「你!」
北威將軍看清出手人是慎勤後,氣得吹胡子瞪眼,為了個男寵跟他動手,這如何像是要跟他女兒成婚的樣子?
慎勤暗暗喊了聲糟糕,可是事到如今,他又不能將語冰交給北威將軍。
慎勤只好繼續跟北威將軍互瞪,做好婚事告吹的心理準備。
慎勤在心里嘆了口氣,他自個兒也沒想到,在危急時刻他會選擇了語冰,而非他一直想得到的皇位。
語冰完全不會武功。
他只知道北威將軍很生氣,然後慎勤把他拉來拉去,等到他暈頭轉向時,人已經在慎勤懷中。
語冰當是慎勤乘機吃他豆腐,壓根兒不曉得慎勤為了他跟北威將軍動手,將大好的婚事給打跑了。
「混帳東西!你這個沒心沒肺,良心被狗啃的東西,從地獄里來投胎的死鬼,離我遠一點。」語冰罵人的話就這麼一點點,事實上,他已經將出生近二十年來,所有听過的罵人的話盡數罵出。
語冰一邊罵,一邊還不忘動手。
他一拳襲向慎勤的月復側,雖說他沒練過武,不過滿懷憤怒所擊出的拳頭,依然讓慎勤痛彎了腰。
語冰當然沒有就此放過慎勤。
他一腳跨出大步,離開慎動的懷抱,另一腳狠狠踢上慎勤的肋骨,痛得慎勤不知該撫住骯部,或抱住疼痛不已的腿。
「從今以後,我們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語冰以無比凶狠的口氣撂下話後,旋身就往外走去,完全不將北威將軍看在眼里。
「我北威將軍府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北威將軍不打算讓語冰輕易地離開。
語冰停下腳步,回眸一笑百媚生,瞅得北威將軍的心狂跳不已。
「你要是有意見,歡迎來拆店。」語冰發揮盼縈樓樓主的待客功力,極重的話,說得千嬌百媚。
然後,語冰踩著憤怒步伐離開北威將軍府。
慎勤有了他之後,竟還敢覬覦別人。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從今而後,無論誰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不準慎勤進盼縈樓一步。
「我想要帝位。」
慎勤望著語冰離去背影,以語冰應該听得見的音量,堅定地說道。
語冰沒有多加理會,離去的步伐依然快速,可是眸底卻泛起不爭氣的淚水。
「你想要帝位,我想要個好女婿。」待語冰出去後,北威將軍冷冷地說出他的想法。
慎勤望著北威將軍,等待「判決」。
「我是想要撈個國丈來當當,可是女兒也算是我的心肝寶貝,你這個樣子恕我不敢高攀。」
北威將軍直截了當地告知慎勤,婚事已告吹了。
慎勤自幼就曾听過一些諄諄告誡--情愛是短暫的,權勢才是永恆。
這個道理他懂,所以他畢生最想要的並不是愛戀,而是權勢,他具有爭奪帝位的身分,因此取得帝位也成了他最大的夢想。
語冰因為緣分出現在他的生命里,他們吵吵鬧鬧地過了三年。
直到有一天,他們不再爭執時,他才察覺語冰已在他生命里佔有一席之地……
有最重要的地位。
慎勤有幾分後悔沒有追上語冰的腳步。
當慎勤回到慎王府時,遠遠的便瞧見有一群人圍在慎王府前,不知道在什麼。
待他好不容易擠進人群中央,旋即見到總管愁眉苦臉地站在一堆東西旁邊知該如何處理那些東西。
慎勤沒詢問總管這是怎麼回事,因為他的注意力已被那些物品吸引,他認得堆在最下面的布匹,一匹百鳳穿花的綢緞是他替語冰挑選的……
不!不只是百鳳穿花的綢緞,還有放在上頭的玉如意、摺扇、扇袋與小巧可愛的小金鞋……樣樣都是他所贈給語冰的。
「這是?」慎勤望向總管。
縱使慎勤知道是何人拿來的,他仍希冀總管會給他不同的答案。
總管僅是苦笑,什麼都沒有說,卻勝千言萬語。
這下子他可虧大了,與北威將軍府的婚事告吹,又被語冰一腳踢開,「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句話,似乎十分適合用在此時。
「唉!」慎勤萬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語冰很火大,全盼縈樓的人都知道他很火大。
打從下午語冰突然歸來,又將慎勤送的東西悉數搬回慎王府後,盼縈樓里里外外,甚至是附近鄰居、攤販。都知道語冰心情很差,大家也曉得絕對不要在此時打擾他。
連平常最愛調侃語冰的紼聲,一見到語冰難得出現的驚人氣勢,也乖乖閉上嘴,不敢再惹惱他。
素來說話從未超過三句的默言,也都破例開口安慰語冰。
就連盼縈樓的廚子湛憂,也不用任何人提點,在晚膳時端出六萊一湯,外加兩種點心,樣樣都是語冰愛吃的。
湛憂將那些佳肴第一個端到語冰面前,希望語冰的心情能好一些,可語冰一口也沒吃。
就連懶散成性的星流,也在開店時分,從二樓窗外往下看看語冰的情況,他更主動地表示今晚可以多接待兩個客人,希望能以增加收人,讓語冰的心情轉好。
不過,這一切都未能使語冰的心情好轉。
大紅燈籠掛上盼縈樓的門前不到一刻鐘,始終笑不出來的語冰,終于決定躲進房間里,打算窩在他心愛的金床上,直到心情平復為止。
全盼縈樓的人都知道語冰心情不佳,因此自然沒人有膽子提醒他應該做生意。
語冰剛回房沒多久,盼縈樓便來了個罕見的大貴客。
來者是個三十開外,看似溫文儒雅,目光卻極端銳利的人。
他身上的衣袍、配飾並不多,但是件件均為上等貨。
他似乎不希望太過招搖,因此並未帶侍從,唯一陪伴他的是一匹馬兒。此馬目光有神、體型健壯,該是萬中選一的好馬。
看到此等貴客,紼聲等人還是不敢去打擾語冰。
任誰都知道語冰不單單只是心情不佳,最大的原因是失戀的傷楚,這種時候,誰打擾他誰倒霉。
「敝姓未,單名一個決字,太平莊未決。」
這人的聲音溫潤好听,態度不卑不亢,看他的神情,似乎非常自傲自己是太平莊未決。
未決是個名滿京城的人物,但是看過他的人極少。
自盼縈樓開張以來,未決從未到過盼縈樓。
未決之所以有名,又能在盼縈接引起騷動,憑的自然是銀子。
約莫兩年前,未決這人忽然出現在京城里,他造橋鋪路不留余力,更開辦了義學。還請大夫到窮苦人家治病,並買下大片田地,以微薄的租金租給貧農。
他更以驚人的財力,在京城里開起各種鋪子,一間接著一間,也以十分低廉的價格出租。
雖然便宜出租,可是未決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去年元宵,太平莊所搭的燈台是全城最大、最美的。
太平莊貼出來供人猜的燈謎,給予的獎品不是糖果、糕點,一百余題里最小的獎是半兩銀子,最大獎是十兩金子。
這年頭一般人家十兩金子就能過一年,太平莊這大手筆把未決的名號打亮了。
听聞過未決林林總總的事跡,也難怪他會在盼縈樓引起一陣騷動。
紼聲想起盼縈樓里有個心情低落的語冰,基于相識多年的情誼,紼聲派了個人上樓去請語冰下來,好加人搶銀子的行列。
「我找語冰。」未決緩緩地道出四個字。
「語冰是不賣的耶。」旁邊一名等著打賞的小廝,有些失望地說道。
這小廝原本打著如意算盤,等著帶未決去找姑娘時,能拿個大大的元寶,沒想到未決不找姑娘家。
「沒關系,我不是來押妓、冶游的。」未決淺淺一笑,不理會眾人,逕自舉步踏進盼縈樓。
如果說未決並非世族出身,一定沒有人相信,瞧他舉手投足間所流露出的優雅氣質。
他說話雖然輕柔,卻沒人敢反對他的話。
未決的「貴氣逼人」是正常,比長皇子元狩和慎王爺慎勤更迫人,亦屬應該。
「未決」這兩個字,是一個化名,太平莊之主也是方便他在京城,在昭陽國內活動的好身分。
眼前這個三十余歲,騎著一匹寶馬的人,乃是當今皇上擎陽的皇後——太寧。
擎陽對太寧幾乎是唯命是從,太寧僅是細聲細氣的話,已足夠讓擎陽照著他的心意辦事。
誰敦擎陽先愛上太寧,起步點就輸了一截,往後歲月里不曾贏過,也屬正常。
「語冰正在休息,請您先到偏廳等會兒,我馬上請他下來。」紼聲客氣的話語里有著不容反對的堅決。
紼聲不愧有著一流的交際手腕,他一個箭步向前,便阻止太寧再向前走,不著痕跡地給了太寧一個軟釘子踫。
「不用了。」
太寧淺然一笑,不理會紼聲,他繞過紼聲,繼續往目的地前進。
「他住二樓吧?我自己去找他。」
大夥兒見紼聲采取行動,也跟著圍上去,阻止太寧的行動。
見狀,太寧隨即從懷中掏出幾個元寶,轉交給圍在他周遭的人,大家看見元寶笑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想到阻止太寧上樓。
太寧望著最堅持的紼聲,模出一只金元寶,攤放在白玉手掌上,等待紼聲作決定,決定他是要阻止到底或是從善如流。
紼聲心想「有錢當賺當需賺」,便開開心心地取走金元寶,恭敬地讓路。
「你們能否先離開一下,我有事情想跟語冰單獨談談。」見眾人皆同意退下之後,太寧和顏悅色地說道。
聞言,大夥兒都很配合地退去,退去的速度比潮水還快。
太寧吁了長長一口氣,在身上放這麼多元寶,真是重死他了;不過,還好有帶,否則他還真不知該如何打發這些人
紼聲派來通知語冰的人沒有來,因此語冰仍窩在金床上不動。
那人之所以沒有來,是因為元寶實在太誘人,他寧可等著被罵,也不願錯過拿到大筆賞銀的好機會,于是,語冰仍窩在金床上,絲毫不知樓下的風波。
當太寧走進房里,便退自坐下,點亮一盞油燈。
他仔細一瞧,發覺連油燈也是純金所做,上頭雕著多種花樣,十分精致美麗,缺點是金子的傳熱太快,點上沒多久,整盞燈就燙得拿不住手。
「我不想吃,你別忙了。」語冰悶聲說道。
語冰將頭埋進繡被里,如此一來,自然看不見來者是誰,他還道是紼聲或湛憂,將飯菜端進他房里,準備逼他吃。
「我也沒有逼你用膳的打算。」
太寧朗聲說道,驚得語冰頓時從金床上跳起。
「你是誰?」語冰全身緊繃,十分驚恐。
語冰也不曉得是一朝被蛇咬或是其他莫名的原因,他對不該出現,現在他房里的人,感到特別驚恐。
「太平莊未決。」
太寧報了一個語冰可能會有興趣的名宇。
「久仰大名,不知您來這里所為何事?」語冰仍是十分緊張,完全忘了換上笑臉來迎接貴客。
「上勾欄院做什麼?這點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您是在說笑嗎?」太寧似笑非笑地說出此語。
「您若是來尋花問柳的,便不會出現在我房里,任誰都知道我語冰是賣人不是賣己的。」
「說得也是。」太寧點了點頭。
「所以,不知未爺來找我有何貴干?」語冰謹慎地問道,十分納悶這人是怎麼進人他房間的。
他今天已將窗戶用木條封死,眼前這人沒理由能不破壞窗戶就進來。
語冰怎麼也料想不到,他是被一堆元寶給出賣了。
「一方面是我最近悶得發慌,另一方面那人也算是我家的小輩︰晚輩犯了錯,做長輩的不出面處理,恐怕說不過去。」不過,他今天前來的原因,主要是問得發慌。
「恩?」
大寧沒頭沒腦的話,語冰听得一頭霧水。
「未決是我幾個名字之一,在這座城里也算得上有名,不過我有另一個名字,比未決響亮得多,听過的人應該不只昭陽國有,就連其他的國家也有。」大寧決定將皇後的身分抬出來,以方便行事。
「有那麼多名字不累嗎?」
語冰問了一個傻問題,「還好啦,有必要時也是挺有趣的。」對于名字、身分太復雜的問題是挺想得開。
「說得也是。」語冰點點頭,認同太寧的話。
「我另外一個名字叫太寧,太平的太,寧靜的寧,是天下太平的意思。」太寧笑得很詭異,等著語冰出現有趣的反應。
不過,語冰的反應向來比一般人慢。
餅了半盞茶的工夫後,他才如此問道︰「是我想到的那個太寧嗎?」
「我目前還沒通過第二個和我同名,而且也住在皇宮的太寧。」太寧逞自吃著湛憂做的蒸糕,漫不經心地回答。
「啊?」語冰嘴巴張得老大,嚇愣了。
昭陽國的傳奇人物就是此位太寧,昭陽國第一位男性皇後,亦有傳聞說,皇後太寧說是,皇帝擎陽絕對不敢說不是。
「你要愣多久,愣完了就通知我一聲,我們開始談正事。」太寧一本正經地對語冰說。
一說完,太寧將第一塊糕點吃完,在伸手拿第二塊前,他替自己倒了杯茶。
他著實很餓,更何況這些糕點還真不賴。
「您上勾欄院來,皇上不會抓狂嗎?」語冰回神後的第一句話,又是一個傻問題。
「應該是很抓狂吧。」
太寧的態度依然優閑,完全不把擎陽看在眼里。
「不然我也不會為了躲他,弄到一整天沒吃飯。」
太寧模模肚皮,還想再吃一塊。
瞧著太寧的神態與口吻,語冰又是一怔。
這種感覺,此般調調……他好像在那里見過。
思,如果太寧再年輕個幾分,眼里再多一些半夢半醒的感覺,假使他眸幾分水氣,簡直就跟星流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我沒跟他說我要來盼縈樓,要不然這里老早就被官兵包圍,進不來羅。
寧俏皮地眨眨眼。
「咦?你是太寧,那不就是湛憂口中的太寧主子。」語冰指著太寧,終于想起來湛憂跟太寧有些淵源的人。
「是啊。」
太寧淡淡地說,明顯地表現出他今日前來的目的,跟湛憂一點關系也沒有。
一說完,太寧也吃完第三塊糕點,喝完熱茶,結束點心時間。
「听說,你跟慎勤來往得很密切。」太寧認真地問道。
太寧坐直身子,收起頑皮的神情,表示已進人正題,不再嬉鬧。
「我們兩人已經不再來往了,不管你過去听到些什麼,將來都不會再發生。」
一提到慎勤,語冰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眼底掩不住傷楚。
因為慎勤最後說的話真的傷了他的心,終究,他對慎勤來說僅是個男寵、鑾童,不值得真心以待。
「那麼,你喜歡他嗎?」太寧笑笑地問道。
他向來喜歡照顧人,雖然他的照顧在旁人看來,跟整人無異,但是出發點和結局往往都是好又圓滿的。
慎勤和他並不親近,但總是擎陽的孩子,總是他愛人的孩子。
「重要嗎?」語冰蹩眉反問。
「很重要。」太寧很慎重地點點頭。
「為什麼重要?」
語冰不懂,這跟太寧有何千系。
慎勤是二皇子沒錯,可是慎勤並非與他親近,可以料想得到,縱使將來是慎勤即位,他能撈到的好處也有限。
「我來就是為了問你這個問題。」
「我喜歡與否,又能改變什麼?你何必要剝我的傷口?」語冰微溫地說如果可以,他真想當場將太寧趕出去,再窩回他的金床上自怨自艾。
「別人能不能改變什麼我是不知道,不過我沒辦法改變慎勤吧?」太寧不懷好意地說。他可是昭陽國的皇後太寧,一個讓皇帝專寵獨愛近二十年的人,就算皇帝不肯依,只要他吹吹枕邊風總能讓他去做。
「喜歡!」語冰忙不迭地點頭。
他等著看太寧怎麼整死慎勤,最好讓慎動得不到帝位,回到盼縈樓來找他,又被他賞了閉門羹。
炳哈,一想到慎勤的狼狽模樣,他就高興。
「就等你這句話。」太寧拍了拍語冰的肩。
「那就麻煩您了。」語冰笑得十分開心。
兩人現在的模樣,怎麼看都像是狼狽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