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計 第二章

北方昭陽國搖搖晃晃、搖搖搖……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

唉!既然工作為車夫,就該駕得穩一點嘛,搖得星流骨間好酸。

嗯,這個位子不太好,搖大力一點就會撞到窗子,窗口的風也會灌進來,灌得他好冷。

可是星流懶得動,就是不想動,縱使知道挪一下位子馬上就不冷不痛,他仍然不想動,依舊不想動。

啊!又撞到了,好痛!風一吹就更痛了。

怎麼辦呢,到底要不要移動?

嗯……算了,就冷、就痛吧!他不想動。

決定好之後,天底下數不上懶人第一,也絕對保得住第二的星流,不再思考,準備繼續睡覺。

就在此時,馬車在一個大的搖晃後,停頓……但是,車子停不停對星流來說並沒有差別——停,他要睡;不停,一樣睡。

可惜他的睡眠尚未開始即被打斷,一只蜜色的小手掀起門簾一角,讓一雙烏溜溜的雙眼得以窺探車內事物。車夫不知被支到何處,不見人影。

小手的主人名喚緋聲,亦是將星流帶上車來的禍首。

至于車隊的目的地,即為與北方昭陽國呈想對位置,但國力相當的焰武國。

因為緋聲覓得的如意郎君欽聿,亦是焰武國的三王爺。

‘有事嗎?’星流睜開雙眼,笑眯眯地問著。

但除了他的眼和唇外,身軀全然不動,對他來說,懶字就是一切。

‘沒、沒有,看你睡得好不好而已。’

窺探的眼不斷地眨著,顯示緋聲內心有多麼緊張,他面對的人,不僅如花似玉更是毒蛇猛獸。

‘除卻冷了點外,其他一切都好。’星流依舊笑著。

可是他越笑,緋聲抓著門簾的手抖得越厲害。

緋聲和星流原本一起在盼榮樓內工作,緋聲是大掌櫃,星流則為盼榮樓花魁。

緋聲在金錢方面有不錯的觀念,星流則擅長把人搞得服服貼貼。

按理說,他們在專長上並無交集,應該不會結怨才對。

但是,緋聲之所以和欽聿在一起,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于星流告密,雖然現在緋聲和欽聿甜甜蜜蜜,但是仇依然要報。

因為緋聲曾听欽聿說過,星流和默言有可能是焰武國的逃犯,昭陽國和焰武國國力相當又路途遙遠,往往昭陽國的犯人逃往焰武國,焰武國的逃犯則逃往昭陽國。

所以緋聲快快樂樂的將星流迷昏,抱上車中準備帶往焰武國。

默言嘛……他深信身為星流保鏢的默言,必定自個兒會追來,毋需他傷腦筋。

緋聲的想法很簡單,欽聿在焰武國權勢不低,應該保得住星流和默言,帶星流和默言回焰武國,不過是嚇他們一下,應該不會出事。

可是出發以後,緋聲依偎在情人懷中是很幸福,可心底卻有些陰影揮之不去,想了一夜才發現問題出在星流身上。

星流擅長整人,非常擅長整人,超級無敵擅長整人……一路上緋聲害怕被醒後的星流報復,才坐立難安,生怕一時之氣造成終生抱恨。

‘你不扶我起來?’又被冷風吹了一下,星流才笑道。

出神中的緋聲突地驚醒,連忙爬進車內,小心翼翼的扶抱星流坐起,並拿軟墊和枕頭塞在星流身後,讓他坐得舒服。

這些事情即便緋聲做過的次數不多,可看默言做的次數卻不少,現在做來也不算太生疏。

‘你……’

緋聲才起了話頭,旋即被星流打斷,‘默言快到了吧?’

星流朝著緋聲彎高嘴角,如花笑顏又比剛剛燦爛幾許,緋聲被嚇得心跳漏一拍。

‘我說……’緋聲再度開口,希望將話說完。

緋聲不想在默言的話題上轉,專心地表達意思,雖然結果依舊被星流打斷。

‘看來我變成你的陪嫁品了。’星流不理會緋聲,繼續說道。

‘我說……我什麼時候「嫁」人了,我是跟欽聿結婚,可不是誰嫁誰,我們是伴侶又不是夫妻。’緋聲嚷道。

緋聲在奇怪的地方被引開注意力,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與欽聿誰夫誰妻的問題。

雖然緋聲口口聲聲說他們是伴侶而非夫妻,但任何人都知道,在歷史文獻上他將被稱為焰武國三王爺之妻。

‘我要進出焰武皇宮的金牌。’星流忽然輕聲說道。

‘咦?’緋聲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驚呼了聲。

緋聲瞪著星流瞧,他雖然听懂了,卻瞧不出星流要焰武皇宮的金牌做什麼,進宮刺殺焰武皇嗎?不會吧!

‘進出焰武皇宮的金牌。’星流重復一次,只是因應他的懶,話里減少幾個字。

‘我哪會有什麼金牌……’緋聲心虛地說著。

他沒有是事實,但欽聿一定有也是事實,可是那種東西要他怎麼開口跟欽聿討?

星流面色回歸平靜後,閉眸淺淺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表情,‘默言在哪里?’

‘不知道。’緋聲回答得很快,不太明白星流何來此一句。

‘就在你身後。’星流平靜地道。

‘啊!’星流話語才落,緋聲的頭馬上得到一個爆栗。

緋聲委屈地回頭看默言,頭上又挨了一下,默言長年練武手勁大得很,可憐的緋聲被打得痛斃了,想罵不敢罵,想抱怨被默言一瞪登時縮回去。

他曉得,若非他與默言相交多年,他帶走星流這件事,足已構成默言把他大卸八塊的理由。

教訓完罪魁禍首,默言逕自走入車內,幫星流將被褥、軟墊等,調整到最舒服的位子’

‘我們一起去焰武國吧!’星流的口氣十分平淡。

星流依然閉著雙眸,說出來的話卻讓身邊兩個人都呆滯了下。

‘為什麼?’緋聲尖叫地問道。

‘你不是要我們陪嫁嗎?’

星流睜眸望著緋聲,很堅持緋聲是‘嫁’。

‘我哪有……’緋聲又是一串尖叫。

默言卻只把星流的話當話听,長臂一伸把緋聲拎出車外,拒絕和緋聲交談。

緋聲在馬車外,又跳又叫︰‘我來是要送你們回去,你們不想回盼榮樓嗎?

‘兩個人一起失蹤語冰會急死,你們不但心嗎?我求求你們回去啦!欽聿會罵死我。’

緋聲叫個不停只有一個原因,不是星流可怕,不是他打不過默言,而是他忘了跟欽聿報備車上多出一名乘客,乘客還另帶一名……慘了、慘了、欽聿一定會打死他,不!他會在床上處罰他,嗚……好可怕。

‘誰教你不給,否則我至少會幫一點忙。’車內,星流吐吐舌頭,說得有點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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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星流和默言一起到了焰武國。

一路上默言除了與往常一般照料星流的生活作息之外,一次都沒問過他們為什麼要回焰武國、奴隸身份怎麼辦這一類的話題。

欽聿則因為無緣無故冒出來的乘客,教訓了緋聲一頓。然他的‘教訓’讓車隊行進遲緩數日,因為緋聲腰痛腿酸無法忍受舟車勞頓。

星流仍和以往一般睡得香香沉沉的,搖都搖不醒。

至于緋聲和星流、默言之間的齟齬,過幾天自然消失無蹤,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原因當然跟金牌有關系,緋聲已經由欽聿身上偷給星流,他可不想成為星流記恨的對象。

另外,星流和默言果真是在南方長大的人,到了夏羽國以後,他醒著的時間已經比睡著時多;默言長年冷霜冰封的面孔,也顯出一絲柔和。

進入焰武國境後,星流常常趴在窗子附近,看著蔚藍的天空,唇釁掛著笑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表情那麼甜蜜。

數日之後,終于到達焰武國京畿。

世襲三王爺軟聿的府址離城門極近,倒不是因為皇上欽雷刻意疏離欽聿,才賜最遠的宅子予他。

這宅子是欽雷和欽聿的爹‘三’王爺傳下的,這個三字為先皇所封,指的是念佛三昧的三字,佛教三佛的三字,意味著他倆的爹天生修養之佳。

既然如此,先皇亦希望愛子遠離京城丑事,故將三王爺建在離城門最近處,意為三王爺可以隨時離開煩人的京畿。

抵達焰武國京畿當天沒什麼事,除了一些貫例上需要做的事情外。

欽聿帶著犯人去見焰武皇欽雷,緋聲在總管的幫忙下,將星流和默言安置在西院,放好衣物、決定晚膳的菜色後,大伙兒變得很閑,星流開始睡覺,默言在練拳,緋聲在做他最愛的查帳工作。

第二天依然平靜,只是欽聿帶來一個壞消息。

他和欽雷談起緋聲時,提到緋聲從昭陽國歸來的,帶回兩個很讓人煩惱的客人,一個是盼榮樓的花魁,一個是跟在星流身邊的保鏢。

原本欽聿提起星流和默言,是為了要求欽雷免除他們的奴隸身份,以免欽聿被緋聲怪罪到死為止。

結果不提還好,一提欽雷便有意無意地探問星流的事,搞了半天星流的賣身契在欽雷的手上,欽雷就是最想染指星流的人,又怎麼可能放過星流!

欽聿無功而返就算了,欽雷卻開始要求與星流見面,用露骨點的說法,就是他想把星流吃干抹淨。

欽聿當然不可能答應,但是欽雷就是有辦法誘欽聿上勾,搞得欽聿在不知不覺間答應請欽雷到府餐聚。

此事不講就罷,一講緋聲就快翻臉羅,他完全不曉得要怎麼跟星流交代。

星流平常將睡眠看得重要過所有事,但是那叫‘平常’,必要的時候星流會整人、整到死為止。

可出人意料之外,星流听到欽雷要來,非但沒有生氣還會笑。

‘來就來羅,總不能為了我一個人,就把焰武皇趕出門外吧!’星流笑得甜蜜,眼楮還眯了起來;

緋聲左看右看,看不出星流有不高興的跡象,一旁的默言依然安靜,沒有向他示警,應該是沒有事才對。

緋聲也就定下心來,好生準備起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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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祝皇上萬福金安。’星流一改平素懶散的模樣,笑得勾人。

他舉起酒杯朝著首座上的焰武皇欽雷,說完千古不變的馬屁辭後,率先一飲而盡。

見狀,欽雷自是樂不可支,忙不迭地舉起酒杯來跟著干杯。

打從他十五歲開葷起,各式美人都抱過,就是沒見過像星流這種人。

星流面容清麗似芙蓉,出淤泥而不染;但神情帶媚,眼波流轉之間,似要將人勾入深淵之中,卻又有甘心墮落。

星流不只面孔美,渾身皆成風韻。坐時微傾前身,若隱若現地露出他性感的鎖骨,背部優美曲線更引人想伸手。

瞧著,欽雷都痴了。

星流眸底浮現一絲常人察覺不出的的狡滑,以眼角眸光瞄著身邊的默言如果他猜測得沒錯,默言應該能跟欽雷相愛。

‘久聞星流之名,今日一見才知名不虛傳,果真麗似芙蓉,媚似鴆藥。’

欽雷舉杯敬星流,說了兩句形容星流恰恰好的話。

芙蓉的外貌,毒藥一般的內在,不正等于星流。

‘說什麼呢,鴆可是毒啊!我怎麼會有毒?要不您來嘗嘗就知道了。’星流似嗔還羞,對著欽雷大拋媚眼。

星流引誘得欽雷色心大發後,不忘照顧一邊的默言。

如果沒將默言搞定,他的計劃馬上白費了。

‘你不喝嗎?’星流以甜甜軟軟的聲音開口,並貼近默言耳邊輕輕發音,讓默言無反抗能力。

至少,他平常都是這樣勾引人的……他倒是忘了默言不是那些色老頭。

默言轉過頭來,對上星流惑人的笑容,嘴巴張得開開的,愣住了。

‘在欽聿府里,欽雷也在,應該不會有人挑這個時候下手吧!’星流邊說邊幫默言倒酒.由手指到身軀無一不媚。

默言嗜酒全盼榮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當然不是例外。

而且,默言是出了名的‘三口就醉、干杯不倒’。

平素默言總為了要保護星流,將一日的酒量壓在三口之內,但是一旦讓默言喝超過三口,開始渾身無力的默言自個兒會繼續喝下去,因為喝與不喝再沒有差別。

‘這是上等佳釀,味道微甜、非常順口,香氣會在嘴里停留相久。’星流低看酒杯,努力藏起滿月復心思。

旁人不解他就罷,但是默言和他長年相處,很難看不出他的怪異。

星流端起斟滿的酒杯,雙手捧著來到默言面前,等著默言接過。

‘為什麼?’默言疑惑地望著星流,藍眸里藏著深深的困擾。

這句為什麼里包含許多意思,一是為什麼星流要以邪媚態度對他?二是為什麼星流要灌他酒?兩椿都是默言怎麼想也搞不清楚的問題。

‘謝謝你這幾年來的幫助羅……當然也是友好之意羅。’

星流雖然笑著,話語里隱隱含有牽制之意,畢竟他當初有對默言說過,他們是名為朋友實為主僕,他說的話默言依然要听從。

‘哦。’默言十分單純,星流只需提起當年的事,默言馬上會乖乖听從。

星流心情復雜的看著默言抬頭飲酒;一方面高興默言終于上當,一方面則內疚他將送默言入虎口。

但是,他的計劃中默言有其必要性,故星流又幫默言斟上一杯,‘再來一杯。’

順順利利地望著默言飲下兩杯,有幾分醉意後,星流轉頭搞定焰武皇欽雷。

‘皇上真是個孝子,服喪至今,仍未打算立後娶妃。’

星流甜甜地笑著讓臉龐更加美麗,再配上佩服的表情,更是無人能敵。

無論男女都愛听好話,特別是男人愛人吹捧,雖然欽雷不婚的理由是他愛男非女,但听星流一說,欽雷心里仍舒服至極,露出傲然神情。

星流在心底暗暗扮了個鬼臉,討厭欽雷色色的表情,他只容許一個人以這種目光看他,世上唯有一人……他的非雨。

雖然想起心上人,星流也沒忘記正事。

他望向欽雷——色欲薰心、腦子昏昏;再瞟默言一眼——拚命喝酒、失去神志。

見狀,星流滿意地加大笑容,再度轉向欽雷,以口型無聲說道︰今晚,西邊廂房最後一間,我等你。

欽雷既已色欲薰心、頭昏腦脹自然是忙不迭地點頭,差點當場狼嚎。

趁著欽雷沉浸在幻想中不可自拔,星流開始關心起身邊的默言。

不過他沒傻到打斷默言喝酒,今晚默言喝得越醉,對他越有利,他甚至在房間準備好酒,希望將默言灌得更醉。

于是,星流招來欽聿府中的小廝,小小聲但字字清晰地交代道︰‘待會兒將默言公子扶到西廂房最後一間休息,他習慣果睡,記得幫他把衣服月兌干淨。’

默言離開廳中時,星流笑得好可怕。

見默言已然離開,星流回頭朝著欽雷媚笑了下,一語不發垂下螓首,在小廝扶抱下上了軟轎,離開廳中。

那個腦子里只剩色字的欽雷,以為星流是在害羞,根本不知道,他正要去做對星流而言很重要的一件事,今生今世最重要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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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開小廝後,星流安安靜靜地坐在窗旁的長榻上,望著幾上的燭火。

半晌後,他才嘆口氣,由小幾的收藏格里找出一雙鞋,彎身穿上。

他像下了極大決心一般,緩緩將雙腳伸到地面上。

然後他找出大衣穿上後,笨拙的扣起扣子,沒辦法平常都是默言在做,他還會就已經很不錯了。

星流放在地上的腳踏實了,霍地一下站起,緩緩地踏出步伐。

他是懶得動、懶得走路,不代表他不會走。

而現在,有件事情等著他去做,如果他不做,肯定一輩子後悔。

才走出兩步,星流倏地停下,拍拍額頭,折回小幾邊,從收藏格里翻出金牌和焰武皇宮地圖,沒有這兩樣東西,他要如何進宮。

是的,他要找的人就在焰武皇宮里。

他戀了半輩子,發誓一定要得的非雨,就在焰武皇宮內……吹熄燭火,星流緩慢而堅定地步出房間,去追尋他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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