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給不給 第7章(1)

當最後一張臉孔停留在殷侑丞上,地睜開了雙眼。

一直試著想睜開眼的範靖喜,這才如願像是受了什麼重大打擊一般,她全身顫抖著,雙腳再也支撐不住地軟了下去,最後只好無力地坐在人行道上。

他的臉孔和身分不斷地變動,唯一不變的是靈魂,而她卻是相同的臉孔,幾近相同的喜好及個性,連名字都完全不變……唯一不同的是,她失去了許多記憶,所知道的這一切,都是從這陣子那些天天上演的片段得知的。

蘿中的小喜最後沒有了呼吸及心跳,冰冷地躺在男人的懷里……

她是夢中的小喜,但小喜死了並且轉世,而殷侑丞則是夢中那名叫元軒的男人,他本該死了,但他沒有,他的靈魂在時空中流浪……

這是剛才那名婆婆要她相信的事實嗎?

明知一切荒謬且詭異得緊,她不該相信的,但她信了,只因為太多無法解釋的情緒在她心底爆發開來。

從他走入「AGame」開始,他的目光追隨著她並不是錯覺,他狠狠痛毆那兩名騷擾她的男人,不是一時的情緒失控;他拒絕她的關心,不是因為他為人天生不知好歹,而是他不得不;會跟她同時出現在台中,更不是見鬼的巧合,會像個隱形人偷偷照料她更不是錯覺。

雖然無法解釋他為何在時空中成了流浪者,而她卻順利地轉生,但他一直在尋找她是真的,他不斷地痛苦著,她則是擁有全新的人生。是上天終于開眼願意照顧他,還是終于要修正一切呢?不管是哪一樣,他們仍是相遇了,而她欠他的太多了,多得心好疼……

範靖喜一手緊緊抓著左胸前的衣料,像是身處在一片冰涼之中,腦袋清醒了不少,事到如今,她除了震愕之外,實在做不出其他反應,淚水像有自我意識地輕輕從臉頰滑下。

「小姐,你還好嗎?需要為你叫救護車嗎?」有路人見她坐在地上,又一臉的淚水,誤以為她身體不適,好心地停下腳步關心她。

「沒事,我只是想到難過的事而已,我真的沒事。」範靖喜搖了搖頭。

她人沒事,只是心好痛,心疼他必疼得好痛……

路人不放心她的說法,又多看了她兩眼,這才移動腳步離開。

路人離開了,範靖喜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麼坐著,要不仍是會有好心人誤以為她哪里受傷或不舒服,她不想造成他人的困擾。

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仍舊沒有爬起來的力氣。

那就再休息一會兒吧!她這麼告訴自己。

但心底才這麼對自己說,眼前便出現一雙大腳。

她沒有費力抬頭看向來者,只認定或許又是哪個不知名的好心路人。當對方一開口的那一瞬間,她發現她猜錯了,是殷侑丞。

「哪里不舒服?」殷侑丞的聲音有著教人輕易察覺得出的緊繃感,似乎問出這句話是多麼地勉強。

若時間再往前回溯些,听見他這似是不情願的聲調,仿佛她是在增添別人的麻煩,或許她會在心底月復誹他一番,但現在不了。

現在,她明白要他對著她開口說話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他是如何去壓抑再壓抑、強迫再強迫自己的情感,只能獨自去承受莫大的痛苦?

只因為他為了愛她而成了流浪的靈魂,而她卻早已失去了兩個人曾經相愛的記憶,她已是一個全新的小喜。

因為愛她,所以情願抹去他自己,不願用前世的記憶來干擾今生的她,真是如此嗎?他怎能如此狠心地對待自己呢?愛她愛得情願獨自承受這漫漫的世紀孤獨,這麼的蹂躪那乘載著情感的心髒……

一思及他的狠心,範靖喜的淚水掉得更凶了。

撕心裂肺的痛正在折磨著她,更多前世的細節卻又在此時此刻不斷地從她腦海里浮現,她全明白了。

見淚水滴落在人行道上,而她卻是什麼話也不肯回應,只怕是身體不適所造成,殷侑丞當下心一急,再也無法維持一貫冷漠疏離的姿態,立即蹲,伸手抬起她的小臉檢視狀況。

一張淚濕的小臉,除了略略蒼白之外,他只看見深切的悲痛。

我的小喜,別哭、別哭啊!

為了什麼事而傷心難過呢?他想這麼問她,但隨即察覺自己臉上毫無遮掩的情緒表現。

他立即戴上冷淡的面具,再次強迫自己以平扳的口吻問道︰「要去醫院嗎?」

「不要……」她抖著聲,突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那……我背你回家。」殷侑丞拉著她的手,背過身將她拉到自己的背上,再順手把她落在地上的購物袋提起。

他們已經引起了路人們的注視,不論她為何傷心難過,也不需要承受他人好奇的目光。

他會弄清楚究竟是什麼事,或什麼人讓她哭得這般慘烈——私下的。

回家的路並不遠,以殷侑丞的腳程只需花上五分鐘,但不知為何,這五分鐘的時間卻像是莫名地被拉長為一倍,這讓他感到相當難受及辛苦。

那張淚濕的小臉此刻就趴在他的右頸背上,他能感受到她濕潤的淚水未曾停歇,因為已經透過他的衣料沾濕了他的肌膚。

她的哭泣讓他難受得連呼吸都困難,非得大口大口地吸取才能讓新鮮空氣壓入他的肺部;而她緊密地貼靠在他的背上,他能完全感受到她的溫度,但那是他所不能擁有的,即使是現在,也只是短暫的不得已,他不能讓強大張狂的情感吞噬他的理智,他得辛苦地抵抗著。

所幸社區終究是到達了,當值班的警衛見到殷侑丞背著範靖喜走入,便關心地上前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可以幫我們按電梯嗎?」回答的人是殷侑丞。

「好。」警衛迅速地拿起安全磁扣為他們按下所住的樓層。

當電梯從一樓緩緩向上一樓接著一樓升起,殷侑丞的心卻是反向地一層一層往下掉,只因為他背上的衣服已經濕了一大片,那表示她的淚水這一路來都未曾停歇。

「別哭了。」她哭得他心好痛。

「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讓殷侑丞全身一僵。

她這是為哪樁而道的歉?她的哭泣?還是因為他一路背著她回來?還是……

一個念頭突地閃過他的心頭,一股寒意從腳底一路竄上他的心寓,但下一刻他就將這既荒謬又可笑的念頭狠狠甩開。

他不斷寄生在他人身上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許老天也知道,而她……絕不可能會知道的。

她是已喝過孟婆湯的小喜,更別說他的模樣早就不同了。

所以對于那句對不起,殷侑丞選擇不去回應。

十二樓到了,他背著範靖喜跨出電梯,這才開口問︰「站得住嗎?」

「我想……可以吧!」就算不行,她也必須從他背上下來,要不他們要如何開門進屋呢?

殷侑丞輕柔地放下她,但仍是不放心地扶著她的手肘以免出了什麼意外。

範靖喜臉上仍是濕的,但她盡了最大的努力停止哭泣,因為有些事情必須冷靜地說開來。

「我……忘了帶鑰匙,也忘了帶手機,可以去你家借個電話嗎?」她說謊!

聞言,殷侑丞伸手拿出自己的手機遞到她面前。

望著那手機,範靖喜一臉復雜。

她不能真的打電話叫鎖匠來……

「我、我……想起來了,我好像放在口袋里了。」她扯著難看的笑容模了模自己上衣口袋,真的從口袋里撈出她忘記後卻又突然想起來的鑰匙。

見他面無表情的,範靖喜一時之間也沒有勇氣開口說些什麼,只好動手緩緩地打開自家大門。

門開了,範靖喜告訴自己一定要開口說話,因為她怕,怕錯過了今天,或許明天他便會消失無蹤,她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可以麻煩你幫我把東西拿進來嗎?我沒力氣……」這一回她沒說謊,她是真的沒力氣了。

「可以自己走嗎?」沒有好或不好的回答,他只問了這麼一句。

範靖喜點點頭,便先行往屋內移動,她知道他會跟上來的。

兩人走入客廳里,殷侑丞將購物袋放在桌子上,難得主動開日道︰「真的不舒服就打電話叫人,要不就來按我家門鈴。」

其實他已下定決心要搬家了,打算等再換一次模樣後就以陌生人的姿態偷偷觀望她,但她現在身心狀況都不好,他放心不下。

「謝謝。」範靖喜望著殷侑丞,但他卻不看她。

快說,快說些什麼……

她在心底不斷地催促著自己,但一切對她來說仍是太混亂了,一時之間她竟不知從何開口說起,就只能看著他轉身打算離開她的屋子。

範靖喜不想他就這麼離開,當他大腳跨出了第一步,她心急得腦子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識地喊出他的名字。

「殷侑丞。」

听見她的叫喊,殷侑丞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腦中警鈴大作,他告訴自己不能再逗留了。

他再一次轉身欲走,但她又再喊了他一回,只是這一次她喊出的名字卻讓他臉色大變。

「元軒……葛元軒……」

殷侑丞再次回頭,這一回他確實地凝視著她,不再閃躲。他表情不變,只有蘊藏著灼燙情感的眼眸背叛了他。

她剛才喊他什麼?

若她從華姨那探知元軒這個名字,他一點都不意外,但她連名帶姓地喊著他,他肯定自己從未透露葛這個姓氏。事實上,打從他開始這無法解釋的、一再寄居他人身體重生後,他便不再提及這個姓氏了。

「我是殷侑丞。」他瞪著她。

「對,你是殷侑丞,但你也是葛元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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