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高世娟沒有為趙文睿想那麼多,她已被嫉妒給沖昏了頭,「那麼文睿哥就有心思跟辛小月談情說愛?」
「世娟,都是些下人胡說碎嘴,你也信?我是說睿兒喜歡小月的手藝,可沒說他們之間有曖昧。」
「伯母,無風不起浪。」
「就算他們真有個什麼,那也是你該計較的嗎?你不是都容了金鳳仙了?」
「伯母,世娟並沒有容了金鳳仙,是因為她是您安排的,世娟才會忍。」
「世娟,明人不說暗話,你真的認為金鳳仙是我安排的?」
斑世娟愣住了,臉上浮現一抹被看透的羞窘。是不是有很多事趙老夫人其實都看在眼里,只是沒有說出口罷了?
「世娟,我給了睿兒這樣一個出身,我一輩子都欠他,所以我唯一不會做的事情就是逼迫他,我勸你也不要,女人啊,受點委屈才能得到男人的心疼,這一點有人懂了,但我認為你還不明白,也可能你懂了,只是你不願,總之,你若真想要睿兒,就听我的勸,男人想要的是海闊天空,而不是身陷囹圄,你好好想想吧。」趙老夫人說完,離開亭子了,走沒幾步就見辛小月提著一個食盒從眼前經過,她把人喊了住,「小月,你提著食盒要去哪兒啊?」
辛小月腳步一頓,朝趙老夫人行了個禮,她是要去見朱青山,但因為是瞞著趙文睿做的,所以她不敢說,只好找了個理由,「是去見一位故友,他近來身子抱恙,特別想念我做的吃食,老夫人放心,這是奴婢用自己的銀子買的食材,不是用府里的。」
趙老夫人對高世娟是很冷漠,但對辛小月卻是笑容和藹,听到她這麼說,趙老夫人笑得更歡了,連她身邊的僕人都笑了出來。
辛小月又怯懦了,這趙家人好怪啊,她明明說的都是正經話,卻總能逗笑他們。「奴婢是不是又做什麼傻事了?」
「小月啊,你覺得我會小氣到跟你計較那幾盒糕點嗎?」
「奴婢不敢,是因為被大人教訓過……」辛小月話沒說完又止了住,上回余女乃女乃那事大人雖原諒了她,但交代過不可四處張揚。
「別那麼緊張,一點點吃食而已,我不會計較,我只是嘴饞,想看看你做了什麼糕點罷了。」
辛小月松了口氣,這才露出了笑容。「老夫人,奴婢一知道老夫人喜歡奴婢做的糕點,每天都花心思給老夫人換換口味呢!若老夫人等不及現在就想嘗嘗的話,可以每一種都取一塊。」辛小月打開了食盒,里頭放了幾種做得非常精巧可口的糕點。
趙老夫人也不客氣,伸手就拿了一塊。「好了,我就拿這一塊,不跟你的故友搶食,要去見故友就快些出門吧。」
「謝老夫人。」辛小月福身告退後便急著要離開,沒想到剛閃過了老夫人,就見高世娟也擋了她的道,辛小月見她眼神凌厲,不自覺退了幾步,福身問好,「高小姐。」
「官邸里的奴僕可以隨意離開官邸嗎?你沒有其他活兒要做嗎?」
「大、大人允許奴婢出外不用通報。」
趙老夫人將高世娟故意找辛小月麻煩的情景全看在眼里,但她故意不出聲,就是想看看辛小月會如何應對,畢竟若是兒子真和辛小月在一起,以後這樣的麻煩不會少,只會多。
「胡說!怎麼可能?!」
「是真的,大人說奴婢只要不餓著他,奴婢要做什麼他都不會管。」辛小月只是老實交代,但她沒想到這就是特權。
斑世娟見辛小月有這特權自然更不滿意,繼續斥責道︰「既然不能餓著大人,那你還離開,廚房沒有工作要做嗎?」
「廚房的準備工作由程姑帶人做,奴婢只負責……」
「還敢頂嘴!」高世娟何曾被奴僕頂嘴過,她氣不過,揚手就給了辛小月一巴掌。
「這是在做什麼?!」
眾人身後傳來的一句問話讓高世娟一震,她打人的手還沒收回,一回頭,就看見趙文睿突然回府了。
除非必要,趙文睿不喜歡在公務時間回府,但今日他接到聖旨,跟著聖旨而來的還有一封來自楊兆齊的信,事關重大,讓他不得不回府與母親商量。
他非但沒有急著整修官道,還以官府的職權限縮水路關卡欺壓百姓的事,被參到了京中,限縮水路關卡屬地方職權,皇帝可以由他,但不能見修築官道一事沒有進展,所以限他在三個月內將官道修築完畢,並派欽差前往勘驗。
而這名欽差便是楊兆齊,他奉旨前往勘驗仁遙官道的整修進度及探視尚在稱病不見客的韓奇。
至于那封信的內容則是高樂天願意出資整修仁遙官道,並希望竣工那日就是趙文睿與自家女兒完婚的日子。
趙文睿知道自己的計謀有了效果,那些大商號被逼急了才會向他的上峰施壓,鄧鄞山收了那些大商號的孝敬,自然不能不管,因此上書皇帝,藉以讓皇帝下旨逼他就範。
皇帝高坐金鑾殿,不明就里,自己卻不能這麼乖乖听話,他的計謀眼見就要成了,他可不願意在此時放棄,更不可能娶一個他不想娶的女人,所以他想先向母親商借點銀子,先讓官道修築動工再說。
可一回府,他就見高世娟不知什麼原因打了辛小月一巴掌。
他沒想到高世娟竟是如此囂張跋扈的女子,比起金鳳仙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卻只得咬牙忍下這口氣。
他既知高世娟的妒意,就不能為了辛小月而太過為難高世娟,一個金鳳仙都敢讓人鞭打崔守仁,甚而想凌辱他了,他不知道高世娟會對辛小月使出什麼手段。
對辛小月的歉疚他可以來日還她,但現在他不能為她出頭。
「辛小月,你又笨手笨腳的惹高小姐生氣了?」
辛小月捂著臉頰,眼眶含著淚水不敢哭,她自覺沒有做錯,但她知道或許是方才她說的話惹怒了高世娟,畢竟她只是一個下人,主子說了不許她出門她就不許出門,她不該頂嘴。
「奴婢該死,請小姐原諒奴婢嘴笨。」
斑世娟看見了趙文睿眼中的不舍,這才明白了趙老夫人方才說的,女人受了委屈更能得到男人的疼愛,如今在趙文睿的眼中,她大概成了惡主子了,如果辛小月這樣委曲求全她還不原諒她,只怕趙文睿會更厭惡她。
思緒轉了一番,高世娟緩下怒容,冷淡地道︰「知道錯就好,以後不許頂嘴。」
「奴婢明白了。」
趙文睿發現辛小月提著食盒,不解地問道︰「你提著食盒要去哪里?」
「要……要去見一位故友。」
「故友?」趙文睿很快便想通了辛小月要見的人是誰。
他既然讓崔守仁安排了人暗中監視朱青山,自然知道他都見了什麼人,辛小月從第一次去見朱青山時他便知道了,看來朱青山與她是認識的,而且似是非常喜歡她做的糕點。
辛小月的用意也很清楚明白,就是打算讓朱青山說出前任許知縣貪沒幫銀的事證,但到目前為止,朱青山似乎並不打算對辛小月吐實。
趙文睿沒有制止辛小月,也裝作不知道這回事,雖然他也不認為她能讓朱青山說實話,但他對她的用心十分感動,也不想讓她失望,她想為他做些事,他便由著她,反正他都派了人守著,就不怕辛小月出什麼事。
「你的臉都腫了,今天就別出門了。」趙文睿見辛小月這模樣覺得心疼。
不過辛小月並不在意。「奴婢的臉沒關系的,但奴婢要出去辦的事很重要,請大人務必讓奴婢出府,可以嗎?」
她是因為他才會受委屈,他沒為她出頭還斥責了她,她竟還滿心只想著幫他去說服朱青山?
趙文睿深受感動,看見了辛小月紅腫的臉頰更覺得剌目,他心頭一熱,雙手扶住了辛小月的手臂,幾乎就要把她摟入懷中了。
斑世娟卻斥道︰「辛小月,大人都說你不要出門了,你還敢頂嘴?你這麼快就忘記剛才的教訓了嗎?!」
「奴、奴婢不是……」
「好了!」趙文睿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了,他放開了辛小月,轉過頭,強迫自己放輕語氣,對高世娟說道︰「世娟,我既然允了辛小月可以自由出入官邸,就不能言而無信,你也別為了一個廚娘氣壞了身子,要管教這些下人,自有張總管來管教。」
「可是……」
「好了,再說我就生氣了,我最近事忙,你也讓我省省心。」
趙文睿都這麼說了,高世娟只得收斂,她恨恨的瞪了辛小月一眼,倒是沒再說什麼。
趙文睿回身拍了拍辛小月的手臂,對她露出微笑。「去吧,別耽誤了晚膳的時間,要是讓我餓肚子,以後可就不讓你出門了。」
「是,奴婢遵命。」辛小月听到了趙文睿的應允,這才又露出了笑容,福身告退後便轉身離開了。
午後的日照,將辛小月白皙的肌膚暈出一層光圈,她的笑容像能給趙文睿心中的陰霾帶來一道光線,這是他初次發現她的笑容可以稱之為美,可以吸引他的視線。
「文睿,到我院落來,我有話問你。」趙老夫人似是看出了什麼,見高世娟還要糾纏兒子,她出聲把兒子支走。
「是,娘。」
斑世娟見趙老夫人把趙文睿帶走,只得作罷,憤憤不平地要回自己的院落前,看見了她讓人去打听趙文睿韻事的侍女剛回來。
「打听到什麼了嗎?」
「請小姐先回房,奴婢要說的事在這里不好說。」
斑世娟率先走開,那侍女也立刻跟到高世娟身邊,主僕一行人往高世娟的院落去了。
沒等母親問起,趙文睿就把回家一趟的用意說了。
趙老夫人眉頭深鎖,不明白楊兆齊為什麼要幫著外人打壓自己的兒子,難道兒子靠自己的本事出頭還不好嗎?他想讓兒子在他的幫助下出頭,就是打算一輩子掐著兒子的咽喉掌控他嗎?
「睿兒,官道修築的款項由我來負責!」最後,趙老夫人下了這樣的決定。趙文睿只是拜托母親幫他應應急,並不是要掏空母親的身家。「孩兒不能這麼做。」
「我的財產以後還不是要留給你。」
「以後是以後,但現在孩兒不能這麼做,請娘相信孩兒,孩兒可以等,但那些大商號不能等,他們終究會屈服的。」
趙老夫人輕輕一嘆,這個兒子有多倔強,她哪里不知道,既然他有他的決定,她便不勉強,「好,明日讓守仁來找我,我會吩咐下去準備好銀子。」
「多謝娘。」
這事是解決了,但趙老夫人更想問的是另一件事,便把打算回縣衛的兒子給叫住了,「我還有件事要問你。」
「娘請問。」趙文睿又乖乖坐了回去,等著母親問話。
「你……方才發現自己的感情了吧?」
「孩兒不知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真沒發現自己喜歡辛小月?」
「孩兒是挺喜歡辛小月的,但那是因為她討喜,而不是因為孩兒對她有什麼其他情感。」
「我一來仁遙便覺得你們兩個互動曖昧,方才你看她看得一副痴傻的模樣,我就發現你對她的感情了。」
趙文睿沉吟,方才他感動于辛小月為了他去找朱青山,那是他喜歡她嗎?他見她委曲求全,心痛得想將她擁入懷中,是愛意嗎?她離去時,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沒發現她的笑那麼美,是因為他對她心動了嗎?
趙老夫人看著兒子發傻的模樣,忍不住想笑兒子的純情,都二十七歲了,他還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喜歡一名女子?
「看來你還真沒發現啊,那我只問你一句,如果我說我作主讓辛小月做你的通房丫頭,你要她嗎?」
餅去趙文睿從沒想過與金鳳仙同房,可這回听到母親這樣的安排,為什麼他不覺得討厭?
如果真把辛小月安排到他房里,那丫頭不是傻傻的不知道通房是要做什麼,就是又笨手笨腳地出糗,但會不會也有一種可能,是她什麼都懂,所以害羞地躲在被子里,只探出一雙眼來看著他……
發現自己竟在幻想與辛小月同房的景象,趙文睿震驚不已,好似終于意識到了什麼。
趙老夫人扶額嘆息,眼前這個呆頭鵝真是她兒子嗎?
「你這下真的發現了?」
「孩兒、孩兒竟不知自己、自己已喜歡上辛小月,這是何時的事?」
他一直以來都覺得辛小月就像一個傻姑娘,不想得罪人,所以自己掃街道,有一顆善良的心,所以時常幫助照顧城西貧民戶的老人小孩;她說話傻里傻氣的,常常逗得他發笑;她還會用愛慕的眼神看著他,不吝于稱贊他,在百姓們指責他時勇敢站出來為他說話……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漸漸喜歡她的陪伴,但他卻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竟然為她動心了。
「什麼時候喜歡上的不重要,總之你發現了自己的心思就好,娘最不希望的就是你乖乖听了楊兆齊的話,娶了自己不喜歡的女人。」
「孩兒從未答應過這門親事,但只怕楊大人不會容許。」
楊兆齊對她做過的事又豈止是負心而已,趙老夫人不告訴兒子,只是不想兒子背負對親爹的仇恨,但可不容許他言听計從。「所以你就要娶嗎?好啊,你要娶也不是不行,但你要是真喜歡小月,就把她納了作妾吧,我相信小月不會計較名分……」
「娘,孩兒知道你是故意這麼說的,孩兒不會娶世娟。」他今生只會娶一名妻子,而且得要他所愛的女子。
「不會娶就好,我忍著不逼你成親、忍著抱孫子的期待,可不是想讓你娶世娟才等的。」
「娘,您的苦心孩兒明白。」母親知道他在拖延和高世娟的婚事所以才不逼他,他也很感激母親。
見兒子雖有決心,但愁容並未因此淡去,趙老夫人又問道︰「你方才想起和小月同房時,有多渴望她?」
「娘!」想起方才想象中辛小月嬌羞的模樣,趙文睿一陣尷尬,母親這是在笑話他嗎?
「好好好,不逗你了,縣衙還有事不是?快回去吧。」
趙文睿的確得趕回縣衙,但他總覺得母親的笑容……好似在算計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