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壞女 第二章

佟美努力解釋過了,她真的非常努力的對父親解釋過。

「我們一見鐘情,不、也不算是,因為我們在學校就已經認識,雖然我知道爸爸你之前沒有見過他!」

「我們都非常忙,很忙、很忙!」她特意加重語氣。「公證結婚是最快又最好的方式,以後等我們找到時間,會再補請喜酒的!」

佟美唱作俱佳,一會兒表情認真,一會兒笑容燦爛——只為了說服老爸相信,她真的是因為愛情而嫁給祁裕烈。

「家里離我工作地點近,況且裕烈不喜歡人家吵他,他的工作需要非常非常的安靜。是真的!」

佟爸爸雖然催婚,卻也不能接受女兒把婚姻當兒戲。

他看著表情豐富的佟美,冷冷的面容只寫了三個字︰你休想!

「分開住,就不叫夫妻,我不管你們有沒有辦結婚手續。」佟爸爸不容質疑的嚴肅。「總之不是你搬過去,就是他搬進來。」

「爸……」哎喲,怎麼這麼難「溝通」呀!

「你听到我說的了,別以為會有商量的余地。」

佟美好說歹說,死說活說,連小時候最有效的賴皮絕招「地上打滾」,全都毫不保留的傾巢而出……

只是無論她再怎麼魯,佟爸爸卻絲毫不為所動。

被情勢所逼,被無情的造化捉弄,可憐的佟美,只好含著眼角晶瑩的淚光,自己卷鋪蓋離開家。

「嗚……至少,也應該表現出一點不舍得吧?」坐在車上,佟美還忍不住怨嘆父親的冷酷。「一副把我‘潑’出去的模樣,要知道我可不是去露營,是真的離開家耶!」

苦情的佟家三姐妹,苦情的福星變煞星。

「唉!」

她嘆了一口氣,任由計程車飛快的穿梭。

佟美還沒想好待會兒該怎麼對祁裕烈解釋;她現在沒心情,她得先哀悼一下離家的感傷。

等到計程車在祁家停下,佟美要求司機多按幾下喇叭。

「叭、叭叭!」

「叭叭叭、叭……」

不見回應絕不下車的佟美,怎麼也不甘心要淪落到沒有人「迎接」。

她的心靈嚴重受創,需要溫柔的撫慰,更需要苦力來幫她搬運行李。

「祁裕烈!」

在寧靜住宅區的瘋狂喇叭聲,連聾子都能听得見。

震耳欲聾的河東獅吼嚇醒了祁裕烈,他慌忙丟下手中的零件,三步並兩步的往噪音方向奔去。

他拉開大門,看著停在門口的黃色計程車……

「佟美?」他遲疑的問。

這女人,干嘛跑來這里猛按喇叭?

「你不是應該先來幫我開車門嗎?」佟美沒好氣的搖下車窗,心里不平衡的非要找人出氣。

「喔!」

祁裕烈順從的拉開門,佟美馬上頭也不回的往屋內走去。

留下呆愣在原地的他,顯然還搞不清楚事情的狀況。

「先生,一共是五百八十元,剛剛小姐說要多給一百塊小費。」司機大哥不耐煩地提醒。「如果我車速保持在一百以上的話。」

「啊?噢。」祁裕烈下意識的掏出皺成一團的鈔票,遞給司機後轉身就想離開。

「喂!後車廂還有行李啊!」

「行李?什麼行李?」

而司機大哥不等祁裕烈反應過來,干脆親自下車,把後車廂的兩件行李扔到地上。

「好了!」司機大哥回到駕駛座上,頭從窗戶中伸出來。「小老弟,奉勸你一句話,夫妻倆最好不要吵架,反正老婆最後還不是會回家,干嘛搬來搬去浪費時間和金錢!」

看著祁裕烈一臉茫然,司機大哥又補上一句︰「不懂?多來幾次你就懂了!」

揚長離去的黃色車身,祁裕烈還是目光呆滯的看著地上兩件行李。

「這是,做什麼用的?」

他遲疑的望著它,看起來應該不是「禮物」

祁裕烈走進屋內,佟大小姐已經在沙發上安置了最佳坐姿。

「我的行李呢?」佟美看著兩手空空的他,不悅的撇著嘴角。

「你的行李?」他沒問她,她反倒先聲奪人。「為什麼你要帶行李來這?」

他冷淡的反應,又勾起佟美五秒前的感傷。

男人,居然都是這麼冷血的動物,也不安慰她,也不同情她,居然就先忙著興師問罪?這還有天理嗎?

「我要住在這里,難道不需要行李嗎!」佟美一生氣,就會露出蠻橫的原形。

「你要住在這里?」祁裕烈不自覺提高八度音。「為什麼你要住在這里!」

她又想干什麼了?

真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什麼毒,他才剛因為「不知不覺」結了婚而後悔不已;現在,她居然又馬上厚著臉皮,一副理所當然的要住進來?

「你、你不能住在這里,你不是說……」

「我知道自己說過什麼。」喂,她也不想啊,誰願意和這個怪ㄎㄚ同居呀!「不過現在迫于情勢,我們必須這麼做。」

「迫于情勢?」一天到晚迫于情勢,她是台獨分子嗎?整天活在白色恐怖里!「我不管迫于什麼情勢,總之,你不能……」

「祁裕烈!」她忽然大叫一聲。

「干嘛?」他被叫得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听著,我已經解釋了一整天,我累壞了!」佟美不耐煩的兜攏眉尖。「總之就是迫于情勢,所以計劃改變!」

「但是……」

佟美一揚手,倏地打斷他的余音。

「我比你還委屈,我也不想這麼做!」她用力的甩甩頭,像是想甩去這些無謂的煩惱。「況且你的房子這麼大,多我一個也無所謂啦!」

「啊?」祁裕烈瞪大眼,不敢相信她近乎賴皮的態度。

那天那個純真可人的小女人到哪里去了?

那個有著溫柔的嘴角、璀璨笑容的女人……

天真無辜的笑容褪去後,現在,只剩下一個恰北北的查某?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房間在樓上吧?」佟美松了松自己的頭發,懶散的打了個哈欠。「我知道地方,我要睡在你對面那間。」

她連行李都懶得打開,還是等明天氣力恢復再說吧!

「只有你對面那間,勉強可以算有藝術風格。」她慵懶的轉過身,徑自往樓上的方向走去。「晚安了,不要吵到我!」

始終瞪大雙眼的祁裕烈,看著她自在的身影踏上階梯……

他的心髒在緊縮,他的血壓陡然降低,僵直的身軀,無力而頹然的落在沙發上。

「這是工作過度產生的妄想,這是失戀刺激過深產生的幻覺……」這不是真的,這不會是真的。「她明天就會離開,明天一切又會恢復原樣!」

然而尊崇科學精神的祁裕烈,殘存的理智又告訴自己他沒瘋。

不是錯覺,他沒瘋。

那這一切,就是真實的存在了?

「天啊,我到底把什麼惡魔招進家里來了?」

可怕的預感,祁裕烈不得不相信,他的災難可能很快就要開始。

☆☆☆☆☆☆☆☆☆

說熟悉,兩人已認識三年。

說陌生,他們還真是連對方什麼職業都不清楚。

可憐的祁裕烈,鳩佔鵲巢,他的住處被攻城掠地,現在已無一片寧靜的淨土。不自然,怎麼呼吸都不自然。

「早……」佟美,一大早就現身在廚房。

「早。」他不習慣的點點頭。

連盧于都沒有和他共享過廚房,現在,祁裕烈卻不得不接受眼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

「我不是在對你說早安!」佟美一臉不屑的看著他手中的水杯。「我是說,你早上都喝鮮果汁?」

喝鮮果汁?這算什麼男人本色?

看看她自己,喝的可是百分之百現磨的黑咖啡呢!

「喝果汁有什麼不對?」祁裕烈看著她手中的咖啡,忍不住皺起眉頭。

一點都不健康,根據醫學數據,早晨喝咖啡根本不健康!

她想讓皮膚提早老化嗎?她想讓維他命快速流失嗎?沒有健康概念的女人!

「沒什麼不對,只是不怎麼有男子氣概。」她冷淡的撇嘴。

「我不知道連早上喝什麼,都能和膚淺的‘氣概’扯上關系?」他被逼得反擊。「那喝蠻牛加保力達B,大概就符合你的男子氣概了!」

「你!」喔,好啊,會回嘴??「我想你該不會還留著柳橙的殘渣,準備待會兒好好敷臉吧?」

「那倒不至于,不過我也不排斥。」他倨傲的抬高視線。

蠻橫的女人,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他真是上了賊船,誤入歧途!這麼久以來,居然一直被她甜美的外表所蒙騙,真是邪惡又富于心機的女人。

「我想象得出來。」佟美譏諷的點點頭。「不過如果你想問我的意見,我想告訴你,眼楮四周的皮膚比較縴細,我建議你最好還是用小黃瓜。」

「小黃瓜?」他冷笑一聲,回以邪惡的眼神。「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祁裕烈!」他在說什麼?這下流胚子!

「怎麼樣?」再來呀,誰怕誰?

「我……」佟美為之氣結。「算了,我還要上班,懶得和你這種無業游民斗嘴!」

發明家?這算哪門子職業?

騙自己還好,要說給別人听,那不笑掉別人大牙才怪!

「什麼無業游民?」他被這四個字激得血壓直竄。「我是有世界專利的科學家,你那又算是什麼職業?把藝術當飯吃?哼!」

「你!」太可惡了,這個沒品的男人!「當然羅,像你這種每天烏蒙抹黑的工人,怎麼會懂什麼‘藝術’涵養?我可不想對牛彈琴,和你說再多也是白搭!」「好!」

「很好!」

兩人互瞪一眼,倔強的同時轉身。

佟美強壓下心頭的怨氣,筆直的踏出廚房。哼!從來只有她「欺負」別人,這個傻瓜想跟她斗,還差得遠呢!

「要整他,我多得是方法和時間!」她低聲的咒罵。

想宣戰嗎?她的火箭炮可是準備多時了!

于是,不該屬于這個屋內的物品,卻逐漸擴張了領域。

首先,是祁裕烈發現客廳「醒目」的蕾絲桌巾,與大大小小的絨毛玩具。

「搞什麼鬼?這里又不是她家!」

他一一丟開,不過次日,它們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祁裕烈走進洗手間,礙眼的「女性用品」,赤果果的橫陳在最張揚的地位。

「這簡直太過分了!」

他生氣的找上佟美,她卻一副理直氣壯的雙臂盤胸。

「干嘛?難道科學家不知道,女人是會有生理期的嗎?」她毫不讓步。

「就、就算是,也不需要每個樓層都擺吧?」他尷尬的受不了。

「我希望,該用的時候就能找到。」

「你!」祁裕烈真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麼了。

這場惡夢會有醒來的一天嗎?無神論者的他,也不禁要祈禱上帝……上帝,救救我!

祁裕烈氣悶的回到睽違已久的房間——常常在工作室忙到睡著的他,已經有多久沒有享受柔軟的大床了?

「我的床,只有我的床才是溫柔的!」

交上厄運的他,先是被女朋友甩了,而後又引鬼上身……

「女人,果真是天底下最麻煩的東西,一點科學觀念都沒有,完全惹不得!」祁裕烈余悸猶存的自語。

正想在床上躺下,由開啟的落地窗望出去,卻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飄揚?

「怎麼會?」

祁裕烈起身,拉開被風吹起的窗簾。

在他的陽台上,由一條細繩貫穿兩側︰在細繩上面,整齊的垂掛著絲襪、薄紗內衣、丁字小褲褲……

「佟美!」祁裕烈傾聲怒吼。

而跟著他的腳步上樓,早就徘徊在門外等著看好戲的佟美,听見這聲叫喚,不慌不忙的走了進來。

「干嘛?」

吧嘛?祁裕烈怒目瞠視,直像一口想將她吞下的惡獸。

「你、你!」他又是指她,又是指向陽台的狂亂。「你把‘東西’掛在我的房間干什麼?那些東、東西……」

實在太可怕了,這要他怎麼說出口?

「什麼東西?」他表現愈是驚慌,佟美就愈得意的冷靜。

「那些!」祁裕烈指向細繩上,那些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他眼前的私密物品。「通通把它拿走!」

佟美氣定神閑的看看他,走近落地窗旁,對眼前的「風景」左右端詳了一下……

「挺好的,落日余暉。」她倚在落地窗邊對他說。

「啊?」這女人,搞藝術的瘋婆子!「我不是要你看風景,我是要你把那些、那些私人用品通通都拿開!」

「為什麼?」佟美抬高眉尖反問。

「為什麼?」她還有臉問原因?「因為這是我家,因為這是我的房間,因為這是我的陽台!你要曬衣服,拿回自己的陽台曬!」

他真是太倒霉了,怎麼會遇上這種煩死人不眨眼的蠻橫女魔頭?

「可我認為,你的陽台通風比較好。」佟美將眼光移向剛修好的指甲上,輕描淡寫的打發他。「如果你覺得這些內衣會讓你‘沖動’的話,我不介意就先借你用吧!」

「我?」

佟美看看他猝青忽白的表情,現在漲成中風前的豬肝紅……

好啦,也別玩得太過火了。一次玩死,下次就沒戲好唱?!

她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扭著小蠻腰,從容的離開他的房間。

淒慘的祁裕烈,原想一手拽下刺眼的「雜物」……

但伸出的手,又即時縮了回來。「不、我不能上她的當,踫上這種‘東西’我會更倒霉的!」

霉運,他的刑期何時才能屆滿?

連自己的房間都不得安寧,「龍困淺灘遭蝦戲」的祁裕烈,也只能遁入最後的禁地——他的工作室,佟美絕對不會有興趣的地方。

「這是最後的淨土,這是最後的樂園!」除非非不得已,否則他絕不會輕言離開這里一步。

祁裕烈堅守三不原則︰不開口、不理她、不離開。

而得以享有整片「國土」的佟美,卻沒有因此而滿意。

之前苦心建立的「甜姐兒」形象,抵不過幾次真相「敗露」後的深刻,他的逃避,讓佟美不得不相信他是討厭她的。

「干嘛,我又不是一直這麼凶,只是剛好遇上人家心情不好嘛!」她為自己開月兌的解釋。

她被討厭了?天真活潑又美麗的佟美,一點都「不習慣」被討厭。

「怎麼會有人不喜歡我?」佟美根本不相信。「尤其是他,根本擺明不會有女人愛的男人!」

被討厭,尤其是被一個沒人愛的男人討厭……佟美是不可能接受的。

換上可以彰顯長腿的短褲,上半身是一件隨時要蹦開的緊身T恤,佟美用一臉爛漫的笑容,親切又溫柔的走向地下室。

她形成的光圈,差點就震瞎祁裕烈的眼——不過他不敢看,他知道看的後果是什麼。

「學長?」她甜甜的叫喚。

祁裕烈不理會,連手上的動作都不敢停。

「裕烈?」她換了稱呼,他還是沒反應。

這下佟美又火了,她不能接受被討厭,更厭惡被漠視!

「喂!」她凌人的氣勢,直站在他的面前。「這是你家,你不需要委屈的躲起來!」

直直「挺」在他眼前的熱辣裝扮,祁裕烈的心思開始不爭氣的動搖。

「我不是躲……」他應該更堅定、更冷淡,可是不太成功。

少見「」的他,唯一參考對象也只有盧于;而佟美,顯然比盧于還激進大膽得多!

「不是躲,那你干嘛整天待在這里?」看著他的反應,佟美得寸進尺的往前一站。

這一「頂」,頂得祁裕烈魂飛魄散……

天喔,她、她、她到底有沒有穿內衣?她怎麼可以不穿?良家婦女是不能——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佟美不死心的追問。

「我……」男「性」本色,祁裕烈現在只能依靠直覺回答。「我……是因為你!」

因為我?果然是討厭我!佟美听了難過的想大哭。

「嗚、嗚……哇!」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她,雙肩顫抖了兩下,晶瑩的淚珠卻已經奪眶而出。

被她的反應嚇壞的祁裕烈,慌亂得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完了!他把她弄哭了,他把女人弄哭了!他該怎麼辦才好!

「你、你別哭、佟美?」

「哇!」情況不但沒獲得舒緩,反而更形淒厲。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你先不要哭嘛!」他猶豫的手臂在空中飛舞,就是沒勇氣抱住她。

「嗚,那、那你是什麼意思嘛?」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安慰,她失望的哭聲更犀利。「哇!」

「我、我是說,我的意思是說,」該死的,他剛剛到底說了什麼來著?「反正,我躲在工作室,是因為我不習慣家里多了個人,尤其是女人!」

佟美淚眼朦朧的望著他,一秒、二秒、三秒……

「哇!」石破天驚的哭聲,動搖了整棟宅邸。「你是說,你是想告訴我,你不喜歡我!」

啊?

一聲接似一聲,聲聲震落祁裕烈的理智。

只要能馬上阻止佟美哭泣,他願意,他真的願意做任何事!

「我一點都不討厭你,相反的,我很喜歡你!」他棄械投降的放聲大叫。

「咦?」佟美一听,眨了眨淚花模糊的大眼。「你騙人?」

「真的、是真的!」他信誓旦旦的提高聲量。「不然我不會讓你隨時進出我的房子,不然我也不會同意‘借’你當老公……」

喔,原來他是喜歡她的!

嘿,我就說嘛,怎麼會有人討厭我?佟美好不容易破涕為笑,一骨碌的鑽進他飛舞的雙臂中。

「那、那你以後,不可以再欺負我??」就著他的襯衫,交織在佐美臉上的鼻水和淚痕,一下子就抹得清潔溜溜。

「我?」欺負她?到底是誰欺負誰呀?「我沒有……」

「嗯?」佟美迅速的抬高眼一瞪,瞪得祁裕烈馬上把話吞回去。

「好,好啦!我以後不會再欺負你了啦!」

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顛倒黑白,難道就是他以後的日子?

啊!誰來救救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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