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又何妨 第六章

清晨,筱珂獨立于天池峰頂,秀眸遙望著遠處峰巒,白色的披風隨風拂動,衣袖飄飄宛如誤墜人間的仙子,許久……直至金黃色的陽光淡化了峰間的雲霧,顯出高聳的險峰。

這幾日,落秋因教務繁忙,沒有時間陪伴她,像是在策劃一件重要的事情,也許是在制造另一場血腥吧,可笑的是竟讓她暗自松了一口氣。在一起時,落秋對她愈好,她的心愈不安,她不想背叛他,卻又沒得選擇,在正與邪之間,她選擇了正義山莊,在爹爹與落秋之間她又選擇了落秋。這就注定了她的結局,雙方無論誰勝誰負,她都將是失敗者,或許老天爺在捉弄她吧,就像當年捉弄她母親一樣,睿智聰慧的母親選擇了封閉自己的心孤獨一生,而自己呢,卻只能選擇死亡。

「筱珂……」遠處傳來落秋的聲音,幾個起落,落秋施展輕功,眨眼間,就到了筱珂身旁,執起她的手柔聲道,「怎麼跑到這里來了?手涼得像冰一樣。」他把她拉入懷中,用披風裹住兩人的身形,緊緊摟住她嬌小冰冷的身體,筱珂也把頭埋入他的懷中,貪戀地吸取他的溫暖。

「在看什麼呢?」落秋輕問。

「朝陽啊,你瞧它多美、多壯觀。」兩人一同望向東方的朝陽,太陽早已爬上山峰,天邊的紅雲漸漸轉淡,早晨的陽光明亮耀眼,充滿生機,充滿希望。

然而,筱珂的內心卻恰恰相反,感嘆生命的脆弱,天地猶如一所迎送過客的旅舍,活著的人像匆匆來去的過路人,死去的人仿佛是投向歸宿之地,悠悠萬世,惟一亙古不變的就是天地之間日月星的交替變換。

「我好像有心事?」

「沒有啊。」筱珂急忙否認,小心隱去眼中的哀傷,扯出一絲笑容。

「這幾日教務繁重,冷落了你,是不是不高興啊?」

「沒有,只是覺得有些孤單。」

「現在呢?」落秋摟緊她,筱珂以笑作為回答。

「知道這里為什麼取名為天池峰嗎?」落秋問,筱珂微微搖頭,落秋神秘地一笑。

「跟我來。」他拉著她,繞過旁邊的一顆巨石,約走了五十米,便看見了一泓泉水,清澈見底,色如乳汁,落秋介紹說︰「它名為‘天池’,終年不盈不溢,生飲清涼適口,燒開飲之,如品‘龍井’。」

「真的嗎?」筱珂不相信,用手掬水飲之,「哇,好清涼,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如此神奇的水。」

落秋看到她興致勃勃的模樣,微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他喜歡看到她發自內心的笑容,突然間他問了一句︰「筱珂,你今生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筱珂回望著落秋,聲音平穩而堅定︰「我希望我們永遠在一起,生死同行!不離不棄!」

落秋沒有言語,只深深地把她摟在懷中,銳利的雙眸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又迅速隱去,筱珂並沒察覺。

「事情忙完了嗎?」她淡問。

「嗯,忙了兩個通宵擠出點時間陪你,我命人從西域帶來幾種奇花異草,作為你的生日賀禮。」

「我的生日?」筱珂詫異,繼而一想,今天的確是她二十一歲的生日。她神情有些激動地說︰「你還記得?」好像只是在無意中提過一次。

「當然,走,去欣賞一下你的生日禮物,晚上我再為你慶祝生日。」筱珂微笑地點頭。

他抱起她輕聲命令︰「閉上眼楮。」筱珂柔順地把臉埋在他的懷中。接著,他便施展輕功,腳尖點地抄近路越過各個險峻的山峰,直奔總壇躍去,遠看猶如大鵬展翅,世上有幾個人的輕功及得過他。

※※※

傍晚,月狼教總壇燈火通明,熱鬧非凡,月狼教里每人臉上都喜氣洋洋,一改往日的沉悶嚴肅。今天,是狼主夫人的生日,大家都為夫人慶祝,他們都看得出狼主極疼愛夫人,因此極力討好,每份禮物都挖空心思,盡是天下奇珍異寶,只求博夫人一笑,狼主一高興或許會傳授他們高深的奇功。

月狼教的教規極嚴也極奇特,以武攻高低來論職位,武功高者可居高位,他們的武功都是狼主身邊的二十死士傳授的,若是得到狼主賞識,親自傳授武功,學成一種就能傲視江湖,只是狼主向來喜怒無常、深沉難測,著實讓人捉模不透,若是輕舉妄動,搞不好小命就不保,這回終于有機會表現,自然不會錯過。

為了給夫人慶祝,狼主破例從山下請來歌伎表演,還允許他們喝酒玩樂,天曉得他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逍遙快樂過了。

看完歌伎表演後,落秋就把筱珂帶出喧鬧的大廳,知道她喜歡清靜。

望月亭內,落秋命人點上火把,擺上筱珂平日愛吃的水果點心。筱珂靜靜地依偎在他懷中,兩人無語,享受著難得的寂靜和祥和。自從離開楓林閣後,他們就很少有這樣的空閑時間。

這時,一名屬下奔至亭前,單膝下拜,正想稟報,落秋揮手阻止,示意他站立一旁,實在不想破壞這份寧靜,筱珂已經好久沒這麼滿足地笑過了,好久……

筱珂緩緩張開雙眸,發現旁邊站立一人,便問︰「什麼事?」

「稟夫人、狼主,屬下們已準備完畢。」

「準備什麼?」筱珂不解地問。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落秋神秘地在她耳邊輕道,轉身吩咐屬下即刻開始,屬下領命離開後,筱珂正想讓落秋解釋,一道火光突然從天而降,她仰首望向夜空,天啊!是煙花,各種各樣五彩繽紛,照亮了整個夜空,炫目極了!

「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二件生日禮物,喜歡嗎?」落秋笑問。

筱珂笑著點頭,心情復雜地望向五顏六色的煙花,她從小就喜歡看煙花,小時候母親經常和她一起去觀賞,但自從母親去世後,她就再也沒有看過煙花。

此時,一名屬下神色凝重地來到望月亭前。

「稟狼主,金公子到,說有要事與狼主商議。」

「知道了。」落秋眼神倏然一冷。

筱珂也察覺出他的異樣,擔心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我去去就回,乖!」落秋輕吻一下她的額頭,轉身匆匆離開,那名屬下緊隨其後。

落秋走後,筱珂暗自松了口氣,望著仍然光彩奪目的夜空,各種各樣矛盾復雜的情緒環繞在心頭,落秋知她、曉她,所以才會送她煙花作為禮物,可是她卻在他背後傷害他!她不想啊!在得知他殘忍地炸死三千多人後,又不得不做,不過她會永遠陪著他的,黃泉路上絕對不會是一個人……

「夫人!」一個身穿紅色紗衣的舞伎打斷了筱珂的沉思,她記得先前在大廳表演時見過她,是個領舞的,容貌艷麗,身段婀娜,舞技很好,只是不解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這時候你該待在大廳里表演,怎麼到這來了?」筱珂臉上掛著恬靜的笑容,對于陌生人,無論尊卑,她向來客氣有禮。

舞娘左右巡視一下,確定四周沒有其他人後,飛身躍入望月亭。筱珂微微有些詫異,原來她會武功。舞娘走至她面前說道︰「听聞夫人善于丹青,今日小妹有幸想請夫人賜教,並請夫人予小妹一幅,以便回去細細琢磨。」

是她!筱珂沒想到與她聯系之人竟是名女子,她剛才所講的二番話,都是筱珂事先與師兄商量好的暗語。

「你怎知曉我善于丹青?」筱珂按照暗語對接下來。

「是一位朋友說的,有信物為證。」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塊晶瑩剔透的龍形玉佩遞給筱珂。

她仔細端詳一下,不錯,是師兄的玉佩,是在她十八歲出游時為師兄買的禮物。彼珂從衣袖內拿出一個手指般長的紙卷,連同玉佩一同交還給舞娘。

「我想你那位朋友一定在跟你開玩笑,我並不善丹青,這里不是你應來的地方,趕快離開吧。」

「小妹誤信朋友戲言,打擾了夫人休息,請夫人見諒。」舞娘將玉佩與暗藏在內的紙卷收入懷中,轉身迅速離開,徒留下一陣刺鼻的粉香味久久未能散去,夜空的煙花仍舊在放著,可筱珂的內心卻是暗淡無光。

※※※

書房暗室內。

「欠你的情我已經還清,我不希望再見到你。」落秋雙眼陰冷地直視著坐在對面的高大男子。

而那位金公子卻悠閑自得地啜了一口茶,完全不把藩秋殺人的目光放在眼里。

「味道不錯,不愧是用天池水徹的茶甘爽口,只是不該用這種銀杯子盛茶,浪費了好茶,唉,可惜啊可惜!」兀自搖頭嘆息。

「在我沒改變主意之前,你最好馬上離開,這樣對你我都好。」聲音陰冷。

「我听到消息說,你暗中撤回了安插在名門派及山莊的探子。」金公子不急不徐地詢問,沉穩的聲音自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落秋深冷一笑道︰「你最好立即撤走你手下的密探,否則別怪我手下無情。」

金公子既不驚懼也不動怒,悠然一笑,話峰一轉︰「听說賢弟身邊多了一位紅顏知己,可否引見一下?」

「你手下的密探不是早把畫像送到你面前了嗎?」

「所以為兄才好奇她到底是何方神聖,有何特異之處,竟讓……」落秋阻斷了他的話。

「你有閑情雅致到我這來,難道不怕你的江山被人搶走?」

「放心,為兄的江山穩若泰山,別人是奪不走的,多謝賢弟關心。」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落秋並未理會他促狹的表情,繼續冷聲說道︰「成王爺的計劃已毀,他或許會狗急跳牆,派人暗殺你。」

金公子表情恢復嚴肅,「他雖想做皇帝,卻不會拿祖宗的江山社稷開玩笑,外族人虎視眈眈窺視我朝河山已久,現在我若遇害,天下必定大亂,那時他也未必會坐上皇位。」

落秋看了一眼金公子道︰「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你我的關系,請你速速離開。」說完便離開了密室,他不想招惹無謂的麻煩,金公子畢竟是當今天子,江湖不比皇宮,若有人識出他的身份,他定有生命危險,而他自己也不想被牽進其中。

留在密室內的金公子委屈抱怨︰「一點都沒變,從來都不把我這個兄長放在眼里,我是皇上耶!唉,自己一個人在這發嘮叨也沒有用,夜已深,還是休息為好。」

「李琛,為朕打理,朕要休息了。」皇上叫來站在門外的貼身侍衛,雖說這密室內小了點、暗了點、冷了點,不比皇宮,但他還是決定留在此處,暫不回京城。

李琛有絲猶豫,「皇上,此處並不安全,不如……」皇上打斷侍衛的話。

「唉,不必擔心,有他在朕身旁,不會有危險的。」

他會保護皇上嗎?李琛懷疑,那人周身散發出的詭異殺氣讓靠近他的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但皇上心意已決,他身為臣子也不敢再反駁。俗話說「伴君如伴虎」,惟今之計也只好盡心保護皇上安全了。

※※※

秋風吹紅了楓葉,同樣地把綠色帶走,原本翠綠如茵的草地,如今已是滿目蕭索,黃色的小草不良寒風,倔強地迎風張揚,卻比夏日少了那份生機與靈氣。

筱珂生長在南方,看到這樣的景色,心頭不由得涌上一絲蒼涼。執起挖土的小鏟,整理出一小片空地,把預先準備好的木板插在土里圍成一個圍欄,這樣一個花圃就做好了。這里的土質很好,就是不知道那些從西域帶回來的珍異品種能否適應此處環境的生長。

筱珂將向株外形奇特的植物小心翼翼地培植在土壤里,心底祈盼它們不要太嬌氣,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些品種,對它們的習性都不了解。忙了一上午,終于大功告成,筱珂欣慰地看著自己的成果。秋天雖不及夏日的炎熱,但下午的陽光仍舊炙熱照人,她的後背已被汗水潤濕,雙手沾滿泥土,淡黃色的衣服早已污漬斑斑,筱珂卻毫不在意,因為只有在此時,她才會忘記世間的煩惱,讓自己融人自然,享受著自然帶給她的一切。

「姑娘就是落秋的粉紅知己?」皇上實在難以想象,不遠處那個衣服污穢、發絲零亂的村姑會是他弟弟寵愛至極的女人。

筱珂驚訝地尋聲望去,原來不知何時,距她十丈以外站了兩個男子,出聲的那位年約三十左右,身穿深身衣服,他右側的男子腰掛長劍,像是他的侍從。

落秋因筱珂喜歡清靜,便把此處劃為禁地,沒有他的允許外人是無法進來的,但此人卻大方地直呼落秋名諱,顯然不在「外人」範圍內,而令筱珂好奇的是此人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舉手投足間霸道非常,這一點與落秋非常相似。筱珂對于他輕視挑剔的目光並未在意,以她此刻的尊容受輕視是正常的,恐怕世間上也只有落秋會尊稱她為美麗的花匠,只是她的內心深處非常討厭別人質疑她和落秋的感情。

「我以前確實是他的紅粉知己,但現在不是。」

皇上贊同地點點頭,就說嘛,落秋怎麼會喜歡上她,宮里的任何女人都比她強。

筱珂顯然不想讓他高興得太早,接著道︰「我現在已晉升為他的夫人,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我既是他的夫人,也是他的紅粉知己。」

皇上劍眉一挑,明顯地對她的回答不滿意,同時又不得不重新審視她。她聰慧、機敏,不似平常女子膽小怕生,而最有趣的是她毫不懼怕他的凌人氣勢,反而在口舌上捉弄他一番。佇立在花圃旁的她,一臉的從容淡然,髒污的衣服,零亂的發絲,絲毫遮掩不住她恬靜溫雅的氣質。

經過仔細觀察後發覺他前刻的確看走了眼,都怪那些可惡的狗屁密探,竟然將她描述為相貌普通的平凡女子,害他先入為主,一時不察,被她捉弄。

他改換語氣,自我介紹道︰「我姓金,是落秋的大哥,還是……」他還想繼續介紹偉大的自己,不料卻被一聲憤怒的聲音打斷,兀自懊惱不已……

「你還沒有滾!」落秋辦完事後,本想接筱珂一同吃午飯,卻發現那個該死的皇上還沒有走,竟從密室里的暗道偷溜到這。他躍至筱珂的身前用身體擋住皇上好奇探索的目光。

「你真是落秋的大哥?」筱珂從後面探出半個身子詢問。

「不是!」落秋搶先替他回答。

筱珂疑惑地望著兩人,他自稱姓金,那麼他一定就是落秋昨晚丟下她匆匆會見的人。他們是兄弟嗎?他們的外貌並不相像,眼神卻很神似,似乎存在著某種聯系,是親情嗎?他們都是天生王者,給人感覺一個凌氣凌人,一個桀驁不馴。落秋從不願談論他的親人,若此人真是落秋的大哥,或許可以通過他了解落秋不想提及的過去。

「大哥,很高興你來看我們,若不介意,多住幾天。」筱珂不理會落秋的反駁,誠然發出邀請,見金公子欣然點頭同意後便含笑離開。她得先沐浴包衣,被汗潤濕的衣服粘得她渾身不舒服。至于他們兩人的事情留給他們自己解決吧,落秋決不會傷害金公子,虧得那位侍衛緊張地握著劍柄盯視著落秋,一點不及他主子的悠然自得。筱珂斷定,他們兩人彼此一定非常了解,因為落秋真正可怕的時候是在似笑非笑之時,談笑間殺人于無形。

看著筱珂已經走遠,落秋冷聲道︰「你不要亂說話,我現在還不想讓她知道你的身份。」

金公子見落秋冷凝的表情,知道他這次是認真的,為了保住小命,只得點頭了。

「這名女子的確不凡,只是紅顏禍水,為兄只想勸你不要為了一名女子而放棄眼前這一切。」金公子的表情也瞬間嚴肅起來。

「我想要什麼,我自己清楚,月狼教現在已經成為江湖第一大幫,我既然能讓它強大,同樣我也可以毀了它,無所謂放棄不放棄。」

「你當初選擇月狼教對會吳英杰時就已經想好了這一步,是不是?」金公子問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落秋冷笑,不置可否,轉身離去。

金公子感嘆幸好落秋不愛江山,不然他的皇位真的會不保,對李琛道︰「不用緊張,他要殺我就不必等到現在了。」

「是。」李琛松開緊握的劍柄,擦拭額頭的冷汗。

李琛是大內侍衛統領,武功、心機自是超越常人,卻仍懼于落秋的氣勢。落秋啊,你不愧是我的皇弟。金公子仰天大笑……

※※※

書房內,落秋坐在桌前,手里把玩著一枚龍形玉佩,此玉晶瑩剔透,握在手中通體冰冷。落秋把玩許久後,才把目光移開,沉聲詢問站在一旁的屬下︰「事情調查得如何?」

「稟狼主,屬下經調查得知,此玉原乃石塵毅之物,他把玉佩贈給丁小嬋作為聯絡信物,丁小嬋原名丁薈芸,曾是吳英杰的義女,實則為侍妾,兩年前,吳英杰命她化名丁小嬋,投身妓院,收集情報。夫人慶祝生日那天她用舞伎身份混進狼月教,趁四周無人時,在望月亭悄悄與夫人接觸,並出示了此玉佩……」

「丁小嬋知道玉佩失蹤,有沒有懷疑什麼?」

「回稟狼主,她只當是行事匆忙不小心遺失,並未起疑。」

「很好,繼續調查下去吧。」落秋屏退屬下後,走至窗前,窗外的正前方正是望月亭,雖然有樹葉遮擋,但仍可以清楚看見望月亭里發生的事,而在望月亭里的人若不仔細觀察並不能發現這里,這是結合光源折射原理建造的。那晚落秋清晰地看見了舞伎與筱珂所做的事情。

他緊緊握住玉佩直到指尖發白。筱珂你還是背叛了我。當日,他允許他們師兄妹見面,就已經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知曉事情真相的筱珂,一定會選擇背叛他,這是她善良的天性,與感情無關。可落秋仍懊惱,她為什麼不憑借感情再信任他一次呢?雖然早就猜測出結果,但當心愛之人真正作出決定時,心里又豈能用一個痛字形容。也罷,他們這樣做只是加快了他計劃的實施,與其再等上幾年,不如現在就做個了結。

※※※

「大哥,明日真的要走?」望月亭內,筱珂正與金公子休憩品茗。

「是啊,叨擾了多日,家里一定有許多事待辦,就不再麻煩弟妹了。」宮里宮外,家事國事,樣樣都煩心,再不回去,母後恐怕要張榜尋人了。

這幾日的接觸,彼珂一直想探問落秋的身世,無奈金公子守口如瓶。落秋說他是在京城做布匹生意的,可金公子的談吐舉止絲毫沒有商人的俗氣,以她這幾日的接觸觀察所見,不是京城高官,就是一方霸主。江湖上並沒听說過此人,而他又說祖居京城,難道是當官的?只是以他的才能氣勢怎會甘居人臣、為人效命呢?落秋有這樣神秘不凡的大哥,他的身世到底是怎樣的呢?筱珂越來越迷惑了。

「大哥,你是商人,卻時常參與江湖中事,就不怕惹來殺身之禍嗎?」同時也是在試探。

金公子大笑,「我們皆屬強者、智者,何懼凡人。」

「凡人也是人啊。」

「唉,不同的。」

金公子指的是才智、能力。筱珂卻誤會了,以為他們是蔑視其他人的生命。難道那些人就該被害、被殺嗎?兩兄弟同樣霸道,同樣視人命,看來她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

月狼教總壇下邊有一個天然的暗道,每次金公子來都是由這里進出而不走山門。

「你真的決定親手毀了月狼教?」金公子臨行時仍然不信。

「它對我已經再無用途。」

「所以你將計就計利用石塵毅。」也罷,月狼教教眾大都是大奸大惡之徒,若繼續讓他們壯大下去,有害無益,「待事情完結後就回京城吧,母後非常想念你……」見落秋臉色陰沉,便止住了下面的話,知曉再勸下去也沒用,這個心結得兩人彼此努力才能打得開。

※※※

為了不被落秋察覺,筱珂便在神鷹峰用信鴿與師兄互通消息,只因今天山上飄了一些雪花,令本來就陡峭的山路更加難行。她下山時,不小心滑了一跌,扭傷了腳骨,心想並無大礙,便去忙別的事情,誰知到了傍晚,竟嚴重起來,腳胖得像粽子一動也不能動。

落秋趕到時,腳已經敷上藥包扎好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大夫看過了嗎?」落秋屏退僕人,讓他們在門外侍候。

「你忘了我就是大夫嗎?這點傷不礙事的,過幾天就會好。」

落秋見確實是小傷,懸著的心才放下,扶她躺下後,並沒有走,合衣躺在她身側。

「你不是還有許多事要忙嗎?」筱珂訥問,難道他今晚要留下來?這些天他一直都很忙碌,根本無暇陪伴她,她已經十多天沒看見他了。事實上,要不是這次傷了腳,落秋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不差這一刻,待你睡了,我就走。」

彼珂笑了笑,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偎在他身側,不一會兒,便睡著覺了。落秋也假寐了一會兒,二更時分起來為筱珂掖了掖被子就離開了。落秋走後不久,彼珂睜開了眼楮,原來她一直沒有睡,此刻她心亂如麻,怎睡得著呢?今天,在神鷹峰上接到師兄傳來的消息,定于本月十五攻打月狼教,這就意味著她只剩下十天的時間了,而這十天也是她與落秋最後相聚的日子。

※※※

十日後

入夜,筱珂端著酒菜來到落秋的書房,走至門口便被侍衛攔下。

「夫人,狼主吩咐不見任何人。」

筱珂並未堅持,放下酒菜正想轉身離去,屋內傳來聲音︰「什麼人?」

「啟稟狼主,是夫人來看您。」

話落,門便被推開,落秋從里面走了出來,「你怎麼來了?」

「我問過廚房,說你一日都未進餐,便叫他們準備一些酒菜給你端來,事務再忙也得吃些東西啊。」

落秋接過酒菜,「進來吧。」

兩人坐在桌前,筱珂把菜一一擺在桌上,又為落秋倒了一杯酒,落秋端起酒杯,正要一飲而盡。

「等一下。」筱珂搶過酒杯,「你先吃些菜啊,空月復喝酒不好。」

「筱珂,你今日是否有什麼事,好像有些心神不寧?」落秋挑眉問。

「呃!沒有啊。」筱珂的手抖了一下。

落秋將她拉入懷中,坐在他的腿上,「你的手很涼,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腳傷還未好?」

「很好啊,早就痊愈了,我的手一直都是這樣的。」

筱珂抽出自己的雙手,「來,快吃菜啊,要不然涼了就不好吃了。」筱珂夾了一口送至落秋嘴里,「怎樣?好吃嗎?」

落秋點頭,也為她夾了一口。兩人你來我往愉快地享受著晚餐。直至落秋喝了那杯酒,筱珂神色才顯現出悲傷。

「落秋,剛剛你喝的那杯酒里,我下了毒。」她直視落秋毫不隱瞞地說出,「是化功散,兩個時辰後,你就會永遠失去所有的武功,再過五個時辰,我爹爹就會率領群雄攻打月狼教,你還有兩個時辰可以運用武功離開這里,免于一死。」

筱珂以為落秋听到後會大發雷霆,並親手殺了她,就像殺死其他人一樣,誰知他毫不在意地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下,說︰「我知道!」

「什麼?」筱珂詫異,「你知道?那你為什麼還要喝?」

「因為酒早已被換過了,現在桌上的酒是無毒的佳釀。」落秋仍舊自斟自飲。

「你……」筱珂困惑,他怎會知曉酒里下了毒?

落秋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遞給筱珂。她心中一沉,是師兄的龍形玉佩。那天,她把月狼教的地形圖連同玉佩一起交給了那名舞伎,如今這塊玉佩卻在落秋的身上,天!他早就知道了一切,早就知道了她的背叛,怪不得她說要單獨去神鷹峰不許人陪,他馬上點頭同意,那麼明日的一戰,失敗的注定是爹爹了。

筱珂苦笑,「我背叛你在先,你利用我在後,這樣也好,我們就兩不相欠了。」她撫著越發疼痛的心口,知曉事先服的毒藥毒性已經發作了,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她忍痛勉強說了最後一句話︰「秋,原諒我的背叛,不要再殺人了。」說完,便痛昏了過去。

落秋在她倒地前,扶住了她,手一揮,烈影便出現在他面前。

「把夫人送回楓林閣,讓藥王為她解毒。」落秋命令。

「是,主人。」烈影抱起筱珂施展絕頂的輕功離開了月狼教。

隨後,落秋招來了烈焰及身邊的其他死士,「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稟狼主,已經照您的吩咐把教眾都解散了,大多數人都走暗道悄悄地離開了總壇,剩下的也已做好了拼死的準備。」烈焰道。

「好,接下來我們就演場好戲給他們看。」落秋深沉一笑,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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