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公主 第四章

冬去春來,傲湖畔,一位佳人佇立岸邊,風揚起,衣袂飄飄似彩蝶飛舞。

經過幾個月的調養,她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趁著今天難得的好天氣,她和沈翎信步來到湖邊。

煌紫忍不住唱著山歌,清脆的歌聲和著烏鳴蟲叫,悅耳極了。

沈翎擁她入懷中,「我很好奇你剛才唱的是什麼歌?」

「是家鄉的歌。」她的眼神一黯,「我想阿爹……我好想家。」

他低頭望著她,自從她來到這里,幾乎沒有看見她笑過,她的臉上總有一股哀戚。

煌紫抓著他寬大的手,興奮地笑道:「帶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家看阿爹。」

他著迷地望著她的紅唇,克制不住的捧起絕美的容顏,低頭覆上她的唇。

他的唇是這麼的熱啊!想訴說這一份愛戀,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

煌紫閉起眼,有種暈眩的感覺,不覺細細地申吟出聲。

他突然結束這個吻,「我這樣是不是冒犯了你?」

「啊,什麼?」驀地,她羞紅了臉,她是個還沒有出嫁的姑娘家啊!怎麼可以跟……

「不管了。」沈翎無法隱藏自己的,打橫抱起她。「如果你不願意,我會停下來的。」

她的粉頰嫣紅,聲音細如蚊蚋,「我不知道,我……」這男人總是讓她手足無措,讓她迷失在難以形容的情緒里。

「別說了。」他緊緊地抱著嬌羞的可人兒,轉身朝房間走去。

沈翎輕輕將她放在床上,拉下簾幕。

黑暗中,枕畔的玉石發出奇異的光芒。

沈翎注意到這玉石與眾不同,白天看它,不過是塊玉,到了夜晚,它會發光。更不可思議是,發光的同時,它通體晶瑩,沒有一點紋路。

「這玉……」沈翎拿起它,正想詢問來歷,突然,眼角余光瞥見一閃而逝的白光,他反射性的拿起棉被裹住煌紫,喝道:「別動!」

白光自上而下砍向他。

沈翎左手握著玉石一擋,右手抽出一支鐵筆反攻。玉石遇擊,一分為二,掉落在床上。

來人招招狠毒,欲取佳人的性命。沈翎怒極,由守轉攻,鐵筆直攻他的穴門,逼他退後。

「啊!」煌紫看著玉石碎裂,忍不住驚叫一聲。

阿爹給的傳家之寶壞了……

她見兩人打斗激烈,伸手欲拿玉石。

驀地,白刃劃到,眼看要傷到她的手,沈翎一急,卷起簾幕掃向他。

黑衣蒙面人及時閃了開來,仍不死心欲刺煌紫,但沈翎哪里會給他機會,形如影,動如風,一支鐵筆攻得他左支右絀。

他的攻勢逐漸凌亂,最後甚至被沈翎打落手中的刀。

沈翎目光銳利地瞪視他,「說!誰派你來的?」

黑衣人見大勢已去,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用力刺向自己的咽喉。

「翎!」煌紫驚慌的飛奔至他懷中,「你沒事吧?」

「我好害怕你受傷,好怕你和塞雅一樣棄我而去……我受夠了!我不要你們任何一個人再離開我……嗚!」她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哭。

沈翎任她哭個夠,他一直怕煌紫悶出病,卻又苦無良策可以解決,趁這個機會讓她好好哭一哭,舒解心頭的壓力。

她淚眼朦朧地捧起裂成兩半的玉石,「阿爹留給我的玉石壞了……」

沈翎接過玉石,細細地把玩它,越覺它的與眾不同。

「這塊玉石已裂成兩半,修不好的,我找人做成一對玉佩好嗎?」

「好。」她勉強點頭。

「咦,這上面有字。」他仔細的念道:「『銀瞳之眼,玉石之翼,合而為一,天地動容。』這是什麼意思?」

煌紫心念一動,「我送你的銀瞳呢?」

他從床底的寶箱中拿出,交給她。

煌紫將兩塊玉石,分別放入銀瞳左右洞中。

剎那間,光芒大盛,照亮整個房間,沈翎怕有危險,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片刻後,光芒慢慢消失,沈翎連忙看向她,卻見她眼中盈滿了淚,嘴角卻帶著滿足的笑。

「你怎麼了?」他不解地問。

「我覺得我好幸福。」她把頭靠在他胸前,貪婪地吸著他的氣息,那男性的體溫和濁有的味道,特別教她著迷。

「別人的愛情建築在甜言蜜語里,你不曾哄過我,可是我有危險的時候,你卻從不拋下我。」她有感而發。

沈翎笑了笑,目光掃到銀瞳。

「它碎了。」他訝異道,桌子上多了一張薄如蟬翼的絲絹。

「是地圖。原來你說的是真的,真有藏寶圖。」

他的訝異並不小于她。「我也是輾轉听來的。」

「要去找嗎?」她仰起臉問道。

「你先收著吧。」

「不,你拿著吧,這樣比較安全。」她解上的小香袋,將絲絹放進去,再戴在他身上。

「對了,你有得罪過什麼人嗎?」他突然正色地問。

煌紫一臉茫然的搖頭,她自己也不明白,怎麼會有人要殺她?

「你先休息吧,我來處理他。」沈翎指著地上的尸體,恨恨的朝他踢了兩腳。

「那……」她吞吞吐吐的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家?」她迫不急待想見久別的阿爹。

「過兩天我們就出發。」

****

「來一壇蛇竹酒吧。」辛子杰笑道。

「好小子,蛇竹酒很珍貴的,豈容你這般糟蹋。」

話雖這麼說,沈翎還是拿出一壇蛇竹酒,倒了兩杯。

「子杰,有件事想麻煩你。」

「說吧。」他拿起杯子一飲而盡。「早知道你絕不會有好事的。」

「我想麻煩你去一趟黑梵塞。」沈翎慢條斯理地說。

「什麼?」辛子杰瞪大眼。「你知不知道黑梵塞又遠,又危險?不干!」

「唉!沒想到夜貓辛子杰,也有不敢去的地方,真枉費夜貓之名。」沈翊哀聲嘆氣地說,「真為那些女孩不值,看錯人!」

辛子杰拍桌而起,「胡說!天下之大,哪有我不敢去的地方。」

丙然禁不起激。沈翎暗暗偷笑,假裝正經的咳嗽。

「那就麻煩你上黑梵塞一趟。」

「要做什麼?泡茶談天嗎?」他不解地問。

沈翎拿出一柄彎刀。「前天晚上,有人用這柄刀想刺殺我和煌紫。」

辛子杰接過刀,「這是黑梵塞的祭月彎刀!」他一笑,已知道沈翎的意思。「這件事就交給我吧,那你呢?」

「也許是不愉快的回憶吧,煌紫始終不肯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我打算和她回去一趟。」

「有句話想問你。」辛子杰似笑非笑的說。

「什麼?」他望著好友的眼神,好賊!

「那個公主……對你很重要?」

他毫不遲疑的點頭,「她是我的生命!」

辛子杰抬頭見天色微亮,「回去吧,怕她找不到你會驚慌,造件事我們分頭進行。」

沈翎望著好友遠去的身影,正待舉步,突然一支箭射在他身前,插入地下寸許。

「朋友,出來吧。」他沉聲道。

七八個手持彎刀的蒙面人,背著弓箭,緩緩走出。

沈翎一見那刀,便知是黑梵塞的人,不禁冷笑數聲。

「怎麼,還不死心啊?」

他們也不答話,一擁而上,將他圍在中間。

對沈翎來說,對付他們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突然發現不對勁,失聲道︰「糟了!煌紫一個人在莊內。」

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他驀地一飛沖天,一掌打得樹葉紛紛落下,他再一個轉身,卷起狂風,落葉竟化成暗器射向他們。

蒙面人大驚,不約而同的閃躲。

沈翎趁此機會月兌身,奔向山莊。

****

山莊內,煌紫好夢初醒,卻不見沈翎人影,慌得下床找人。她剛打開房門,便發出一聲慘叫,跌回房內。

雷站在門口,森森冷笑地道︰「忘了我是誰嗎?」

他手中拿著長鞭,在煌紫面前揮舞,長鞭如蛇般靈動,嗤嗤作響。

那一夜的記憶猶新,她恐懼地後退。「別過來!」

「你忘了小如和塞雅是怎麼死的?不,你不會忘。」他眯起眼,嘴角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我知道你很痛苦,我成全你,去和他們作伴!」他的眼射出精光,長鞭「刷」地一聲掃向她。

煌紫躲避不及,只能以手護著頭,手臂立刻皮開肉綻。她咬牙不敢叫,慢慢地移近窗邊想逃走。可是身旁的武功高手虎視眈眈,一個全然不會功夫的人想逃走,機會是多麼地微乎其微。

「想逃?」他的長鞭一甩。

煌紫被鞭子一勾,撲倒地上。

她的呼吸急促,秀發散亂,模樣狼狽不堪。

雷一步步走近她,「就這樣把你殺掉,似乎可惜了點。」

「別……靠近我。」她打著哆嗦,「你這個惡魔,走開!」

雷獰笑著撫模她的臉頰,「怪不得族長這麼為你痴迷,還真有幾分姿色。」

她嫌惡的別開臉,胃中有翻騰的感覺。

雷用力扯開她的衣裳,露出繡著菱花圖案的肚兜。

「啊!」她驚聲尖叫。

糟了,這聲尖叫想必會引來許多人,他得想法子月兌身才行。顧不得這個未入口的綿羊,先走為上策,但……

紅顏禍水呀!

留了這活口,將來她若告訴族長,後果可就不堪設想。

不行!

他倏地揚掌往煌紫的天靈蓋擊下。

她心灰意冷地閉上眼。這樣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再受苦難,只是,再也見不到沈翎了。

翎!想不到我們的緣分如此短暫。

永別了!

「咻!」一根樹枝斜斜飛來,擊中雷將落下的手掌。

雷痛呼一聲,趕緊縮回手,抬頭向樹枝來處望去。

沈翎渾身散發著怒氣,一步一步地逼近他。

是他!傲湖山莊的莊主,以一支鐵筆名動江湖,令宵小聞名喪膽的沈翎。

「放開她!我饒你不死。」沈翎目光炯炯地盯著他,那目光足以殺人。

雷哈哈大笑,「人在我手里,要殺要剮都在我。」

輕蔑地看他一眼,雷狂笑道:「來呀!讓我看看你的本事。」話一說出,他丟下一顆煙霧彈,趁著煙霧彌漫之際,擄走煌紫。

沈翎不顧嗆人的濃煙,緊追在後,但還是慢了一步。

他施展無影輕功,靈巧地向前縱去,心想雷帶著一個人絕對跑不快。

****

雷帶著煌紫來到一處懸崖,底下是萬丈深的山谷。

難道天要亡他?

不!他低頭握緊鞭子,只要煌紫公主在手中,大不了同歸于盡。

「我再說一次,放開煌紫!」沈翎低沉地怒吼。

他心疼地凝視著煌紫,她的臉色蒼白、衣衫不整,手臂受了傷在流血。他多想沖上前去擁抱地、安慰她。

雷慢慢地後退,臉上泛著惡毒的笑,「你想救她?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他猛然將煌紫往崖下推去。

沈翎一見,顧不得其它,跟著撲下懸崖。

他拉住煌紫的手,想以「回風雁」攀住岩石,但下降的速度太快,他只好抓住崖邊的樹枝,煌紫的手腕早已泛紅。

「放開我吧。」煌紫凝視著他,平靜地道,細小的樹枝難以承受兩人的重量。

沈翎咬著牙搖頭,「不!我絕不放手。」

「樹枝撐不了多久……我早就該死的。」她充滿愛意地望著他,「老天爺對我已經很好了,祂讓我遇見你……我愛你。」

「我不許你這樣說,我不許你死!」沈翎痛心地喊道。

「翎,听話,放手。」她苦澀地說。

他狂喊著:「絕不!絕不……」

啪的一聲,樹枝終于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而斷裂。

沈翎拚命想抓住岩壁上的東西,以減輕下墜的速度,風聲凌厲地從耳邊吹遇,呼呼作響。

「砰!」他們掉入河中,水花四處飛濺。

沈翎在河水中浮沉,急切地呼喊︰「煌紫!煌紫!」

河面上,一道黑影游近昏過去的煌紫。

「走開!別靠近她。」沈翎狂吼著。

他使勁一拍水面,借力沖向昂首張口的巨蟒。

巨蟒見到活生生的獵物就在面前,張著血盆大口往他咬去。他趁著巨蟒張嘴的同時,一掌劈向它的頭。

它吃痛地往上昂,沈翎已來到它眼前,四眼對望著。

巨蟒綠色的眼珠瞪視著他,森然魅氣,令人不寒而栗。

沈翎毫不畏懼,氣勢磅礡地回瞪它。

一人一獸,僵持了半炷香的時間。

終于,巨蟒慢慢低子……

有一剎那,沈翎以為它要攻擊煌紫,差點要沖上前,打掉它的眼珠子。

它像俯首認輸般,將沈翎送到岸邊。

沈翎站在岸旁罵它︰「你很笨!不會順便把煌紫還給我嗎?」

巨蟒非常無辜地瞧著昏過去的佳人,像是听懂他的話般,乖乖地送上煌紫,然後趕緊潛入河中溜之大吉。

沈翎抱著煌紫,找到一個山洞休息,他動作俐落的生起火,讓她多點溫暖,並檢視她身上的傷。

洞外忽地下起滂沱大雨,氣溫驟降,昏迷中的煌紫不停地發抖,柴火不多,沈翎只能月兌下兩人的衣裳,趕緊烘干。

他緊緊擁抱著她,想利用彼此的體溫,相互取暖,以度過漫漫長夜。

****

大雨過後的清晨,空氣分外清新。

煌紫悠悠轉醒,感受到他熾熱的體溫,不覺羞紅滿面,卻又依戀著結實的臂彎,不想離開。

「醒了。」沈翎察覺懷中人輕微地顫動,溫柔的問:「還痛不痛?」

她緩緩地搖頭,能活著,並與他相守相擁,是多麼幸福呀!還能奢求什麼呢?

「那畜生竟想對你……」他緊緊抱著她,憐惜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天哪!若他再晚一點,會發生什麼事,他真不敢想象。

「都是我回來得太晚,才會害你受苦。」沈翎既自責又懊惱,恨恨地道:「我不會放過他的。」

瞥見她手臂上的鞭痕,他心疼不已。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這樣對付一個純潔無瑕的少女?

「你認識他嗎?」

她依舊搖頭。

「一定有什麼事,告訴我,你背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他要知道答案。

再也不願摯愛的女子,受任何一點委屈。他要保護她,永遠捍衛她。

煌紫目光直望著前方,那是極不願回憶的傷痛。

「我和小如、塞雅一起長大,我知道小如喜歡塞雅,而他……喜歡我,可是我始終當他是兄長,所以蘆笙祭時我選了你。」她閉上眼,痛苦地訴說著。「後來黑鷹出現了,揚言我若不嫁他,他就要毀我全族,長老和阿爹決定讓小如代我出嫁,並要塞雅帶我去找你。」

她的淚水掉了下來,往事歷歷如在眼前。

「小如死得好慘!她是被活活打死的,然後他們要殺塞雅,接著我們掉進了洞里……」

「別說了!」沈翎心痛地抱住她。

她是如此純真,卻經歷過令人心碎的生死離別啊!

煌紫在他懷中,嚶嚶哭泣,「塞雅就要死了,我止不住他的血……他騙我離開……他的身體好冷……我好孤單、好害怕……」

他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沒事了,你在我身邊,不會有事的。」

「是我害了他們……」

煌紫因傷心過度,竟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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