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心上人 第七章

迸聆躺在床上,感覺很累卻睡不著,腦中浮現的都是被她傷害的人委屈又擔憂的臉。為什麼不恨她呢?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害她都沒勇氣再繼續下去了。回想起自己尖銳的話語,愧疚佔滿了她的心頭。

「對不起!對不起!」帶著贖罪的意味,古聆對著空氣念叨。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古聆翻來覆去睡得極不安穩的時候,一陣優美的鋼琴聲飄然鑽入她耳中。

倏然轉醒,古聆睜開眼凝神聆听,這麼晚了,誰在彈琴擾人清夢呢?不過,說真的,他彈得真好听,叫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所以應該不會被人丟西紅柿。反正也睡不著,不如去瞧個究竟好了。決定後,古聆披衣起身,打開房間,正想循聲而去卻意外地發現,琴聲原來傳自她對門的房間、林朔濤的臥室。她頓時猶豫了,雖然知道林朔濤房間里有架鋼琴,但是從沒見他彈過,難得逮到這個機會,她真的不想錯過。可是她已經決定要讓他厭惡了,所以一整天都沒他好臉色看,若現在去敲門,說不定會前功盡棄。

斟酌之下,古聆決定忍下好奇心,重回被窩。听就好了,看不看也無所謂。她安慰自己,正準備關門時,一只大手忽然橫過她面前撐住她的房門,阻止她關門。她驚慌地抬頭,是林朔濤。他什麼時候過來的?她竟完全沒有發覺!

也許是太過驚訝了,古聆忘了自己原本要扮演的角色,只是呆呆地看著她面前的高大男人。

「怎麼不過來?」男人問。听見她開門,他就期待她來敲門,沒想到等了半晌都沒動靜。沒辦法,他只有自己去看看情況。誰知才打開門就見她準備關門,想也沒多想,他就沖過去阻了她的動作。她應該是想過來的吧?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了呢?還有今天一整天都很奇怪,到底出什麼事了呢?昨晚賽車比賽結束後她還好好的,怎麼睡了一覺就變成那樣了?林朔濤折騰了一天得出一個怪結論,也不知是真是假。歐達那家伙的話十句有九句是騙人的,他才不會那麼容易相信呢!所以他決定要自己弄個水落石出。

「我又沒說要過去。」過了一會,古聆才找回說話的功能和思考的能力,「你呀,半夜在那里彈什麼琴,吵得我睡都睡不著。既然你來了,我就提醒你,現在是半夜,你沒事就早點睡覺,別擾人清夢了。」頓了一下,見林朔濤動都沒動一下,她又道︰「我說完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把手放開,我要睡了。」雖然仍是傷人的話,但是語氣已沒有白天的囂張了,反而有點心虛的感覺。她不敢面對他,怕他追問白天的事,而她怎麼也編不出適當的理由,就讓他以為突然轉變性格好了。糟糕的是,也不知怎地,此刻她就是無法投入該有的角色中,反而對自己白天對他的無理行為產生了負疚感。為計劃著想,她只想躲開他。怎奈林朔濤根本不理她的話,仍像門神一樣擋在她面前。一時間,她有點手足無措,「我說,我要……睡了。」她試著推開放在門上的手。

「你是不是生理期到了?」牛頭不對馬嘴地,林朔濤突然問出這句話。

「嗄?」听明白林朔濤的話後,古聆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哪有男人會直接問女人這個問題的?

「到底是不是?」林朔濤追問,像是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

「你……」問這種問題居然還理直氣壯!「你問這個干什麼?」她沒好氣地反問。

「你先回答我!」林朔濤不耐煩地催促,「是?不是?」

「……」瞪了眼前這個沒素質的男人好長一會兒,古聆才投降地招供︰「不是。」

這個林朔濤怎麼變得這麼難纏了?以她對他的了解,剛剛那種問題打死他也不會問的。可是他不但問了,態度還那麼張揚。這個人……又來了,那種感覺——陌生。到底是怎麼回事,透過這個站在她面前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古聆卻看到了一個陌生的靈魂。她迷惑了,同時紛亂襲上心頭,是她對林朔濤不夠了解嗎?

丙然不是,得到柯安的答案後,林朔濤顯得有些得意。哼,答案果然另有內情。看來,這個謎底只能由他揭開了。林朔濤,你這個笨蛋!

「走吧。」林朔濤牽起柯安的手往他房間走去。

「干、干什麼?」疑惑中的古聆被這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問。剛剛他問她生理期的問題,不會是想做那種事吧?她可是假的柯安呀!

「我警告你,就算我不是生理期,你也不能亂來!」她慌亂地掙扎。

「你很煩哪!」林朔濤轉頭瞪了不听話的女人一眼,「昨天那一百萬,你不是說要的嗎?到房間去拿呀。」

「一百萬?」她都忘記了。瞧她的腦子都想些什麼?她怎麼會擔心那種事?就算給林朔濤一個膽子,恐怕他也不敢那麼做。古聆忍不住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好笑。輕笑了一聲,她任由林朔濤將她拉進他的房間。暫時,她又忘了剛才的陌生感。

「給!」林朔濤從床底下拿出昨天那個黑色的公文箱丟給古聆。

迸聆打開,見里面仍是滿滿的一箱錢。「咦,你的一百萬還在里面呢?」

「誰稀罕?你要就給你好了。」林朔濤從小型吧台里取出一瓶紅酒,「不過,我很奇怪,你怎麼突然對錢感興趣了?」他倒了一杯後,向鋼琴走去。

「我……」古聆思索著該怎麼回答時,听見一串串音符在這偌大的居室里蕩漾開來。看來林朔濤並不執意于她的答案,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可是一想到這一整箱的錢都是她的時,她的心里又五味雜陳了,驚喜、緊張、不敢相信全攪和在一起,讓她既想笑又想哭,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不過,這種狀況持續了沒多久,她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從林朔濤修長富有骨感美的手指下流瀉出來的旋律吸引進去了。

好好听哦,不知道是什麼曲子?沒想到,她居然還有機會親眼看到真人演奏的鋼琴。對以前的她而言,要親臨現場听一場音樂根本是奢望。一來門票太貴,二來沒時間。而現在,演奏的人近在咫尺,她伸手可及之處。雖是獨奏,也讓她心滿意足了,而且她不認為林朔濤的水平比專業樂團中的人遜色。

錢箱掉在地上,古聆毫無所覺,她雙手撫腮,注視著林朔濤的側影,平時一絲不苟梳向後腦的頭發現在凌亂地披瀉在額頭和臉頰上,掃去了嚴肅和笨拙,畫上了瀟灑不羈;他的側臉更是不用說了,出色的五官足以媲美影視明星,因投入而微閉著的眼使他深刻的輪廓柔和了不少,讓人想靠近又怕驚擾了他;他只穿了一件睡袍,腰帶系得松松垮垮,著一大片古銅色的胸膛,結實的肌肉看得古聆臉紅心跳。如果現在林朔濤邀她共度良宵,說不定她不會拒絕。月兌去了西裝革履的包裹,他真的是個極有魅力的性感男人。只可惜,她不是他愛的人,而他愛的人又……

琴上那杯紅色的液體受到震動而微顫著。映照其中的白色燈光閃爍不已,混和成一種叫做悲傷的色彩。

按下最後一個琴鍵後,在余音中,林朔濤端起那悲傷的液體望向仍舊沉醉在他所營造的音樂氛圍中的女人,心中莫名地泛起一陣暖意,融化了他的嘴角鐫刻成微笑。

「喜歡嗎?」他問。

迸聆睜開眼,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曲子已經結束了,她頓感失落,隨後迎上林朔濤詢問的漆黑雙眸,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喜歡,這是什麼曲子,我第一次听到這麼好听的鋼琴曲。」

「星和月不離分,又到了夜深沉,多情人兒要找尋,找尋他的心上人——」林朔濤望著她,眼楮里深深蘊藏著一種看不清楚的感情,就著剛才的旋律輕輕哼唱起來。

「什,什麼?」那首歌有種奇怪的熟悉感,親切得好像只要張口就可以叫出名字來,然而倏忽間,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只有街燈放光明,幫忙在找尋,誰是你的心上人,誰是你的心上人?」好像源自心底的哀傷,又好像是在不斷詢問,溫暖又帶點哀傷的感覺就從林朔濤的眼楮里流到了古聆的心里。

「花和葉不離分,又到了夜深沉,多情人兒又在等,在等他的心上人——」

花和葉不離分,那是因為葉知道自己只是花的替身。古聆悚然而醒,自己怎麼了?她怎麼會和他唱起歌來了?她是要他討厭她呀!這樣,她明天怎麼再繼續她的計劃呢?可是,真的很好听……

「你的鋼琴彈得真好。」看著他唱歌她一定會暈的,所以連忙改變話題。

「是嗎?過獎了,我還是第一次彈給女人听呢。」確切的說法應該是第一次彈給別人听,這本來不是他的本事而是林朔濤的,他只是在林朔濤學的時候被迫一起學著,自然而然就會了。事實上水平如何,他自己一點不了解,不過能讓她迷醉,應該不差。林朔濤將酒喝完,拿著空酒杯走到古聆面前,在她身旁坐下。

「我很榮幸!」不能再說了。

「喜歡的話,我以後每天晚上都彈給你听。」月兌口而出的話無法收口了,林朔濤暗責自己的沖動。

「不、不用了。」古聆站起來,「你還是早點睡吧,我也要休息了。」對,就是這樣,先離開再說,不能再被他迷惑了。

迸聆亟欲離開的身體被林朔濤拉住,井壓回沙發。他湊近她的臉,嚴肅萬分,「你是不是討厭我?」她的推卻正好解除他輕許的承諾,卻也讓他惱火。他不懂自己這種矛盾的心情,看到她一副逃之夭夭的樣子,他無法不生氣。

討厭他?當然不是。她的使命感讓她忍下搖頭的沖動,應該點頭的,說討厭他,那他就會受打擊了,那他就會漸漸對她失望了。這才是她應該做的,點頭,一個極簡單的動作。

然而,她沒有這麼做,阻止她的是林朔濤的眼楮,一雙晶亮剔透綴著兩排濃密的長睫毛的黑色眼楮。這雙眼楮平時是溫和無害的,只有偶爾會凌厲得讓人無法招架,不但凌厲,而且陰冷,卻美得不可思議。而此時,它正以後者的姿態看著她,攝住了她的心魄,讓她只能怔怔地回望。

「為什麼不回答?」美眸的主人鎖住眉頭,不耐煩地問︰「你討厭我嗎?」

迸聆咬了咬唇,命令自己點頭。點頭,一個極簡單的動作。

她又沒有這麼做,這次阻止她的是林朔濤的雙唇,此刻覆上了她的。她聞到了酒味,感到了灼熱,感覺像他的鋼琴曲一樣叫人迷醉。不由自主地,她閉上眼楮。直到她的雙唇被誘哄著張開,有個滑膩的同樣帶著酒味的東西侵入她口中時,她才猛地驚醒。老天,她這是在干什麼呀?

羞惱地推開壓著她的男人,她以最快的速度沖回了自己的房間,重重地將門鎖上。心狂跳著,無論她怎麼撫著胸口都沒有用;唇上沾著外來的熱度和酒味,越擦感覺越清晰。怎麼會變成這樣子?明天她該如何面對他?她的計劃又該如何繼續下去?她真是個沒節操的女人,白天還對人冷冰冰的,晚上居然和他親吻了。雖然及時剎住了,她還是不能原諒自己的輕浮。

在盥洗室里洗了十分鐘的冷水臉,她總算將心頭的浮躁冷卻下來了。重新躺回床上,古聆頓感心神俱疲。不能再讓同樣的事發生了,她朦朧地想,明天一定要再加把勁才行,要讓他更加不滿,那樣……一切……就好了。

***◎*◎*◎***

又一天過去了,古聆疲倦地將自己關進房間,靠著門滑坐在地上。今天摔了五次東西,罵了四個人——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凶悍,古聆苦笑著想,還要熬多久呢?每一天都好漫長、好吃力,大概快半個月了吧,她惟一的體會便是度日如年。林朔濤的忍耐心還不是普通的強韌,面對她的無理取鬧、冷嘲熱諷,他都笑著包容,沒有一句重話,害得她都想為他的聖人作風自殺謝罪了。上天啊,至少讓他有一點點厭惡吧!要不然她都無法給自己交待了,如果一直沒有成效的話,她不是平白無故地亂得罪人呢——像瘋狗一樣!「林朔濤,你這個大笨蛋,大呆瓜!你到底是不是人哪!」實在氣不過自己的挫敗,古聆發泄般地破口大罵。

發泄完畢後,古聆愜意地泡了個熱水澡。天越來越冷了,她連門也不想出。不知是不是患病的緣故,她變得好怕冷,寒風一吹就縮頭縮腦,縮手縮腳。真正的冬天還沒到,她就整夜都開暖氣了,要是到了,她恐怕要裝個三四台暖氣機。

幸好啊,她接了這麼一份差事,奢侈的生活讓她凍不著,也餓不著,還有錢拿。簡直就像天上掉的餡餅偏偏被她撿到了。其實仔細想想,老天待她也不薄,在死前能享盡一切榮華富貴,賺不少的一筆錢養家,死了也沒有太多後顧之憂。這一生雖然早早結束倒也沒有什麼特別遺憾的事。若一定要說的話,也就只有一件事——沒有好好地談一場戀愛。

林朔濤其實是個不錯的對象,英俊多金又溫柔體貼更愛她,如果說她一點都不動心,那肯定是騙人的。然而這幾天,她過得很奇怪,似乎把一個人分成兩半又似乎多出一個自己,白天和晚上兩個絕然不同的她交替著。她本人也覺得荒謬卻又無力阻止自己這種人格分裂趨向。白天,她端著冰冷的臉,挑剔、暴躁、不友善;晚上,她帶著溫柔的笑、優雅、安靜又隨和。她都不知道哪個是她了,都是?還是都不是?

為什麼會這樣呢?古聆撫弄著泡沫出神地想。她這種兩極反應任何一個人看在眼里都會覺得奇怪,偏偏林朔濤的睡覺失憶癥起到了阻礙作用,他一點都記不起晚上發生的事,第二天仍舊如常地承受她的惡言惡語。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是在跟兩個人打交道,因為面對兩個人,她才會出現兩種不同的態度。睡覺失憶這種病她從未听說過,這麼奇怪的似病非病的癥狀總是叫人忍不住懷疑。不錯,她其實一直懷疑林朔濤是假裝的,可是又找不出他這麼做的理由。最後由于她自己也貪戀人夜後那段令她身心均得到解放的時刻而故意忽略了她的懷疑。

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一天下來的疲憊總讓她的思緒處于停滯狀態,懶得想更多,只是順著習慣做些沒有邏輯也沒有道理的事。白天越來越像酷刑,加諸于她精神上的枷鎖。相對的,黑夜越來越能讓她的枷鎖得到暫時的松懈,而她也越來越渴求黑夜的降臨。

亂!太亂了!

爸琴聲準時從對門傳過來。十點,古聆不看鐘也知道。說真的,她一點也不想過去,這種奇怪的習性要是養成習慣的話,她恐怕會舍不得離開這里,到時她的生活將會更加亂。然而,不幸的是,在這半個月時間里,她已經養成習慣了。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披了件較厚的睡袍像是被催眠般地朝門口走去。古聆知道她要是不過去听完曲子,那這一夜的好夢將由失眠代替。她真懷疑林朔濤是不是用了什麼獨特的方法在他的鋼琴曲中加人了罌粟,不然她怎麼有種上癮的感覺呢?

推開那扇和她的房門心心相印的門,古聆如往常一樣看見那個高瘦卻健壯的身影坐在漆黑的鋼琴前晃動。依舊是凌亂又不失分寸的短發,松垮的白色睡袍,小麥色的肌膚坦露著,散發出一種能喚醒人體本能的信息。

迸聆仍在那張漆黑的真皮沙發上抱膝而坐,凝視著如往常一樣擺在琴架上的悲傷的紅色液體,陷入一片空白。如果曲子中真有罌粟的話,此刻便是最叫人享受的時刻。

林朔濤彈了兩首曲子,都是夜曲之類的。他知道她喜歡,因為她總是彈完後仍沉醉其中,今天也不例外。端起酒,他走過去坐在她身側,選了個舒適的姿勢靠在後背上,然後看著她,呷著酒。古聆松開抱著雙膝的手,側身躺下,頭枕在他的腿上。動作連貫自如得過分,自然得像是一對一起生活至少有十年的老夫妻。她身上那件應該是大冬天才穿的睡袍,把被完整地包在里面,只除了小腦袋和小腳趾。她很怕冷,他發現,所以很自然地,他總把手覆上她的小腦袋,游走于她的發絲和臉蛋之間,用他手掌的熱度溫暖她。

直到林朔濤將紅酒飲完,用沾著酒味、帶著熾熱的唇覆上柯安冰冷的唇後,他們的一天就算結束了。柯安從不讓他過分地索取歡笑,只要他一叫她的名字,她就會馬上起身離開,背影很是絕然。他不懂她,照例如果有女人像她那樣對他,他肯定會嗤之以鼻,拂袖而去。而她,他舍不得。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已有不少地方軟化坍塌了,溫柔軟弱得不像他了。但是他怎麼也不敢褻瀆柯安,她讓他忍不住要呵護,他享受她陪伴在側的時光。柯安不是別的女人,即使她屬于林朔濤,他也不想像以前一樣把她當做報復的工具,隨意地玩弄。

大多數時間,他們都不用言語交談,除了琴聲外,這個房間通常是沉默的。他們有著一種奇異的默契,肢體和眼神都能用來交流。然而,他還是看不懂她,這讓他焦躁不安。什麼時候他們才能心靈相通呢?他只是個影子,她雖然和他在一起,但或許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存在,而他狂妄地想要擁抱她,用他沒有實體的臂膀。可是影子始終是影子,他擁抱心愛之人的影像緣于那個實體對他所愛之人的擁抱,他懷中的也只是個影子,一個連心也沒有的影子。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受到這種折磨?既然吝于給一副軀體又何必要大方地賜予他靈魂呢?上帝啊,您這樣安排的用意到底是什麼?如果你是殘忍的,為何不干脆連他的靈魂一並奪去;如果你是仁慈的,為何不讓他成為一個完整的人?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又該如何延續這段沒有軀殼的人生呢?

林朔濤看著牆壁上那巨幅的天使畫像,只覺諷刺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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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天、一刻刻、一分分、一秒秒,時間一去不返,後繼者呈上冬之樂章的高潮篇——十二月,這一年的最後一個月。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地球的溫室效應似乎突然消失了,算是件可喜可賀的事吧。看來人類保護環境的舉措已有了回應。在「冬音悠閑茶坊」,古聆靠窗而坐,玩味地欣賞川流不息的人群。天空陰霾一片,隱隱飄著雪的味道。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會在今天降臨嗎?她有點期待。

因為公司的運作出了點問題,林朔濤不得不到各地的分公司巡察一番,尋找問題根源,估計要好長一段時間才會回來,而她也正好出來散散心。

她的努力已經漸漸走向成功了,對于她無休止的無理取鬧,林朔濤的忍耐已經走到盡頭了。從開始的講道理到針鋒相對再到現在的形同陌路,一切就如她的劇本在演繹,馬上就要步人尾聲了。快了,她的使命快結束了,到時,她就徹底解月兌了。她要回到家鄉再過一段充滿天倫之樂的日子,然後找一個美麗的地方安心而坦然地迎接生命的終止。就像這一年年的歲月靜靜地走完,留下一個個三百六十五天里豐富多彩的回憶。「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這是電視劇里所謂的江湖中人常愛說的,她也暫時用這句話安慰一下自己的吧!十八年,不是很久卻也不是很短。

雪,漫天灑下,突然得叫人措手不及,只能呆呆地仰望天空,莫名地興奮和期待。明年應該有個好收成吧?

迸聆走出茶館,在街頭漫步,伸出手承接不期而落的雪花,雪花不大,小小的一片又一片穿梭于她的眼簾中。她月兌下手套接住一片,看著它在她手掌中化成了水,不由得感嘆起大自然的神奇。光是水就有那麼多種形態,冰、霜、雪、霧,哪一樣不是由它變化而來?善變的它更是為世間增添了不少美景。一陣嬌俏的笑聲吸引住了古聆的注意,她抬頭,看見一個清麗的少女在雪花中轉圈大笑,呵出白色的氣,一大口一大口。她身旁有個十八九歲的男孩正專注地看著她,唇角輕揚,感受著源自于女孩的快樂。

無憂無慮的年紀真叫人羨慕。男孩女孩拉著手走遠了,古聆久久才收回視線,不過因他們的感染,她暫時忘了收回笑容。眼波流轉,不經意間,她掃到一抹身影,粉紅色的。驀地,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因為她想到了桃花,就像第一次看到柯安的畫像時腦中所產生的聯想一樣。那是春天才有的嬌艷,審視自己卻只有一徑的白、蒼白。很久沒有的自卑感油然而生了。

那抹身影似乎也看到了她,和她隔路相望。五米寬的小馬路可以讓她們清楚地看到對方的臉。幾乎是同時的,兩人都驚詫地瞪大了眼楮、張大了嘴巴,「你……」

雪變大了,隔在她們之間有種恍然如夢的錯覺。

「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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