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原嘉寧相信玄淵,但是太子的身分畢竟不同凡響,她明白為了他們兩人的相守,玄淵一定在她背後做了更多抗爭與付出。
幸運的是,皇帝率眾北上燕京了,偌大的金陵城里,太子和太子妃夫婦才是最尊貴的夫妻,別人頂多是嘴上說幾句,提一點建議,無法強迫太子納妾或納側妃什麼的,玄淵姿態強硬地拒絕了諸多自動獻媚的女子,讓原嘉寧平靜的孕婦生活得以繼續。
皇後不是玄淵的生母,不願對此事多嘴,再加上她又離開了,更是眼不見為淨。
而皇帝呢,也意外地沒有多管「閑事」。兒子的房中事,他如果想管,以增加子嗣為由自然也管得了,多賜幾個女人給兒子完全不是問題,畢竟是太子嘛,如果只有太子妃一個女人,說出來也不怎麼體面。可是無論那些想飛上技頭變鳳凰的貴女怎樣期盼,皇帝始終也沒有再為太子收納任何一個女人。
這下,那些居心不良的人自然就對原嘉寧更不滿了,太子寵愛她也罷了,為什麼皇上也如此抬舉她?
皇帝賜給原嘉寧雞血石的傳言莫名流傳開來,原嘉寧是否絕代妖姬,居然能迷惑了皇上、太子父子兩代人的謬論,也曾鬧過一陣子。
當然,這些話被阻隔在東宮聖哲殿之外,至于皇帝為此貶了幾個官員,東宮里死了幾個宮女和太監的事,原嘉寧更是毫不知情。
她是個幸福又快樂的孕婦,一心一意地孕育著自己和玄淵的第一個孩子。
皇帝終于在燕京安頓下來,國家政事順利轉移到了新京城,太子監國的任務順利完成,得到了玄昱難得的贊賞。
同時,皇帝在新京城頒布的第一道聖旨,卻是為三皇子的賜婚,三皇子妃是皇後薛珍的嫡親佷女薛冰瑩。
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原嘉寧怔愣了好一會兒,冰瑩一心想做太子妃、做皇後,不知道如今她成了皇子妃是否會滿意?
玄淵卻想得更多,皇上此舉究竟何意?
他這是把皇後的家族推給三皇子玄浩嗎?玄浩的母妃家族大有來頭,如今妻族又如此顯赫,這是擺明替太子故意增加敵人和牽制嗎?
玄淵為此事特地派人去燕京詢問自己的岳父大人,原修之只送給他八個字︰稍安勿躁,以靜制動。
對于玄淵來說,他如今已經是太子,只要自己不亂了陣腳,不自掘墳墓,那麼就誰也動不了他。只要他不傻到想提前篡位登基,乖乖做他的儲君,那麼皇帝就會是他最大的護身符。
歷史上那些被廢的太子,無不是自己先做了很多蠢事,被政敵引誘著一步步失去了聖心,最後才導致悲劇。
玄淵思考著岳父的話,越想越有道理,隨即也就將玄浩與薛冰瑩聯姻的事拋在了腦後。
原嘉寧平靜地養胎,金陵城在極度的沉寂之後,又慢慢地恢復了幾分生機,畢竟曾是一國之都城,此時錦繡繁華就算減弱了些,也遠比其他城市熱鬧。
但是玄淵注定了無法省心,因為皇帝又給了他新任務,要他在江南迅速籌備糧草和軍服,以備打仗之用。
說起來,皇帝玄昱的私生活雖然有點讓人無語,但是他確實是個有著雄才大略兼野心勃勃的一代霸主,他在燕京穩定了兩個月之後,就立即宣布了另外一項讓人掉下巴的決定御駕親征。
原則上來說,景國雖然算是完成了天下一統,但是在北方和西方,還是有不少的野蠻部落不甘降服,他們時不時地到邊城燒殺劫掠,甚至屠城,成千上萬的無辜百姓,無論男女老幼都被虐殺而死,手段極為凶殘。
因為北方的百姓深受其苦,大半個國家北部都跟著不夠平安穩定,這才是玄昱決定遷都的最根本原因。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玄昱就是有這樣的膽略和毅然決然。
也因為這個原因,玄淵對自己這個便宜皇帝爹才會感情復雜,從國家大事上來說,他是極為敬佩玄昱的,但是從家庭小事來說,他只想送他一個大白眼。
皇帝爹要御駕親征,將後勤的重任交給了太子,玄淵又開始忙碌起來,少了許多時間陪伴原嘉寧。
不過原嘉寧並不會因此而抱怨什麼,她明白男人的世界終究是在外面,而不是和女人一樣被困在一方有限的宅院之中。
日子在平緩而忙碌中度過,前線的戰事在幾場小勝後陷入了泥沼,野蠻部落都擅長騎馬,他們居無定所,移動性強,玄昱又一心想一戰定乾坤,想著這一次要狠狠地打,把他們打怕了打殘了,甚至滅族了才好,讓他們幾百年之內都不敢再入侵中原,但是這仗又哪里是那麼好打的?
寒冬到來後,許多馬匹士兵都凍傷了,軍隊不得不後撤。大臣們建議回朝,來年再戰,可是玄昱的執拗脾氣發作了,說什麼都不肯退兵,他甚至想著干脆戰死在疆場上算了,反正他也已經立了太子,有了繼承人。
作為如今的天下之主,玄昱有時候任性得可怕。
因為這個緣故,無論新京城燕京,還是舊都金陵,今年春節大家都過得非常低調。皇帝還在前線打仗呢,誰敢大肆玩樂慶祝啊?除非是不想要腦袋了。
次年陽春三月初三,原嘉寧誕下了她的第一個孩子,一個健康的白胖小子,哭聲嚓亮,中氣十足。
同一天,受到皇帝玄昱特召而返回軍隊的原齊之──原嘉寧的二叔在草原上圍殲了最大的一個部落,生擒了他們的首領,坑殺敵人數萬。此一役終于實現了玄昱此仗的目的,將野蠻部族真的打傷打殘了,沒有幾十上百年別想恢復半點元氣,是為真正的大捷。
當皇孫誕生的消息,和戰場大捷的消息同時送到玄昱的手中時,他不由仰天大笑,而當他意識到這兩件事競是發生在同一天時,不由更是喜悅,對自己這個皇長孫莫名就多了偏寵和疼愛,許多珍貴的賞賜不要錢一樣由燕京送到了金陵,並且親自為這個幸運的小家伙起了乳名長生,大名玄景。
小長生的大名曰景,與國號相同,頓時引起了一大堆朝臣的反對,這小子雖然是皇長孫,而且也佔了個嫡字,可是也不必與國號相同吧?
于是反對的折子不斷遞上來,卻如石沉大海,統統被皇帝壓下來了。
最後玄昱生氣了,在早朝上當眾甩了袖子,怒道︰「朕連給自己孫子起名字的權力都沒有了嗎?休得羅唆!」
皇帝一發怒,大臣們就怕了。
沒辦法,這個皇帝實在太強勢,沒人敢和他唱反調哪。
但是私下里,大家還是忍不住要皺眉頭,皇帝太過寵愛這個剛出生的小女圭女圭了吧?難道太子妃真的與皇帝有什麼苟且嗎?
于是在原嘉寧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自己的清白。
這種暗地里的傳言,直到玄淵登基後大殺一通,到了玄景登基又殺一通,才在表面上偃旗息鼓,但是民間各種傳奇話本反而更多了各種影射,幾百年後,甚至變成了演義被說書先生當眾講說。
歷史的真相有誰去計較?大家就是愛這種艷情故事嘛。
小嬰兒平安降生了,最喜悅的還是他的親爹親娘。
雖然太子夫妻倆年紀不大,但是做起父母來還真的有模有樣,兩人都是沉穩的性子,並不會因為嬰兒哭鬧而不耐煩。
尤其是玄淵,如今他每日最重要的事就是抱抱自己的兒子,早起開口第一句就是問︰「長生醒了嗎?」
爆女們于是急忙去偏殿尋找小殿下,小寶寶在女乃娘懷里吃飽了,被宮女抱給自己爹爹,就會露出笑容,嗆嗆呀呀地揮揮小手。玄淵每每抱著他、看著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軟得一塌胡涂,那種血脈相連的感受,讓他無比踏實和滿足。
每次都是原嘉寧催促他︰「行啦,該吃早飯了,吃完快點去辦理正事。你若是為了長生耽誤了正事,才會害了他呢。」
玄淵于是低頭親親小長生,戀戀不舍地吃飯,去前院辦公去。而等到傍晚,他又會急匆匆趕回來,再次抱住自家兒子親了又親,讓原嘉寧看了都忍不住有點吃醋呢。
總而言之,這個集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小家伙,替太子和太子妃夫婦帶來了很多很多的歡樂。
遠離燕京,他們偏安一隅待在金陵城里,也就遠離了政治斗爭的第一線,金陵成了他們的世外桃源,他們一家三口平靜地度日,親眼見證著小寶寶會翻身了,會坐了,會爬了,會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了,會走了,會跑了,會喊爹爹和娘了,每一日都有驚喜,每一日都美好得宛如在夢中。
原嘉寧以為這樣平穩安定的日子會長長久久地持續下去,可是就在長生快要兩周歲時,某一天,他忽然發起了高燒,並且沒多久就開始上吐下瀉,身上也開始起疹子。
看診的太醫臉色越來越嚴峻,他自己不太敢下定論,又叫來了留守金陵的其他幾名太醫,此時小長生的病況已經很嚴重,小寶寶難受地連哭聲都弱了許多。
太醫會診的結論是︰天花。
原嘉寧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心疼得都要抽搐。
天花?!
怎麼會得天花?
對于當時的人來說,天花是種很可怕的疾病,死亡率非常高。
臉色鐵青的玄淵直接下令︰「用盡一切辦法救治,不管如何,給我治好!」
太醫們無可奈何地答應,這種病,治愈率真的很低啊,只要得了病,哪里還管你是皇子皇孫,或是貧寒子弟?
玄淵轉頭又吩咐︰「將長生抱到偏院里去,在宮內尋找得過天花的宮女、太監來伺候,太醫們住進去,然後封鎖庭院。」
這是為了避免天花傳染而必須要做的措施,太醫們點頭應是。
原嘉寧抱起小長生,卻被玄淵示意女乃娘接手,原嘉寧說︰「我要親自照顧長生。」
雖然不知道長生為何會得到天花,但是母性的本能讓她不放心把寶寶交給其他人照顧。
玄淵冷聲道︰「不行,你沒有得過天花。」
原嘉寧熱淚盈眶,她咬著嘴唇說︰「我會注意,我一定要親自照顧他,我不放心,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在那里受苦。」
這麼小的孩子,又得了這種極為痛苦的病,再離開了娘的懷抱,他如何忍受得了?
玄淵仍然駁斥︰「不行。」
「我要去!」原嘉寧終于失去耐心,高聲宣布的同時推開玄淵阻攔的手,緊跟著太醫們就要朝外走。
玄淵用力拉住了她。
原嘉寧憤怒地試圖甩開他的手臂,大喊︰「放開我!我要去親自照顧他,那是我兒子,我不照顧他,誰來照顧?」
「不行。」玄淵的臉色雖然鐵青,眼神卻格外堅定。「已經病倒一個,你不能再出意外。」
「啊!」原嘉寧有些失控地大哭起來。「你放手!我要去看我兒子,嗚……都是我不好,怎麼就這麼疏忽大意,讓他得了這種病,嗚……我要去看他,其他人我不放心,我的長生啊……嗚……」
玄淵伸手將她攬進懷里,用力摟了摟,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去。我幼時得過天花,不會再被傳染,我去親自照顧兒子。」
原府的孩子里,原瑯和二叔家的小孩都得過天花,而且幸運地活了下來,多虧原府的及時治療和細心照顧。也因為這個緣故,在得知兒子患了天花之後,玄淵和原嘉寧雖然焦急心疼,卻還沒有絕望。
原嘉寧止住了淚,詫異地抬頭看他,問︰「那怎麼行?你還有正事要做。」天花是很嚴重的病,死亡率高,就算僥幸能治愈,也需要很長的時間,從發病到痊愈,大約要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
如果玄淵去親自照顧孩子,等于他也要被關在偏院里這麼長時間,這對于一國太子來說,根本不可能吧?
「什麼正事?救兒子才是正事。」玄淵沉聲道。
「那我和你一起去,幫幫忙。」原嘉寧乞求地望著他。
「不行。你冷靜點,親自照顧他很重要,但是在外面安排衣食住用同樣重要。我進去了,你就要在外面好好接應,衣物、吃食、用品和藥材都要確保安全地送進去才行。」
他抿了抿嘴唇,眼底閃過一絲殺機,又說︰「還有,將東宮徹底清查一遍,看看到底是誰惹出這件事。」
他和原嘉寧一樣,都不相信長生會莫名其妙得這種病。
原嘉寧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點了點頭。
玄淵招來了皇上給他的兩名暗衛,燕三和衛四,對原嘉寧說︰「燕三陪我進偏院,讓衛四跟著你,以後你和父皇通信聯絡都交給衛四去辦,他有秘密管道,快速又安全。其他有什麼難辦的事情,也可以詢問他。」
原嘉寧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