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嘉寧懷孕足月之後,也還算平安順利地生下了她的長女。
罷出生的小嬰兒都差不多模樣,五官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巴掌大的小身體,玄淵比量了幾次,說自己的靴子都能把她裝進去。
原嘉寧嘆了口氣,說︰「我本希望這一次也生個兒子呢,可惜是個女兒。」
玄淵倒是明白她的意思,並非重男輕女,而是出于多方面的考慮。如果這一次又生了兒子,那麼長生就不再是獨子,他雖然仍是皇太孫,但不再是唯一,如果他出了意外,太子依然還有兒子,而政敵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卑鄙無恥的伎倆,把太子的兒子們都暗殺光吧?
玄淵伸手模模她的頭發,說︰「別這樣說,雖然你是為了長生著想,可是畢竟對妞妞不公平是不是?如果她日後長大了,知道自己的出生不被父母期待,一定會很傷心。」
原嘉寧輕輕抱起女兒,低頭親了親她紅紅的皺皺小臉,說︰「我怎麼會不心疼她?只是這世道對女人太苛刻了,哪怕出身皇家,也未必就能確保幸福,女兒可要比兒子嬌貴難養了許多許多啊。」
玄淵笑起來,說︰「不知道當年你出生的時候,岳父岳母是否也說過這樣的話?每個父母都是心疼自家兒女的,可是兒女長大了,自會有兒女各自的人生,現在就想安排好他們的一輩子,那你還不得愁死?再說了,如果人人都像你這麼因為害怕女兒長大了不幸福,就不想要女兒,人人都只想要兒子,那兒子們長大了,都當光棍去?早就絕子絕孫了。」
原嘉寧輕輕白他一眼,說︰「你也知道女人很重要。」
玄淵失笑,原來她是擔心自己重男輕女、不疼女兒啊。
他從原嘉寧的懷里輕輕接過女兒,用手指輕輕拂了拂女兒的小鼻子尖,說︰「那你萬萬不用擔心,你不知道天下的父親其實多是疼愛女兒的嗎?那些一心想要兒子的,也多半不過把兒子當繼承人而已,可沒疼愛女兒那樣用心。」
妞妞雖然是個女女圭女圭,但是畢竟也是皇長孫女的名餃,玄昱的賞賜依然如流水一般從燕京送到了金陵,並且同樣難得地為妞妞賜了名字︰玄靜。
玄昱自己的女兒眾多,前面幾個他還有耐心親自取名字,後面女兒多了不新鮮了,他也不耐煩了,干脆就讓各個女兒的生母隨便取蚌名字,然後登記到皇室名冊上就算了。
與那些可憐的小鮑主相比,剛一出生就得到玄昱關注的妞妞,算是很幸運。原嘉寧抱著開始會笑的女兒,低聲說︰「你長大了可要爭氣呀,千萬不能自認為是女孩,就處處被人欺負。」
玄淵說︰「你大可不必為女兒操心,她啊,長大了一定反而讓我們操心。」小妞妞雖然還沒到百天,可是那聰明勁兒已經明顯無疑,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靈活得很,脾氣也很大很壞,只要她尿了拉了就會立刻「嗯嗯」叫人,女乃娘伺候得稍微慢一點,立刻就會嚎陶大哭,半天哄不好。
而且她特別喜歡被玄淵抱著,不管她原本有多生氣、哭得多厲害,只要玄淵抱起她,她就會很快止住哭聲,變得興高采烈,嗆嗆呀呀地開始和自家太子爹爹說起神秘的嬰兒語。
原嘉寧酸溜溜地說︰「難道這小家伙知道我曾經說過希望她是個兒子,所以只跟你好,不跟我好?看她長大了我疼不疼她。」
玄淵哈哈大笑。
太子妃吃自家女兒的醋,大概也是一種另類的幸福了吧。
只是身在皇室,這種幸福注定不會持久,妞妞周歲的時候,東宮里再起波瀾。先是突然有一位妙齡少女主動找上了玄淵,自稱是葉姨娘的娘家佷女,因為家鄉遭遇了水災,所以才到金陵投奔姑母,結果輾轉得知姑母已去世,而姑母的兒子卻成了太子,所以就找到了自己的太子表哥,希望被收留。
這位少女叫劉香玲,據說是跟隨商隊從安徽鄉下一路來到金陵的。
葉姨娘原本確實姓劉,小時候因為家中遭遇了洪水,和當時一起在外玩耍的表姐枝兒一起漂流在外,和家人失去了聯系,後來又遇到人口販子被輾轉販賣,直到被原嘉寧的母親雲青蘿買下來,才算是過上了安穩日子。後來葉姨娘曾請人打听自己老家親人的情形,但一直沒得到消息,以為自家親人都已經遇難,也就漸漸斷了念頭。
這個劉香玲此時突然冒出來,自稱是葉姨娘弟弟的女兒,而且居然能將太子玄淵的身世和葉姨娘聯系起來,她不過是個偏遠鄉下的村女,居然會知道「原瑯就是太子」這連一般低階官員都不知曉的秘密,怎麼看怎麼有問題。
再加上這個劉香玲容貌美麗無比,杏眼桃腮,瓊鼻瑤唇,身段窈窕,每次看著玄淵都深情脈脈、楚楚動人,與其說是找表哥,不如說是尋情哥。
原嘉寧越看她越討厭,見了兩次之後,就將她安排在原本安置四大宮女的偏院里,不願再見到她。
原嘉寧對玄淵說︰「你打算怎麼辦?」
且不說她到底是不是葉姨娘的親佷女,就算是真的,那也是萬萬不能相認,因為在皇家的表面記錄中,玄淵的生母與原府中的葉姨娘沒有一點關系,那葉姨娘的佷女自然也和尊貴的太子殿下扯不上淵源。
玄淵說︰「既然她被推到了台面上,那麼無論派多少人去查證,恐怕她的身分都不會有問題,這是有人又不安分了,想利用我的出身大做文章。」
原嘉寧斜晚他問︰「她可是美人呢,你收還是不收?」
玄淵同樣斜晚她,不悅地說︰「留個不安分的美人在身邊,讓她害我嗎?你呀,以後少在這上面小心眼。」
原嘉寧也覺得自己小心眼了,這樣下去只會惹人討厭,便訕訕地笑了笑,可是心底終歸是不舒服,忍不住又小聲嘟嚷一句︰「我還不是因為在意你!你看她盯著你的眼神,垂涎三尺,只差沒明說想做你的女人,討厭死了。」
玄淵無奈地苦笑。
原嘉寧平素端莊大方,可是只要一涉及到和他稍微親近的妙齡女子,她就會特別緊張兮兮,全沒了當年長姐和現在太子妃的風度,變成一個愛吃醋的小女人。好吧,他心底其實還是挺樂見她偶爾使使別扭的小樣子,也別有風情呀。或者說,根本就是他在暗中縱容原嘉寧,讓她越來越不想隱藏情緒,在他面前不會再擺出長姐的架子,而是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疼他,同時也想要獨佔他的小女人。
其實原嘉寧的擔憂也不無道理,如果劉香玲真是玄淵的表妹,依照玄淵格外看重親情又很孝順葉姨娘的性格,也難說他不會分心去照顧她,而孤獨無依的美貌表妹依賴著表哥生活,對表哥生出傾慕之心,那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只是原嘉寧並不知道,玄淵太子做久了,原本就極強的防備心現在更是登峰造極,別說什麼來歷不明的表妹了,就是他的親妹妹,他也未必肯去分心照顧。他的血脈里,畢競也繼承了玄昱一部分的冷心絕情。
原嘉寧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到底該怎麼處置劉香玲,這個女人既然知道了太子的真正身世,自然就不能再放她到民間去,誰知道如果她心懷怨念之後,會如何胡說八道?
老百姓向來就愛听有關皇室和達官貴人們的各種秘聞,越曲折離奇、越香艷背德越好。
按理說,將她秘密處死是最簡單的方式。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她一個小女人其實沒啥分量,是把她找出來,又處心積慮送到東宮的幕後人物,才更讓人擔心吧?
玄淵琢磨著自己該如何安排這種種事情,該如何查明真相,甚至主動反擊。原嘉寧忽然說︰「哎呀,我真的看著她煩死了,她在東宮里多住一天,我就不舒服一天,不如干脆把她送到燕京去,父皇不是很萬能嗎?讓他去處理,反正這也算是他當年惹下的麻煩。」
玄淵眼楮一亮,雙手猛然合掌一拍,說︰「妙!妙計!就這麼辦!」
劉香玲的背後明顯有人操作,而這個操作者又明顯對東宮不懷好意,讓父皇動用國家的力量查辦此事,豈不比他親自來辦要容易得多?而且還能免了父皇的猜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