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大概都知道了!黎瑾坐在餐桌旁,拚命的維持面無表情來聆听定叔述說杜家的歷史。
蘭姨進進出出的拿條潔白的抹布,擦拭著早就光可鑒人的家具,不時的朝黎理和杜平這頭飄來滿意的微笑。
另外一些人,據說是老太爺身旁的貼身武官、和老太爺一起自軍中退下來的伙伴,還有幾個不知是被哪個單位派來駐衛在這里的神秘人物,當然,還少不了黃小姐和李小姐,川流不息的人們用著各式各樣的借口︰喝水、找磨刀石、找東
西,來來往往的盯著黎瑾和杜平看,還不時的穿插著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聲。
「所以老太爺如果要出席婚禮的話,勢必引來很多的記者,還有老太爺以前的舊部屬及幕僚。這樣的話,你們的私生活就會曝光,你們要好好的考慮清楚……」定叔有條不紊的說著,並且逐一的在面前的白宣紙上,用藤飽墨汁的毛筆,以蒼勁的筆法寫著草書。
行雲流水的草書猶如雲中龍似的在紙上游走,黎瑾心不在焉的听著定叔的話。婚禮、記者……慢著,他到底在說些什麼?黎瑾遽然心驚的拉回自己遠親的思緒,努力想集中精神去分辨他到底在說什麼。
但是他坐在那里,含笑的眸子不斷的向她掃來,教她怎麼靜得下心呢?黎瑾嘆口氣的看著一直微笑著點頭的杜平,拚命的想振作自己,卻發現自己只能傻傻的盯著對面的那個人看。
杜平朝她笑著挑挑眉。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在這棟大宅子中所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別想瞞得得過定叔。
定叔剛才所說的也有道理,他們的婚禮若請爺爺公開觀禮福證的話,勢必引起許多人的注意。爺爺以經隱居近三十年了,如果有可能,杜平不希望有太多好奇的外人來打擾爺爺清靜的日子……
看她漫不經心的喝著茶的樣子,杜平知道黎瑾其實是非常的緊張,因為她拿著茶杯的手正不穩的顫抖著。娶她成為他一生的牽絆,這個念頭越來越吸引他,他真的想馬上就將她帶到法院去,由公證人證婚,何需那麼多的繁文縟節?
「三十幾年前少爺跟女乃女乃結婚時,因為老太爺仍在軍中,所以那天是冠蓋雲集,所有的將級軍官都來喝喜酒。但是他們是先去公證結婚才宴客的,我想你們也可以依他們的例子辦。最主要是這樣一來,老太爺可以早些離席。」定叔說完望著杜平等著他的響應。
「也好,日子跟宴客方面……」杜平滿意的指著定叔在宣紙上所寫的字。
「日子我已經看好了。就只等孫少爺稟明老太爺,我就可以交代下去,要他們去準備了。」定叔將一張紅紙遞給杜平,得意的說。
「嗯,這……」杜平挑起眉正要說話,卻被後頭的騷動打斷。
「老太爺,您小心點,留意這地板滑哪!」蘭姨追著精神奕奕的老人後頭叮
嚀道。老人則是柱著拐杖跨著大步走過來,黃小姐緊跟在旁的攙扶著他。
「爺爺,您當心。」杜平趕緊站起來扶著他坐下。「您在急些什麼呢?您不是常說急不急就是一口氣,自己怎麼這樣急匆匆的呢?」
「平兒,你跟黎瑾哪天結婚哪?我剛才听侍衛們在說這件事,老劉說你定叔交代要他們去找地方宴客。平兒,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沒有先告訴我?」老人明顯的相當不悅。
黎瑾瞪大眼楮的看著杜平,雞道……雞道他們所說的婚禮是指她跟杜平?這怎麼可能?她恨他……
「爺爺,我正想跟定叔商量商量後再告訴您。因為這件事畢竟定叔比較有經驗。」杜平盡力的安撫老人激動的情緒。
定叔見狀也趕緊搭腔。「是啊,老太爺。咱們得好好合計一下,這可是咱們杜家天大的喜事啊!」
老人的怒氣這才稍微舒解。「喔,那現在說得怎麼樣了?我急著要把曾孫哪!」
黎瑾開始感到急促的心跳似乎越來越大聲,沉重的壓力壓得她快要無法忍受。豆粒大的汗珠不斷的自額頭流下,很快的墜入衣領中,順著肌膚畫下一道涼意。
天啊!她還沒有準備好要結婚,而且,而且她……黎瑾惶恐的看著杜平。不,她不想嫁給他,她根本都還不認識他!但是昨天呢?那她昨天為什麼會拋開理智,不顧一切的與這個男人共赴巫山呢?理智的那一面不斷的詰問著她,而啞口無言的她,只能咬著下層的流著冷汗。
「爺爺,我們正在商量日子呢!我們可能先公證結婚,讓爺爺為我們主婚。黎瑾家里的長輩都不在了,所以就請爺爺主婚,請客的事再說吧!」杜平慢慢的說著,不停的注視黎瑾,她是怎麼了?
「嗯,阿定哪,趕明兒個把我的的裁縫找來,我得做件新袍子,等平兒娶媳婦時穿。」老人興匆匆的吩咐著定叔。
「是,老太爺。」
一陣車聲之後,門口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個戴著金邊眼鏡的年輕男
人,拎著個手提箱出現門口。
「陳大夫,你今天來得挺早的。」定叔笑咪咪的迎上前去,接過他手中的提箱。
被稱為陳大夫的年輕人和善的笑笑。「定叔您早,我想沒事就早些過來。老太爺今天覺得如何?」他一邊問著老人,一邊動手翻閱黃小姐遞過去的紀錄本。
「很好哪!小伙子,我孫子要結婚啦!」老人高興的指著杜平說道。
陳大夫放下手邊的紀錄本,趨上前去和杜平握手。「恭喜你了。我們沒見過面吧?我叫陳景文,現在由我負責老太爺的健康,不過我明天就退伍了。」
「謝謝你,陳大夫。我祖父多虧你們的仔細照顧。」杜平由衷地說。
「哪里。這位大概就是未來的杜夫人吧?身體不舒服嗎?臉色相當蒼白。」陳景文轉向一旁的黎瑾,關切地問道。
「沒事的。」黎瑾虛弱的靠著杜平,勉強的擠出個微笑。
陳大夫看了她一眼,動手為老人把脈。「我是個醫生,退伍後我會到醫院報到。如果有事可以來找我,無論什麼事,只要我幫得上忙。」他說出一家頗具規模的教學醫院的院名,和相當特別的科別。
「謝謝你。不過,我想我跟黎瑾去拜訪你的機會不大大,但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杜平伸手將黎瑾攬得更緊,直截了當的說。
「黎瑾?唔,十分美麗的名字,跟人很相襯。」陳大夫說著在紀錄本上簽名。「我看看,血壓、心跳都很好,飲食、藥物也控制得很好。oK!」
他站起來,隨即又湊近老人。「老太爺,雖然孫子要結婚了您很高興,但是您還是不能喝酒,免得血壓上升。」他仔細的叮嚀著。
老人听了可是相當的不滿意,他板起臉孔看著面前的後生晚輩。「小伙子,我孫子要娶媳婦了,你卻不讓我喝酒,這象話嗎?」
「老太爺,喝酒會影響你的健康,生氣也一樣!」陳景文邊收拾著所有的器具邊說道。
老人根本不想理醫生的話,悶哼一聲轉過頭去,杜平見狀連忙哄著他。
「爺爺,陳大夫也是為了您的健康……」杜平無奈的勸著他。
哼,你們懂什麼?孫子要結婚了,我當然要去敬酒,想當初……唉,黎瑾
啊,爺爺老,現在就只盼妳給爺爺生個曾孫子……」老人握住黎瑾的手,感慨的說。
黎瑾無言的看著他,心里卻為他的話苦惱不已。怎麼辦?事情怎麼會弄得這麼騎虎難下?她昨天真的是沖昏頭了,這下子要怎麼收場呢?
***
送走醫官,黎瑾沉默的跟在杜平的身旁。剛才杜平拉著她一起送客,她就想趁機會跟他把話說清楚,但現在……兩人沿著景象優美的道路走了快半小時,話卻似魚刺般的便在喉口。
「我們結婚後可以住在這里。或者妳想住台北,偶爾回到這里住住,當成是度假。」杜平停下腳步,托起她的下頜,輕聲的說著。
看著他滿臉溫柔,黎瑾忍不住的感到濃厚的罪惡感。但是現在不說明她的想法,只會令事情發展得更難以收拾。想到這里,她鼓起勇氣面對他。
「杜平,我們的婚事會不會太……」她話未說完,即見到侍衛老劉拚命的朝他們這頭跑,還不時的伸出雙手招呼著他們。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杜平心知有異,拉著黎瑾向老劉那邊跑去。
「孫少爺,快回去!老太爺……老太爺剛倒下去了。」老劉氣喘叮叮的,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完。
杜平不待他說完,即拉著黎瑾拔腿就往大宅子跑。
***
「爺爺!你振作點,我馬上叫救護車。」杜平巷發狂似的報著虛弱的老人。
「孫少爺,不要移動老太爺。我們已經聯絡醫生了,他們馬上就到了。」黃小姐跟李小姐拿著血壓器為老人量血壓,同時警告他。
杜平跟本就听不進她們所說的話,定叔只好要侍衛們架住他,免得他因太沖動而移動老人。
除了剛剛才送走的陳景文之外,又有幾為年紀較長的醫生也隨後趕到,他們復診之後,一致決定,不要將老人送去醫院了,因為他的身體實在太虛弱,禁不
起這些折騰的。
「爺爺,你覺得怎麼樣?」杜平坐在床頭,憂心忡忡的替老人擦著汗珠。
「平兒,爺爺大概不行了。」老人重重的喘著氣。
「爺爺!」杜平恐懼的緊緊握住他的手。
老人搖搖頭。「生死有命,爺爺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親眼看到你結婚。」他斷斷續續的說著,「黎瑾,妳,定要好好的扶持平兒,做個賢內助。」
黎瑾惶恐的走過去,將手放在老人等待的掌中。「爺爺……」
「老太爺,我看這麼辦吧!就讓孫少爺跟孫少女乃女乃在您面前結婚吧!這麼一來,您老人家就能替他們小倆口主婚了。」定放在一旁擦著眼淚說。
老人的眼中立刻燃起了一絲希望的光芒。「好,好,快去準備,把我過年做的那件長袍找出來,快去!」
「老太爺,我馬上去。另外蘭姨已經把當年少爺跟少女乃女乃結婚的禮服都找出來了,我馬上要她去拿給孫少爺跟孫少女乃女乃穿。」定叔非常有效率的指揮著手下,並且一五一十的向老人報告。
捧著那件泛黃且充滿刺鼻的樟腦丸味道的白紗禮服,黎瑾只覺得自己似乎飄浮在雲端的不切實。結婚……怎麼會是這麼突然的事呢?她感受不到絲毫的喜悅,只有苦惱……
「黎瑾,妳怎麼還沒換衣服呢?」杜平推開門,看到仍呆坐在床上的黎瑾,他快步的走過去圈住她。「我知道這太匆促,也太委屈妳了。可是,他們說爺爺可能撐不過今天了……我保證,以後我一定會補償妳的。」
以後……黎瑾猛然抬頭有著他。「杜平,我很抱歉!我……我不能嫁給你!」她哭著將婚紗塞回杜平的懷中。「對不起,可是……我真的不能!」
杜平臉上寫滿了驚愕及不解。「我不明白,黎瑾,我以為經過昨夜……」
「那是我們被沖昏頭了,你記得你自己說的嗎?我們一時之閑失去了理智……我……我們根本都還是陌生人,我……」黎瑾擺擺手,卻不知道怎麼說明自己的想法。
杜平看了她半晌,像是件了某個決定似的嘆口氣。「黎瑾,也許是我會錯意了。但是,我懇求妳,就算是演戲好不好?求求妳看在那個垂死的老人份上,跟
我演完這場戲,好嗎?」
「杜平︰…」黎瑾抬起頭,抹去游捶的淚跡。
「求求妳,這是他臨終的最後心願,妳忍心讓他抱憾的走嗎?」杜平懇求的說︰「我不會要求妳留下來,只要演完這場戲,妳隨時可以走的。黎瑾,他的時間不多了,求求妳。」杜平眼角隱隱的泛出淚光。
接過他手中的婚紗,黎瑾唱嘆的將那伴婚紗穿上,心中卻是百感交集。沒想到她是在這種情況下穿上白紗!她看著鏡中的自己。
「黎瑾,我最美麗的妻子。」杜平托起她的臉,在她唇上印下極為纏綿的一吻,久久才放開她。
「杜平……」黎瑾雖明知這只是一場戲,卻仍為他的溫柔感到臉紅心跳。
杜平放開她,深深的凝視著她,似乎是想將她印在腦海似的。「我們走吧!」
「孫少爺,老太爺他……」蘭姨跑進來,焦急的大聲喊著。「快一點,他怕要不行了。」
杜平二話不說,拉著黎瑾就往老人的房間跑,高頭大馬的他跨著大大的步伐,黎瑾只能拎著長長的白紗裙擺,三步並作兩步的緊跟著他。
房門一打開,有個西裝筆挺、表情嚴肅的中年男人立刻讓開身子。
「林律師,就照我剛才說的吧!平兒,你穿起你父親的衣服,跟他真像是同個模子剌出來的一樣。黎瑾,來,讓爺爺好好的看看妳,我總算盼到平兒結婚了。阿定,開始吧,扶我坐起來!」老人的精神似乎比剛才好多了。
在老人面前,他們由林律師證婚,老人主婚,全宅邸的人都擠在小小的房內觀禮。在杜平說完那句中氣十足的「我願意」之後,老人已經不支的躺了下去。
看著老人殷切的期盼,黎瑾也低聲的說出她的誓詞,然後林律師微笑的看著他們,「恭喜,你們已經正式結為夫妻了。」
黎瑾只覺得腦門發麻,瞪著手中那把剛才蘭姨匆匆塞給她的致瑰,那是從園中剪下、摻雜數種顏色的玫瑰花束。
「平兒,爺爺不行了。黎瑾,妳現在是杜家的人,是我杜家的媳婦兒了,要好好的跟平兒生活,要……要夫妻和……和睦……」老人還沒說完,手即無力的
垂下一爺爺,爺爺!」杜平輕輕的搖著老人的手。「爺爺!爺爺!」淚水自他的眼眶不斷的溢出來。
「孫少爺,你要節哀。最起碼老太爺他走得很安詳,心願也都達成了。」定叔含著眼淚說。
「是呀,孫少爺,況且現在有孫少女乃女乃了,老太爺應該是很安心的去了。」蘭姨捧著一大疊的壽衣跟壽鞋進來,交給定叔。
「杜平,你要節哀順變。」黎瑾抿著唇,看著他哀痛欲絕的撫尸痛哭,她蹲在他身旁,淚汪洋的扶著他。
「孫少爺,你跟孫少女乃女乃先去休息一會兒吧!待會兒我們為老太爺更完衣之後,你們在進來拜別他老人家,所有的事我們會料理的。」定叔也是老淚縱橫的扶起杜平。
杜平整個人已經沒了頭緒,,他靜靜地任劉水淌流。
「杜平……」黎瑾擔憂的看著他。他們回到房里後,蘭姨已經找好素色的衣物給他們換上。「杜平……」
杜平茫茫然的轉過頭看著她。「他走了。黎瑾,他走了!我從小就沒父沒母,是爺爺一手把我養大的,我還沒有好好的孝順他,他就走了……」
「杜平,你不要再說了。他知道你的孝心,你只是工作太忙了。」黎瑾忍不住將他擁進懷中。
「借口,都是借口!我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座深宅大院中終老,我真是不應該!」杜平將頭埋在她懷中,低聲的吼著。「天啊,我真是人不孝了!」
黎瑾沒有說話,只是不斷的輕拍著他的背,嘴里像是唱歌似的喃喃地說︰「噓,杜平,那不是你的錯。他知道的,他知道你的心!」
懷中的人漸漸的松弛了下來,黎瑾仍沒有放開他,只是不斷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喃喃的安慰著他。
***
在一連串的法會儀式之後,老人終于人土為安,一生奉獻給黨國的他,在死
後也是備極哀榮,他的棺木覆蓋上黨旗及國旗,然後葬在他生前即已選定的墓園中,從此永與藍天白雲、青山綠水為伴。
老人不在了,那隊派來駐衛的神秘人物也撤掉了,連大門口的警衛也消失不見。黎瑾坐在門前的階上,感慨萬千的看著冷清的庭院。
杜平和定叔不知在爭論些什麼,只見杜平不斷的說著,而定叔滿臉不以為然的猛搖著頭。
黎瑾好奇的瞧著他們,模模身旁的行李。剛才杜平告訴她,今天要到台北市辦事,所以她也打算離開了。最後一次再環顧四周,這個地方她永遠不會忘記。在這里她由女孩變成女人,也是在這個地方,她披上白紗,對那個男人許下她的承諾,雖然明知那是假的,但仍是教人難忘的經驗。
杜平肯定說了些什麼話,令定叔非常的不高興,只見杜平跨著大步走過來,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黎瑾。
「孫少爺,老太爺要是知道了,他會不開心的。」定叔著急的說︰「況且孫少女乃女乃……」
「就像我所說的。定叔,我答應她了,我想這樣是很合理的。」杜乎說著提起黎瑾的行李,向他的黑色車子走過去。
「但是林律師說……」定叔仍不死心的跟列車旁。
「定叔,我不管林律師說什麼,已經結束了。叫林律師照我的話去做,我沒有時閑再去管這些事,我已經耽擱了快半個月了,公司里有一堆事等著我回去處理。」杜平發動引擎,調整著後視鏡告訴定叔。
「那孫少女乃女乃……」定叔猶不放棄的轉向黎瑾。
「定叔,麻煩你就照我所說的告訴林律師,我不希望再旁生枝節了。我們該走了啦,不然待會兒台北市會塞車。定叔,你保重了。」杜平說完一加油,車即沖出大門。
黎瑾只來得及伸出手去揮動一下,車子已經轉了個彎,將大宅子遠遠的拋在路的那一頭了。
在洋溢著〝聖母頌〞的音樂聲中,車身保持平穩的不斷向前行進。他們都沒有說話,但是黎瑾卻意識到杜平正不斷的透過眼角瞄著自己,因為她也是停不下
來的偷偷打量著他。
路旁的車子越來越多,房屋也越來越密集,路標明明白白的標示著——離台北市是越來越接近了。
而他,卻仍一直沉默以對,她該說些什麼嗎?黎瑾瞪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木然的想著。
懊怎麼說呢?又該說些什麼呢?黎瑾嘆口氣,將頭抵在玻璃窗上,不斷的問著自己。
***
他是不是該說些什麼呢?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走出他的生命?杜平又再次從眼角悄悄的看她一眼。
這絕不只是一場趨近後的激情,杜平清楚的感覺到彼此閑相互的吸引。起碼,在那天晚上,黎瑾是真誠而坦白的,她其實的存在就像是空氣中彌漫的曇花香氣般的不容否認,她為什麼要否定那一夜對他們彼此的意義呢?
他該放她走嗎?他能忍受失去她的日子嗎?還有剛才定叔所說的那些話老太爺已決定將大宅子跟一些產業都留給黎瑾了。
而他卻要林律師撤銷他們的婚姻關系,難怪定叔會那麼生氣,他大概以為自己是兒戲婚姻的人吧!他哪想得到,不想要這樁婚姻的不是他,而是黎瑾!
車子終于走到繁華的市區,杜平將車子停在紅磚道旁,茫然的望著黎瑾。
「黎瑾,妳要到哪里去呢?」
黎瑾恍如大夢初醒般的看著他,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車外的車水馬龍。「我也不知道。你讓我在這里下車好了,台北我很熱的。」
「黎瑾……」杜平欲言又止的看著她,心里滿是濃濃的擔心。在丑陋市容中的她,好象隨時會被奇形怪狀的建築物吞噬了般的渺小。
「什麼事?杜平,我們就此分手吧!」黎瑾試圖教自己能灑月兌點,但心中卻充塞著洶涌的情緒,澎湃起伏得令她覺得自己非常脆弱。
「黎瑾,如果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打電話到公司或是跟﹝查理的店﹞里的查理聯絡,我隨時會到妳身邊的。」杜平將自己的名片遞給她,並且在背面寫上查
理的店的電話。
黎瑾感動的接過名片,朝他淡淡一笑。「杜平,謝謝你。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把我從一團混亂中拉了出來,我真的很感激你。」她隨即開門下車。
杜平感慨萬千的看著站在路旁的她。「黎瑾,有時人與人之間,恩怨並不是一比一的去償還或要求,最重要的是要有心。」
「杜平,再見了。」黎瑾拎起她的小行李箱,朝他揮揮手,馬上就隱沒在下一波過馬路的人潮中。
「再見。」杜平喃喃的說著,看著她飄逸的長發在深秋的勁風中不斷的飛舞、飛舞著……
黎瑾站在街的轉角再次回頭,他仍在那里,但是她必須離開他。因為她不相信短暫的激情,她要的是能生生世世、天長地久的依偎,所以,再見了,杜平。
黎瑾甩甩頭,轉過街角,再次投入冷漠約台北街頭的人潮行列中,關于山中的那一夜,只能永遠放在心靈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