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籮寶貝 第八章

吃了一頓充滿火氣的晚餐,若要說楊西籮的腸冑有辦法吸收,那才真的有鬼。

與嚴世開吃完一頓食不知味的痛苦晚餐後,回到家已將近九點。

正當她以為自己終于擺月兌纏人的嚴世開而略松口氣時,停在家門前的一部銀白色保時捷卻令她臨時改變了主意。

「嚴世開,你要不要進來我家坐一下?」下車前,她丟下了一句話。

這突然的邀約讓嚴世開有些受寵若驚地點了點頭。

兩人進了屋內,果然就瞥見紀沙舟正坐在客廳中央。而令她皺眉的是,除了楊南筠,所有家人都坐在客廳中,不知正談著什麼話題,她一推開門,一陣笑聲隨即而來,感覺上氣氛頗為融洽。

她與嚴世開一出現,原本融洽的氣氛卻立刻不變,變得有些古怪。

「西籮,你回來啦!沙舟等你好久了!」先開口的是巧姑媽。雖然,乍見到她與嚴世開走在一塊覺得相當奇怪,但她只是瞄了嚴世開一眼,沒有多問什麼。

巧姑媽的話並沒有引起楊西籮熱切的反應,只見她冷淡地掃了紀沙舟一眼,隨即親密地挽住了嚴世開的手。

「世開,你先坐一下,我去幫你泡杯茶。」聲音細細柔柔的,听起來有些刻意做作的味道。

她突然轉變的態度,讓身份一下轉為「上賓」的嚴世開反倒有些惶恐,只見他訥訥地朝在坐的楊家人點點頭後,坐到沙發上。

楊西籮的舉動,當然,又引起楊家人一陣錯愕,楊西籮的「恐嚴」情結,大家再清楚不過,這會兒,怎麼……

幾乎是同時,大家很有默契地將眼神調向紀沙舟,想從他眼中看出些端倪。

然而,大家卻失望了,紀沙舟溫文的臉上並沒有多余的情緒,他只是眯著眼、銳利地追逐著楊西籮的背影。

由楊西籮刻意疏遠的態度看來,明眼人都知道小倆口正鬧著別扭,所有在座的楊家人識趣地互望一眼後,均有默契地起身。

「沙舟,嚴先生,你們多坐一會兒,時候不早了,楊伯伯先上去睡了。」最先逃離現場的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楊老爹,其次是巧姑媽與楊家姐妹兩人。

等到楊西籮端著一杯熱騰騰的茶出來時,已然空了的客廳雖令她一怔,卻也立刻明白家人的用意,立即恢復了常態。

她仍是不看紀沙舟一眼,端著茶杯挨到了嚴世開身旁,以一種甜得化不開的聲音道︰「世開,來,喝茶!」

這隊得二五八萬的聲音讓嚴世開差點自椅子上跌了下來。盡避楊西籮一直是他的夢想,他也以追上她為畢生職志,但或許是她不假辭色的釘子踫太多了,這樣反常的態度,反而讓他渾身不自在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一旁的紀沙舟卻不動聲色,緊盯著楊西籮的眼神更加銳利。

「怎麼了?不喜歡喝茶嗎?」感覺到那緊盯著自己的目光,楊西籮傾身故意靠近嚴世開,近到了她吐出的氣直接噴到對方的臉上。

臉上的酥麻讓嚴世開整個人已經癱軟一半,另一半還沒淪陷是因為臉上的蘇麻感突然消失,同時,他的西籮寶貝發出一聲驚呼。

等到他所有被誘惑的感官全被趕回角落回神時,局勢已然底定,本來安穩坐在另一頭的紀沙舟,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邊,一只手緊緊地蹊著他的西籮寶貝。

「紀沙舟,誰允許你可以這麼對我,放手!」對紀沙舟這突如其來的粗暴,楊西籮怒不可遏地掙扎著,對方卻全然不為所動。

一見到此狀況,嚴世開立即起身,想來個英雄救美。

然,根本還來不及有任何動作,紀沙舟不容拒絕的陰沉聲音便以泰山壓頂之勢壓了過來——

「嚴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請你先離開,我跟楊西籮還有一些事要解決。」句子結構雖維持著最禮貌的文法,但眼神所透出的凌厲之氣卻銳利得駭人,逼得嚴世開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我……」嚴世開本想在美人面前逞個小威,一報上次精品店中被屈辱之仇。然而,不爭氣的腳步卻在對方眼神逼視下變得遲疑。

「嚴世開,別听他的,你盡避留下來。」見對方似有退縮之態,楊西籮趕緊出聲聲援。

美人的支持雖可狀膽,但嚴世開不是草包,「形勢比人強」這句話他總也听過,「好漢不吃眼前虧」更是他一向奉行不二的生存法則。

「既然你們有事……我看……我還是先回去好了……再……再見!」嚴世開支支吾吾地說完,轉過身,眨個眼,人已不見。

他一離開,紀沙舟立刻抓起楊西籮,大步就跨向門口。

「放開我,你想干什麼?」楊西籮抗拒地扳著他的手。

紀沙舟充耳不聞,抓住她的手更加地用力。

「紀沙舟,我警告你——」

這一聲震撼天地的大吼,楊家人當然全听到了,不過,卻沒人來解救她,真的,連一個因為好奇而下來的人都沒有。

***

紀沙舟把楊西籮拉進他的銀色跑車中。

「紀沙舟,我要告你綁票兼謀殺。」楊西籮一面揉著發紅發痛的手腕,一面氣憤地對著紀沙舟吼道。

「你今天一整天都和他在一起?」紀沙舟卻答非所問,聲音雖沉穩,卻隱含了山雨欲來之勢。

「沒錯,我和他度過了非常‘浪漫’又‘美好’的一天。」

紀沙舟好看的眉頭添上一層陰霾。

「Baby,如果你的目的是為了引起我的妒意,我承認,你剛剛的行為已經達到效果,可以適可而止。」

「適可而止?」楊西籮夸張一笑。「請問你有什麼立場要我適可而止?我楊西籮愛和誰在一起,沒有人可以干涉我,包括你。」

雖然心知一切全是瑟娜的片面之詞,但她的心顯然地已受到侵蝕,那蝕出的小洞迅速被各種莫名的強酸腐蝕,使她的理性被蒙蔽,全憑意氣行事而只想說出一些刺傷對方的話,以維護自己已受傷的自尊。

她的話顯然達到了預期的效果,只見紀沙舟的目光不再冷靜,微微透出一絲惱怒的光芒。

「Bany,只是一場欠缺溝通的小小誤會而已,有必要說出如此決絕的話嗎?」

小小誤會……這幾個字誘發了她心中那經過兩日催化,如今已加了許多料的不甘與委屈,當下,一股強烈的酸楚令她開始口不擇言。

「對,我就是這樣一個小氣的人,專愛和別人計較這種‘小小’的誤會,既沒學識也沒有涵養,根本就是一個搬不上台面的賣面女,這樣說你滿不滿意?」說完,她立刻拉開門把,想沖下車,卻沒能成功,因為,紀沙舟拉住了她的手。

「我以為經過這兩天的沉澱,你可以完全冷靜下來——」

「我為什麼該冷靜?」她仍像刺螺般。「被當眾侮辱的人是我,我不該生氣嗎?還是你只袒護跟你家世背景相當的人,在你的眼里,我這個賣面女的自尊根本不算什麼——」

「楊西籮!」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卻是充滿怒火的高吼。

「如果你無法承擔任何後果,就不要說這些傷人的話語。你明知道我心中真正在乎的人是誰,為什麼還要故意安我那樣的罪名?」他瞪著她。

如果楊西籮夠冷靜,絕對可以發現紀沙舟眼中那抹被曲解的痛楚,但此刻的她理性早已被瑟娜的話語淹沒。

「你心目中真正在乎的人是誰,我沒興趣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是個傻瓜,可以任人戲耍玩弄。」昂然地抬起下巴,她毫不留情地冷道。

話一出,紀沙舟的臉色陡地一變,變得冰寒無比。

「原來,在你的心目中,我只是在戲要你、玩弄你嗎?」他冰冷的眼眯成一道縫,寒光自其中慢慢地透出來。

「我丟下一個重要會議,滿心期待地來到這兒等了一整晚,卻換來自取其辱的下場——」他冷笑一聲。「我真是大傻瓜一個!」說完,他陡地摔開了原本緊握住她的手,旋即發動了引擎。

他倏變冰寒的臉色讓她的心震了一下,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傷人,尊嚴卻讓她選擇頭也不回地拉開車門沖下車。進入家門前,隨後傳來的引擎怒吼聲讓她有種想回頭的沖動,但好強的她還是昂起下巴走進屋內。

***

「晴茵造型顧問中心」來了個意料之外的客人。

對葉書晴來說,會見到這個一向對她有嚴重偏見的瑟娜,實在令她訝異不已。不過,心中雖意外至極,良好的教養卻讓她的表情仍是一貫地優雅。

「有件事想找你幫忙。」瑟娜開門見山便道,臉部表情可看出些微地不自在。

當然,為了圓謊,迫于無奈之下,不得不來到這兒尋求協助,雖然,她向來看不順眼故作高雅的葉書晴。

其實,在這個織夢少女那顆不成熟的芳心中,嚴格來說,只要是對Max有「企圖」的人,統統被她貶入「不順眼人士」之林。

這一點,葉書晴可以了解,是以,也從來不把她的「不順眼」放在心上。此刻,她並沒有讓對方眼中的不自在加深,只是不解地挑了挑眉。

「下個禮拜六,我爹地生日,我想請你當Max的舞伴。」

葉書晴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為什麼?你不是最討厭我接近你的Max嗎?」她戲謔地道。

「你別想太多,我還是不同意你跟Max在一起,我只不過想請你幫我演一場戲而已。」瑟娜有些尷尬地別開眼。

「演戲?」葉書晴眼中浮現一絲疑惑。

瑟娜回過臉,把心中的計劃講出來,誠實招認對楊西籮所撒下的瞞天大謊。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幫你?」葉書晴的臉色沉了下來。

「很簡單,因為你愛Max。」她似乎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是愛Max的女人,就一定會認同我的計劃,那個楊西籮根本配不上Max,我永遠都不會認同她。」只要想起對方那張囂張的氣焰,一股怒氣就沖了上來,那個楊西籮憑什麼可以獲得Max的青睞。

「那個楊西籮……長得很漂亮嗎!」葉書晴的臉色和緩下來。

「丑死了。」瑟娜毫不猶豫便道。

她臉上那份鄙夷讓葉書晴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來,你對所有圍繞在Max身旁的女性都懷有很深的敵意。」

「一句話,到底肯不肯幫忙?」瑟娜只是冷哼一聲。

葉書晴沒有直接回答,沉吟了一會兒後︰

「Max……真的很喜歡那個楊西籮?」她又問了對方一個問題,只不過,語調有些遲疑。

瑟娜眼神雖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回答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那個楊西籮,但是,我從來沒見過Max眼中出現那種光芒,我討厭他那種似乎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的佔有眼神。」

這些話讓葉書晴的心涌起一片黯然。先前,透過哥哥葉晉平的轉述,知道了沙舟對自己的「觀感」之後,她曾經消沉了好一陣子。還好,忙碌的工作稍稍平復了黯然的心。此刻,瑟娜的話卻勾起了那被極力壓下的黯然與不甘,帶出了許多不願承認的妒意。

「這麼做……好嗎?」雖是疑問句,但其中早已透露了妥協的意味。

「沒什麼不好的。如果那個楊西籮與Max的感情夠堅定,別人是怎麼也破壞不了的。」瑟娜的嘴角閃過一絲快意的笑。

瑟娜的話讓葉書晴心中那一絲猶疑合理化,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悵然,她抬起頭望向窗外,剛好看見天邊耀眼的日落到了山的那一頭,透出了橘紅色的霞光。

***

超強的冷氣團再次席卷楊家。

想當然爾,楊西籮又是此次風暴的制造者。

最近,她就像跟世上所有人結仇一樣,每天繃著一張臉,就像一座隨時可以引爆的火山。

「小妹,家里就你比較會講話,你去問問西籮跟沙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不好?再這樣下去,面館里的碗就要破光了。」巧姑媽望著楊南筠,憂心仲仲地道。

丙然,巧姑媽話聲剛落,又听到匡唧一聲,無辜的面碗又砸了一個。

那天晚上的爭吵聲大家都听見了,從那天開始,紀沙舟足足一個禮拜未曾在楊家出現過,以及楊西籮足不出戶的怪異現象來看,連白痴都猜得出「代志」大條了。

不過,大家雖猜到兩人之間出了問題,任誰也鼓不起勇氣去詢問,因為,根據經驗法則,這時候誤觸地雷,爆炸火力絕對威力無窮。

楊南筠在大家收回對破碗同情的目光後,面有難色地看著巧姑媽說道︰

「巧姑媽,我不是不關心二姐,而是……二姐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去的結果,只有送死。」

瞅著她,巧姑媽只能嘆一聲,因為,小妹說的一點也沒錯,這時候去問,不但問不出什麼蛛絲馬跡來,說不定還會引爆家庭大革命。

楊西籮並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全落入家人的目光中,她只是惱怒地收著地上的破碗,又惱怒地將破碗丟進垃圾筒中。

連小小的面碗都要跟她作對嗎?為什麼連洗個碗都這麼不順利?她從滿是泡泡的水中再撈出另一個面碗,用力地搓著碗沿,像在發泄什麼似的。

其實,以面館如今的規模,這些工作根本輪不到她這個二小姐來做,但,負責洗碗的歐巴桑看到一臉殺氣的她,立刻主動讓位。

她用盡全力地搓著面碗,幾乎沒把碗面上的花紋給搓平,似乎把這碗當成紀沙舟的臉,毫不客氣地猛搓,愈搓火氣就愈大。

那個家伙有什麼了不起的?!她干嘛一定要想起他?他來不來都沒關系,她根本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

心中雖高喊著不在乎,但稍有一點智慧的人都了解,「不在乎」三個字是用來麻醉自己內心其實的「很在乎」。

而紀沙舟並沒有楊西隨想象中絕清,吵完架的隔天,他就被總公司緊急召回美國總部開會,根本不在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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