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這里的所有人,外人不能擅闖。」即便是他雷之亦,也不能如此闖進她的宅院。
「我只是路經此處,被美景所迷,又听見水聲才好奇走過來,沒想到遇見荷仙子戲水,唐突了。」她究竟是怎樣的女人?剛剛還笑得令他心疼,如今收起了方才脆弱的模樣,冷肅起一張臉孔下逐客令。
雷之亦被這仙姿絕色所吸引,這樣高傲的神情才該是屬于她的,方才那脆弱的模樣,不該再次出現在這般美麗的女子臉上。
「你還要看多久?」美眸怒視雷之亦一眼,這一眼卻沒有逼退他。
雷之亦反而放肆的打量起她來,在水中,她的身子若隱若現。
阮丹荷為了遮掩自己背過身子,雖然她的身子他全看過了,但那時她只是一個圓滾滾的小女娃,現在她可是女人了。
雷之亦放肆的眼神看著她背過身子,她的舉止不像受到驚嚇、倉皇,反而像是要賜給凡夫俗子得見自己美麗形態的仙子一般,她將自己的烏發順到身前覆蓋遮掩,卻讓背後的荷花紋身完整呈現出來。
雷之亦看了倒吸一口氣,贊嘆著,「多美麗的荷花啊!紋在荷仙子身上,是冷艷的美。」是巧合嗎?未來他的妻子,背後也需有荷花紋身。
阮丹荷看著雷之亦,笑他忘得徹底。「這是我在成年禮時落下的紋身,因為一名負心漢說,我紋了,他便娶我。」
「但那負心漢負了荷仙子?」那個男人肯定是摔壞了腦子,怎負得了這麼美麗的女人。
「我不是荷仙。」
「不是荷仙?那這荷池是……」
「吾名阮丹荷,這池子是我的,所以命名荷池。」
「阮丹荷……好美的名字。」雷之亦愛荷,如今這絕美的荷仙子就站在他的眼前,心中竟升起了一股想望。
他想得到這個女人!
他不是親昵的叫她小饅頭,而是一臉莫辨的神情,連名帶姓的喊她阮丹荷,對于她的名字,他有和當年一樣的評語,可他卻不記得她了……
「請不要兩眼發傻的直看著我。」阮丹荷一怒,對他不假辭色。
他剛剛兩眼發傻的看著她嗎?驚覺自己失態,雷之亦收起方才的傻樣。是啊!
幾年來他都可以毫無破綻的掩飾真實的自己,怎麼第一眼見到這個女子就發傻?
都怪她的笑聲太悲涼。
阮丹荷疑惑的看著雷之亦,是她眼花了嗎?她怎麼覺得雷之亦瞬間變換了神情,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雷之亦俊朗的笑容帶著邪氣,一副不可一世的氣勢。「丹荷,你,我要了!」
他竟敢跟她說他要她?她的怒氣一觸即發,但在雷之亦看來卻有無限風情。
「別氣別氣!我的好妹子,你生得這般孤高冷艷,怎能怪我想攀折你這朵絕嶺之花呢?」
她的確是他的妹妹,只是他不記得罷了。「丹荷地位卑下,何德何能讓公子執著。」
「別叫我公子,喚我一聲三哥。」
是啊!當年他們獨處的時候她的確都是喚他三哥,但很顯然這兩個字並不特別,對如今的雷之亦來說她只是初識,他竟就讓她這麼喊他。
「三公子,請你自重……」
「不對!是三哥,來,喚一聲。」
阮丹荷索性背對他,不發一語。
「不喊?那我要帶走你的衣服嘍!」
「你!」阮丹荷憤怒卻無言,如今她一身赤果的站在池水里,不得不低頭。
「來……過來一點,喊一聲給我听听。」
阮丹荷緩緩走近池邊,這回她的長發完全覆蓋住了她姣好的身形,沒想到一到池邊,他順手托起她,在她唇上落下深且綿長的一吻。
阮丹荷完全震懾住,她瞪大著眼看著眼前人,一直到他吻完放開她為止。
「你……無賴!」
「不是你、不是無賴,叫一聲三哥。」
阮丹荷隱忍著,她未著寸縷,無法從池子里起來與他大打出手,只能徒勞的抗拒。「我不要!」
「再倔強,我要繼續吻你喔!」
「不!」
看她急忙抬手阻止他,他笑著,將她美麗的半身全看在眼里,那笑很惡意。
「我喊、我喊,三哥,你行行好,放開我。」
仿佛施恩的天子,他放開了手,滿意的看她再也不從容的將身子沉入水中,撩過長發遮掩自己。
「丹荷,別允了別的男人,我說我要你就是要了,你若敢允給別人,我會把今晚的事說出去,還會加油添醋的破壞你的名節。」
「三哥,丹荷只是小小的侍女,配不上三哥的身分。」
「侍女?誰家的侍女,我要的人還沒有得不到的。」
「天市院。」听到了天市院,他會想起她嗎?阮丹荷再度有了期待。
但再次的期待只是換來再次的失望——
「天市院是嗎?我不放在眼里。記住了,你是我的女人了,等我。」天市院,莫非她就是那名總管阮氏?真是巧啊!
「你不會回來,你只會拋下我。」
「傻妹子,我會回來。」他往旁邊她的衣飾看了一眼,瞥見一件精巧的肚兜,他拿起。
「三哥,你做什麼?」
「這是定情信物,記得,別許了別人,要等我。」
一如他當年去得沒消沒息,這回依然走得無聲無息。
阮丹荷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受創的眼眸黯了。這八年來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真的開口說要她了,為什麼她反而不覺得開心?
雷司楓來到天市院前不久,才知道從八年前有人意圖謀害三弟開始,三弟就偽裝眼盲、偽裝心性大變來避禍。
三弟還對他說,七個兄弟之中他只信他,所以告訴他實情,整個天莊里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極為少數,他便是其中一個。
祖父十分寵三弟,所以三弟沒有告訴祖父他來天市院,但雷司楓可不敢保證祖父會被蒙在鼓里一輩子,他擔心有一天祖父知道了,自己成了三弟的共犯。
雷司楓見雷之亦深夜才由外頭回來,立刻發難,「我不是叫你乖乖的待著,就算要出門也一定要易容嗎?被認出來怎麼辦?」
「臨析城離京城數十里遠,誰會認出我。」
「天市院的人呢?」
「天市院里身分地位不夠的,哪里能去到天莊見過我,既然身分地位夠,就不會這麼容易被我遇上。」雷之亦笑大哥實在多慮,若以為他是盲的便罷,他都老實告訴大哥他是裝盲的,大哥還擔心什麼。「這小屋子太悶了,況且我不出去,今晚也不會遇上那位美麗的荷仙。」
「荷仙?」哪來的怪力亂神說法?就算是,這三更半夜遇上的不是妖魔也是鬼怪吧!怎會是仙。「我還以為你告訴我你之前游戲人間,跟那些青樓名妓的緋聞都是你偽裝的一部分,怎麼才剛來臨析,你老毛病就犯了。」一見他回來而且沒出什麼大事,雷司楓便放了心,也有余裕消遣他了。
雷之亦看了大哥一眼,知道大哥在笑話他,記得他跟大哥坦承那些事的時候,大哥非常不給他面子的指著他的鼻子大笑——
「你要告訴我風流多情的雷三公子,其實是個純情種?」
與那些女人逢場作戲的確非他所願,若不是今日一見阮丹荷便被吸引,他都要以為自己偽裝久了,對女人倒盡胃口沒興趣了。
雷之亦不理會大哥笑話他,只輕輕喃了一句,「荷仙子不一樣,這名仙子只能落凡待在我身邊,我決定了。」
「之亦,我們的婚配得由祖父決定,你別忘了羅家的雪真妹妹。」
「誰說我要娶羅雪真了,只有容貌的無趣女人配不上我。」
「該不會你要的是那個荷仙吧,你確定你不是撞邪了?」三更半夜的,不是荷仙,是狐狸精吧!專門在夜里吸男人陽氣的。
雷之亦斜睨了大哥一眼,才道︰「我說的荷仙子便是雷以欽的左右手,阮丹荷。」
阮丹荷!當年的那個阮丹荷!雷司楓豆大的汗珠都滴了下來,他求天告地的希望雷之亦來臨析城千萬別遇上阮丹荷,怎麼還是給他踫上了?
雷司楓苦著一張臉仰望著天,暗怨為什麼三弟要這麼相信他只帶他來,這下叫他怎麼守住這個秘密?時隔八年,當年的事大家少提了,再加上那件事對阮丹荷來說一定不是好回憶,如今以阮丹荷的身分應該也不會有人再刻意提起,但誰也無法保證這件事會成為永遠的秘密,到時三弟若知道了他和阮丹荷的往事,來問他怎麼辦?
「你曾說過天市院若真要對天莊不利,定與雷以欽有關,如今你接近阮丹荷,只是為了調查吧?」
「我說要她,大哥還不夠明白嗎?我要她不是為了調查雷以欽,而是其他原因。」雷之亦的笑高深莫測,令雷司楓頭皮發麻。
「這女人真的讓穿見一面就動心?」
動心嗎?雷之亦不確定,不過在深夜乍見那出水芙蓉,絕代姿容,他很難不被吸引。
見雷之亦又是一笑,那雙眼天生似會勾人魂魄般,雷司楓拭了拭額頭的冷汗,他有預感,從現在開始他得心驚膽顫的等著真相揭穿的那一天。
「她看到你,有認出你嗎?」雷司楓試探性的問了。
「怎麼可能認得出,我又沒來過天市院。」
听到這句話,雷司楓額上凝結的汗更大滴了。
雷司楓跟人借了推車,推了一車的干稻草,要回「家」鋪設屋頂。
想他堂堂天莊里的大少爺,哪里會做這種粗重活?所幸他平常就對什麼天莊家主沒興趣,也常常到天莊產業去巡視佃農們的工作情形,玩樂一般的跟那些農家子弟學做一些功夫,所以應該還是能完成這個工作的。
他們是來臨析城調查天市院的,所以只能低調地買下目前居住的這處居所,因為沒花多少銀子,住的屋子不但位于小巷弄內,屋況也有些殘破。
雷司楓盡其所能的修補,終究能住人了。可是這兩天下了點雨,才發現只修了屋壁,但漏了屋頂,于是今天雷司楓又要爬上屋頂修房子。
明明雷之亦的武功卓絕,修屋頂應該要讓輕功非凡的他來做才是,不過要雷三少去修屋頂比登天還難,今天要他陪自己去要些干稻草,已是雷之亦最大的幫忙了。
雷以欽及阮丹荷在城里的大廟廣場前發完賑災米糧,兩人正騎著馬要回天市院。今日阮丹荷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雷以欽也發現了,她好似想著什麼難解的問題,皺起了眉頭。
阮丹荷心中所想的自然是雷之亦,八年前雷之亦到臨析城是來避禍的,這一回呢?當年他們遇到伏擊他抱著她逃難時,她就發現他根本是雙目清明的,那日雷以欽只救回了她,沒人發現雷之亦的下落,直到隔日天莊的人來到天市院,說當時情況緊急,只先帶走了雷之亦沒有通知天市院。
她醒來後,面臨的就是大家同情的目光,她因為雷之亦受了重傷卻被拋下等死,更多人笑話她,說雷氏本家之子,莫說名媛們都不一定入得了他的眼,他怎麼會去在意一個小女奴的死活?
但再恨他無情,這八年來她都沒說出雷之亦根本沒有眼盲的秘密,她知道他假裝一定有其目的,或許是一份私心,她沒有揭穿他。
他曾說天莊家主的位置,打的是一場不見血的戰爭,如今他又來天市院,是又出了什麼問題嗎?
阮丹荷不禁氣自己,為什麼還要為雷之亦擔心……
此時街上一個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個男人戴了帷帽,而且只是背影,但阮丹荷這一生看太多次他的背影,次數頻繁到令她心痛。
是他!是雷之亦!
阮丹荷策馬追上了前方的男子,攔住他的去路。
戴著帷帽的男子沒有一絲驚慌,在馬匹險些踩到他之前止了步伐。
「阮姑娘,對不住擋了你的路。」化名為田楓的雷司楓說完便把雷之亦給拉到了一旁向阮丹荷道歉。
「這位公子識得我?」
「雷家在大廟前賑災放米糧,誰人不知你就是雷家阮總管。我弟弟他擋了阮姑娘的路了,實在對不住。」
「他是……你弟弟?」他不是雷之亦嗎?可那身形、那背影……實在太像了。
「是的!我叫田楓,住在城西,他是我的弟弟田亦。」
田亦?也有個亦字,但不是雷之亦。「我不信,他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而且以他閃過馬匹撞擊的靈巧身手,分明會武功,不是一般臨析城百姓。
旁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雷司楓較低調,識得他的人不多,所以來到臨析城他沒有易容。
化名為田亦的雷之亦對自己的易容有十足信心,于是他揚手拿下帷帽,帷帽一落,眾人皆吃驚的倒抽一口氣,這人的容貌奇丑無比,一大塊的傷疤幾乎佔去了他整張撿。
阮丹荷看著那男子的面容,猶疑了。難道是她錯認了嗎?
「舍弟幾年前被火燒傷了臉,因為這疤的關系常戴著帷帽看不清路,可能因此擋了阮姑娘的道,對不住。」
不!這人不會是他。雖然身形相似,但以雷之亦的個性,就算是易容也不容許自己端著這張丑陋的外表,他成性,頂著這張臉怎麼勾引女人?
阮丹荷因那張臉而釋疑,俐落下馬,一如往常笑容示人,雖然那笑容有禮卻沒有溫度。「田楓公子莫這樣說,是丹荷錯認了‘仇人’,剛才才會如此無禮。」
仇人?若阮丹荷真是認出了之亦的身形,那麼他指的仇人是之亦嗎?雷司楓理解阮丹荷的想法,當年她可是被丟著等死的。「也不能怪阮姑娘,只是舍弟戴著帷帽是怕嚇著了他人,可能因此讓阮姑娘誤認他是鬼崇之人吧。」
「如此是丹荷失禮了,稍晚丹荷會親自上門賠罪。」
「這……不用了。」還來?雷司楓冷汗直淌,他希望這兩人最好一輩子都別再接觸。
「不行,我堅持。田亦公子,方才是丹荷失禮了。」阮丹荷說完,一個福身便立刻上馬,跟上了隨後駕馬而至的雷以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