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染霜林醉 第八章 曉來誰染霜林醉

看著方玉航幾乎狼狽而逃的身影,燕曉來不由得輕輕彎起唇角,一手輕執純白薄瓷的茶杯,杯中的涼茶呈清澈的琥珀色,倒映出她的眉眼,酸酸的,澀澀的,卻固執地帶著淺淺的笑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燕曉來轉身看去,卻是不知何時,床沿已多了個雪白的身影。

她彎起眉眼,「你的琉璃手串很漂亮,我很喜歡。」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你怎麼會在這里?天色已經很晚了呢!」她繼續笑問。

「奈何郎心如鐵,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她猛地站起來,臉色蒼白,似乎籠上一層薄霧,身形微顫,轉身向外走去。

「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傷心斷腸淚。」

只听「哧」的一聲,燭風顫巍巍地晃蕩著,雪衣微起,復又平整地貼在來人的身上,如玉般精致的容顏上,緩緩地沁出了絲絲血色。

迸南溪微微詫異,手指在自個兒臉蛋上輕輕敲了敲,笑言︰「我原以為你很是鐘情這張皮囊的。」

燕曉來冷顏看著他,這男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的房間,她自然不會小瞧了他去,只是這人也著實可惡,一句「賤人」怕是當之無愧。

也罷,今日既惹得她惱了,大家便都不要好過了。

迸南溪向她走過來,他好看的桃花眼水汪汪似的,四周略帶紅暈,眼形似若桃花,睫毛長,眼尾稍向上翹,黑白並不分明,眼神似醉非醉,「誰惹‘曉來’醉?」

連接著幾聲哧哧作響,空氣被快速地劃破,古南溪雪衣寬袖翻飛,一時間如一只巨大的雪蝶在翩躚起舞。

他搖頭輕笑,眉眼間滿是不贊同的笑意,「好好一串手串,你何苦這樣來糟蹋?」伸出的掌心里,卻是滿滿一把琉璃珠,璀璨的光華在燈光下搖曳生姿。

燕曉來冷笑,「呼」的一聲細響,古南溪臉色微變,掌心的琉璃珠「嘩啦啦」地都掉落在地板上,刺耳地劃破這一室的靜謚。

迸南溪四肢皆在舞動,時有狼狽,神色中漸漸帶著吃力,這每一個攻擊都是一顆七彩琉璃珠,以一條細若銀絲的天蠶絲相連,被控于對面的紅衣女子縴縴凝脂間。

這琉璃珠,擊不碎,捏不粉,這天蠶絲,夾不斷,融不滅,一時倒真無法可想,只能堪堪躲過這一珠連一珠的攻擊。古南溪額間不由得落下冷汗,他忽然想到,若是那女子齊發這七顆琉璃珠,他可還有招架之力?

平生如此,即使曾對臨著千軍萬馬,他也從未有如今這樣強烈的無力感,不由得用盡全力破招,終于微微咬牙,神色一凜。

燕曉來只覺眼前微微恍惚,似有無數個重影,手下微微遲疑,卻又一個身影也無了。

她的腰肢一緊,男人溫熱的氣息穿入衣領,她不由得輕輕一顫,然後左耳耳垂便被人含在唇齒間,被細細啃噬。

一絲難耐的申吟哽在喉際,她眼神微迷,神志卻還清醒。

「不錯,很舒服。」她微微喘息。

身後傳來男子低低的笑聲︰「就讓本將軍來慰藉你這女人寂寞空虛的心。」

燕曉來微微仰著頭,原本蒼白的臉上因泛起淡淡的紅暈,縴白的手指撫上身後人英俊的輪廓。

男人的手從衣襟探入,低首埋在她雪白的頸項間輾轉流連。

空氣變得灼燙起來,一切都急于得到爆發和解月兌。

「啪——」

男人四肢一陣無力,雙腿一陣顫抖,本欲用手撐住圓桌,掌間卻同樣失卻了力道,只听 里啪啦一陣碎響,茶杯茶壺碎了一地。

燕曉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轉過身來微微一笑。

「我雖然空虛且寂寞,有個把男人也未嘗不可,可是不久前才和你睡過,已經沒新鮮感了。」她輕輕地搖搖頭,似乎也十分無奈。

迸南溪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笑亦帶三分情的桃花美眸里幾乎要噴出火來,「這是什麼藥?」

燕曉來蹲來,眸中仍含著笑意,「看你的反應,大約是失心散,無宴門青衣獨創,百年老字號,入肌理則渾身失力,神志微迷,如置夢般,最適合調戲美男用,無論是高大威猛型,月復黑心腸型,武藝高強型,柔弱小白型,都輕而易舉手到擒來,無副作用,十兩銀子一瓶,童叟無欺,請認準無宴門青衣制造。」

「你——」

燕曉來搖搖頭,「不用白費力氣了,這藥十分人道,除了你該有力的地方會有力,不該有力的地方會沒力之外,就是內力不影響藥力。」說完若有似無地向他胯下瞟了一眼。

迸南溪白的臉龐被漲得通紅,然後終于認命般苦笑出來,「那你想怎樣?上我?」

燕曉來搖搖頭,「我總覺得人實在是太奇怪了,許多想法都不可捉模,就像我吧!你看,如果我將你丟到百草園,我又得不到什麼好處,可是偏偏就有一種很是興奮的感覺呢!」她雙眸發亮,明明是一張妖媚至極的表情,卻有一雙純粹的眼楮,亮晶晶閃動著刺眼的光芒,「我記得好幾年前,小希曾在阿無師父房中搜到一幅圖,里面是男人和男人交歡,那傻丫頭從此就以為男人和男人才是正常的。」她臉上滿是鄙視,「那丫頭傻不拉嘰的。」又道︰「可是我還沒見過真人版的呢!」

迸南溪臉上的顏色變了數變,百草園,乃是京都地下的一家青館,不似百花院怡紅院那種正常妓館,它賣的,是男色,因此男客女客皆有,他也不是沒去玩過,只是終歸覺得男人和男人做那種事情實在惡心,便只喝酒不尋草。

他強自鎮定著,臉上的笑容十分的狼狽,終于又恢復了他一貫的神采,「若是能博美人一笑,在下也不覺得有什麼,而且听姑娘如是說,在下也十分好奇了,男人和男人做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呢?如果能和方大人行一場巫雲共雨之事……」

「啪——」隨著一聲脆響,他白的臉上泛起幾個紅色的指印。

燕曉來拿過他雪白衣服的一角細細地擦著手掌,不由得抱怨︰「臉皮真硬。」

迸南溪何曾受過如此屈辱?

他怒極反笑道︰「有個地方更硬,姑娘難道不想嘗試一下?」

其實事已至此,燕曉來已佔上風,心中郁結也就散了大半,如今再看古南溪原本漂亮的桃花眼,眼中似淬了毒一般,不由得微微有些發涼。

但看著別人如此狼狽,她的心情真正是大好了,忽而一笑,「我說,你眼神好毒啊!」

迸南溪一怔,不知這女人心中到底如何想,精玄理,通卦象,還練就一身好武藝,性情也是忽灑月兌忽邪肆,床笫之事更是看得比紙還薄,若不是知道她心里還戀著另一個男人,簡直會讓人忘記她也是一個女人,而不是一個……

「妖精。」

燕曉來一愣,然後忽然笑開了花,臉上滿是興奮,「你是說我像妖精嗎?我哪里像妖精?真的像妖精嗎?你知道妖精是怎樣的嗎?坊間的小說都寫得非常好看哩,你真好,我這樣欺負你你還夸我。」

「噗——」

「啊——」燕曉來忙跳開幾步,但終究沒有全然躲開那口鮮血,袖擺處都有血漬,只是因為衣服也是暗紅色,並不十分顯眼,相反古南溪因為是雪白衣袍,衣襟上的血跡尤為突兀,更襯得他一張如玉般精致的容顏淒美動人。

燕曉來忽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果然還是穿這種紅色的衣服好啊!髒了都不顯,也容易洗。

迸南溪只覺得胸口一陣激蕩,久久不能平復,這全是生理上的,而非心理上的,于是他痛苦地皺起好看的眉毛。

燕曉來笑笑,站起來,重重地在古南溪的胸口踹了幾腳上,深深呼出口氣,「舒服多了。」

想了想,又蹲下來探了探古南溪的脈搏,皺了皺眉道︰「我都說了,這種藥用內力是沒用的,你沖什麼沖?沖就沖吧!那就不要輕易生氣啊!這會子好,內力一個出岔,噴我一身血。」

迸南溪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也不看看是誰氣得他吐血的,居然還如此理直氣壯,簡直,簡直,簡直……

燕曉來忙跳遠一點,「你吐吧吐吧!明兒叫朝顏美人給你炖豬血。」

于是古南溪就真的又噴了。

一覺睡醒,神清氣又爽,燕曉來伸了個懶腰,見地上還有一團白色的物什,才想起還有事情要做,她赤腳走過去,朝那團雪白踢了兩腳,「我說,藥效大約該過了,你還不滾啊?」

迸南溪微微申吟,一把抓住她的腳踝,燕曉來反射性地拳腳相加。

「停停停停停——」古南溪忙叫道,「我是病人你就不能溫柔點?」

燕曉來冷哼一聲︰「你再病重點才好哩。」

迸南溪動了動筋骨,果然身上有了些力氣,但一晚沒有動彈,四肢早已發麻,微一動,便如無數根細小的繡花針扎入肌膚里一般,整張臉糾結在一起。

燕曉來卻樂了,心情那叫一個舒暢,她自個兒都想不通,為什麼眼前這男人每每露出痛苦的神色她就特高興,本來不高興也高興了。

燕曉來忽然神色一肅,蹲下捂住迸南溪的嘴。

然後是一陣漸近的腳步聲,房門被輕輕扣了兩下,傳來婢女織春小心翼翼的聲音,似乎怕吵醒了屋內的主子,「小姐,你醒了嗎?」

燕曉來微帶沙啞的嗓音說︰「嗯,還沒呢,我再睡會,你不要來吵我。」

「是,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等腳步聲走遠,燕曉來忽然小聲地驚叫一聲,卻是一個濕漉漉的軟軟的東西在舌忝自己的掌心,她惱怒地一巴掌打向古南溪的頭,怒道︰「我不喜歡男人太主動。」在古南溪還沒從那一巴掌的震驚中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忽然一把扯開他的衣裳,將他按倒在地,用力地咬上他頸項下的鎖骨。

迸南溪先是一陣顫抖,然後是痛入心扉的疼痛感。

直到絲絲咸意傳到味蕾滑入口腔,燕曉來才松口,嫌惡地吐了口口水,又用涼茶漱了口。

迸南溪不敢置信地眨眨眼,但終于沒少了他獨有的幽默感,「小生已經是姑娘的人了,姑娘想要如何安置小生?」

燕曉來邪惡一笑,「讓你成為更多人的人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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