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飄忽不定，最終還是落在程寂的臉上，七年的時間，足夠讓他們都成長。

張開嘴想要找一點話題打破沉靜，卻還是，無語——

好在女佣阿玉來叫他們下樓吃飯。

小佳人十分黏歐陽鈺，飯桌上挨著他一起吃飯，一會兒要湯一會兒要菜，一會兒太燙一會兒太甜，歐陽鈺十分的耐心，任勞任怨地侍候小鮑主進餐，七歲的程佳人若是生在一般的書香門第，此種行徑斷然不會被父母長輩所容忍，但席上卻沒人指責皺眉，並不覺得顯得十分驕縱的小女孩兒有什麼不好。

飯後歐陽父子告辭。

歐陽澈看向程寂，「有手機嗎？」

程寂搖搖頭，她沒有用手機的習慣。

歐陽澈掏出一個銀色的手機遞過去，「我有事好找你。」

程寂略微驚訝地看著那部手機上的小王子掛飾，這個，好像是她很久很久以前丟失的手機吧！因為用得少，當年丟失後她也沒去在乎它到底去了何處，卻不想在歐陽澈手中。

「怎麼會在你那里？」

「徐光給我的。」

「哦。」原來是這樣。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手機要隨身帶著好不好？」

程寂抬起頭來看著他，他那樣溫柔地問著「好不好」，讓她沒由來地一陣心悸，她點點頭，「好——」

歐陽澈就笑了，「那，再見。」

「再見。」

看著車子漸漸行遠，程寂一陣恍惚，過了那麼多年，他們之間還會有可能嗎？看著手心里靜靜躺著的小王子，她有一種雲里霧里的不真實感。

第二天手機就響了，手機鈴響起的時候程寂一陣遲疑，然後接了電話，「喂——」

電話那頭是輕輕的呼吸聲，「程寂嗎？」

程寂就笑了，「是我。」不是她還會是誰？

「當年的籃球部成員今晚有一個聚會，大家听說你回來了，想請你也參加。」歐陽澈說得很客氣，與其說是邀約，更多的是試探。他們之間隔了太久的時間空間，總覺得如果過于唐突了，對方就會從自己眼前消失，而他，不能忍受她再一次離去，既然她回來了，他不會再放手。

「好，在哪里？什麼時間？」

程寂的肯定答復讓歐陽澈的心略微松了些，語氣也輕快了些︰「六點我去接你。」

「好。」掛上電話，程寂若有所思，他們現在，這叫什麼呢？這樣想著，一股久違的絲絲蜜意一點點地沁入心脾。

程寂今天穿了一身碎花的長裙，至小腿處，裙擺輕輕動起來，如清溪里的漣漪，勾勒出完美的小腿曲線。

歐陽澈下車給她開車門，笑說︰「我第一次看你穿裙子。」

程寂微微笑著，「年輕的時候穿白襯衣牛仔褲就好，現在是穿不出那種味道了。」

歐陽澈眉眼彎彎，「你穿什麼都好看。」

程寂微微一愣，然後低下頭輕輕笑了，什麼時候他也學會夸女人了?

下車的時候路邊一群男人嘻嘻哈哈地圍上來，「終于來了啊！我們在里面等著心急，都出來接你們倆了。」

「程寂，這麼多年不見，你變漂亮了哈！」

「程寂，你還認得我們不？以前你就總一副呆呆的樣子。」

程寂一一點頭打著招呼︰「大家好久不見。」看見祈陽身邊的張唯，程寂輕輕說︰「你好。」

張唯也向她微笑。

見人都到齊了，一群人又鬧哄哄地向酒店走去，如今大家都是近三十的人了，卻還都像年輕時一樣打打鬧鬧你虧我損好不熱鬧。

程寂其實並不習慣這樣的場面，看了看身邊的歐陽澈，他一直那麼溫煦地笑對眾人。他真的變了很多呢！如果是以前，這種場面他一定走得比誰都快。

進門的時候粗枝大葉的男人推推搡搡的，歐陽澈小心地將程寂護在臂彎中，見程寂看著自己，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祈陽站起來舉起一杯酒，「來，這一杯算是為程寂接風。」

「對對——」眾人附和。

程寂無法，只有站起來喝了一杯。

祈陽又倒了一杯，「這一杯該你們敬我和小唯。」

「為什麼啊？」眾人問。

「呵呵，」祈陽笑得一副欠扁嘴臉，「我就要做父親了。」

眾人一愣，然後就炸開了鍋，「你小子行啊！」

一旁的張唯臉微紅，輕輕拉著祈陽，暗示他不要太過火了。

程寂微笑著小聲問張唯︰「幾個月了？」

「才兩個月，前兩天才知道的。」張唯臉上也有掩蓋不住的幸福，她和祈陽結婚三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懷孕。

「恭喜啊！」

張唯笑得溫柔，「听說你都有一個七歲大的女兒了。」

「嗯，可調皮了。」

「好養嗎？」

程寂笑，「我是把她當寵物在養。」

「真想見一下她啊！」仿佛見到了程寂的女兒就像可以看見自己的孩子長大的樣子一般。

「佳人有些任性，也不怕人，不要嚇到你就好。」

張唯輕輕笑出聲來，「怎麼听你說我就感覺像看到一只小猴子？」

程寂也笑，「是，可不就是一只猴子。」

「有空我們一起出來喝茶你把她帶來給我看看好嗎？很想看看程寂的女兒會是什麼樣子呢!」

「好。」如果張唯想看到一個小一號的程寂，那麼她注定是要失望的，程寂又看了看身邊的歐陽澈，真不知道小佳人是像誰。

歐陽澈見程寂看他，轉首過來問︰「怎麼？坐不住嗎？」

「有一點。」一大群男人坐在一張桌子上斗酒，十七八歲和八十歲都一副德性。

歐陽澈給她夾了菜，「你吃點東西，然後我們就——」他眨眨眼楮。

程寂知其意，點點頭表示同意，吃了兩口菜就輕輕站起來向外走去。

又過了一會兒，歐陽澈說︰「怎麼沒酒了？我出去叫一箱酒來。」

出門便看見程寂正靠著牆，歐陽澈走過去，「悶壞了吧！」

「還好。」

讓服務員送酒進包房，歐陽澈和程寂一起出門，車子在高速公路上行駛著，涼涼的風吹得人頭腦一陣清涼。

「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程寂搖搖頭。

歐陽澈想了想，「有個地方晚上可以看到星星，一起去好不好?」

程寂沒有意見。

居然是南山山頂，不用步行，在盤旋其上的公路上行駛半個鐘頭便可至頂。

推開車門，果然就看見滿天繁星，程寂的眼楮里倒映著星辰，「居然真的有這種地方。」

歐陽澈看著程寂，「我也是後來才發現的，原來南山山頂可以看見星星，在城市里真是很難得。」

程寂看著他點點頭。

她的眼楮里像是裝住了整個銀河，歐陽澈不禁有些痴了。

程寂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轉首看向燈紅酒綠的城市，下有霓虹燈連綿不斷，上有繁星密集，站在這種高度，人的心都開朗了不少。

「你怎麼發現這種地方的？」

歐陽澈也看向星空，「有段時間晚上總是睡不安穩，一個人開車到南山偶然發現的。」

「睡不安穩？」

程寂看著歐陽澈目光閃爍，低下頭不敢再問。

「祈陽都已經結婚了，還有了孩子，歐陽澈，你就沒想安定下來嗎？」

歐陽澈看進她的眼晴，「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經安定下來了。」從她離開的那時起，他就知道此生他的心只能牽掛在她身上。

程寂別過頭，「是嗎？那就好。」

歐陽澈卻忽然不想與她這般打啞謎，「有一個女人，帶著我的心跑了七年，你說我該怎麼辦？」

程寂感覺一顆心慢慢地加速躍動起來，歐陽澈變了，再不是以前那個別扭地只讓她主動的小王子，今晚她終于感覺到了他骨子里的咄咄逼人，那一股陌生的壓抑讓她不自覺心慌起來。

「我——」她想離開。

歐陽澈卻拉住她的手，目光如炬地看著她，「我不怪那個女人，不怨不恨，因為後來我終于了解到自己原來配不上她，所以她才會離開。」

「不——不是這樣子的。」是她覺得不可承受，她愛不起戀不起，不想再傷害人也不想被動地被傷害。

歐陽澈以指點住她的唇。

「後來我終于知道了她的秘密，可是已經太晚，她已經離開了，所以我一直在這里等，等了七年，她終于回來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程寂不自覺地向後退去，眼前的那雙如宇宙般深奧的雙眸她忽然看不懂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是看得懂的，所以她痛苦，然後選擇離開，可是現在她卻看不懂了，所以她不知所措。

「我、我不知道。」她心虛地說。

歐陽澈雙手包住她的小手，溫暖著被晚風吹涼的小手，這點點細小的溫柔讓程寂一陣恍惚……

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

「咦，這麼晚了山上居然還有車有人！」

「還是最新款的保時捷呢！」

「媽的，還真是有錢人。」

然後一群打扮得流里流氣的二十歲左右的男人們走近他們。

程寂這才松了一口氣。今晚的歐陽澈讓她感到心慌。

歐陽澈不禁苦笑，「真是不走運。」

緩過神來的程寂不自覺地接口道︰「是啊！他們真是不走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