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金沒好氣的踢開書房的門,進去揮手就推落一迭書櫃上的書,再來是擱在幾上的花瓶,腳踢翻燒文件的字紙簍,字紙簍飛天,剎那間紙灰飛天,完顏金立即灰頭土臉,咳嗽不已。
「可惡,連老天爺都要欺負我。」生氣的一掌拍上案桌,大力坐下,「倒霉,做什麼都不順。」眼楮一瞄,桌上文件層層迭迭,放左邊那迭比較高的是今天要批出去的。
可是他哪有心情批呀!他只想劈人,尤其劈那個不識相的趙徽……可是身為王爺,他還是有他必須要做的事,煩哪!怎麼這麼多麻煩的小事,這些小事讓臣下們做主就好了,連冬天要去狩虎還是狩狐都要上書請他批示,那些臣子的腦袋是裝沙的嗎?
完顏金一邊埋怨,一邊叫下人整理屋內,並捧來清水給他漱洗!然後他才突然想起剛剛桌上那迭待批的的文件,返回案桌,他沒看錯,跟昨夜他離去的擺放順序有差。
怎麼回事?有誰敢大膽翻他的東西?
「總管?」
「王爺,小的在此。」總管必恭必敬的到他面前報到。
完顏金狀似氣定神閑的坐下,「平時,有沒有人可以出入我的書房?」
「除了王爺,沒有別人。」
「那麼……昨天我離開後,到我剛剛進來,有沒有人進出我的書房?」
總管一下子刷白了臉,「王爺,沒有,絕對沒有,小的發誓。」
他怎麼就感覺有。
「阿金?」
完顏金轉過頭去,另一個令他頭大的人出現了——藍湘站在書房門口狠狠地瞪他,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樣。
「總管,你先下去。」藍湘走了進來,命令道。
總管急忙退下。
面對藍湘殺氣騰騰的目光,完顏金趕緊把奏折打開來看,裝作很忙的模樣。
但藍湘哪肯這樣作罷,他雙手拍在桌上,整個人俯身到他面前。
「你昨天晚上睡到哪里去了?」
完顏金吞了吞口水,「我……我睡不著,出去走走。」
「我問過了,勁風整晚都在馬廄里,你走到哪兒去,府外?別想騙我,守門的說你根本沒出去,那麼你就是在王府里,王府的哪里呢?我猜猜,一定是秋水軒吧?阿金,你給我老實說,你是不是去找那個男人了?」
完顏金真的很不喜歡這樣咄咄逼人的藍湘,他好歹也是個王爺,藍湘這樣的態度像是在教訓一個偷腥的丈夫。
「如果是呢?」他眯起眼楮反問。
藍湘立刻張大水汪汪的眼楮倒退數步,「你這樣叫我情何以堪?」
他不說話,因為找不到話說。
「你真的那麼喜歡那個趙徽?」
喜歡?或許吧!他不是很確定。
「比喜歡我還要喜歡他?」
就身體昨夜誠實的反應,似乎是如此。
「阿金,我對你這樣深情,你卻辜負我,你說,你要怎麼向我交代,我這一生都因為你而毀了。」
完顏金不喜歡藍湘這麼說,「我這一生也因為你毀了,你說你要扶持我登基,卻在我可以成功的前一刻投奔敵營,當他的妃子。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
「阿金!你那時候勢力還不夠!我這是在救你。」
「哈!救我?」完顏金笑得淒涼,「你根本不相信我的能力吧?我寧願事發被殺,也不需要你用這麼齷齪的方法救命,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讓我有多恨我自己,多恨你。」
兩雙眼楮相對,一雙憤怒,一雙哀戚含淚。
「阿金,你變了。」
「我們都變了。」
藍湘的珠淚滾下,「你不愛我了?」
「你覺得……我還愛你嗎?」
「那……我這些年來的犧牲又算什麼?」
完顏金給他的答案只有沉默。
「不,我不甘心,你不能就這麼拋棄我,我要跟你在一起,我雖然是你皇兄的男妃,但你皇兄現在對我沒興趣了,再加上我已經是你的人,所以你怎麼都不可以不顧我。」藍湘沖上前,緊緊抓住完顏金的袖子。
完顏金看著他,也是一股愧疚涌上心頭,「湘兒,你放心,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喜悅霎時綻放在藍湘雙眸,但很快就消失,「只有我一個嗎?還包括趙徽?」他忍不住拔高聲音。
「他也是我的人。」
藍湘呵呵低笑的後退,「阿金,你別告訴我,這些年你就沾過趙徽一個,你後院里那些妾室、男寵,你都沒踫過嗎?」
他又不是聖人,當然統統踫過,「所以連他們,本王也會一起負責。」
藍湘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最終還是忍不住上前揪著完顏金的衣襟,「那些人我不管,就趙微不行,讓他走,你的身邊只要有我就夠了,听到沒有?」他看著完顏金半晌不說話,高張的氣焰低了不少,「阿金,求求你。」
完顏金把他的手從身上拉下來,「湘兒,你讓我好好想想。」
「還要想什麼?」
完顏金不說話,只是拍拍手,叫來下人,「藍公子累了,送他回房休息。」
「阿金,你……」
◇◇◇
閑來無事,趙徽倚窗覽書。
屋子里唯一的聲音,是火焰吞噬木炭發出的劈哩啪啦聲。
他心如止水,即使昨晚被完顏金折騰得亂七八糟的,但身亂何妨?他只求心不亂。翻閱手中的書,字字珠璣凝聚在心。
藍湘走進來,看到的就是趙徽這副安詳寧靜的模樣,此時的趙徽簡直就像方外之人,對外界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一般。
就是這種仿佛隨時會離去的姿態,緊緊攫住完顏金的心嗎?
藍湘走到他面前,趙徽還一無所覺,但這也讓藍湘看清楚他手上的書竟是佛經。
但同時,他也看到趙徽頸項上的斑斑紅痕,想到那是完顏金激情的杰作,一股氣就不由自主的冒了上來,伸手取走趙徽手上的佛經。
「藍公子?」趙徽嚇了一跳!急忙從臥椅上下來想要行禮,再怎麼說,藍湘是完顏金寵妃,行禮是應當的禮儀,只是腳踩到地上,立即一陣不穩,好不容易站穩,抬頭卻看到藍湘寫滿憤怒的雙眸。
趙徽有點了然,但更多的是無奈,「小的趙徽參見藍公子。」
藍湘徑自坐上椅子,「看來,昨晚王爺讓你好生快活,快活到讓你到現在連站都站不穩。」
他默然無語,他看多了也听多了皇宮里嫉妒的妃嬪,知道自己這時候再說什麼,也只會引對方往負面的方向思考。
「你以為王爺是真的愛你憐你嗎?」藍湘走上前,蓄意拉開趙徽的衣襟,就是要看完顏金在他身上有多激情肆虐。
入目盡是一片片紅紫,從頸項蔓延到胸口再到下月復,看得他心火更盛,「你錯了,你不過是我的替身,阿金疼我憐我,舍不得弄疼我,但你知道,他精力旺盛,所以才會找你發泄,你別自己往臉上貼金。」
趙徽的臉似乎蒼白了些,「小的不敢。」
「我知道你不敢,你是個聰明人,自己知道分寸,但我跟你同樣是個男人,看你被這樣對待,我也心有不忍,我想你也很想逃月兌被當泄欲工具的生活吧?否則你不會看這佛經,妄想獲得心靈上的解月兌?我說的對不對?」藍湘抬起他的下巴,看著那張與自己頗為相似的臉頰,怎麼看,怎麼討厭。
「藍公子有何建議?」趙徽平靜的問。
「我送你出府可好?」藍湘終于說出自己的目的。
「但我是個待罪之身,出了這王府,我就是個逃犯。」
藍湘苦笑起來,「不,你不是,你們趙氏一族已經被免除奴籍。」迎上趙徽驚訝的眼楮,「這都要謝謝你那十七皇弟趙新,他說服皇帝再度以仁服人,因此我此番回國,也帶回解除你們奴籍的詔書。」
「可是你卻遲遲沒有頒布?」這一點,趙徽可是很肯定。
「因為我與『故友』重逢,太高興所以忘了,但看到了你,讓我想到這事,就不知道你的想法如何?想不想我抽空回宮一趟,把那詔書交給執事的大臣?趙徽,你的選擇呢?」
◇◇◇
陽光變得熾熱多了,雪也融了不少,趙徽倚窗望去,大雪不再壓著樹枝,讓一寸綠意終于有機會掙月兌雪白,在樹梢綻放一點綠。
這就是希望吧?
他嘴角上揚,為這個發現竊喜不已。
突然,他身後砰的一聲,讓他驚訝回身,就看見完顏金陰著一張臉朝他沖過來,他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就被完顏金重量不輕的身子壓住。
他悶哼一聲,差點喘不過氣來,完顏金真的挺重的。
「本王不會放你走。」
他心一慌,以為完顏金知道了什麼,迅即被攫住了唇,完顏金深深的探進他的唇與他緊緊糾纏。激狂更勝以往,他無法不跟隨完顏金墜進的漩渦。
「公子?」阿福听到聲響前來探望,就看見完顏金一把拉開趙徽的衣襟,露出一副雪白的身子。
阿福血氣上涌,立刻明白他們在干什麼,急急忙忙的幫他們把門帶上,而且盡責的守在院子門口,為他們的旖旎綺麗把風。
屋里,趙徽幾乎受不住完顏金瘋狂的挑逗,喘息之余,迷亂的呼喊︰「夠了,慢點……太快了……」
「還不夠快。」說完,完顏金一個挺身,直接進入他還沒準備好的身體。
趙徽悶哼一聲,差點緩不過氣來,在完顏金毫不留情的律動下,急忙調整呼吸放松自己,但濕熱的感覺讓他明白,他已經受傷了。
趙徽靜靜的看著身上那狂亂的野獸逞欲,他的心逐漸的抽離,身子再怎麼痛也無所謂了。
「啊!」完顏金一聲低吼後,在趙徽體內釋放灼熱,整個身子癱在他身上,他身上依舊有淡淡文墨的香味,完顏金聞著挺舒服的,「你是本王的,誰都別想把你弄走。」在他身上,完顏金終于為這幾日的慌亂找著了一些平靜。
懊死的藍湘竟然把那些趙家皇族的奴籍統統廢了,包括趙徽。
趙徽嘴角苦澀的上揚,他是完顏金的,但完顏金卻不是他一個人的。
「就算你不再是個奴才,你依然是本王的。」完顏金支起上身用手指勾勒他臉龐的曲線,「就算是你們趙家人跟我討人,我還是不會把你交出去,你是本王的。」
他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很慶幸完顏金沒把他交出去,否則以他這樣的身子,他哪有面目再見以前的父皇、下屬們。
「王爺,你看的人是誰呢?」他輕輕的問。
完顏金不大懂,「你呀!」
「我是藍公子的替身,不是嗎?」趙徽輕笑,「那王爺你是在透過我看藍公子嗎?」
完顏金默然,現在的他已經搞不清楚,他看的到底是誰,是透過趙徽看藍湘,還是透過藍湘看趙徽,還是看著趙徽就是趙徽,看著藍湘就是藍湘?
理不清,頭更亂。
「不要問我這麼復雜的問題。」完顏金把頭靠在他的頸項間,深深的吸著他的味道逃避。
趙徽輕笑一聲,伸手在完顏金的發間輕撫,「這樣的問題對你來說很復雜嗎?不是吧!你只是不想去思考,」反正分開的時刻將要來臨,以往不敢說的,此刻何妨說出口,「王爺,你是個直接的人,為何要逼自己做個迂回的人。」
完顏金悚然一驚,偏過頭看著他的眼眸,輕輕一笑,「趙徽,你是個聰明人,為何要逼自己裝成個蠢人?」
趙徽不露出一點意外的表情,「因為環境所逼。」
「我也是。」完顏金輕輕含住他的嘴唇,「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這麼跟本王說的人,你說,你覺得本王適合當君王嗎?」
他稍稍響應完顏金的需求,「王爺想听實話還是假話?」
完顏金把自己的灼熱更沉的進入他的身體,「當然是實話。」
趙徽敏感的感覺完顏金的又在自己的體內迅速的壯大,「實話就是,如果你當君王,就換我頌國來滅你們金國。」
「好大的膽子。」話雖這麼說,完顏金卻笑著親了一下他的嘴角,慢慢的律動自己的身子,「但老實說,本王也覺得自己不適合當皇帝,倒是你,比本王適合多了。」
或許是最後一次了,趙徽配合的抬起腳圈上完顏金的腰,「可惜再也沒有機會證明,你和我到底誰比較適合當皇帝。」
「這倒是,遺憾嗎?」完顏金重重的一個撞擊。
趙徽倒抽一口氣,「不,我已經認了。」
完顏金低笑,「我也是。」深深的吻進他的嘴,「趙徽,你真是令本王愛不釋手啊!」
風吹來,帶著陽光照射下的溫暖。
秋風軒里,終于不再只有蕭瑟的氣氛,糾纏的兩個人,仿佛終于厘清長久的陰霾,從緊貼的胸膛感受到對方有力的心跳。
只是,交心已太遲。
◇◇◇
那一夜,趙徽走出秋水軒,府里的人都看見他一身白衣,都看見他往王府大門走去,但沒有人敢攔他,因為王爺到現在都還沒撤銷他是個透明人的命令。
他走出王府不遠,隨即回頭望去,安王府依舊靜靜的矗立在黑夜中,安王府的大門口站著些王府里的下人,卻沒一個知道該怎麼辦。
趙徽笑了笑,永遠會記得在王府里的日子,無論悲歡喜樂,也會記得王府里這些單純可愛的下人們……揮揮手,他向他們道別,轉身離去,那姿態猶如仙人要駕雲遠去。
眾人呆愣半晌,才听見總管氣急敗壞的聲音,「還不派人到宮里通知王爺,還有阿福,還不快去跟著公子,別讓他真的不見了。」
但他既然敢這麼光明正大的出門,當然已經有了相當的準備,等阿福追了出去,只看見人潮來往,熙熙攘攘中,哪里有趙徽白衣仙姿飄飄……
◇◇◇
那一夜,完顏金受湘妃藍湘的邀請,進宮參加早春第一個宮宴,因為飲酒過多,終夜未歸,王府派去的人,一律被擋在宮門之外。
等到完顏金知道趙微不見,已經是第三天的事了。
「什麼?」他怒吼一聲,不顧宿醉悸痛的頭沖進皇宮內院,直接踢開藍湘寢宮的大門。
「藍湘,你把趙徽弄到哪里去了?」
藍湘慢條斯理的從床上起身,烏黑的長發披肩,輕軟的寢衣半敞,露出雪白誘人的身軀。
但完顏金完全視而不見,直接沖上前抓住他的縴腕,「說,你把趙徽弄到哪里去了?」
「你弄痛我了,放手。」藍湘掙扎著,秀氣的眉緊蹙。
完顏金沒放,「說,趙徽呢?」
「我怎麼知道。」
「你一定知道,要不是有你參與,趙徽會選擇我在宮里的時候走,我還湊巧被你灌醉,我府里的侍衛還被你阻擋不準見我?湘兒,說謊也要看對象,我是那麼好哄的嗎?」
藍湘輕笑,順勢靠在他身上,「阿金,趙徽走了不好嗎?從今以後有我陪你,我們不是說要騎馬踏遍天下,不是說要並肩游歷天下?」
「別忘了你的身分,你是我皇兄的妃子。」完顏金冷冷的放開他。
「這是可以安排的,我相信現在的皇上沒有心思再管我們之間如何。」頌國那第十七皇子趙新就夠皇帝忙了,更何況,他藍湘的利用價值已經大不如前。「所以阿金,我們多年的夢想終于可以實現了。」
「你忘了,你以前說要幫我實現的是要讓我登上皇位。」完顏金靜靜的看著藍湘的臉,突然間覺得他好陌生。
藍湘僵硬的笑了笑,「阿金,當皇帝有什麼好,每天听大臣抱怨、百姓訴苦,每天還有批不完的奏折,你不會喜歡的。」
「你認為我沒有能力當皇帝?」完顏金咬牙問,終于明了了。
「你當然有那個能力,但是你當皇帝不會快樂的,那不適合你的性子。」藍湘試圖觸踫他,卻被完顏金躲開。
「那麼當初你為何信誓旦旦的說要幫助我,為的是什麼?」
為的不過是要更討你的歡心,更接近你的身邊,「阿金,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不要追究好不好?未來的日子還很長,我們要把握的是未來。」
完顏金吸了一口氣,嘲諷道︰「湘妃娘娘,你似乎搞錯了,我們之間怎麼會有共同的未來呢?別忘了,就算你不是我皇兄的妃子,但我依然是大金的王爺,我怎麼樣也不會正大光明的跟我以前的嫂子在一起。」他甩袖,不再遲疑的轉身步出,藍湘不說,難道憑他一個王爺,會沒辦法查嗎?
藍湘追了出來,在他身後淒厲的叫囂著,「如果你連王爺都不是,我們是不是還會有未來?」
完顏金的腳步不停,迅速的消失在藍湘眼前。
愛是什麼?是耍盡心機的佔有還是祝福,抑或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