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就算我認栽 第六章 夢想保衛戰(1)

蘇小魚自認不是喜歡沒事找事的人,也向來沒有所謂強烈的好奇心。一個衛無敵就已經讓她頭大如斗筋疲力盡了,哪有心力分散給其他閑人?

因此,就連這樣的她,都能注意到某個人形跡可疑時,從某種意義上講,就可以確定這個人真的是可疑到了望而皆知的地步。

目前存在于此地的可疑男子當然就是突如其來的國際服務生——凱撒。

身高約一米八五左右,年齡約在二十六七,染著時髦金發的黑人血統帥哥,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如他所述的對旅館抱有滿腔熱血的追夢青年啊。

不是蘇小魚以貌取人,確實是此人實有諸多可供推敲的疑點。讓她想裝作視而不見都難。

比如某日,蘇小魚半夜起來上廁所,忽然看到有條黑影「咻」的一聲從隔壁鑽出來,把她嚇得手軟腳軟差點上演驚聲尖叫。黑忽忽的走廊難以看清那人的長相,但依稀看到了一閃而逝的金色,借著手電筒找到的一根金發,更讓她確定了內心的推測。

半夜三更,跑到客人的房間……蘇小魚在驚疑中恍悟,這不是小偷的行徑嗎?

神啊、鬼啊、媽媽咪啊,把四根手指塞在嘴里都不能堵住她內心的吶喊︰她家旅館招來一個賊耶!

旅館業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內賊!蘇小魚氣勢洶洶地沖入衛無敵的房間,把衛美人從好夢中搖醒,逼他立刻檢查行李,只要丟了一件,她就要隨即報警。

衛無敵睡眼朦朧地查了查,發現什麼也沒丟,蘇小魚覺得好生奇怪,準備回房繼續深思,卻被衛無敵奸笑著抓住,說是一旦醒了就難以入睡,她必須承擔起膽敢擾他好夢的結果,下場是——被迫又下了好幾個小時的五子棋。

等她從五子棋魔人的手中逃出生天,大勢已去,走廊被打掃得干干淨淨,證據湮滅啊。

此後,她開始有意無意地留神凱撒的一舉一動,發現此人對整理房間有著超乎尋常的熱情。她曾做過一個追蹤統計,每當凱撒走進一間房間,多半能待一個小時,等他再出去,你再看吧,這個房間肯定是從地毯到房頂都被整理一新。

「我的口號是——不放過任何一塊磚頭。」凱撒堅毅有力地一揮手肘,說這是他縱橫國際各大飯店修煉出來的打掃經驗談。

她怎麼听著那麼不對味啊。偏偏老媽老爸還一個勁地鼓掌,說不愧是去各國留過學的超級追夢人。讓她要心明眼亮,多跟凱撒學。

蘇小魚轉戰康伯的房間,想尋求一個盟友。發現康伯正一臉難為對著一朵花發呆。

「阿衛……」康伯撕下一片花瓣。

「阿凱……」康伯扯下第二片花瓣。

「……」到底在干嗎啊?蘇小魚心生疑惑。

康伯長嘆一聲,「唉,一個長得漂亮,當老板可以招來女顧客,和小姐登對又情投意合。另一個簡直是上天賜給我們旅館的專業接班人,只可惜是老外……到底選哪個給大小姐當女婿更合適呢……」

蘇小魚掛滿黑線,還是不要找康伯商量為好。當下轉至一南處。想听听看起來就特別靠得住的一南同學的見解。

程一南安靜地听她講完,一推眼鏡,「古代有個故事叫做鄰人偷斧,不知道你听過沒有,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農夫……總之,如果你認定一個人是賊,那你怎麼看都會覺得他有問題。這個邏輯關系里其實包含了一種人性的弱點……馬克思說過……黑格爾也講過……讓我先從遠古時代山頂洞人的生活習慣講起吧……」

「抱歉,我進錯房間了。」蘇小魚听得慘無人色奪路而逃,從此再也不敢打擾一南同學寫作業。

那就只剩下找衛無敵商量一途了,蘇小魚在他門口負手徘徊了許久,然而不知怎麼的,一想到衛無敵的臉,就莫名其妙地有點臉紅,轉了半天,終于還是選擇了離開。

難道我這個勇敢的少女就任由自家旅館的名譽沉淪在一個不知何時準備動手的惡徒手中嗎?蘇小魚皺起兩道濃眉,決定還是繞回原點,找父母好好談談。

「你們真的沒有察覺那個凱撒形跡可疑嗎?」

在外國服務生到旅館滿一周的傍晚,蘇小魚拉開父母的房門,直接提出這個壓抑心頭許久的疑問。

「在說什麼啊,他是個好孩子呢。」老板娘驚訝地挑起眉毛,「雖說一開始我是有點猶豫啦,但是他真的很熱心做事。現在很少見到這麼勤快的孩子了。」最令她滿意的一點是,他薪水要得低耶!

「是啊,他才來一周,我們旅館就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老板從報紙後面伸出腦袋笑容滿面的聲援,「我都說不用了,他還是堅持把沒有人住的閣樓和倉庫都打掃了。嘩,對了,老婆,」他轉向老板娘,「你有沒有看到那孩子收拾過的房間?」

「嗯嗯,」老板娘握緊雙拳連連點頭,「簡直是光可鑒人哦。有一天,我還看到他一個人站在庭院里自言自語,說任何一個死角都不可放過。真是讓人感動的熱情啊。」

「呵呵……好像年輕時的我一樣。對旅館的那種執著……」

「老公,你年輕時比他帥……」

「老婆,我會不好意思的……」

「……」蘇小魚啞口無言,望著滿臉甜蜜狀的父親母親,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郁悶地跑到院子里踢小石子。

「小魚兒,沒有證據的時候,隨便懷疑人是沒人會相信你的哦。」衛無敵不知何時繞到她身後,涼涼地提醒她。

「五子棋魔人——」蘇小魚瞟他一眼,「你也不相信嗎?」唉,獨守真理果然是寂寞可悲的。蘇小魚忽感人世蒼涼,仰首望向天際間的白雲,擺出一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造型。

「少來那套搏取同情的廉價花招。」衛無敵不客氣地戳穿某人哀愁的假面。

「不行嗎!」蘇小魚斜眼睥睨,哼,孤身奮戰竟然還得不到同志間的理解!

「我是說我免費也可以相信你的意思。」衛無敵慢條斯理地更正,適時地熄滅少女心中才剛點燃的火焰。

「哦?」蘇小魚懷疑地拉一個長音,「你會這麼好心?」

「你的懷疑是正確的,」他竟然首肯,沖她詭異一笑,「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不過只要你……」

「算了!當我沒听見!」蘇小魚忙不迭打斷他的話,雙手堵住耳朵,大眼透過鏡片射來警戒的寒光,「反正你這老奸嘴里吐不出什麼好話!別妄想我會和你談條件了!哼,沒有這間破旅館更好!我就自由了!」

「哦?你真是這樣想的?」美男子高深莫測地負手前傾,「包括讓阿姨和姨父夢想破滅,讓他們難過、傷心?」

「唔……」她一時為之語塞。是啦,她根本就討厭這家破旅館!誰叫媽媽總是迫她繼承它嘛。但是,不想繼承旅館並不代表她可以任由外人毀掉它啊。這里可是她的家呢!

凝聚著父母心血和愛情的地方!才不允許有誰對它動歪腦筋!

「哼!你不幫我、我自己查!」

她負氣轉過身,心里卻覺得有點酸溜溜的,不管她的猜忌與懷疑是多麼的沒有根據和道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直覺認定衛無敵應該會相信她!不管其他人怎麼說,衛無敵應該和她是一國的。

還是說……有這樣的想法,根本只是她的自以為是呢……那個變色龍般的家伙真正的心情,她從來就捉模不清。

而她討厭這樣的感覺。無法掌握的事態、發法控制的心情……最差勁了!

偷偷瞟一眼身後的男人,他竟然可惡的還笑得那樣悠哉。而更加可惡的是……讓她期待落空的心莫名地失落起來……

對呀,那個自私狡獪任性囂張的臭男人!像他這種人才不會輕易將自己卷入別人家的麻煩事吧。反正他只是一個不需要負責任的過客而已。沒有必要和危險的事糾纏不清……

「會,」看穿少女全部想法般的,他持續著惡質的微笑,在陡然吐字的同時,前傾的身體突然微彎,飛快地伸出舌尖舌忝了舌忝少女的唇瓣,曖昧而親呢地宣布︰「因為——我喜歡和你糾纏不清。」

防止她動手打他般的,他在偷得一吻之後立刻退至安全距離,而少女卻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可思議地張大了眼楮。

耳邊如雷鳴轟炸嗡嗡作響,心髒卻如擂鼓重擊狂跳起來。

愕然地望著他,她覺得好奇怪,又不是第一次被那只完全變態的蝴蝶偷香,為何比起不小心被他騙走的初吻,這個吻卻更令她感到驚慌?就像親眼看到心正向著某處沉淪,讓她不安地想抗拒,卻又無法控制地任由情緒焦躁起來。

這無力自主的心情,這無以名狀、無法自制的感情都讓她覺得很難堪。或許浪漫的人會說這就是喜歡上一個人時的心情吧,但她覺得很丟臉。

明明——胸腔里這顆心是屬于自己的。為何要為另一人而鼓動?要隨他的一舉一動而令心情大起大落?蘇小魚不理解,睇向衛無敵的眼神也因這份迷惑而不覺帶出少女嗔怨時的淡淡哀愁。

而目睹這個有著小小狡黠的頑固少女,竟然在望向他的瞬間流露出戀愛少女特有的嬌羞,衛無敵的心也出奇不意地被狠狠地震動了剎那。

一直以來,他顯得很悠游,用笑臉帶著幾分戲謔面對她,是因為他是大人,也是因為不想被對手看穿底牌。喜歡一個人,就會在不覺中花費許多心思,渴望著那個令自己迷惑的人也能深深地迷戀上自己。

明明很喜歡,也想裝成不經意。

明明想要把她摟緊,卻會在某些時刻不夠坦率地選擇以退為進。

他知道他不是那麼勇敢的人,每當面對他所在意的人的時候……

閑雜人等管他去死!這便是他的口頭禪。是的,因為閑雜人等與他有什麼干系,不是我的我不愛,不是我的我不要。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生命中的一切,驕傲如衛無敵不想強求。

可是,抬起視線,與少女那樣的眼神相接觸。他覺得他根本是一早就淪陷了……淪陷得莫名其妙……

不管他有多麼不甘心,卻甜蜜地察覺到這個事實。他,衛無敵,輸了。輸在女孩子凝望向他的那一個瞬間里。

喜歡就是喜歡。他不想再玩貓捉老鼠的游戲。她不是好的游戲對象,而是一個他想真心對待的伴侶。頑固的人之所以不願輕易交付一顆心,往往是因為這種人輸不起。她們只會一種愛人的方式,最笨拙、最直接……就像濃烈的焰火。

期待著這個女孩子也有化身成為烈火的一天,當然,被她燒死的肯定是他、也必須只能是他!

他執起她的手,送向唇邊,在少女的細女敕的手背上輕烙一吻,露齒一笑,用溫柔的嗓音誘惑她︰「親愛的,把你的愛給我……」

「哦,那我會得到什麼好處嗎?」

盡避感覺到掌中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顫抖,但對上她那雙冷澈的眼楮,他就知道她的理智依然該死的存在,挫敗地撓撓頭,感嘆這女人為何不能感性地再長久一會,想說自己很帥、很酷、很有錢,但這丫頭又不會對這些看得上眼,他只好把頭一低,口吻沉痛道︰「和我在一起,絕不會讓你感到無聊!」

「哼,還蠻誠實的。」她忍不住抿嘴淺笑,但想到這似乎也該是個神聖而嚴肅的時刻,就當是配合他難得一見的正經好了,她立刻繃緊了臉皮,學著文藝小說中女主角應有的腔調,懶懶地問︰「那麼,你會永遠待我好嗎?」

肯這樣回應,代表她已經不那麼排斥他了吧。他抓了抓臉,知道少女很給他面子了,可是……後背一陣冷意往上冒,硬著頭皮還是不能昧著良心說「會」。

「該死的,誰知道以後的事啊!現在喜歡就是喜歡嘛。」美男子表情僵硬地動了動嘴皮,「那種沒見過的東西誰會曉得!」

「……衛無敵!」無力地垂下頭,又飛快地抬起頭,少女咬牙切齒地攫住衛無敵的肩膀用力搖晃,「你這個人為什麼總是分不清該在什麼樣的場合下說實話、什麼樣的場合下說謊呢?」

被搖得嗆了一大口氣的美男子咳嗽連連地回答︰「咳咳、當然是對我喜歡的人說實話!我才沒有搞錯呢!難道你喜歡听我騙你啊!」

「當然不是!」

「那不就好嘍。意見一致為什麼還要吵架?」他無辜極了。

「和你這種人解釋不清啦!」惹得她心頭火大,就知道這家伙連一個告白時段的正常都維持不了。真要和這種人糾纏一生的話,那自己也實在太可憐了!丙然還是要從長計議啊!

「請問——」

陌生的聲音霍然揚起,打斷蘇小魚的思想斗爭,回眸一顧,一位身著西裝提著皮箱的男子正站在圓石鋪成的小徑上沖他們淺笑,越過他的肩膀,蘇小魚眼尖地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跑車,有個戴墨鏡的女人倚靠著車門,不時地在向這邊張望。

「我想見這家旅館的老板,」男人跨上一步,擋住蘇小魚的注視,相當禮貌地頷首,「麻煩通報一下。」他說的中文略微有些平板的調子,似乎是個日本人。

「找老板?」衛無敵皺起眉,敏銳地自對方身上嗅到一股危險的味道,拽過蘇小魚,他充滿防備地問道︰「你是誰?」

男人笑了笑,「生意人。」

「旅館很漂亮,種植的花木也恰到好處。」自稱生意人的男子與老板娘坐在會客用的茶室,一開口就是對旅館的稱贊。

「呵呵,還好啦。」老板娘極力維持端莊的淺淺微笑,內心卻笑得開了花。耶!又被夸獎了!

「我是江端龍翔。」男人掏出名片,雙手遞過。

「呵呵,好奇怪的姓哦,像日本人似的。」老板娘樂呵呵地接過來端詳。

「我確實是日本人。」

「呃……那中文說得真不錯啊。」看來中文日益普及了,愛國者老板娘內心欣喜,凱撒的中文說得就非常溜,面前這個小日本也講得很不錯呢。

「江端先生有什麼事嗎?」

「的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能否見到老板再談呢。」男人補充︰「是關于生意方面的事……」

「哦?那和我談就行了,」老板娘陳述事實,「我就是這里的當家。」老公的老板只是掛名的啦,大事當然還是她做主嘛。

「失禮了,」盤坐著的男人重新彎腰把手放在兩旁行了個禮,抬頭才說道︰「夫人,您經營這家旅館多少年了?」

「咦?」有些詫異他提出這樣一個問題,但轉念一想,這人八成是個導游,可能想帶團來這邊玩尋找合作旅館吧,那可是個好機會呢。老板娘開心地回答︰「二十年了哦,旅館雖然有些舊了,但我們每年都會請人修繕,所以很堅固呢。安全方面沒問題。」

「我不是這個意思……」男人蜷起食指在唇邊摩挲,「直說好了,在來此之前,我也進行了一些調查,這里的經營現狀並不太好……」

「我們大多收較為穩定的長期客人,住家味道濃郁一些,請不要拿普通旅店的客流量來和我們比較。」老板娘不快地駁斥,想殺價嗎?你管我經營的怎樣?能收支平衡就好,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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