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地擦去臉上的水漬,轉身走出去的時候,被我嚇到的阿吉想要說什麼,卻終于沒敢阻攔我。
我就那樣一直走到將要舉辦演唱會的地方。
亮明了身份,在黑暗中,站上空無一人的舞台。
為什麼會來這里呢?
因為只有這兒,是連接我和信秀的地方。
是讓我們共同屬于彼此,必須站在一起奮斗的位置。
以排練為借口要求打開一盞照明,坐在空曠的舞台中心,把視線投往尚且空無一人的觀眾席。帶著一份懵懂,帶著一份懷念,帶著一份對于愛的困惑,抱住膝蓋,慢慢低頭,小聲地獨自唱著。
只有這一刻,不必對任何人表演。
眼前仿佛產生了幻視。潮水般的音樂和不停搖動的熒光棒,令人疲憊地不斷涌起。我把自己封閉,逃避到自心底流瀉的樂聲里。
舞台的樓梯口,響起腳步。
只是听到呼吸的聲音,就知道那是信秀來了。
不需要眼楮,用皮膚也能感覺得到。
說出來會被笑吧。
這不是少女漫畫里的超能力嗎?
但是,當這份感情活生生地發生在這個世界中,就絕對不應該去嘲笑,去抨擊,去扭曲。
就算難過,就算脆弱,就算被不了解這份愛的旁觀者,隨便輕慢地說些什麼,我所應做的本該是張開雙臂接納保護,溫柔地善待這份愛才對吧。
後悔了呢。
終于還是後悔了。
明明說過就這樣也可以,卻遲鈍地感到被愛切割的痛意。細小的傷口時常因為痛覺的敏銳而被察覺治愈。致命的病痛……卻往往到了最後那一刻,才會猛烈襲擊。
把不願抬起的頭深藏入臂彎里。
猜想穿著刺眼白衣的他,此刻正靜靜地斜靠著舞台的樓梯。
「為什麼……」執拗地問著,「不是去約會了嗎?听說你交了女朋友哦。」
沒有得到回答。
「沒關系啊。這邊的事由我來做就可以嘍。兩個人的意義,就是這樣吧……」
我在自說自話。
「信秀應該活得更自由一點、真實一點嘛。」
「……」听到了郁澀的嘆息,像是頹敗一般的無聲的回答。終于張開眼,看到了,變得與我一樣消瘦了的臉,滲透著苦情氣息的眼楮幽怨地瞪著我看。
「沒有辦法。」他突兀干脆的,帶著生氣的表情僵硬地開口。
「牽手的時候,覺得握住的像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忍不住想要放開手。看到對方的嘴唇,就失去了接吻的。這個身體,是不是安裝了什麼識別器?」突然掀起睫毛,驟然瞪來的眼眸深漆幽郁,固執倔強焦慮,「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兩個人在只開了一盞照明燈的舞台中心,凝視彼此。
靶覺詭異的畫面,卻已經無力分辯任何思慮。
總覺得是否應該說些什麼動听的台詞。
是否應該大喊大叫大哭大笑。
但真的只是這麼看著,看著,不知道是誰的眼淚先落下來,就像分不清究竟在這段愛里誰付出的比較多。
黑絹似的睫毛掛著晶爍的水漬,他如此這般凝視著我。就像遙遠以前的夜晚,並肩回家的那天,樹枝把兩個人的衣服畫成了囚服,他也是這樣,用顫抖的黑眼楮凝望著我。
時間仿佛從來沒有過間斷。
而他也好像一直那樣看著我。
已經,沒有辦法了。
除了擁抱,找不到其他共存之道。
你的堅強、悲傷、美好、脆弱,全都愛。
你的冷酷、溫柔、任性、全都想要接受。
理智屈服了,道理拋棄了,堅持和所謂正確的、更好的道路,都在因愛而流下的淚水中變得模糊了。
現在,就連愛都變得有些說不出口。
只是無法離開彼此的想要緊密擁抱。
亞當和夏娃犯了愛之罪。
那是朋友無法共擔的愛之罪。
所以親愛的,你是我的那個人,我是你的那個人。兩個人加在一起,就變成完整的世界,在這個愛的宇宙里,除了彼此,已經再也沒有任何人。
你保護我。
我保護你。
你原諒我。
我原諒你。
變得堅強!
變得勇敢!
世界上所有的愛語,不過就是那麼一句。
即使偶爾別開視線,手和手,也會永遠牽在一起。
愛你。
愛你。
像我愛你一樣愛你!
激烈的花火在眼眸中踫撞,兩個人的手指慢慢爬向對方,像最朦朧最曖昧的少年時期一樣,分不出是誰先微笑,分不出是誰先投降。
「繼續談戀愛吧。」
說了這樣的話。
又是異口同聲。
就像這個愛,其實一直都是相等的吧。
所以,就算由我一個人來講述,也不能掩蓋他的存在。
「還需要婚禮嗎?」他問我。
「演唱會就足夠了。」我回答。
是的,一問一答,相視而笑。就懷著這份心情,戴著遮擋臉孔的帽子,在衣袖下偷偷牽手。在信號燈轉換間交換kiss,懷抱著秘密地相戀下去吧。
不做你的新娘,因為得到了更高的位置。
雖然大家都常說「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但是還有一個特等席,應該叫做「戀人以上」。
被命運與緣分牽絆在一起的糾葛,那些被人得知,不被人得知的來來往往。已經不會有誰、不可能有誰再超越對方了。
所以,瀟灑地說出口,就只有一句話︰用兩個人的人生來戀愛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