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如千雪 第4章(2)

好溫暖。鼻翼還夾雜了茶香與一種莫名的香氣,足以令她安心地沉沉睡去。

身體上貼著的溫暖,像是可以汲取的最大暖源,最後索性整個人都朝那個暖源靠去。卻受到外力狠狠地一推。

她迷糊地睜開了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眼,淡淡的眸色里沒有一絲波瀾。她悠然轉醒,睜開眼楮立刻往後退去,直愣愣地看著範姜軻。

想到剛才她睡著了,還趴在他的身上睡覺,真是……難堪啊。

他一定以為自己是故意的。

「對不起……」她思緒亂了。其實她不該說這樣的話。

他眸光一閃,只冷淡地掀開車簾,「到府了。」

哦,幸好到了。

她走下馬車,一個沒站穩就要往後倒去,但剎那間不知為何,她立馬朝右邊倒去,因為受力不均,整個人歪倒在一旁。

有些狼狽,幸好沒人看見。

他的神色一直很淡,即使門口有燈亮著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噘噘嘴,不想再理睬。若剛才朝後倒去,一定又是入他懷。

一次是巧合,再來一次就真故意了。

範姜軻注視著她入府的背影,隱隱地有著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次江府一行,她像是變了又好像沒變。一種奇怪的感覺盤踞在心口,揮之不去。

一個愛他的女子,可以在別的女子面前表現得如此大方嗎?

他困惑了。

半空的月亮不太明晰,今晚本就沒有下雨,但風大,蘇千雪還是覺得冷。

「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呢?」喃喃自語,像是在問別人又仿佛在問自己。

蘇千雪躺在木桶里,熱水的蒸汽蓋住了她的臉。薄薄的霧氣像是散不去的光暈,彌漫在周圍,籠罩著。

水溫很熱,她讓小雅添加了三次。水面上的花瓣都被浸泡得沉下去了,她還是不願意起來。

今晚,真的很累。

「小姐,藥水泡太久對身體也不好的。」每次蘇千雪沐浴,小雅都會在水里加些藥,助于她補身子,但往往都因為藥味過重,讓蘇千雪多次沖水變淡。

這次是她主動提議要這些提神的藥入水,讓她神經更放松,更清楚些。

「小雅,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呢?」對小雅的關心置若罔聞,只想著問她確定自己的想法。

小雅不太明白,「小姐是說嫁給相爺的事情還是其他?」

「我是活活拆散了一對鴛鴦啊,恐怕死了之後要入地獄的吧。」她低嘆。

「小姐,為人心地善良又為他人著想,怎會入地獄,就算是,小雅也願隨小姐左右。」

蘇千雪噙起一抹淡笑,微微彎起嘴角趴在木桶的邊沿。

屋內燭光搖曳,窗戶緊閉著。小雅知道她怕冷,又在屋內起了暖爐,這才好好地讓她享受。

小清在門外把風,今晚回來後範姜軻沒和她一起回房而是去了書房。

正得她意,可以安心地洗澡。

泡過藥澡之後,心神都變得好了,坐在床邊看了一會書卷,也沒見範姜軻來。

「小姐,相爺在書房入寢了。」小清告知。

哦,她沒多大的響應。

小雅進來幫她整理妥當,「小姐,別想太多了,早點睡吧。」

「……嗯。」範姜軻必定恨她入骨吧,就算不恨,也一定厭煩到了極點。

她沒有他那種肚量,如果哪天要跟她自己很厭惡的人一起生活,她一定會撕破臉。他這樣待她,也算是好的了。

邊關已經開戰了,硝煙彌漫的味道不可能傳到京都來,但消息已經傳得大街小巷皆知。

早朝上眾人都在議論此事,皇上對此也是抱著必勝的信心,更讓眾人放心這只是一個小小戰役,不足為懼。

範姜軻下了早朝便回府了,迎面見到小清拿著一束修剪過的海棠,月兌口問︰「夫人呢?」這幾日仿佛都不再見她跟蹤自己的影子了,是蘇千雪讓她退了嗎?

小清詫異地看向這個名義上的姑爺。一襲朝服居然也穿得器宇軒昂,風度優雅,恐怕也只有他了吧,沒想到他會主動問起小姐,所以愣住了沒有回答。

範姜軻微皺起眉頭,「小清?」這個丫鬟應該叫小清吧?

小清回過神來,垂目道︰「奴婢冒犯了。」想起他剛才的問話,補充道︰「小姐去茶院寺燒香了。」其實是替白沐風祈福。

燒香?他一直沒感覺出來蘇千雪還是禮佛之人。

淡淡點了點頭,去了書房。

小清看著他的背影,不禁嘀咕︰「這麼好看的一個人,怎的就是不愛惜眼前人呢?」難道白沐風瞎了,範姜軻也瞎了嗎?

茶院寺位于京都東,靠近的是城東大門,但也不至于出城,一路過去也還算方便。

特意讓小清留在府里,每次都是帶著小清,也該讓小雅出來透透氣。

「讓你們長年累月地跟著我,很受苦吧。」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她自幼體弱,所以父親給她挑了兩個能干的丫鬟相伴左右。雖然她是有恩于她們,但能像她們這樣盡忠多年又不埋怨的丫鬟真的少有了。

「能在小姐身邊,是我們的福氣。」小雅輕答,「我和小清只願陪在小姐身邊到白首。」

她還有白發之年嗎?就這破體質。嘴上輕笑,更是自嘲。

或許她該盤算著替她們找戶好人家了,總不能一直任由著年齡增長,浪費青春。

寺內小沙彌乍看見到蘇千雪,不禁愣住了,好漂亮的女子啊。

雖然跟在師傅身邊多年,靜心禮佛,但這位女施主的身上似有著慈祥的光輝,隱隱地籠罩在她的周身,讓他移不開視線。

「小師傅。」小雅忍不住又喊了一聲,這小沙彌還真該死。

蘇千雪只是淡淡地輕笑,踏入寺內仰望佛像。

腳下的蒲團在佛像前擺了好幾個,有些被人跪久了,都起球生出絲來。

她毫不介意地跪下來。雙手合十,虔誠祈求菩薩能保佑表哥打贏勝仗。

寺內香火旺盛,每日的善男信女絡繹不絕。

但今日尤其的驚訝,因為跪在正中央的女子,她的神情與動作是如此的虔誠與純淨,就像是雪山上最清澈的一泓池水,因為天上的甘露而凝結的雅氣。

她穿著平常人的款式,碎花的布衫剪裁得當,像是貴族的千金。應該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吧,老百姓的心理總免不了對她多看了幾眼。

小雅也知道小姐的姿色出眾,但也未曾預料小姐是如此的受歡迎。

餅去老爺大壽,她都未曾出席,只是坐在小築里,對著滿桌的菜肴痴痴望著。直到後來表少爺提著燈籠慢慢走來,她的嘴角才隱約有了笑容。

她有一個親哥哥,也就是當朝的國舅,卻在老爺病逝後,也跟著離去了。現在的國舅府其實也就是一座徒有虛名的府邸了。

替國舅府打點的人就是白沐風。

小雅也分不清小姐對待表少爺的心思到底是感激多一些,還是親情多一些。她自幼少了父親兄長及母愛,唯一能從這些獲得的就是在白沐風的身上。

對他眷戀與關切多一些,也是正常。

可是……小姐有必要為了表少爺賠上自己的一生幸福嗎?

男人都說,擁有事業還怕沒有女子嗎?現在表少爺眷戀尚小姐,難保他日升官進爵心里還是只戀她如昔。

小姐又該如何呢?

蘇千雪一心祈福,沒有注意到身後小雅的擔憂神色,只願著心里所想。

朝著神佛跪地拜了三拜,才緩緩起身,「小雅,去添香油錢。」

小雅依言投了一張銀票進去。

小沙彌站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了。

如果沒有眼花,他剛才看到那張銀票上寫著的是一千兩。

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出手如此慷慨大方!

迎上她純淨的目光,小沙彌的臉紅了。

「走吧。」蘇千雪轉身離去。

「施主,等等。」小沙彌連忙跑上前攔住她們。

困惑地看著他,不知他意欲何為。小雅護在前面道︰「香油錢剛才添過了。」

小沙彌的臉還是紅紅的,急急地解釋︰「你誤會了。」從懷里掏出兩個平安符道︰「小姐,這是賜予福氣平安的好符,希望你妥善保管,送給你親近之人。」

蘇千雪微微一笑,收下了,「多謝小師傅。」

小沙彌的臉,不爭氣地更紅了。

轎子一路折回府內,經過墨寶軒門口,她忽地喊了停。

「小雅,看這店門口掛著字畫,可是賣筆墨的地方?」蘇千雪半躺在位子上,出聲詢問。

小雅站在外邊,對著轎子里輕言︰「是的,小姐。」

「讓轎子靠邊,我下去買點東西。」蘇千雪緩緩出聲命令。

墨寶軒是京都里最大的店鋪,表哥送她的幾冊書籍也都是出自這里。她今日路過,不禁多瞧了幾眼。

店里的字畫掛得琳瑯滿目,但她不太在意。

看了看其余的文房四寶,她轉頭問掌櫃︰「有好的硯台嗎?」

掌櫃見她氣質不俗,定是花大錢的主。立馬道︰「有有有,這邊請。」

他把她引到最里邊的櫃台前,打開一個暗紅色的盒子,拿出硯台給她瞧,「這是我們店里的鎮店之寶,別的地方還買不到的。」

「哦?」有這般好?

「小姐你看,這是端硯,不是普通的硯台。」他細心解釋,「此硯材料特殊,素有‘體重而輕,質剛而柔,模之寂寞無縴響,按之如小兒肌膚,溫軟女敕而不滑’的特點,頗為文人雅士收藏,小姐是買來自己用還是送人?」

她淡淡然,「送人。」所以要買個好的。

掌櫃的明白,繼續推薦︰「若買了此硯,本店還外贈送毛氈,以供托硯台之用。」

「多少?」她問價格。

「兩千兩。」掌櫃道。

小雅吃了一驚,聲音也大了︰「吃人啊,一個硯台也要兩千兩。」

掌櫃搖搖頭,「姑娘有所不知,這是本店的鎮店之寶,若不是看在小姐的清韻上,我還真舍不得拿出來賣,不過若小姐嫌太貴,我還可以推薦澄泥硯或洮硯,也同樣名貴,只是材質不同。」

蘇千雪模著端硯上雕刻的精致圖文,搖了搖頭,「不用了。」

「小姐不買了?」掌櫃一陣可惜的嘆息。

「不,我買了。」蘇千雪朝小雅示意,「世間難得好硯台,希望掌櫃的沒有欺騙我。」

掌櫃的臉微微紅了,低頭道︰「本店開門做生意二十來年,童叟無欺,只望小姐送的那方也喜歡才好。」

好物要遇上好的主人,才能發揮它的光芒。

她想起那雙沉靜如夜空的眼,淡淡笑道︰「他會的。」

岸了銀子,掌櫃又說要包扎好一些給她送人。

但她只是轉身道︰「好了,送到宰相府上便可。」

「呃,這禮物是……」掌櫃瞪大了眼楮。

「送于當朝宰相範姜軻大人。」她語畢入轎子。

掌櫃驚得連連暗嘆,天哪,莫非剛才那人正是相爺的新娶夫人,國舅府的二千金蘇千雪嗎?

丙然是人中龍鳳,美得不可方物啊。

與傳聞一樣,她真的是痴戀相爺啊,看這出手的闊綽與努力的心思,是真的很喜歡一個人才會願意默默付出吧。

比起嬌縱蠻橫的尚家千金,知道實情的掌櫃更是希望蘇千雪能早日達成心願。

為什麼要停轎買硯台給他呢?

蘇千雪坐在轎子里,想得出神。

只覺得那是一間聞名的店鋪,經過能一睹風采也是開心的事情。在踏入的剎那不知為何腦海里浮現的是範姜軻埋首閱卷的影子,那認真的神色像是染了墨水的一幅畫,意味悠遠,仿若他真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大聖人。

但她也知道他那只是偽裝在人前的一個面具罷了,看似溫文的人,也有發脾氣的時候,就像她每次戳到他的腦門,談及尚憐星的時候。

可她,竟然還為他買了硯台,真是不可思議啊。

模出懷里的平安符,她笑了。

只不過是心里愧疚,想要以此彌補罷了。

回頭,這平安符,也就分他一個吧。

若是表哥征戰回來,另外一個就留給表哥。

轎子外,陽光普照,入冬後的陽光總能把人變得慵懶且熱愛沐浴陽光。

忽地,轎子搖晃了幾下,只听見小雅低喝了一聲︰「你們做什麼?」

眼前就見一道銀光,閃入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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