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里的夏青凡降下車窗,看著汪雪筠有些吃力的走著,他剛剛問了她,她住三樓,這是一棟五層樓的舊公寓,看來是沒有電梯的,夏青凡升起車窗,下車將車子鎖上,才走上前扶住她。
「夏大哥不是回去了?」
「你這樣走得回三樓嗎?昨天你還能自己走上我家二樓,今天你連走路都有問題,看來腳一定是扭傷了,待會兒記得讓人帶你去看醫生。」
汪雪筠再次接受了夏青凡的好意,在他的攙扶下走上樓,直到停在大門前,「送我到這里就好了,謝謝你夏大哥。」
「我看著你進去再走。」
汪雪筠雖然與簡俊豪交往三年了,但即便以前還沒住在一起時,簡俊豪送她回家,也從不曾說過一句類似「我看著你進去再走」的體貼話。汪雪筠知道朋友都勸她說簡俊豪不是一個好男人,但她就是放不下。
如今連一個出手相助的陌生人都能這樣體貼,不禁讓汪雪筠覺得悲哀。
汪雪筠拉開了大門鐵門,又往內推開了木門,第一眼,看見的是玄關擺著的兩雙分屬一男一女的鞋,而女鞋,並不是她的。
汪雪筠愣愣的看著玄關的那雙女鞋,大門也沒關就一跛一跛的走了進去,夏青凡本來是要轉身走的,但見到汪雪筠連大門也沒關就走了進去,覺得有異,便跟了進去。
接著就看見汪雪筠推開了其中一間房的房門,而床上正上演著最獸性的一幕。
「你、你不是要上班?」床上的男人因突來的變故停止了律動,跨坐在他身上的女人則是立刻抱著胸,滑下男人的身子躲進薄被里。
「托你的福,老是要我請假陪你玩,昨天我被開除了!」
汪雪筠昨天還因為被簡俊豪在大雨中扔下而哭泣不已,如今見到如此大的背叛場面,她很意外自己竟能如此冷靜,沒有大哭大鬧,甚至沒有指責簡俊豪。
看著那兩人扯著棉被蓋住身子的狼狽樣,汪雪筠很想笑,想笑的不是他們被撞見好事的難堪,而是自己見到黃河還不死心,非得跳下去,直到發現自己渡不了河,才真正看清了一切。
汪雪筠轉身走出簡俊豪的房間,才發現夏青凡還沒走,在外頭不放心的看著她。
看到他臉上的同情,汪雪筠反而能笑著回應他,這讓夏青凡更覺得不放心,「你自己可以嗎?」
汪雪筠好似突然有了決定,「夏大哥的套房找到房客了嗎?可以暫時收留我嗎?我會付房租的。」
「是還沒租出去,但是你……還是先回家吧!」
「我不想讓家人見到我這樣子,夏大哥你可以幫我搬家嗎?」
「現在?」
「我沒什麼行李。」
汪雪筠轉身走進另一間房,夏青凡跟著走進去。房里的擺設簡單,一張小小的和室桌上擺了一台筆電,余下的家具貼著牆擺放,一張床、一個小紙箱充當的梳妝台上擺了一些女性保養品,然後便是一座布衣櫥。
汪雪筠踮著腳想拿下布衣櫥上頭的行李箱,夏青凡考慮到她的腳傷,幫她拿了下來,見她收拾起衣物,他便上前幫她把保養品全搬到地上,再用本來充當桌面的紙箱幫她將保養品收拾進箱子里。
在房里听見她要搬走,簡俊豪只來得及穿上褲子,便急忙跑進汪雪筠的房里想挽留,「雪筠,這個男人是誰,先叫他回去,我們談談吧!」
「昨天我懷疑你時,你怎麼說的,你還生氣的把我趕下車,讓我誤以為是自己誤會了你,結果……我並沒誤會你不是?」
那名女子也已穿戴整齊,看起來對自己引起的爭吵並無一絲愧疚,「俊豪,看來你的女人還不少,有空再聯絡吧!」說完,她毫不在意地徑自離開。
還不少?莫非這簡俊豪還劈了好幾腿?
汪雪筠收拾的手沒有停,女子的話激出了她的一聲冷笑,她沒激動大吵,那女子也沒有,是簡俊豪沒有讓兩個女人爭吵搶奪的本錢,還是那女子根本不介意男人並不是屬于自己的?
「雪筠,我保證我會跟她斷了,不再聯絡她,好不好?」
夏青凡聞言挑起了眉,他自己也是男人,听得出來這男人的語氣只是安撫,並不是出自真心。他將桌上的筆電也收進紙箱,看汪雪筠拉上了行李箱拉鏈,問︰「還有其他行李嗎?」
汪雪筠自覺可笑的看著行李,來的時候是一只行李箱,走的時候竟也是,「沒有了,就這樣。」
于是夏青凡單手抱著紙箱,又上前提起了她的行李箱,「我先幫你拿下樓,等一會兒再上來扶你下去,你別自己走。」
「好的,謝謝你夏大哥。」
看著汪雪筠輕聲細語的回應那男人,連表情都柔和不少,但回望他時,又板起了一張臉,簡俊豪也怒了,「你還沒回答我,那個男人是誰?」
「昨夜你把我扔在馬路上時,你就失去這麼問我的資格了。」
「昨晚是我的錯,你別跟我生氣好嗎?你要我發誓嗎?」
「你的心早就不在我身上了,我懷疑過,卻不敢問你,因為我知道一旦問了,便會像昨夜一樣,再挽回不了,所以我自欺,自欺一切都是我的誤解,想維持我們之間可笑的關系,現在事實證明了,我的確可笑!」
簡俊豪有些氣急敗壞,不明白平常很好安撫的汪雪筠今日怎麼變得這麼有主見,說什麼都安撫不了她!他煩躁的在汪雪筠的房里踱步,想強勢的留下她,就如以往一般,認為她會唯諾听話。
「你是我的女人,不準走!」
「我屬于我自己,不屬于任何人!」
「你忘了我們是怎麼認識的?你是整場聯誼里最安靜的女人,還傻乎乎又一臉天真的模樣,沒了我,再沒人會看上你的!」
夏青凡一回來,听見的就是這一段話。
一個男人如果可以沒品到這個程度,而這個男人又是唯一選擇的話,那他還真想勸汪雪筠一輩子當一個被冰在冷凍庫的剩女,總好過讓人糟蹋。
丙然汪雪筠一臉受創,她知道自己沒剛才那個女人漂亮、身材沒那女人好,人又無趣,但簡俊豪怎麼能這麼說她、這麼傷她的心!
簡俊豪看她似乎是松動了,放軟了語氣,雙手捧住她的臉,讓她看著他,「所以,雪筠,留在我身邊,只有我會疼你了。」
汪雪筠的手也覆上了簡俊豪的手,雙手捧住,輕輕的揉著他的手。
見狀,夏青凡知道斷人姻緣不道德,但他還是要做,當他正想開口喚醒那個傻女人時,就見她用力的往簡俊豪手掌的月丘部位咬了下去。
簡俊豪吃痛,出口就是一聲髒話,眼見一個掌摑就要落到汪雪筠的臉上,夏青凡一個箭步上前扣住了簡俊豪手腕。
「放開!我要打死那個賤人!」簡俊豪看著突然上前攔阻的夏青凡,不悅地咒罵。
「就算吵架,動口不動手!」
「她咬我!」
「所以她只有動口不是?」
「放開我!」
此時,簡俊豪的手掌被夏青凡扳彎,讓簡俊豪不得不屈子避免夏青凡的力道折斷他的手,氣得漲紅了臉。他打也打不過他,罵也罵不過他,還得忍受手腕的劇痛。
夏青凡一聲冷哼,這才放開了簡俊豪的手,走回汪雪筠身邊。
「雪筠,我先為我將要做的事道歉,請原諒我的無禮。」
「什麼……啊!」汪雪筠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夏青凡輕松的打橫抱起,嚇得她連忙抱住了夏青凡的頸項穩住自己的身子。
「這種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了了,我抱你走比較快。」夏青凡一說完,便大步的走出汪雪筠的房門。
簡俊豪還不死心的跟著追出,「放下她!」
誰說她沒人要的?至少夏青凡昨天第一次看見她的笑容時,有一瞬間閃神了。汪雪筠雖不是美得令人印象深刻,但絕對有她能吸引男人的地方,「我並不覺得雪筠有你口中說的那麼差,充其量也只是不懂在聯誼時表現自己而已,所以就算這天底下只剩你一個男人,她單身都比跟你在一起好。」
「你對她有興趣對不對!」
夏青凡知道此時解釋太多,只會讓簡俊豪更加羞辱汪雪筠,于是他選擇了肯定的答覆,「沒錯!所以她並不是只有你一個男人可以選擇。」
「不可能!雪筠不可能背著我劈腿!」
「她當然不會,是我自己的意思。還得謝謝你先劈腿,白白讓我抱得美人歸。」
「汪雪筠,你這是從哪里找男人要來氣我?你以為我真的會相信這樣一個男人看得上你?是演戲的吧!」
汪雪筠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憤怒,她被貶得如此低,氣得眼眶都泛出了眼淚!
簡俊豪笑了,因為他認為那是汪雪筠因被他說中而顯露出的惱怒。
「當然不是演戲。」
「說謊!你證明給我看啊!」簡俊豪知道汪雪筠向來潔身自愛,如果這男人是假的,她肯定做不出親密的舉動,「讓他吻你我就相信。」
汪雪筠握起了夏青凡的手,從來沒有過的羞辱感讓她不得不向他求助,她在他耳邊請求,「請你就當被狗咬了,吻我好嗎?」
夏青凡看著汪雪筠含著淚的眼眶,思及方才簡俊豪的羞辱言語,他放下了汪雪筠,對著簡俊豪嚴肅著一張臉,「我是真的受雪筠吸引的,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夏青凡轉而面向汪雪筠時,則是帶著微笑的。他捧住她的臉,下一秒,極其溫柔的吻上她的唇,彷佛她是他極為珍視的寶貝一般。
夏青凡的吻不帶任何邪念,所以沒有激情,他純粹是善意的給了她這一吻,汪雪筠十分感謝他為她解危,兩行淚不住的滑出眼眶。
「放開她!」簡俊豪發怒的上前分開了他們,腳扭傷的汪雪筠還因而跌坐在地。「就算是我吻你,你都沒這麼安分過!」
「因為你的嘴是臭的。」汪雪筠冷冷的回應他,惹得簡俊豪就要撲上前去扯起她。
夏青凡終究是耐不住性子,握起拳頭就往簡俊豪的臉上揮了一拳,直把簡俊豪打退了數步。
「是你自己不懂得把握,以後不準你再來糾纏雪筠!」
簡俊豪的嘴角流出了鮮血,終于不敢再輕舉妄動,于是夏青凡又上前橫抱起汪雪筠,在玄關旁套上自己的鞋後,便蹲子,讓汪雪筠坐在他的大腿上,幫她穿好鞋,「你的行李沒整理到鞋子。」
「我只有這一雙鞋。」
什麼樣的女人居然只有一雙外出鞋?夏青凡抿起嘴,想起她少得可憐的行李。這男人自己開著百萬名車,卻舍不得送給女友幾雙鞋?
「我們走吧!」
「嗯!」汪雪筠主動勾住夏青凡的頸項,讓他抱著往樓下走去。
「剛才謝謝你幫我,委屈你了!」
「不委屈,佔了便宜的是我啊!」
將汪雪筠放在車子的副駕駛座後,夏青凡繞過車子進了駕駛座,看著她一臉落寞,他嘆了口氣,「別想太多,真的不願意回家,我那間套房就先借你住吧!不算你租金,你沉澱一下心情,住幾天再回家去。」
汪雪筠淚光晶瑩的雙眼凝視著夏青凡許久,看著他一臉憂心又小心呵護的模樣,突然意識到,自己就像是被拋棄在路邊的流浪貓,被好心人給抱回家養一般……
不!不是好像,她昨晚的確是被丟在路邊。
夏青凡終于又看見了汪雪筠的笑容,不過這個笑,帶點苦澀、帶點自嘲,「怎麼了?」
「我知道為什麼人家稱我是新來的小貓了,夏大哥真是個好人。」
因為她的稱贊,夏青凡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店里有香味又有燈光,SW實在很容易吸引那些流浪貓狗,我撿那些貓狗時被昨晚那位常客看到過幾次,是她對你這麼說的吧!」
「嗯!」
「我的確很喜歡貓,但因為開面包店,萬一身上沾了貓毛又沾到面包就不好了,只好忍痛把那些流浪貓送走。」
「謝謝你撿了我,否則我永遠不會知道那個人背著我做了什麼事。」
「打起精神來,我們先去看醫生吧!」
晚上十二點,SW正準備開門,腳傷已好得差不多的汪雪筠本來在客廳里看著書,依慣例,听到了樓下拉開鐵門的聲音。
最終,汪雪筠還是沒有回家,她承租了夏青凡那間出租套房,成了夏青凡的室友。
夏青凡的生活過得很規律,每周日晚上到周一早上八點,是SW固定公休的時間,其余的時間,夏青凡總是很準時的在早上八點歇業,然後為晚上要烤的面包做一些必要的前置作業,接著就會外出為固定的團購客戶送面包,大約下午一點之前就會回到家,然後吃個飯梳洗一下便就寢,晚上八點開始烤當天要賣的面包,晚上十二點開門營業。
因為腳傷,汪雪筠暫時還沒去找工作,所以她這一個多月來就把夏青凡的作息給模了清。
汪雪筠走下樓,隔著裝了單面可視玻璃的玻璃門往外望,幾個打扮入時的女人正一手拿著托盤、一手拿著夾子站在櫃台邊,不是在選焙面包,而是在跟夏青凡聊天。
汪雪筠不禁莞爾,這麼一間在特別時間開門的面包店,老板又是一個美男子,無怪乎這些女孩子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汪雪筠雙手交又抱在胸前看著門市上演的好戲。
夏青凡在廚房工作時,穿的是白色的烘焙師服,他說,這樣才可以隨時保持環境的干淨,只要制服染上髒污,馬上就知道哪里髒了,而在開門營業之前,他會略作梳洗再換上黑色的同款制服,說是為了搭配店面的風格。
為了工作方便,夏青凡總把袖子翻了好幾折卷成七分袖,然後在腰間系上黑色的半身圍裙,汪雪筠所在的地方只能看見夏青凡好看的側臉,但那臉上帶著無奈,他梳理得很整齊的頭發好似都可滴下冷汗了。
汪雪筠想,每天得應付這樣的客人又不能得罪,夏青凡很無奈吧!
夏青凡只是有禮的虛應著,在聊天的過程,總不住的往汪雪筠的方向看過來,汪雪筠本不覺得有異,直到夏青凡對著她露出了苦笑。
汪雪筠一愣,這玻璃由外頭看不是鏡子嗎?她怎麼覺得夏青凡知道她在這里,而且是在對她求救?
反正,不管他是不是在對她求救,她推開門出去應該也無妨吧!于是汪雪筠推開門,馬上就看見夏青凡迎了上來。
「你的腳還好吧!怎麼不在家里多休息,下來做什麼?」
那兩個本來和夏青凡聊天的女人望了望彼此,無聲的嘴型好像是在問對方——女朋友?
于是汪雪筠很配合的把本來已經快好的腳傷又裝得很嚴重一般,幾乎整個人靠在夏青凡身上,讓他攙扶她來櫃台坐下。
「在家里待得無聊了,想下樓來看看。」
「店里沒什麼事的,不用擔心。」夏青凡很自然的揉了揉汪雪筠的發頂。
汪雪筠不自覺緋紅了雙頰。她知道夏青凡這舉動是在演戲,卻仍不免被他吸引。
看到這一幕,方才盤踞在櫃台的兩名女客人默默的離開了櫃台,終于真正的挑起面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