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戀人 第七章

第二天她發現彭翊真的走了,不過封塵疆還在,是彭翊特意要他護送她回府。

由于封塵疆個性十分豪爽開朗,又不失幽默,于是他們相處很融洽。

吃過早飯要啟程時,盈盈一看自己將要乘坐的是一席用人抬的軟轎時,就不願坐了,堅持要騎馬。

封塵疆告訴她身為總兵夫人是不可以騎馬招搖餅市的,否則有損大人威名,也會破壞禮數。

但盈盈仍堅持經過鬧市時她可以用斗篷遮面,就是不願坐轎子。

封塵疆實在拗不過她,只好讓她騎上了那匹蒙古馬,但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覺得有負師兄重托,也怕進城後引起議論。

幸好他的擔憂沒有持續太久,當天下午,在他們接近奉天時,彭翊趕來了。他已經知道盈盈拒不乘轎的事,所以並沒有怪封塵疆。

「啊,太好啦!」他如釋重負地對盈盈說。「我真怕被師兄扒層皮呢!」

彭翊對他說︰「好啦,別貧嘴了,快回城去,金州方面還需要你的協助。」

「是!」封塵疆在馬上對盈盈行禮後,掉轉馬頭匆匆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盈盈感嘆地說︰「他是個好人,雖然粗魯,但很誠實。」

彭翊笑道︰「妳這麼會看人嗎?」

「當然。」盈盈自信地說。「我看人十之八九不會錯的。」

「那我是不是好人?」

「你呀?」盈盈看著他翻了個白眼。「你是好--壞的人!」

看到彭翊要來拉她,她一夾腿,蒙古馬揚蹄便往前跑了。

彭翊很快就趕上了她,對她說︰「停下,到我的馬上來。」

「不要,還是我自己騎吧。」盈盈搖搖頭。「你的馬已經很累了,不要再折磨牠了。」

彭翊看看自己的坐騎。「好吧,妳說的沒錯,牠是很累了,這一夜牠可跑了不少路。」

「你們查得怎樣?有發現什麼嗎?」盈盈關切地問。

「查出的東西可多了,要不是妳,這個賊窩還真不容易被發現。」

「是走私嗎--」想到他可能不懂什麼是走私,又趕緊解釋道。「他們偷運貨物出關不交稅嗎?」

彭翊點點頭,眉頭漸漸攢了起來。「還不光是這些,他們也搜集我們邊關的駐軍情況,還有很多看不懂的文件,我正要他們整理後上報。」

見他煩惱的模樣,盈盈安慰他說︰「這種事情急不得的,讓專司的部門去處理會更好。」

「沒錯,妳說的對。」她的開導令他感到溫暖,轉而高興地對她說︰「這次妳立了頭功,說吧,要什麼獎賞?」

「獎賞嗎?」盈盈眼珠一轉,想到了一件事。「那你送我一件東西,行嗎?」

「當然行,是什麼?」

「紙--」說出這個字的時候,她突然感到臉孔發燙,她知道自己臉紅了。

她趕緊驅馬遠離彭翊,掩飾心里的難堪。

「紙?」對她這奇怪的要求,彭翊非常納悶,家里有很多紙,為何她還要?

「什麼紙?」他趕上她追問。

盈盈頭也不回地說︰「就是紙嘛!」連紙都不懂,真笨!

彭翊卻真是不懂了。「紙有很多,妳要……」

「上茅廁的手紙,我不想用樹皮!」盈盈大聲地說,心想反正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早已丟夠了臉,也就直說了。

「樹皮?!」彭翊震驚得忘了說話,看著她騎馬奔去的背影,他還是無法將這件事想明白。「茅廁?樹皮?這是怎麼回事?」

他一定得查出來!他放馬追趕盈盈,很快就與她並轡而行。

進城門前,彭翊牽過盈盈的馬韁,要她緊跟在身邊。

「不行,讓我自己過去,別讓人看出我跟你是一起的,那會有損你的聲威。」盈盈不贊成地說。

彭翊說︰「誰說的,我們本來就是一起的。」

說著他已經率先騎馬進關,其他騎馬者都下馬待查,他們不僅不用下馬,而且走的是另一條關閉的通道,有兩個士兵守在那里。

當他將一個腰牌展示給他們看後,士兵立即為他們打開柵欄,讓他們進了城。

「原來耍特權是自古有之的。」見他如此特殊,盈盈不由咋舌。

彭翊回頭看看她。「妳在嘀咕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只是覺得跟著你萬事方便!」她趕緊恭維他,不想讓他一直板著臉。

從跟他要紙以後,他就一直不開心。

回到府里,彭翊將兩匹馬交給前來迎接的馬僮,沒有理會丫鬟僕人們的問安,甚至連月娥的行禮都視而不見,只是牽著盈盈的手就往她的臥室走。

「給我看,什麼樹皮?」站在她的房間里,彭翊放開她的手要求。

他少見的強硬態度讓房門口站著的玲子和秋花,嚇得不敢動。

盈盈奇怪地看看他,走到屏風後拿了片樹皮給他。

彭翊接過樹皮一看,那是用來泡在清洗後的馬桶里的樟木。

「誰給妳的?」他陰沉地問。

以為他生氣了,盈盈趕緊說︰「是月娥,那里面還有好幾片呢。」

青筋在他的額頭跳動,手掌一緊,那片在盈盈看來非常粗硬的樹皮即刻碎了。

「啊,你怎麼把它弄碎了?」盈盈驚訝地展開他的手掌,只看到一些粉末。

「妳跟我來。」他拍去手上的粉層,拉著盈盈走到屏風後,指著馬桶一側的牆說︰「去拉那個木栓。」

盈盈狐疑地看著他,伸手抓住牆上不起眼的圓形小木栓往下拉,可是沒動靜。

「不要往下拉。」彭翊說著握住她的手輕輕一拉。一個抽屜似的木箱從牆內滑了出來,里面堆放著裁剪整齊的草紙,雖然不及現代的衛生棉、衛生紙柔軟,可是已經遠遠超出了盈盈的期待,她開心地笑了。

「哈,你們有啊,怎麼會在這里?我試著找過,可是月娥說……」她突然住了嘴,因為她感覺到彭翊身上瞬間進發的怒氣。

「唉,你不要怪她,是我自己太笨。」

彭翊沒有說話,他轉身出來,對兩個丫鬟說了句什麼就走了。

盈盈無法阻止他,因為此刻她正為解決了一個煩惱而開心呢!

隨後玲子和秋花幫她準備了洗澡水,盈盈堅持不要她們伺候,並說清楚以後都要自己洗澡,于是兩個丫鬟只好出去守在門口,她則好好地享受來到這個時代後的第一個熱水澡。

當然最後她還是得靠兩個丫鬟幫她穿衣服,由她們幫她穿衣,那件「思薇爾」也就不能再穿了。不過當她們幫她把帶子調整好系緊時,她感覺很好。

原來那些帶子是有塑身作用的。她暗自想著。

等她漂亮整潔地出現在大家面前時,已經是晚飯時間了。

老夫人和彭翊都在客廳等她一同用餐,不過老夫人對她的「逃跑」似乎一無所知。

當她隨同老夫人和彭翊往餐廳走時,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月娥。

月娥的眼楮紅紅腫腫的,看樣子是很傷心地哭過。

盈盈看看她,再看看彭翊,見他若無其事地走在老夫人的另一側。

她很想問問他,可是因有老夫人在,她只好放棄。但她敢保證,一定是彭翊為樹皮的事狠狠罵了她,否則那麼冷漠強硬的女人是不可能哭得眼楮都紅了的。

想到這個女人那麼愛彭翊,卻不能嫁給他,現在又因為自己而挨了他的罵,盈盈覺得都是自己的錯,于是很不安。

唉,之前在工作職場上、復雜的人事圈里,自己都沒有樹敵,為何到這里卻樹敵了呢?

盈盈憂慮地想著,禁不住又回頭看了眼跟在他們身後的月娥。

這餐飯她吃得不是很開心,總覺得月娥蒼白的臉一直在她面前晃,而她紅腫的眼楮也一直盯在自己身上。

她突然覺得還是在野外吃燒烤好,自在又輕松……

「盈盈,吃飯時在想什麼?母親間妳話呢。」彭翊的聲音將她喚醒,她急忙抬頭。

「沒關系。」老夫人看了兒子一眼又轉向她。「妳不舒服嗎?額頭怎麼啦?」

「呃,對不起,是我分心了。額頭?」盈盈模模洗澡時已拆掉繃帶的額頭說︰「不小心踫破了點皮,已經沒事了。」

就在這時,夏不凡進來說金州守尉求見。

彭翊立刻起身對母親告辭後,看了盈盈一眼就離開了。

他走後,老夫人跟月娥說起了家常。

這下,盈盈反倒覺得輕松。她悄悄地觀察著月娥與老夫人說話時的表情,發現她對彭老夫人十分溫順有禮。盈盈覺得這才是她的本色︰善良、溫柔和順從。像她這樣美麗的女人本來就不該是尖刻、冷漠的。

而且從老夫人毫不避諱的安撫和承諾中,盈盈感覺到老夫人知道月娥愛彭翊的事,也曾暗中相助過,可惜彭翊始終不解風情。

看來是彭翊傷了美人的心,自己則成了美人的出氣包。盈盈默默想著。

然而,不管盈盈和月娥是怎麼想的,總兵府的喜事依舊緊鑼密鼓地籌備著。

盈盈現在對嫁給彭翊已不再排斥,因為她越來越喜歡和他在一起,她覺得如果在她「滯留」在這個時代的日子里,能與他做一回短暫夫妻也沒什麼不好。

可是因為公事繁忙,彭翊常常不在府內,即便在也是好多人來找他,她也不便去找他,于是他們已經兩天沒有見到面了。

晚上她悄悄到前院去找他,卻在走廊邊听到有人小聲說話,她急忙隱身柱後。

「……大人責罵的是過火了,可是妳也實在太放肆,怎麼能那樣對待夫人?」

是夏不凡的聲音。

「還不是因為听你們說她對大人不敬,還動手打了大人,我實在氣不過,想代大人教訓她一下,可大人竟如此無情,還要趕我走……」月娥的聲音里充滿了失望和傷心。

夏不凡嘆氣道︰「月娥,妳是個聰明善良的女子,所以我敬重妳、喜歡妳,可是我不喜歡鑽牛角尖的妳。大人愛夫人,難道妳看不出來嗎?有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委屈?妳放手吧,讓大人好好去愛他的女人!」

盈盈聞言呆住了。彭翊愛我?他們說的是我吧?

到底什麼是愛?真的有人愛她嗎?

李文彬說過愛她,卻要她回報同樣的愛,還可以離開她七年毫無音訊。

彭翊從來沒有說過愛她,可是他對自己真的很好,他細心、穩重、體貼,還注重她的感受……從他身上她感覺到溫暖和平靜,那是愛嗎?

愛?這個令她打哆嗦的字眼,是她曾誓言永遠不談的話題,可是現在她卻要嫁給一個愛--如果那真的是愛她的人。

不行,我不能嫁給一個愛我的人!

她苦惱地悄悄離開了柱子往回走,剛走過空蕩蕩的走廊,就撞上了一堵人牆。

「妳去哪里?我找了妳半天。」彭翊的聲音令她精神一振。

「彭翊,我正要去找你!」她一把抓著他的衣袖問︰「你愛我嗎?」

彭翊身子一僵,拉著她走向他處理公務的花廳。

「彭翊,你愛我嗎?」

一進花廳,盈盈再次急迫地追問他。

彭翊板著臉,難掩錯愕地反問道︰「妳那時代的姑娘都這麼問男人的嗎?」

盈盈搖搖頭,眉心擰著一個糾結不散的結。「沒有,可是我必須弄清楚。」

「為什麼?」彭翊不解地看著她,心緒被她臉上明顯的苦惱攪亂了。

「因為我不要愛!」她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劃過了彭翊的心髒。

「為什麼不要?每個女人不是都想被人愛嗎?」他艱難地問。

盈盈看著花廳里形狀各異的雕花窗子,憂郁地說︰「因為我不想吵架,不想每天生活在愛的牢籠里。」

彭翊听得糊里糊涂,但沒有打斷她,只是將她拉到身邊的椅子上坐好,靜靜地看著她,準備听她傾訴心事。

他關切與專注的目光鼓勵了盈盈,她開始將她父母的遭遇和她不愉快的童年講給他听。

講完這長長的故事時,她早已熱淚盈眶。「所以你看,相愛的人是不能快樂地生活在一起的,如果爸爸不愛媽媽,他可以離婚,不用守著媽媽爭吵了十幾年;媽媽如果不愛爸爸,就不會疑神疑鬼地跟蹤監視,哭哭啼啼,搞得家無寧日。愛是一種極富殺傷力的東西,我無力承受它,所以只好不要它……」

彭翊將她抱到腿上,為她擦拭眼淚,輕拍她的背安撫她激動的情緒。

現在他心中的痛,不再是因為她不要愛而痛,而是為她害怕愛而痛!

雖然他不能完全明白她所說的事情,甚至不知何為「離婚』?但是他能強烈地感受到她的恐懼和不安全感。

他明白了為什麼她那麼排斥成親,排斥男人,那是因為她父親的不忠和她母親的懦弱。他從心里可憐她不幸的童年,同情她的遭遇。

等盈盈情緒平穩後,她突然想起還沒有得到他的答復,于是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不是愛我?」

「妳說呢?」彭翊輕笑著反問,下意識地輕輕撫模著她的背,就像她常對貓咪做的一樣,那動作充滿了寵溺和保護。

盈盈心里有種甜蜜的感覺,很希望永遠這樣依偎在他懷里。

「我不知道。」她回答道。「當你容忍我、照顧我時,我覺得你有點愛我,可是昨天、今天,我都沒見到你,你也不會想念我,我又覺得你不愛我,所以才會問你嘛!」

「那麼妳想念我嗎?」彭翊問。他不想告訴她由于蘇家屯案子引發了一連串的效應,弄得他頓時公務纏身。但即便這樣,他昨天晚上還是抽空去看了她,只可惜她睡著了,而現在他已經知道當她熟睡後有多難叫醒。

「當然想啊。從來到這里後,你一直都陪著我,沒有你,我覺得不習慣。」盈盈誠實地說。她真的很想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像這樣想念過誰。

彭翊親親她額頭上的傷痕,柔聲說︰「我會一直陪著妳。」

盈盈心里好感動,可是想到自己總是要離開的,到那時他會很孤獨。于是沖口道︰「等我離開後,你娶月娥吧,讓她陪著你。」

彭翊的眉頭倏地緊蹙,臉色難看地說︰「妳干嘛?想替月娥做媒嗎?」

見他生氣了,盈盈急忙說︰「不是,我只是擔心我離開後你會很孤獨,月娥會對你好的,如果有她陪伴你,我也才能安心。」

彭翊將她的頭壓進懷里,氣惱地說︰「如果妳想安心就不要再說這些混話!」

靶覺到他的心跳很快,盈盈從他懷里抬起頭,看到他眼里布滿紅絲,情緒很激動。便小聲地說︰「你為什麼要生氣?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不對,非常不對!」彭翊瞪著她,火大地說︰「我說過我只要妳,妳如果這麼在乎月娥,我就將她趕走!」

「不要,我沒有在乎月娥,我在乎的是你!」

「那麼就好好地陪著我,不要再讓我生氣!」

「可是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愛不愛我?」盈盈發現他很會轉移話題。

彭翊含糊其辭地說︰「妳說愛就愛,妳說不愛就不愛吧!」

「哼,這算什麼回答?」盈盈不滿地看著他,卻被他的雙唇堵住。而他的吻總會將她帶上九霄雲天,令她飄飄然忘記了一切。

稍後,彭翊離開她醉人的芳唇,輕聲問︰「在妳那個時代,有男人愛妳嗎?」

「沒有。」盈盈悶聲回應,腦海里出現了李文彬痛苦的眼神。

「為什麼?」彭翊覺得不可思議,捧起她的臉問。

「因為誰敢愛我,我就K他。」盈盈簡單的說。

彭翊不明白。「『K他』是什麼?」

盈盈對他皺眉頭。「就是揍他。這個都不懂?」

對她的指責彭翊不以為意,笑道︰「那如果我愛妳的話……」

「那我一樣K你!」盈盈揮舞著一只拳頭從他腿上跳下來,警告道。「我已經說過,不要愛上我,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彭翊但笑不語,眼里卻分明寫著三個字︰試試看!

就這樣,盡避愛或不愛尚未定論,歸與不歸懸而未決,盈盈嫁人卻已成定局。因此在期待與惶惑中她又有了新的苦惱。

享受著彭翊的寵愛,她感到新奇與快樂,同時心底產生了一種陌生的渴望,渴望在兩情相悅中進一步體驗男女間的肌膚之親,可是她又害怕懷孕。

明知道自己與他的婚姻只是短暫的,她又有什麼資格懷孕?雖然彭翊在她離去後也許會痛苦,但他畢竟是成年人,而且位高權重,總會有女人來填補她離去後的位置的。可是孩子就不同了,她是萬萬不能讓自己的孩子經歷自己幼年時的孤獨與寂寞的!

于是當此關頭,她有了急迫的任務︰找到避孕方法。

幸好她在藥廠相關行業工作了一陣子,累積了一些知識,因此對她來說要解決這個問題似乎並不難。

她在花園、果園、廚房,甚至每個院子的角落尋找。但很快就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天氣轉涼,花木衰敗,再加上花匠僕佣們過于盡責,將每個地方都打掃拾掇得干淨異常,連一根雜草都沒有,她又怎麼能找到她想要的植物呢?

失望、沮喪幾乎將她擊垮,她神情頹喪地走回後院。

穿過後院大堂,她看見秋花和玲子正走進角落的一間房間,便跟了過去。

「夫人。」兩個丫鬟一看到她,馬上向她行禮。

盈盈忙對她們說︰「以後見面不用那麼拘謹。」她好奇地探頭看看房間,吸吸鼻子。「哦,好香,妳們在做什麼?」

快人快語的玲子說︰「我們在為明日的婚禮配香料。」

「香料?」難怪那麼香。盈盈感興趣地走近她們,看著她們面前筐子里的瓶瓶罐罐。她拿起來在鼻子前聞聞,認出有薄荷、松香和菊花。

哦,原來書上說的古人愛用香料果然是真的。

「這麼多。」她驚嘆著拿起那些瓶子,發現每個瓶罐底部都有清楚的注明。有金銀花、丁香甚至還有麝香、馬鞭草……

「馬鞭草?麝香?!」盈盈心里一動,忙打開那個大肚瓶一看,果真是些紫黑色小珠子似的、表面油潤光亮的東西,味道不是很香,還有點淡淡的腥臭味。

啊,太好了,她又在瓶瓶罐罐里翻找,果真有她要的其他配料。盈盈沒有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在這里竟然有她所有需要的東西。

于是她問她們︰「我可以要一點香料嗎?」

不料兩個女孩好像被她嚇了一跳似的,雙雙跪下。「夫人!您是主子,要什麼只管吩咐,奴婢們自然會給您送去,可千萬不可問奴婢們,否則奴婢們就逾越身分了,會被趕出府的。」

盈盈困惑地看著她們的舉動,見她們一臉正經,急忙扶起她們。「快起來,是我不懂這些規矩,以後妳們多提醒我吧,現在去幫我找個大瓶子。」

兩個丫鬟趕緊起身,秋花找來了一個細長的青花瓷瓶,盈盈高興地接過來,開始專心地配制自己的「藥」,而丫鬟們也忙著配婚禮用的香料。

婚禮當天的清晨,盈盈被丫鬟喚醒,說大人派人傳話來,要她趕快去前廳。

她像個木偶似地由兩個丫鬟拉起來,梳洗更衣,再陪她往前院走去。

一進大廳由于沒睡醒,加上乍然從明亮的院子走進只開了半邊門,光線嚴重不足的房間內,盈盈習慣性地伸手往牆上模,嘴里還叨念著︰「怎麼不開燈呢?」

「盈盈,妳干嘛?」彭翊走到她身邊驚訝地問。

「找開關呀,我什麼都看不見……」

「咯嘰--」大門被整個的推開了,接著大廳內所有的窗子先後被打開,大廳霎時布滿晨光,變得亮晃晃的,可是冷風也毫不留情地灌了進來。

「哇,怎麼這麼多人?!」當眼前突然出現滿屋子的人,而且個個臉上都是一付受到驚嚇的樣子時,盈盈頓時清醒了大半。

「對不起,我以為那里有燈……」她想解釋,可是看到所有人更加疑惑地看著她時,她住了口。

她看看身邊的彭翊,見他也直盯著她瞧,便沒好氣地對他低聲說︰「這不能怪我,我還沒睡醒,你就叫我來!」

「哈哈哈……」彭翊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其他的人也都笑了出來,特別是幾個站著的年輕男人笑得更是大聲。

彭翊忍住笑,對她說︰「快來見過我的父親和姊姊、姊夫、堂兄弟們。」

喔,原來他的家人都來了?盈盈這下是完全清醒了,趕緊看著眼前的人。

「沒睡好吧?今天要行大禮,還有很多事,只好這麼早就叫妳過來。」彭老夫人和藹地說。她仍端坐在老位置上,而此刻她身邊的椅子上坐著一位面色紅潤,皓首童顏,身著猛獅大袍的老人。

不用說,他就是彭翊的父親、那位在關內任職的將軍。

而兩側坐著的美婦人和壯漢子,一定就是他的姊姊、姊夫。至于那幾個或站或坐的男人,均有與彭翊相似的眉眼和體型,應該是他的堂兄弟吧。

從服裝上看,他們彭家的男人好像都是從軍的,不管長得溫文爾雅、還是粗魯憨直,都身著軍服、佩戴兵器。

不過他的姊姊們看起來十分溫柔賢慧,而且很富態。她們的服裝優雅大方,那種硬梆梆的袍子穿在她們身上,雖然將她們的身體繃得筆直,但也更顯高貴。

看著她們的袍子,盈盈下意識地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著。滿意地想,看來兩個丫鬟十分懂得她的心思,都沒有給她穿那種硬硬的夾袍,現在身上這套衣服雖然顏色艷了點,但挺合身也挺舒適的。

「好啦,各位不要笑了,這位就是我要娶的女人。」彭翊將她介紹給眾人。

盈盈呆呆的不知該做什麼,就算在她的時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相親?如何與對方親友見面?何況現在她面對的是一堆古人,自己連他們的話都說不來,要如何與他們相處呢?

幸好彭家人都很隨和,特別是他的父親十分和藹幽默。

當盈盈對他行禮後,他爽朗地說︰「閨女,因妳乃翊兒命定佳人,故三書六禮就免了,但彭家也不能虧待了妳,今日備了薄禮以示慶賀,還望妳莫要見怪,與翊兒盡早喝了合巹酒,讓我彭氏兒孫滿堂,開枝散葉。」

說著,他一擊掌,外面的人立即將幾個大箱子挑了進來,放在地上正要打開,卻被盈盈阻止了。

「不要打開!」她大聲喊著,對彭老將軍夫婦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躬,說︰「我不要任何東西,明年春暖花開時……」

「明年春暖花開時,我會帶她回家省親。」她話沒說完就被彭翊捂住了嘴,替她將下半句補完。

盈盈听他將自己的意思改了,可又無法掙月兌他的控制,只得干瞪眼。

而彭翊的表現顯然也令他的家人吃驚,彭老將軍看著兒子,笑著對其他人說︰「好啦,大家都去找點事做吧。新人也該做準備了,翊兒速去安排。今天來的賓客多,芬兒、珍兒幫著妳娘看著吧。」

「是。」彭翊的兩個姊姊起身對彭老爺屈身答應。

隨後,盈盈也被丫鬟們帶回去做準備。

婚禮在傍晚舉行,場面熱鬧非凡,喜樂鞭炮,人聲鼎沸,鬧得盈盈頭暈目眩。隔著絲綢蓋頭,她模糊地看到來賓人數眾多,眼前不停地晃過一頂頂紅翎頂戴,一串串紫色珠兒。

在一片恭賀聲中,她听進耳里的就有奉天府尹張尚賢張大人、金州巡檢司、蓋平城守尉封塵疆等,另外還有羅剎國統領戈洛文將軍、伊萬上尉……

就這樣,盈盈被彭翊牽入了洞房,成了總兵夫人。

新房位于後院正房,是新布置的,盈盈以前沒有進來過,所以感到很新鮮。

可是蓋頭才被挑起,她還沒來得及喘氣,外頭就來了彭翊那群年紀相仿、急著鬧洞房的下屬將領們,其中也包括彭翊最忠實的部將封塵疆、夏不凡和鐘良等。

豪爽的東北漢子們毫無顧忌地吆喝著要親睹嫂夫人的風采並敬她一口酒,這是當地民間婚禮習俗,即使明知他們是想借機捉弄自己,彭翊也無法發作,可是又實在不願讓盈盈陪著這班粗魯的家伙玩。

「統統出去!」彭翊厲聲大喝,本想以一貫的威嚴鎮住他們。可今天這班家伙全吃了熊心豹子膽,根本不理他的話。想用武吧,又覺得有損喜氣。

軟硬不得,這可真把這個叱 沙場的大將軍給難住了。

倒是盈盈明白他的苦衷,讓他允許他們進來。

「他們是你的下屬,你該寬待他們。別擔心,我能擺平他們。」她安慰他。

彭翊雖不願意,也無法反駁她,而且他也想看看他的娘子要如何「擺平」那些武將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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