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蓮花我愛你 第七章 這世道啊……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

「花兒,去開門!」

陽台侍弄花草的王家娘親氣沉丹田,喊一聲。

「知道了。」

帶著大耳麥,蓮花從沙發上跳下來,又立刻將赤著的腳牙子縮回沙發上去。

「涼!」一旁的王家爹親同樣氣沉丹田地喝一聲,再氣勢千鈞地將手中的駿馬啪地將到敵方的老帥邊上,「將!」

「啊呀——」

「哈哈,輸了啊,輸了啊!今天晚上陪我和你媽去陳伯伯家吃飯吧!」

「爸,你怎麼走的……明明你的馬已經被我吃了啊!」跳跳跳!

「嘿嘿,不是還有一只嘛!」

「爸,不算,不算,你賴皮!」

「你哪只眼楮瞧到我賴皮了呀?願賭服輸,知道不?」

「爸——」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

「你們兩個到底听到沒有?去開門!」陽台上的王家娘親手握小鏟子探出頭來。

「听見啦!」

不情願地將腳丫子鑽進棉拖鞋,一手捂著大耳麥哼哼著「哼哼哈兮」,一手推出太極八卦掌,腳丫子順帶扭著十字秧歌步,蓮花一心三用挪向用磨沙玻璃同客廳隔開的門口。

周末下午三四點鐘,能來按他們家門鈴的,除了來找她老爹下象棋的隔壁二單元的鄰居周大叔,從不做他人想啦!

「周叔叔,謝謝你解放了苦命的佷女我啊!」她笑嘻嘻地打開鐵將軍,擺出很紳士的彎腰禮,「請——喝!」

她一蹦三尺高,大耳麥從腦袋上滑下來蓋住了一只眼。

「花兒,怎麼啦?誰來啦?」

她老爹的聲音繞出磨沙玻璃來。

「沒、沒、沒誰——爸爸,什麼時候咱們社區推銷員可以進來了?」她顧不得將遮住半拉視線的大耳麥扶正,先匆忙地回她家老爹一聲。

推銷員?

客廳的爹娘嘀咕一聲。

推銷員?

站在她家鐵將軍前面的人笑眯眯地做出口型。

「對不起,我們家不需要那個……你推銷的東西,請去別家看看吧!」她立刻關門。

推銷員眼疾手快扯住快合上的鐵將軍,將另一只手提著的一大袋子東西在有些驚惶失措的人眼前慢悠悠地晃一晃。

她咬牙,怒瞪。

吧什麼干什麼干什麼?

「花兒,推銷什麼的啊?」踢踏的腳步開始往這里挪。

「沒、沒什麼?」她大驚,大怒,卻還是力不如人,被站在鐵將軍之外笑眯眯的某人漸漸擠身而進。

「那快來接著下棋啊——啊!是小洲啊,快進來快進來!」王家爹爹已經轉過磨沙玻璃湊上前來,一看之下,大喜,忙將自己家姑娘一手推開,笑容可掬地致上歡迎詞。

「王叔叔,您不是想吃山區的羊肉嗎?今天我們正好進山去玩,我幫您捎了一些來。」來客很客氣地將手上拎的大袋子再晃一晃。

「哎呀,我不過是順口一說罷了,你這孩子,怎麼還當真了?」王家爹笑得眼楮幾乎瞧不見了。

「……爹,你認識……他?」她傻眼。

「哦,忘了你們第一次見面了!」王家爹爹一邊將笑眯眯的來客讓進門,一邊介紹︰「這小伙子是樓下你趙大叔表姐家的佷子,因為工作關系暫時借住在你趙大叔家里,你還不認識他,你這孩子,怎麼說小洲是推銷員呢!」

……

咬牙,有些呆地瞪著他們家樓下趙大叔表姐家的佷子從她身邊擦身而過,一邊說著客氣話,一邊彎下腰月兌了運動鞋並換了他們家的拖鞋。

……

「你還不關門,愣什麼呢!」她家娘竟然也聞聲擠過來,笑嗔地將她的大耳麥從她眼皮子上扯下來,「你這丫頭,也不怕人家小洲笑你!」

……

「你好,你就是蓮花姐姐吧!」

樓下趙大叔表姐家的佷子很羞澀地笑著,不顧王家爹娘的客氣,將手中的大袋子先熟門熟路地放進了她家廚房,再轉出來很沉穩地朝著她伸過手來,「我是孟小洲。」

一陣寒暄,賓主落座,看茶相讓。

「娘哎,你們怎麼認識他啊?」陪同娘親躲在廚房處理被客人拎上門的兩條後羊腿,蓮花腦子還是懵懵的。

「過年去你趙大叔家串門兒的時候認識的啊。」王家娘親很順口地回答。

「……我怎麼不知道?」

「你整天不著家,到哪里知道啊?」有些憤然地瞪自己家的女兒一眼,王家娘親很難有什麼好聲氣,「人家小洲比你還小呢,卻比你沉穩多了!你什麼時候見人家整天下班不著家的?你沒听你趙大叔夸人家小洲喲,聰明,孝順,知道下了班回家多陪老人家坐坐聊聊!」

「……我的媽媽啊,我這也不是什麼也不做大周末的在家陪您二老的嘛!」王家蓮花姑娘忍不住叫屈。

「你陪什麼啊陪!」王家娘親才不搭理呢,將鮮紅的羊肉翻來覆去地看,琢磨著怎麼下刀切成塊,「你這星期在家吃了幾頓晚飯,啊?人家小洲還來陪你爹下了三回象棋呢這星期,你呢?你還有臉叫屈?」

「……那是你家女兒人緣好,推月兌不掉知交好友的邀請嘛!」

「你除了和嘉悅張瑞好,還和誰那麼知交啊?」王家娘親瞪她一眼,繼續琢磨著怎樣在整塊的羊肉上下刀,「知交好友?狐朋狗友才是吧?」

「……媽媽,您真看得起我。」蓮花翻白眼。

「還有,人家嘉悅和張瑞都結婚了,你整天去麻煩人家,好意思啊?」

「……媽。」她頭疼。

「你說你過了年都多大啦,嗯?還這麼整天地閑晃!你怎麼一點也不體貼我和你爸?」

「……好啦好啦,我明白,我知道,我抓緊,我抓緊,行了吧?」她投降,垮著肩想從她娘親手里奪下明晃晃的菜刀,免得發生血案,「您去和那位聰明孝順的‘人家’聊天去吧,我來,我來。」

「你會剔羊骨頭啊你來!」王家娘親很不給面子地白她一眼,轉頭朝客廳喊︰「花兒她爸,你來一下。」

結果,晃進廚房的,除了王家爹親,還有那位「人家」。

真的是!

暗地咬牙,蓮花很識時務地往不顯眼的角落蹭。

「阿姨,我來吧!」那位「人家」則很識時務地很殷勤地接過王家娘親的菜刀,竟然還很歉疚地說︰「因為怕回來晚了,所以這羊肉我就沒怎麼收拾就給王叔叔你們拿來了,還得麻煩阿姨您自己收拾,真是不好意思。」

說罷,先洗手,再抓刀,繼而毫不猶豫地手起刀落,刷刷刷,擦擦擦,鮮紅的羊肉整塊整條地落至案板,白玉般的細長骨頭漸漸現身。

真的是……

簡直是……

有些嫉妒地瞧著被人家三言兩語哄得眉開眼笑的自家親爹娘,蓮花恨不得仰天長嘯了。

「你瞧瞧人家小洲,你瞧瞧人家小洲!」王家娘親則很懂得抓住機會對女兒做機會教育。

「我又不是賣肉的。」王家女兒小聲嘀咕。

「說的什麼話啊!」王家娘親「啪」地一巴掌貼上王家女兒的脊梁,臉一拉,「多大的人啦,怎麼說話從來不經腦子?」

……她說的是實話啊,她本就不是賣肉的啊,哪里會有這麼熟練的刀法啊!

「啊,王小……小洲,你做什麼工作的?」她假意地笑,有些惡毒地笑。

快說!

快說「姐姐你猜得好準哦,我的確是專職的屠夫、專職在市場賣肉的」!

……

「我在一家房地產公司。」結果人家睨也不睨她的險惡用心,還是很害羞地笑,一邊繼續利索地拆骨削肉,「因為剛去,還不怎麼熟悉工作環境,所以正忙著適應環境呢。」

「房地產公司啊……」她暗中切一聲,眼珠子一轉,「房地產的話,應該周末很忙吧?」

言下之意……哦?

「是很忙的。」結果人家很痛快地順著她意思往下走,順便再拎過另一只羊腿繼續拆骨削肉,「不過我的工作很機動的,一般周末還是有假休的。」

……

她暗中再咬牙。

「啊,既然小洲拿來這麼多羊肉,咱們晚上就吃羊肉餡餃子吧——小洲,你喜不喜歡吃餃子?」

一邊的王家娘親先狠擰自家女兒一把,嫌她不懂臉色,再和藹地朝著人家笑。

「喜歡啊。不過太麻煩叔叔阿姨了。」人家忙還以羞澀的笑臉。

「哪里麻煩啊,如果不是麻煩你,我們哪里有羊肉吃啊!」王家爹爹也和藹地笑。

「……爸,媽,晚上你們不是說要去陳叔叔家吃飯嗎?」王家女兒傻眼。

「你陳叔叔剛打了電話,說有事,所以時間後挪了。」王家娘親再狠擰不識時務的女兒一把,瞪著她咬牙哼笑,「你瞎站著干嗎?還不洗手和面去?」

「……媽媽,我今天剛繪了彩指甲好不好?」她瞪大眼,咬牙,不敢呼痛。

「阿姨,如果您不嫌棄,我和面可以嗎?」結果,很識時務的客人再次披馬上陣,將再一根白溜溜的羊骨頭放在菜案板上,笑眯眯地開口︰「我們家吃餃子,只要我在家都是我和面的。」

「蓮花你看你看……」

王家娘親激動了。

「啊,小洲啊……」

王家爹親嘆息了。

……

蓮花小姐只恨不得抱頭痛哭了。

天啊地啊老天爺啊耶穌瑪利亞啊!

今天還讓不讓她活了啊啊啊啊啊……

快榮膺「家務十項全能」的客人,卻是如魚得水,一點也瞧不到主人家女兒越拉越長的臉,徑自拿著羊骨頭 里啪啦一堆「其實這些白白丟了很可惜的,拿羊骨炖湯可以溫補腎陽……」再拿菜刀拍一拍整塊的鮮羊肉,不帶喘氣地繼續 里啪啦一長串「可以燒著吃可以做粥吃可以做湯吃……叔叔阿姨畢竟有點上年紀了,還是少選一些油膩的吃法比較有利于身體健康,例如……」

「蓮花你看你看……」

王家娘親再次激動了。

「啊,小洲啊……」

王家爹親再次嘆息了。

……

蓮花直接下巴掉落,乖乖地听從自己親娘的命令,乖乖地縮在廚房的角落擇蔥剝蒜皮,很寂寞地看自己的親爹親娘和人家十項全能兼營養專家的客人好不熱絡地剁羊肉餡和白面……

……

……

這世道,怎麼怎麼怎麼……這樣哩……

懶洋洋地索性什麼也不說了,爹娘讓干嗎就干嗎,爹娘怎麼說就怎麼听。

反正,少說少錯,多听多好。

反正,王家爹娘的司馬之心,她若再瞧不出來,就不是王家爹娘的親生女兒了。

反正……

天要,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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