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情醉 第六章

什麼叫做「誤上賊船」?

怎樣才算是「誤上賊船」?

現在她這種情況……便是這可惡四字成語的最佳詮釋吧?嗚,天曉得,她根本不想的啊。

「阿弟,你又在走神!我費了這麼多口水,你到底給我記到哪里去了!還有,你到底有沒有听我講?!」小小的、很有精神的小眼珠用力地瞪這個幾乎趴在桌上的懶散女人,花白的胡子再度開始往上翹,看得出十分的火大。

「听,我當然在听啊。」皺皺的女圭女圭臉偷偷翻個白眼,她依然要死不活地趴在桌上,隨手撥一撥枕在腦袋下的算盤珠子,回答得很……勉強。

而她隨隨便便的語氣則明白表示了她只不過是在……哄小孩子開心。

「阿弟!」

「啊,我很認真的,我很認真的!」見對面干巴巴的老臉皮在狠狠地爆跳,白花花的胡子更是翹得很凶,她馬上很識時務地乖乖抬起腦袋坐正身子,「劉頭,我真的在听,您講的我全認真听了來。」她不但全听了來,甚至兩只遭受魔音轟炸的可憐耳朵已快被轟穿了。

「那好,這本賬你給我打一遍。」很精明的小利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刻,一本厚厚的賬冊馬上爽快地丟過來,顯然是想檢驗一下他這些時日來孜孜不倦、努力教學的勞動成果。

這一次,臉皮爆跳的人換成她了。有沒有搞錯?!

她難以置信地盯著蓋在算盤上的厚厚賬冊,頭發幾乎根根倒豎起來。天哦,這麼大本,每頁上都是密密麻麻亂七八糟的一長串數字,讓她從頭用算盤打到底……

「阿弟?」陰惻惻的問題飄了過來。

她臉皮用力地爆跳再爆跳,自己都懷疑再這樣的被魔鬼操練下去,她會很快同老年痴呆見面的。

為什麼?

翻閱著賬冊上一頁又一頁填滿了數字的發黃紙頁,她的頭皮好麻好麻。嗚,為什麼這個時代還沒發明電子計算機……哪怕是最簡單的計算器也好啊……

「阿弟,你還在發呆?!」

「沒,我正要算,我正要算!」努力忍住發麻的頭皮,她嘆口氣、咬牙翻開賬冊第一頁,右手撥一撥算盤珠子,慢慢打下一長串數字。

「阿弟,我是這樣教你的嗎?」精明的小利眼一眨不眨地瞪著她笨拙的動作,白胡子劉頭很不想承認這女子真是他平生收下的第一個徒弟。簡直沒有一點點的天分!

「劉頭。」她再嘆口氣,瞥一眼胡子翹翹的人,干脆一把將看了就頭疼的算盤推得遠遠,眼不見為淨。

「阿弟!」

「我心算,我心算!」她應付地喊一聲,隨即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專心看著那些讓人頭暈眼花的數字,再也不言語,只一頁又一頁地往下翻,翻頁的速度讓入以為她只是在「翻」,而非在「算」。

而後書房內再無聲響,白胡子劉頭依然在用力瞪這個埋頭翻頁的女人,用力瞪,用力瞪,似乎想瞪開她的腦子,看一看她又在玩什麼把戲。

時間,很快便是一刻鐘。

她抬頭,女圭女圭臉上竟布滿了細細的汗珠子,再也沒有前一刻的悠閑自得、偷懶耍賴,「這賬上共有七十三兩五錢四毫銀子的誤差。」當著白胡子劉頭驀地睜大了的眼,她用手抹一抹額上的細汗,略白的雙唇撇一撇,很難得地用細聲細氣的優雅嗓音報出答案來。

「不可能,不可能!」

「劉頭,不是我泄您的氣,這賬冊是幾年以前的舊賬了吧?您若真想要我幫忙,就拿新賬來嘛!再有幾天就要過大年了哎,您一個人忙得過來嗎?」她慢吞吞地將賬冊推回去,再度趴在桌上裝死。

「你、你、你竟然會心算?!」白胡子劉頭實在無法接受事實!

餅目而知結果。他少小便記在心中的神奇傳說啊,活了這五六十年也從未听過世上真有這種天才存在過啊,而今、而今他竟親眼目睹了?!

天啊,天啊,天啊!

「好了,劉頭,您就不要再張著嘴巴讓我數你那五顆牙齒了。」她皺皺鼻子,女圭女圭臉上是小小的得意,再隨手從旁邊的書冊里抽出一頁畫滿鬼畫符的紙來,輕輕地遞過去。

「這是什麼?!」白胡子劉頭抖著手小心接過,努力分辨那紙上仿若鬼畫符一般的數字與文字,原本已夠驚呆的干巴老臉頓時又呆了三分,「這是什麼?」顫巍巍的啞音已幾乎發不出聲來。

「昨晚您老不是忘了將賬本拿走?」她皮皮地一笑,女圭女圭臉上是惡作劇成功的興奮光芒,「我一時睡不著,就替你老人家翻了翻。」那一頁紙上的鬼符,便是「翻」的成果了。

「你懂得記賬之術?!」

「知道一點。」她見這位老先生一臉的激動,為了他的心髒著想,很好心地省略了她「生前」所學的專業便是這「記賬之術」。嘻,她原先的時代是何等的進步,賬項發展得是何等的種類齊全兼復雜?這落後的時代不過是只有最基本的「借貸」、「出入」而已,小菜還夠不上呢。

她雖是說得輕描淡寫,但白胡子劉頭卻依然深受打擊,顫顫地指著她,一時無法言語。

她被指得有些臉紅,而後有一點覺得這位老先生的情緒似乎太激動了一點,忙坐直身子想出言替他降一降溫,但先她一步,已有人沉穩地開了口。

「劉叔,你上當了,那些東西根本不是她算的。」聲音低沉而有力,馬上將白胡子劉頭從激動之中扯上岸來。

「大哥,你干什麼要泄我底?」半眯的丹鳳眼瞥一眼立于房門口的高壯男人,難得乖巧地順著說下去。算了啦,還是少惹老先生血壓升高為好。

「你──」

「我不想學這些東西嘛!」她皺皺鼻子,爽快地揮一揮手,「這些都是我哄您玩的啦。」說完,朝著劉家大哥討好地一笑。

「你──胡鬧,胡鬧,胡鬧!」氣吼吼地站起來,白胡子劉頭終于在一前一後兩人的「刺激」下恢復了一點神志,雙手將桌上所有的賬本亂亂一收,抱進懷中便往外走,「如此尋我開心,竟然拿老頭兒尋開心!我教不得你了,你這個徒弟我收不得了!」

吹胡子瞪眼楮的,老先生怒沖沖地走了。

哦喔,終于兩耳清淨了。她縮一縮肩,有點內疚瘐一點開心地扮個鬼臉。

「妹子,你真是……」劉家大哥踱過來,朝著她不甚贊同地搖了搖頭。這女人,簡直越來越調皮了。

「我最怕亂七八糟這些東西嘛。」她「生前」為了生計不得不走這條路也就算了,連她「死後」還擺月兌不開這些煩人的數字……唔,她當然不爽了。

「你以為這樣劉叔就會放過你嗎?」他坐下,揚眉望她,只怕她引起劉叔更大的好奇心。

「至少這幾天我自在了啊。」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就是了!

「你呀!」他一笑,實在無話可說,「劉叔為了咱們劉府已操勞了一生啦,妹子你要多順他一些。」今日這小妹子的所作所為,只怕讓老管家有好幾天吃不好睡不著了。

「哦,大哥的意思是接下來該我為‘咱府’操勞了?」半眯的丹鳳眼沒好氣地瞥了對面的人一眼,有些悶悶不樂了。

她一時不察,果真誤上了賊船了啦。什麼「要你以真面目對我而已」,什麼「想留住你想一輩子留你在府」──他真正想要的,是要她成為繼劉叔之後府中的下一個管家婆吧?

哼,當初說得那般動听,害她一時不察掉入了陷阱,哪里知道到頭來是這一種結果?

「將軍大人啊,你是不是太自私了點?」她一眨不眨地瞅著面前的威武男人,深深嘆口氣。

她一向對她的「第六感」很有信心。它雖然很少出現,但每一回出現總是神準,從沒出錯過。

記得九九重陽的前兩日、那個暖暖的秋日午後,她在金陵茶肆第一回見到他。雖然只是無心地一瞥,她的第六感卻在第一時間警告了她;危險!不要與他太過接近,不要與他接觸!

她當下心生警覺,卻在命運之輪的惡作劇下,不能反抗地與他有了牽扯,陰差陽錯地被他惡霸地拉到了他的生活里,無奈地隨在他身後踏上了未知方向的命運航船。

那數十日的航船生涯,她也是盡她所能地躲著他啊,從不與他搭話,更小心翼翼地不與他出現在同一處地點,竭盡全力地避開與他的一切牽扯。

可是……

她嘆。

如果在船上她多收斂一點,或許一切便到此為止了,她根本不會被那位可惡的聶大公子抓為槍手,替他刺膿換藥,自然也不會因此而昏倒,並大大地病了一場。

然後,在那不由她做主的十數日的昏昏沉沉中,她似乎很順理成章或是無意識地說過了一些什麼。

否則,他對她的態度不會轉變得如此之快,因為他與她其實終究只是互知名姓的陌生人而已啊。

她再嘆。

「尊敬的將軍大人,我在船上到底說了什麼?」她再問,實在不甘心就這般簡單地被他吃定。

「那時你只是睡了又睡,能說些什麼?」他依然給予這一句溫吞吞的答案,如漆的星眸輕輕注視著她,冷峻的神色因她的存在再度軟化,甚至露出淡淡的笑來,「妹子,你真的什麼也沒說過的。」

一句句的「妹子」經由了這麼幾十日的朝夕相處,他已喚得極熟,她雖小小拒絕且反抗了幾回,怎奈終究抵不過他的我行我素,只得隨他去了。

「真的?」她才不信!

那一場來勢洶猛的昏沉大病,她一直陷在昏迷之中,從未清醒過、高燒低燒循環反復,人在高燒之中豈會有不胡言亂語的道理?她雖什麼都模糊不清,但多少還依稀記得在那漫長的昏沉中,她所恍惚經歷過的一個又一個的……夢。

夢啊。

她忍不住閉眸,強壓下突然涌入眼底心中的陣陣疼痛與酸澀。

那一幕幕模糊而美麗的夢中場景啊,曾是她多麼美好多麼眷戀的回憶;那遙遠夢境中的每一次每一句的歡快笑語,是她獨自蹚過奈何橋、飲完孟婆湯之後僅存的珍寶了啊。

不管生前死後,不管何時何地,她從未曾遺忘過一點一滴,從未想舍棄過一分一毫,一直都埋在她的記憶的最深處,珍藏在每一回的午夜夢醒時滾落如雨的淚水里。

如此眷戀、如此珍貴、如此美麗的回憶,在那一場幾乎崩潰的昏睡里,她如何還能將它安靜地藏在心底,沒月兌口而出一字半語?!如果沒有那些美麗夢境的溫暖支撐,她如何掙月兌雪峰冰谷的寒冷,如何從那森陰的地獄中融結化凍,險險逃月兌?

她若真的一字沒說,那便也真的不是她了。

「你告訴我實話好不好?」她誠懇地望著一直默默無語地陪著她的他,幾乎用了哀求的口吻,「我到底說什麼了,大哥?」

大哥啊。

自冬至那夜開始,那一場開懷的敞意長笑,他與她真的暢了心懷,很神奇很不可思議地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聲「大哥」一句「妹子」,使她再也不去想她的「第六感」的警告,真的放下了心中戒備,拋卻了那一道對人不信任的藩籬,鼓起全部的勇氣,重新擁有了「家」的新感覺。

甭單走過奈何橋的她,獨自飲下孟婆湯的她,在又一次真誠地為她敞開的「家」中,似乎真的「死而復生」地重新活了過來,再一次有了存在的感知。

大哥,大哥啊。幾十日突如其來的朝夕相處下來,她漸漸認識了這一位「大哥」,知他喜歡什麼,厭惡什麼,明白他行事如何,也懂了他是真心的以「大哥」的親情待她,也一點一點地知曉了他的……私心。

這個威嚴、冷峻、古板、循規蹈矩的正人君子,這位用兵如神、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攻無不克的常勝大將軍,在她慢慢地了解他、對他升起崇拜之心的同時,也不得不對他……心生警惕啊。

他向來冷峻少言,卻幾乎第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內心,看透了她的真性情!他很清楚地知道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很明白怎樣的「誘餌」可以讓她心甘情願地停下飄泊的腳步、泊在他所在的地盤,很懂得該使用何等的計謀而讓她不知不覺撤下心防,重新恢復她愛笑愛鬧的真正性子……

這個總是冷著臉、沉默少言的男人,有著一雙洞悉人心、穿透人性的可怕眸子,那深若黑潭的瞳眸甚至在極力地誘惑她、讓她在不知不覺中有了想被吸引進去的願望。

不可以!她猛然一凜。

她是阿弟,阿弟!只想平凡度日、過完余下生命的普通人阿弟!她再也不是握在別人手中的一顆小棋子!

再也不是。她只想是阿弟,只想是阿弟的!

可在他幾乎是「溫柔」的注視下,她總會不知不覺得……這樣的眸子、這樣的人,叫她如何不心生警惕,叫她如何不怕?!

她不要再這樣,她不想再繼續被他看穿下去,她一定要知道他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她必須要知道那一場昏睡中她到底吐露了什麼信息!

「大哥,算我求你,你告訴我吧!」霧氣迷離的丹鳳眼懇求地望向他。

「阿弟……」這一刻,劉青雷突然覺得好心痛,那被利針狠狠刺進心尖的疼痛,仿如是那冬至的冷夜,他用手托起她冰冷肌膚時的酸澀痛覺。

「大哥。」丹鳳眼依然望著他。

望著這一雙美麗的眼眸,他不由得輕嘆一口氣,慢慢伸手握住了那一雙微微顫抖的冰冷素手,情不自禁地想暖和她,憐惜她,「阿弟,你說你想回家、疼你寵你愛你的家人,想真心關懷你呵護你的家人。」他一字一字地仔細而輕柔地告訴她,「你大哭著、一直哭不停,哭喊著要做‘妹妹’。」

她的家在哪里?疼她寵她關懷她呵護她的家人在何方?她又是什麼樣的「妹妹」?

他一直偷偷存在心里,那樣渴望了解她,可他卻什麼也不敢去做、不敢去追問,只能用他所能使用的方式,來寵她憐她關心她呵護她,用他的方式來一句一聲地喊她「妹子」。

不要問他為什麼,因為,他也不知,他真的一點也不知的。可是,一切在他還尚未弄懂弄明白之前,他早已傾己所有地去做了。

她對人極是疏離戒備,極是不信任,他小心地將她推入那一群開心笑呵呵、無憂無慮的老人家們中間去,讓她在不知不覺中融進去,在不知不覺中漸漸融化、成為笑呵呵的開心人。她那一雙迷離茫然的眼總是尋不到落點,他有意地將那大屋子的書籍擺在她面前,要她學會如何去打發那些茫茫然的時光;他……

仿佛一切早已算計好,他便這樣不自覺地做了下去──我只要你以真面目對我。那當初在航船上他對聶弟所說的「私心」,早在他不知不覺中轉成了這一句話。

是的,他只想要她以真面目對他。所以,他這樣做了,做得心甘情願,做得無怨無悔,做得很──開心。

她是那樣地渴望知道她在昏睡中到底說了什麼,可而今終于知曉了,她卻突然流下淚來。她……哭了嗎?

她一直以為她是堅強的,很堅強的。可是自以為是的堅強卻終究抵不過她的軟弱啊。疼她、寵她、愛她、關心她、呵護她的家人,她心愛的家人,那一句句一聲聲溫柔憐惜的「妹妹」……

她淚如雨下。

她想回家,她真的好想回家!她想疼她、寵她、愛她、關心她、呵護她的爸爸媽媽,她想那一聲聲柔聲喚她「妹妹」的血脈親人,她想啊,想啊!

被活生生摘下的心,她如何不想,她如何才能停止紛落如雨的淚水?!

淚,狂涌奔泄的淚水,再也無法止住。猛地撲倒在為她敞開的寬闊懷抱里,她嚎啕大哭。哭到力竭聲嘶,哭到抽搐顫抖。

緊緊抱住她的沉穩男人什麼也沒說,只給她最結實溫暖的懷抱,只輕輕地拍撫著她顫抖不已的肩背,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

哭啊,哭啊,哭出了對家的思念,哭出了對血脈親人的眷戀,哭出了她獨自走過這漫漫長途的脆弱。

哭啊,哭啊,哭盡了一直深埋心底的悲傷,哭盡了孤單無依的恐懼。哭啊,哭啊,直到哭盡了那如血液般蔓延體內的澀澀淚水。

心一下子變得好輕,好輕。腦中一下子變得好靜,好靜。

「阿弟。」

她埋首那溫暖的懷抱,渾身只覺得暖洋洋的,懶懶地一動也不想動。

「阿弟。」輕輕喚一聲,仿佛怕嚇著她的靈魂,驚醒她的夢境,「以後有我疼你寵你憐你關懷你呵護你,有我做你的家人,有我喚你‘妹妹’。」

聲音低低的,沉沉的,輕輕的,卻又是那樣的鄭重,那般的認真,仿若誓言,以生命起誓。

「大哥。」她輕輕應一聲,沉默了好久,才啞啞地開口,「大哥,你是不是在可憐我?」心,一下子緊張起來,身軀頓時緊繃。

「你說呢?」他輕輕一嘆。

她卻不敢回答,更不敢抬頭去望他,深怕這真的只是她無數夢中的一個美夢而已。

「你需要別人可憐你嗎?」他卻霸道地硬是抬起她的頭來,與他四目相對,「我是在可憐你嗎?」

她望著面容坦蕩的他,望著他毫不遮掩的眸光,緩緩搖了搖頭。

那如潭如漆的沉靜眸光中啊,有的只是真摯、只是憐惜,有的只是為她的心疼。他真的是……真心待她啊。

眼不由一熱,她以為已經流干的淚水又撲簌簌地流了下來。她……什麼也不是,什麼也不是,如何能讓他如此待她啊。

「怎麼又哭了?」他嘆了口氣,抬手輕輕抹去她臉龐上紛紛滑落的珠玉,將她再度擁進懷里,讓她仔細去傾听他的心跳,「你是我的妹子,我是你的大哥,這世上我不對你好,我不憐你疼你關心你,還能是誰?」

心在這一刻就此確定了。她就是他尋了好久好久的那個人,那個在芸芸眾生中惟一屬于他渴望擁有的人,家人、親人,沒有任何血緣卻勝似血緣之親的親人。

我不憐你疼你關心你,還能有誰?

她吸吸鼻子,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輕輕啞啞的卻很悅耳動听。

「大哥!」她埋首在他懷中,悶聲咕噥,「我認了!就算你對我存著算計之心,我也認了有你這麼一個大哥了!」

她曾有的美夢,她依然會深深地珍藏在心懷,可以後的生命里,她真心地納他入她的夢了,也有了好好活著、不虛度此生的渴望了。

「胡說什麼?我何時算計你了?」見她恢復正常,肯真心面對他了,他自然開心。可她這一句話,他卻是極不愛听。

「大哥,你貴人多忘事還是翻臉不認賬呀?」她抬起頭來,半眯的丹鳳眼用力瞪著他,「這些時日你讓我做了些什麼,你忘了?」哼,她可是腦筋很好的。

「我是弱女子哎,那麼大一間積墨齋卻丟給我一個人忙來忙去。」忙就忙啦,反正她也正想擁有看不完的書來幸福度日,「然後這幾天呢?劉頭每日拿著賬本算盤來煩我──你不要說你不知情!」哼,八成是他授意的!

「妹子。」面對她的問題,他說不出話來。

「哼,我又不是傻子。」她頭一仰,從鼻孔哼出自己的不甘心,「你早就打定主意,要我隨你回來才不是為了‘服侍’,而是想找一個接替劉頭的小避家婆對不對?」

「你……」他很是不好意思地一笑,算是承認了。

「這難道還不是算計?」她白他一眼,沒什麼好聲氣,「大哥你好奸詐!」也很自私哦,她以後的一輩子,就因為他的「算計」不得不浪費在他這鎮遠將軍府了,「大哥,你好可怕!」

她吐吐舌頭,贈他一枚白眼。

「你不願意?」他卻對她對自己的評價不以為然,只挑眉望她。

「我不願意又能怎樣?」她勾一勾自己的右手指,不情願地嘆口氣,「我的未來十年已被劉頭安排了哎,我還能怎麼辦?」只好認命啦,「大哥,我好命苦哦。」她再送一副鬼臉給他瞧。

望著她一副不甘不願的樣子,他竟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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