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煙雨之盼君歸 第6章(1)

十二月中旬,雖然尚未下雪,不過天氣寒冷,修繕工作也進入尾聲。

童芸香跟著趙大娘在灶房忙碌,雖然她沒下過廚,但拿起菜刀也是架勢十足。說到這位趙大娘,幾年前喪夫,媳婦和她又處不來,竟然慫恿沒有主見的丈夫扔下老母親搬到外地,如今一個人孤苦伶仃,程家人同情她,又知她煮得一手好菜,便介紹給姚錦杉。

「大家休息一下,過來吃面。」童芸香走出灶房吆喝。

匠人們放下手上的工具,爭先恐後地到灶房去端了碗熱騰騰的面出來,這麼寒冷的天氣,喝口熱湯,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這是你的。」童芸香端了一碗面過來,里頭的肉片和筍片比別人多,她私心重,自己人當然護短。

姚錦杉拍去身上的木屑,伸手接過。「不用淨顧著我,你也去吃。」

「我剛有吃兩口,還不大餓,你快趁熱吃,不夠我再去盛。」童芸香還是等大家吃完,若有剩下再用。

于是他坐在石階上,喝了口湯,然後挾起面條入口。

她坐在旁邊看著,光是這樣就覺得很幸福,待姚錦杉有些疑惑地偏過頭來,才趕緊找話題。

「希望過年前不會下雪。」一旦下雪,路上不好走,要搬家就麻煩了。

「是啊。」他附和。

他喝完最後一口湯,把碗給她,正要開始工作,就見有人走進敞開的大門,是個五十來歲的瘦高男子,下巴蓄著短胡,看來有些面熟。

「三師弟!」羅開光大步走來。「真的是你?」

姚錦杉也認出對方。「你是大師兄?」

羅開光雙手握住他的肩頭。「我前兩天才從京里回到蘇州,听說了你的事,還真不敢相信,馬上決定來杭州一趟,親眼確認……你真的沒死?真是太好了!師父這些年來可是經常念著三師弟,我也一樣。」

兩人聊了一下,姚錦杉便介紹妻子給他認識。

「三師弟,你過來一下……」突然,羅開光將他拉到旁邊說話。「你見到師父那天,二師弟也在旁邊嗎?」

「二師兄確實陪著師父到杭州來。」姚錦杉點頭。

羅開光壓低嗓音。「要小心你二師兄!」

姚錦杉有些錯愕。「大師兄的意思是……?」

「幫里的人都知道當年師父有多疼愛你,曾私下表示想把幫主之位傳給你,可惜你當年突然失蹤,杳無音信,眾人都以為你死了,我雖身為大弟子,但和匠人之間的交情不像二師弟那麼好,若師父把位置傳給他也毫無怨言,但如今你還活著,就怕你二師兄會覺得不甘心……」羅開光一臉義正詞嚴。「你千萬要防著他!」

看著面前大師兄深沉的眼神,姚錦杉驀地想起陳卯說過這些年來兩位師兄明爭暗斗的事,若二師兄不甘心,那麼大師兄心里又是作何感想?就真的沒有野心嗎?真心願意把幫主之位拱手讓給自己?

「我無意和兩位師兄爭奪。」他謹慎地回道。

「你天賦高,又有才華,我倒是希望師父把位置傳給你,有你來當幫主,定能服眾。」羅開光夸贊道。

聞言,姚錦杉並未沾沾自喜,態度上有所保留。「大師兄過獎了。」

羅開光露出一副「我可是為了你好」的表情。「總之要小心你二師兄,他不再是你當初認識的那個人,耍起狠來,可是六親不認,為了當上香山幫幫主,一定會不擇手段,不能不防。」

如果是他以前認識的大師兄,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而是希望以和為貴,不要讓師父操心。

「多謝大師兄,我記住了。」他心口沉了沉。

「你記住就好。」羅開光朝站在不遠處的童芸香點了下頭,然後對他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姚錦杉將大師兄送到大門外。「大師兄慢走!」

直到人走遠了,他還站在原地發呆。

「你大師兄這麼快就走了?」童芸香走到他身邊問。

他「嗯」了一聲,沉默片刻才有些傷感地啟唇。「這世上最難看透的便是人心,記得剛進香山幫時,大師兄最為熱心,也最有責任感,處處關照我。」

「那你二師兄呢?」她問。

「二師兄性格沖動,有時做事不會考慮後果,卻不是個壞人。」姚錦杉語重心長地低喃。「雖說時間會改變一切,三十年又是一段很漫長的歲月,只要是人都會變,特別是利字當頭時,更容易蒙蔽人心,可是我真的很希望兩位師兄不忘初心,能保有最樸實的一面。」

童芸香瞅著他失落的表情,也明白這時應該說些安慰貼心的話語,但那不是自己的作風,也無法解決問題。「每個人都存有私心,想替自己爭取到最好的,要真認為這世上都是善良無私的好人,只能說你太傻了。」

「我並沒有認為這世上都是善良無私的好人,但我向來以誠待人,總認為別人也會一樣地對我。」姚錦杉自嘲地笑了笑,實在不願懷疑曾經待他好的人。「就算被同父異母的弟弟背叛,差點死在對方手上,我還是沒有學到教訓。」

她想到自己連親生父母都要防備,外人更不用說。「信任一個人也不是說不好,但在信任之余,還是要保有一絲戒心。」

姚錦杉偏頭瞪視她。「意思是要我也防著你?」

「沒錯,說不定哪天我也會背叛你,所以你千萬不要太松懈了。」童芸香似笑非笑地回道。

他板起俊臉。「我是你丈夫。」

「若真的逼不得已,為了自保,就算是自己的丈夫也一樣。」她昂起下巴瞪回去。

兩人就這麼你瞪著我、我瞪著你,最後,童芸香先掩唇笑出來。

見她笑了,姚錦杉才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不禁氣得牙癢癢的,伸手就要抓她過來教訓幾句,結果被童芸香躲開,轉身往大門內跑。

「不要跑!」

童芸香笑不可抑地東躲西藏。「是你太好騙了!」

「我就不信追不到你。」他伸長手臂要抓,又被逃掉。

夫妻倆一時玩得渾然忘我,無視匠人們的存在,陳卯只好故意清了幾下喉嚨,好心提醒他們。

「你們要打情罵俏,也等晚上回去再說啊!」

兩人頓時停下你追我跑的動作,這才發現匠人們都吃飽喝足,一臉津津有味地在旁邊看戲,兩張臉都脹紅了。

姚錦杉一臉困窘。「干活了!」

匠人們發出可惜的嘆氣聲,紛紛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

「那我也去忙了……」童芸香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姚錦杉模了模自己不自覺揚高的嘴角,原本因為大師兄的改變而感到的落寞和迷惘一下全都拋到腦後,惡劣的情緒成功地被轉移了。

她不是玉嫻,不會像玉嫻那樣用柔細婉轉的語氣開導,反而會故意用話刺激自己,令人既生氣又火大。

但這就是她。

「她其實一點都不復雜難懂……」他慢慢懂自己的妻子了。

翌日,接近傍晚,負責「小木」的木匠將門板和窗格裝上,修繕工作宣告大功告成,姚錦杉決定請匠人們到清河坊的酒樓吃飯,童芸香自然不便同行,決定獨自返回程家。

「我可以自己回去。」她口氣堅持。

「可是……」

「這條路走了那麼多遍,不會迷路的。」童芸香知道他跟這些匠人們相處得很好,建立了好交情,一定想和他們把酒言歡,不想橫在中間礙事。「就算遇到有人指指點點,我也能夠應付自如,不用擔心。」

姚錦杉望進她的眼底。「你不是在逞強?」

「是,我是在逞強,其實我希望你送我回去,不要去管別人,再怎麼說我都是你的妻子。」她裝出自私傲慢的口吻回道。

他低笑一聲。「那我先送你回去。」

童芸香面頰微熱。「我是在跟你開玩笑,你還當真?你這個東家怎麼能丟下他們不管,我一個人可以回去。」

姚錦杉看天色還很亮,應該不會有事,只好同意。「好吧。」

于是,他和匠人們前往清河坊,童芸香便回程家去了。

酒樓里,姚錦杉開心地宴請這群香山幫的匠人們,其中陳卯是最高興,但也最舍不得,因為這份工作必須南奔北跑,下次再見面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酒便喝多了幾杯。

「我支持老爺子讓你當幫主!」陳卯大聲地道。

「你喝多了。」姚錦杉挾了口菜塞進他口中。

其他匠人也紛紛表示支持。

「多謝大家抬愛,但是長幼有序,不論年紀還是資歷,我都認為大師兄是最適合的人選,當然最重要的是由師父決定。」他自知太過年輕,要學的東西還很多,更不想和兩位師兄之間生出嫌隙。

大家點了點頭,不想令他為難,便轉移話題。

這一聊,賓主盡歡,直到戌時才散席。

回到程家,門房幫他開了門,見進門的只有姚錦杉一個人,便隨口問起童芸香怎麼沒有跟著一塊兒回來。

姚錦杉大驚失色,酒意全消。「她不是應該早就回來了嗎?」

「可真的沒瞧見……」門房還沒說完,姚錦杉便從他身邊跑過去。

姚錦杉回到耳房,推開童芸香的房門,屋里一片漆黑,里頭真的沒人,這才驚覺她真的不見了。

「承波!承波!」他奔出耳房,一路叫著表弟。

程承波一面穿上馬褂,一面從房里沖出來。「發生什麼事?」

「我因為要宴請那些匠人,讓芸香一個人先回來,可是門房說沒見到她的人影……」姚錦杉覺得背脊一陣發冷。「都這麼晚了,她會去哪里?該不會出事了?我這就出去找找看!」

「你先別急!」程承波先安撫表哥。「我去叫子浩,然後再跟幾個奴才一起出去找。」說著便去敲了對面的房門,把兒子叫出來幫忙找人。

劉氏也從房里出來,听丈夫說完,同樣一臉憂心。

「明知道她那個人喜歡逞強,我居然還讓她一個人回來……」他好後悔沒有堅持要送她。「我到底在做什麼?」

「不會有事的,菩薩一定會保佑她。」劉氏只能這麼安慰。

接著,程子浩帶著幾個奴才,手上提著燈籠,就要出去找人。「爹,我跟他們先在附近找找看。」

姚錦杉深吸了幾口氣,冷空氣讓發熱的腦袋漸漸恢復冷靜。「我去一趟郭家,說不定她會跑去義莊那兒幫忙。」他只能抱著一線希望,否則就得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了。

「我跟你一起去。」程承波立刻道。

于是,男人們分頭找人,留守在家的劉氏和媳婦林氏則趕緊上香,求神明保佑,讓他們快點找到人。

他們來到郭氏義莊,看門的張伯搖頭說沒見到二姑娘。

程承波皺著眉問︰「怎麼辦?要報官嗎?」

「要是天亮還找不到人就報官。」姚錦杉的胸口被深深的懊悔給壓得快要無法呼吸。「她不可能會迷路,唯一一個可能就是被拐走了。」

「她走時天色應該還沒暗,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做出這種事來?先別自己嚇自己。」程承波真的不願相信會發生這麼可怕的事。

姚錦杉臉色凝重。「我也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

兩人很快地走過天水橋,沿路尋找,路上只有他們的影子,不見其他人,冷風吹來,更添寒意。

又走了一段路,姚錦杉突然停下腳步,兩眼瞪著右前方,那兒似乎站著一個人,不過身形若隱若現的,約略看得出是一名拄著柺杖的老婦。

程承波回頭見表哥停下腳步,又折了回來。「怎麼了?」

姚錦杉低問︰「你看到了嗎?」

程承波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並舉高手上的燈籠,眯起眼楮瞧了半天,什麼也沒瞧見。「看到什麼?」

听表弟這麼說,姚錦杉心里有底了,知道「它」不是人,正打算當作沒看見,就見拄著柺杖的老婦抬起左手,指著對面。雖然他看不清對方的臉孔,但就是有種感覺,對方是在告訴他什麼。

「你在看什麼?不要嚇我!」程承波也望向同一個地方,卻什麼都看不到。

姚錦杉終于邁出腳步,往它指的方向快步走去,走了幾步路,又見拄著柺杖的老婦出現在前方不遠,再次抬起左手,比了個方向給他看,他就照著對方的指引,穿梭在巷道之間。

「你到底要去哪里?」程承波提著燈籠跟在後頭,心里有些毛毛的。

姚錦杉頭也不回地道︰「跟著我走就是了。」

待他們來到一座破屋前,姚錦杉二話不說,立刻推開半掩的門扉,只見屋里只有一桌一椅,桌上點著燭火,有個人就趴在桌面上。

「芸香!」他立刻沖上前。

童芸香驚醒過來,抬頭看他,訝然地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句話應該我來問才對!」姚錦杉氣急敗壞地吼道。「你為什麼會在這兒?來這兒做什麼?」

程承波也正想這麼問。「咱們還以為你被歹人拐走或是發生不測,到處在找你,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兒呢?」

童芸香愣了好幾下,這才急急忙忙的道出始末。

「當時我正要回去,突然發現有個男人在後頭跟著我,我原本以為是自己多心,不過正好同路罷了,就故意繞別條路走,沒想到對方還是一路跟在我身後,我這才開始害怕,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對方走了再回去……」

「然後就躲在這兒?」姚錦杉皺緊眉頭問。

「我的運氣不錯,遇到一位好心的婆婆,見我慌慌張張的模樣,便要我先躲在她家一陣子,于是我才會坐在這兒,結果不小心睡著了。」她大略說了經過。「真是對不起,讓你們為我擔心了。」

姚錦杉想到方才為自己帶路的「它」。「婆婆?她是不是拄著柺杖?」

「對,這里就是她家。」

听她這麼回答,程承波納悶地道︰「這里根本沒辦法住人。」

「沒辦法住人?不可能……」童芸香說到這兒,突然一臉驚慌地看著殘破的瓦片和斑駁的牆壁,搖搖欲墜的窗戶不時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陡地一陣寒風從縫隙灌進屋內,把桌上的燭火吹熄了。「我之前看到的明明不是這個樣子——」

程承波有些頭皮發麻。「咱們還是先離開這兒再說!」

「回去吧!」姚錦杉拉著她就走。

她走出大門,回頭一看,真的是間破屋。

「那位婆婆到底是人還是……」

「無論是什麼,都是它救了你,要不是有它指引,我恐怕找不到這里。」為此他很感激那位婆婆。

童芸香又回頭看了破屋一眼,無聲地道了句謝。

三人回到程家,大家見童芸香平安無事,不由得松了口氣。

林氏扶著老太太先回房歇著,其他人則都坐在正廳里,一面喝著剛煮好的姜湯暖和身子,一面凝听程承波敘述他們遇到的怪事。

「爹,你真的沒看見?」程子浩好奇地問。

程承波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還好我什麼也沒看見。」

「沒想到這世上真的有鬼……」

劉氏瞪了兒子一眼。「呸呸呸!什麼鬼?那應該是菩薩的化身,俗話說好心有好報,真的一點都不假。」

「沒想到會把事情鬧這麼大,讓你們擔心了。」童芸香真的很過意不去。

劉氏笑嘆一聲。「只要人平安最重要。」

「是啊,你不要放在心上。」程承波也要她別在意。「既然沒事了,咱們都回房休息,子浩,你也回去。」

程家人各自回房,姚錦杉則神色嚴肅地拉著童芸香回到耳房,直接推開她的房門。有件事他必須問個清楚。

童芸香點燃燭火,轉身面對他,先開口道歉。「這件事是我不對,我以為不會有事,沒想到還是驚動到程家的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氣,我保證以後會注意的。」

「我也有錯,應該堅持先送你回來,不該讓你落單,讓歹人有機可乘。」他還是心有余悸。

「你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怎能怪你呢?是我錯得比較多才對……」她還沒說完,就被姚錦杉一把摟在胸前,這種擁抱的力道和感受跟敏姑及過世的祖母完全不一樣,很紮實、很強烈,也很溫暖,令她原本想說的話都梗在喉嚨。

「咱們都有錯,就都別道歉了。」姚錦杉收攏雙臂。

童芸香眼眶倏地泛紅。「好,咱們都別再道歉了。」

「幸好你沒事,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疏忽。」他眼圈微熱。「剛剛出去找你時,我心里就一直在想,我還有很多話沒告訴你,也還沒有和你成為名正言順的夫妻,你絕對不能出事……」

越來越多的淚水凝聚在她的眼眶。「你想告訴我什麼?」

他吸了吸氣後才道︰「我還是忘不了玉嫻,雖然她已經不在人世,但依然活在我心中,付出過的感情也不可能收得回來,這點要請你諒解。」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要是你告訴我可以把她忘得一干二淨,那我才會覺得你這個人真是薄情寡義……」童芸香稍稍退後半步,仰頭瞋瞪他。「何況我也不會去跟一個過世的人爭風吃醋,那只會證明自己心胸狹窄,但活著的人就不一樣了,要是將來你說想要納妾,我肯定會鬧得天翻地覆,讓你不得安寧。」

姚錦杉抿著唇笑說︰「我保證不會納妾。」

「要是真讓別的女人進門,我會整得她生不如死,還會在你的茶水中下藥,讓你再也不能拈花惹草。」她佯裝凶狠地道。

他咳了咳。「我會記住的。」

「就只有這些?」

「不,還有……」姚錦杉望進她的眼底。「成親那天晚上,因為當時我還在氣頭上,覺得自己居然會被個女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拜堂成親,惱羞成怒之下才會說出這輩子你都別想得到我的人和心的話。雖然說出口的話不可能收回,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後悔了,不該把話說絕,用那種方式傷害你。」

童芸香想哭又想笑。「你那番話真的很殘忍,但也是我逼你的……」

「所以說雙方都有錯,下次別再犯了。」他握住她的肩頭。「芸香,你願意和我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嗎?」

她想哭,只得拚命忍著。「你不後悔?」

姚錦杉俊臉一整。「不後悔。」

「你沒有家大業大的岳父岳母可以依靠,我手邊也沒有什麼值錢的嫁妝可以幫助你白手起家,這樣也無所謂?」童芸香也很嚴肅地問。

「我從來沒想過要依靠岳父岳母,何況你的父母又是……」他不想把話說得太難听。「嫁妝是你的,我更不會動用,那麼你呢?想要奪回姚家的一切,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你願意跟著我吃苦嗎?」

「吃苦算什麼?我也可以靠這雙手來幫助你。」她晃了晃十根縴長的手指。「只要有個溫飽,日子就能過下去。」

他握住她的手,憐惜地道︰「從你手上長滿的繭就可以看得出來,你一定能吃得了苦,咱們一起努力。」

「好,咱們一起努力。」听他說到「咱們」,讓童芸香終于有了歸屬感,她不再是孤單一個人,她有了真正的丈夫。

姚錦杉重新攬她入懷,俯下俊臉,好輕好輕地將嘴唇覆上她的,然後又移開,見童芸香閉著眼,睫毛不停地顫動著,心頭升起一股憐愛。

他再度將嘴唇貼上,加深這個吻。

童芸香緊張地攥住姚錦杉身上的馬褂,忘了要呼吸,當這個吻結束,才用力喘氣,惹得姚錦杉又是一陣好笑。

「你笑什麼?」童芸香羞惱地搥他。

姚錦杉扣住她的手,又一次吻她,這次不再那麼生澀,而是依循男性本能,將舌頭滑進微張的小嘴,品嚐、挑逗,盡力減輕她的不安。

遠處似乎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響,不過兩人都沒有听見,他們的心思和所有的感官都在對方身上。

待姚錦杉輕柔地卸除她身上的襖裙及最貼身的衣物,童芸香只是羞不可抑地躲進被子里,而他也月兌上的,果著身子鑽進去……

童芸香流下淚來,但她知道不是因為疼痛,而是覺得好幸福。

燭火不知何時熄滅了,但床上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只是緊緊地擁著對方,也為彼此取暖。

「睡了嗎?」姚錦杉嗓音听來有些低沉。

童芸香動了動身子,轉而面向他。「還沒。」

「你可有看清楚那個跟在你後面的男人長什麼模樣?」

她回想了下。「我不敢看得太仔細,就怕被他發現我知道了,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在昏暗的光線下,姚錦杉的眼神漸趨凌厲。「你再仔細想一想,有沒有可能是大師兄或二師兄所為?」

「你懷疑他們?」童芸香詫異地問。

姚錦杉口氣透著幾分無奈。「我不想懷疑他們,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因為我的死而復活,破壞他們長年下來的計劃,他們自然會擔心師父將幫主之位傳給我,有可能會對我不利,你是我的妻子,說不定會朝你下手。」

「我只見過他們一次,不過我想應該不是,要真是你的大師兄或二師兄,難道就不怕被我認出來?」她提出疑惑。

他思索片刻。「真的不是他們最好。」

「知人知面不知心,既然你對他們有所懷疑,那麼下次再見面時,咱們就小心一點。」童芸香對他道。

「嗯。」姚錦杉也贊同。

她閉上眼,有些不習慣被人這麼抱著,但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卻令人舍不得離開。听著身旁男人均勻的呼吸聲,睡意跟著襲來,她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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