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新的一年開始了。
「……听說是怡親王的兒子要娶那個蒙古格格,暫時不用煩惱咱們四個之中誰得負責娶她,你們這以命相搏,總算值得了。」
吧清宮內,哈勒瑪在覲見過皇上之後,和伊爾猛罕在長廊下邊走邊談。「經過這麼多波折,你後悔過嗎?」
伊爾猛罕瞥他一眼。「既然做了,就不會後悔,除了皇上,她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我可以為她而死。」
「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了。」他笑了笑,不過笑容很快地隱去。
他瞬間的神情變化,並沒有逃過伊爾猛罕的眼。「再過半個月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不過我卻看不出你有半點喜悅,這門婚事、這個女人都是你跟皇上求來的,難道你後悔了?」
炳勒瑪目光一整,粗聲地說︰「當然不後悔,我要她,但是又怕……她心里會恨我,畢竟她說過只把我當作兄長,她喜歡的是別人。」就算他說即便是這樣也不在乎,但事實上怎可能不在乎。
「這一點都不像你。」
他自嘲一笑。「若換作平常的我,哪管這麼多,做了再說,就算天塌下來我也曾扛著,可是這會兒我卻有些害怕,怕在洞房花燭夜時,當我揭開她頭上的紅巾,看見的是她怨恨的眼。」
「不過她也說過不怕你,既然這樣,就努力讓她心中只有你一個就好了。」伊爾猛罕不再閑聊,把話題轉回正事上頭。「這兩、三個月下來,日月會的人還有試圖跟你接觸嗎?」
「皇上今日召我進宮就是為了這件事,日月會的人突然消失在京城里,我到過日雲觀幾次,也沒見到他們的蹤影,或許只是換了地方藏身,要不然就是撤回了蘇州,那兒可是他們的大本營,不過可以確定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棄了,我會繼續留意。」
炳勒瑪說完,和伊爾猛罕點了下頭便離開了。
在出宮之前,他先到武英殿內其中一處偏殿換下朝服,這兒曾經是皇帝的臨時居所,如今這處偏殿便供他和伊爾猛罕他們在宮里過夜時使用。
炳勒瑪獨自駕著馬車出宮,來到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府外,自從皇上下旨指婚後,他便不曾來到這里,不想讓寶齡有機會跟他說,她不想嫁給他,她一直都當他是兄長,求他放了她。
炳勒瑪並不喜歡自己居然利用權勢來強迫她嫁給自己的惡劣行為,這是小人才會干的事,要說他卑鄙也不為過。可是他真的沒辦法忍受她成了別人的妻子,所以他一定會加倍地疼惜她,讓她能夠接受他、愛上他,就算寶齡會因此怨他、恨他,他也不會後悔。
「叱!」他揮動握在手中的韁繩,駕著馬車離去。
再過不到半個月,她便是他的了。
誰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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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將近半個月的煎熬和等待,哈勒瑪終于等到這一天來臨了。
雖然在十九歲那年就曾經迎娶過福晉,不過這回卻是他真心重視的,整座貝勒府洋溢著喜氣。
斌嬤嬤大聲吆喝指揮著奴僕,對這個新進門的福晉可是滿懷期待,希望她能留住炳勒瑪的心,別再老是往外跑了,最好能多生幾個娃兒,這樣她才能對得起死去的主子。
喜轎載著新娘子由家中的兄長們護送,跨過放在地上過火避邪的火盆,然後停在門前,再由新郎往轎底射了三箭,趕走或殺死隨轎而來的鬼怪後,才將新娘扶出喜轎,同新郎向北三叩首。
薩滿單腳跪在桌前,一面用滿語念經,一面用尖刀把供奉的豬肉割片拋到空中,祈求上蒼保佑這對新婚夫婦子孫滿堂、白頭偕老。
當寶齡被攙進了洞房,雙腳還直發抖,要過門檻時,她按照指示跨過一副馬鞍,完成種種儀式後,終于在床上坐穩了。
這樣就算嫁給貝勒爺了嗎?
連著幾天下來,她既高興又緊張,有時還會作噩夢,夢到他說弄錯了,他根本不是要娶她,因為她膽子太小,沒有資格當他的福晉,現在後悔了……教她傷心地哭著醒來。
但現在,她真的成了貝勒爺的福晉了,可以一輩子在一起了。
「這兒有人伺候,那姊姊就先出去了。」
已嫁為人婦的恩古倫免不了擔心,但如今妹妹都嫁進門了,誰也幫不了。「以後就全靠你自己了,要是真有個什麼,趕緊讓人回來說一聲,咱們一定會馬上沖來救你的,你不要怕。」
「額娘……沒有來嗎?」寶齡只記掛著這件事。
自從皇上下旨指婚之後,額娘就天天以淚洗面,精神也不太好,一直擔心自己會被欺負了,甚至最後連命都不保。
「她不太舒服。」
「請姊姊跟額娘說,我會很勇敢的,請她不要為我擔心。」她唯一牽掛的就是額娘的身子。
「嗯」了一聲,恩古倫便離開新房了。
因為頭上覆著紅巾,寶齡只看得見自己緊絞的十指,她知道房里還有其他人在,雖然口很渴,還是坐著不敢亂動。
寶齡不停地告訴自己,如今身分不同了,不能老依賴親人,得學著獨立,得要更堅強,要讓夫婿刮目相看,讓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個膽小怕生的小丫頭。
苞他有三個月沒見了,她真的好想他,想著他大笑的模樣、他厚實溫熱的大掌,還有他的體貼……
一想到這些,她的身子便發熱,羞得將臉垂得更低了。
新郎哈勒瑪好不容易灌醉了一干貴客,讓他們鬧不了洞房,才得以回到新房,過他的洞房花燭夜。
站在新房外頭,哈勒瑪手心卻直冒汗,從來不曉得自己會緊張成這副德行,要他去陣前殺敵都還比這個簡單。
他多想馬上沖進去,一把抱住寶齡,月兌掉她身上的新娘紅袍,然後吮吻她的小嘴、她的身子,讓她嬌喘吁吁地躺在自己身下,然後把腦袋里想過的各種招式都和她做過一遍……
遇上她,他不只改變做人處事的原則,還變得,滿腦子只想著怎麼與她歡愛……不行!他得冷靜下來,對這丫頭得要慢慢來,不能頭一次就嚇著她了,那往後只怕不敢再讓他踫一根汗毛了。
站在門外,他用力地深吸口氣後,這才推門而入。
他粗獷剛直的臉容因為緊張而顯得緊繃,不過這神情看在婢女們的眼里,簡直像是來跟人算帳似的,委實令人膽寒。
「恭喜貝勒爺!」在房里伺候的兩個婢女趕緊上前見禮。
「都下去吧!」他揮揮手。
婢女們匆匆地出去了,只能暗自祈求這位新進門的福晉熬得過今晚。
听見哈勒瑪的沈厚嗓音,寶齡知道他進房了,小手絞得更緊,想起額娘有天拉她到床邊,小聲跟她說,洞房花燭夜時,要是貝勒爺想跟她做夫妻之間的事,只要咬緊牙關就可以撐過去了,要是他太過粗魯野蠻,甚至力道太大,也不要哭出聲來,免得惹來更多的皮肉之苦。
寶齡听得一知半解,可是她相信貝勒爺不會故意傷害自己的。
接著,腳步聲來到她面前,哈勒瑪用秤桿揭去新娘頭上的紅巾,覦著低頭不語的新娘,才要伸手扶她到桌案旁坐下,還沒踫到,就看到寶齡的身子抖了抖,似乎想要避開他的手掌。
因為這看似不經意的動作,讓他的心頭頓時涼了半截,直覺她真如自己想像的那樣,嫁得並不情願。
炳勒瑪把手縮回去,嗓音喑啞地說︰「到桌旁坐下。」
聞言,寶齡乖乖照做,小臉還是羞得不敢抬起來。
「現在要喝交杯酒。」哈勒瑪見她仍是低著頭,不肯看他一眼,更別說讓他踫了,她是因為怨他、恨他吧?還會有什麼呢?不過,她已經是他的人,有的是時間讓她接受這個事實。
她啜了口酒,眉心一攬,努力吞下。
「還有這個。」哈勒瑪依著習俗又各取了長壽面和不太熱的子孫餑餑,讓她吃了一些。
尷尬的沈默在新房內彌漫……
寶齡只要想到待會兒要做額娘口中的那些事,就羞到全身忍不住顫抖,有些喜、又有些怕。
餅了片刻,哈勒瑪見她始終都不說話,放下玉箸,再次伸出手掌,覆在她的背上,想要攙她起身,但手心傳來的顫抖是如此明顯,明顯到他像是燙到似的,馬上又縮回手,不再嘗試觸踫她。
她怕他、討厭他了嗎?
雖然早就想到會這樣,還是讓他難以承受。
「今天辛苦你了。」他倏地站起身。「我讓人進來伺候,你早點歇著。」說完便像逃難似地離開了。
而坐在位子上的寶齡困惑地仰起小臉,看著關上的門扉︰心想貝勒爺是要出去招呼外頭的客人,所以才要她先睡嗎?那她等他回來好了,做妻子的怎麼能自個兒先上床。
炳勒瑪急急沖出新房,一路解著大紅袍上的盤扣,並交代兩名婢女進去伺候福晉就寢,然後才讓服侍的奴才把酒送到另一頭的廂房,今晚他就睡在那兒。
他頹然地坐在椅上,痛苦地將臉龐埋在掌心內,想到寶齡因他的接近而有半點厭惡和憎恨,恍若有人往他的心口猛擊一拳,痛得他呼吸困難。
他該怎麼做才好?
炳勒瑪用力往案上一槌,嚇得剛進門的奴才腳都軟了,差點把酒給灑了。
「貝、貝勒爺……酒……酒來了……」
「把酒擱下,你可以出去了!」他將身上的新郎紅袍用力扯下。
奴才抖著把酒放下,囁嚅地說︰「奴……奴才告……告退。」
「慢著!」哈勒瑪一吼,粗聲交代︰「我要在這兒過夜的事,不準讓貴嬤嬤知道,听見沒有?」要是讓她知道,只怕會馬上跑來干涉,肯定會向寶齡興師問罪,那準會把那丫頭嚇壞的。
「是。」奴才領命下去了。
炳勒瑪直接以酒瓶就口猛灌,連喝了好幾口才停,狼狽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別急,我得慢慢來才行。」哈勒瑪告訴自己要有耐性,急躁只會壞事,之前能讓她不再懼怕,這次一定也辦得到的,只要有誠意,寶齡終會感受到他的心意。
把五瓶酒全都喝光了,他步出房門,遠遠地看著該是今晚與她恩愛的新房,燭火熄了,知道寶齡多半已經睡了,這才稍稍安心。
有什麼事只好等明天再說。
炳勒瑪抹了把臉,這麼跟自己說,然後回房躺到炕床上,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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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
炳勒瑪覺得似乎才剛睡著不久,就被熟稔的婦人嗓音給吵醒了,知道該面對的事不能逃避。
「貝勒爺為什麼不是睡在新房?怎麼沒人來跟我說一聲?」貴嬤嬤瞪著不該睡在其他房間的哈勒瑪,惱怒地問著奴僕。
「是……貝勒爺……交代的……」奴才回答得結結巴巴。
「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跟我說呢?」她音量也大了。「是不是福晉不讓貝勒爺待在房里,所以把他趕出來了?」
當初知道這個福晉原本要嫁的是別人,是哈勒瑪請皇上指婚,才硬是把她娶來的,就很擔心會出什麼岔子,想不到連洞房花燭夜也沒一起過,夫妻之間肯定是出了問題,這怎麼行,說什麼都要問清楚原因。
奴才搖頭,什麼也不知道。
「呃……我的頭……」哈勒瑪翻身坐起,捧著快裂開的頭顱,逸出申吟。
「還不快去給貝勒爺準備醒酒茶?」貴嬤嬤真是又氣又急。
「小的這就去。」
奴才走了,貴嬤嬤緩了口氣說︰「到底出了什麼事?貝勒爺為什麼會睡在這兒?」好不容易等到他肯娶妻,以為可以安心了,想不到還有更大的事要煩。
「跟寶齡無關,你不要怪她。」他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
「她是你的福晉,卻不讓貝勒爺睡在房里,這要是傳揚出去,人家在背後會怎麼說?」貴嬤嬤不滿地問。
炳勒瑪自嘲地哼笑。「我何時會在意別人說什麼了?那是他們的事,我只希望你不要去責怪寶齡,是我自己要睡在這兒的。」
「總有個原因吧?」
他走到桌案旁,自己倒杯水暍。「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嬤嬤就別管,也不要因此錯怪她,寶齡膽子不大,禁不起人家大吼或者生氣,會把她嚇著的。」
斌嬤嬤看著從小帶大的孩子,頭一回見他對個女人露出這麼溫柔憐愛的表情,足見他很在乎她。
「我可不敢保證,不過會暫時先觀察這個福晉的表現,這會兒她也該起來了,得去跟她打個照面。」
「嬤嬤!」他憂慮地叫住她。
斌嬤嬤橫他一眼。「我不會吃了她的,等貝勒爺梳洗之後,還得跟福晉一起用膳,然後到祠堂祭拜祖先。」雖然昨日福晉進門時已經拜過天地和祖先,不過依據薩滿的指示,為了表示慎重,隔天要再拜一次,以防像上回福晉在生產時那件不幸的事再度發生。
「我知道。」哈勒瑪走向放洗臉水的地方。
此時待在新房里的寶齡,也梳洗完正讓婢女打扮,她一夜沒睡,想不透為什麼貝勒爺沒有回房,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嗎?
「呃……貝勒爺……他……他不在府里嗎?」她鼓起勇氣,開口詢問伺候的婢女,不然想得頭都痛了。
婢女搖頭。「貝勒爺沒有出去。」
「沒有出去?」既然這樣,為什麼沒有回房呢?是不是她做錯什麼了?「那……他在哪里?」
另一個婢女幫她穿上有著精致華麗瓖邊的馬甲。「听奴才說貝勒爺就睡在前面那間廂房……福晉喜歡這件嗎?還是想換一件?」
「這件就好。」寶齡小小聲地說,困惑地想著貝勒爺為什麼要睡在另一問廂房,她越來越糊涂了。
這時,房門被人推開了。
「福晉已經打扮好了嗎?」貴嬤嬤同樣穿著旗裝走了過來,然後朝在座的新福晉見禮。「見過福晉。」
「免、免禮。」寶齡揚起羞怯靦腆的笑意。
斌嬤嬤終于瞅見新福晉的長相,將她從頭到腳看個仔細,她在心里嘆氣,這麼一個小丫頭,能成為稱職的當家主母嗎?難怪貝勒爺要特別交代說話不要太大聲,否則會把她嚇壞了。
「我是貴嬤嬤,貝勒爺是我帶大的,福晉也跟他一樣喊我嬤嬤就好,以後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隨時可以問我。」
「那、那我現在可以問嗎?」她眨巴著眼,看著眼前的中年婦女。
「當然可以了,福晉請問。」
「貝勒爺他……昨晚為什麼不睡在這兒?」寶齡雖然有些怯懦,但很堅持想要知道理由。
斌嬤嬤瞪著她滿臉無辜不解的小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這問題真是出在貝勒爺身上?
「這得要問貝勒爺自己了。」貴嬤嬤心想,這麼個小丫頭總不會把他趕出房間去吧,看來她還是當個旁觀者,孩子長大了,她總不能老是在後頭收拾,不過讓新福晉快點有當家主母的架勢,可就是她的責任了,得好好訓練才行。
「原來你也不知道。」寶齡失望地垂下小臉。
「好了,把早膳端進來。」貴嬤嬤到門口吆喝。
待寶齡都穿戴好了,走出內室,正巧見到教她等了一整晚的哈勒瑪跨進門檻,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
她看著穿著正式朝服的哈勒瑪,這麼威風、這麼神氣,而且這麼好看,這個男人是她的夫婿,是她要依靠終生的對象,喜悅的淚水驀地在眼底打轉。
她要是這麼沖進他懷里,會不會被其他人笑了?
可是她好想告訴他,自己好高興能嫁給他,還有要謝謝他請皇上指婚,不然她真的要嫁給伊裏布了。
「先用膳吧。」哈勒瑪瞅見她那雙微微泛紅的眼︰心也絞緊了,寧可她罵他、吼他,也不想惹她哭。
「嗯。」寶齡柔順地坐下。
「快吃!」他在她身邊掀袍落坐。
雪白的小手也跟著端起面前的碗筷,小口小口的吃著酸菜白肉鍋,然後偷覷他一眼,見哈勒瑪神情凝肅,板著瞼孔,笑也不笑,不像之前總是開懷大笑,還很愛逗她、故意嚇她……心想,哈勒瑪是不是不喜歡她了?還是後悔請皇上指婚了?
寶齡心中惴惴,就是不懂為什麼這一切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樣,到底是哪里出錯了?他像是變了個人,那麼難以親近。
她鼻頭發酸,不過又不能哭,這會兒沒人可以依靠,得仰賴自己。「我……我吃不下了……」
「怎麼才吃幾口就吃不下?」哈勒瑪沈下臉龐,克制著想去觸模她,看看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的沖動。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寶齡以為他不高興了,垂下眼簾,顫聲問︰「可以晚一點……再吃嗎?」
炳勒瑪下顎抽緊,久久才「嗯」了一聲,也放下碗筷,轉頭問貴嬤嬤。「祠堂那兒都準備好了嗎?」因為家族當中已經沒有其他親人,便把祠堂設在府里,每年舉辦祭祖儀式。
「都準備得差不多了。」貴嬤嬤看著他們的互動,沒多說什麼。
「走吧。」他率先起身往外走。
凝睇著他高壯的背影,邁著大步越走越遠,寶齡咬了咬唇,好想追出去問個清楚,又氣自己膽小沒用,什麼也不敢說。
等他們祭拜過了祖先,她便跟著婢女回到新房內。
「貝勒爺待會兒……會回房嗎?」
婢女整理著房間,答道︰「奴婢也不清楚。」
听了,一顆心不禁沈甸甸的,寶齡只能呆呆地坐在床沿,看著婢女忙進忙出,沒過一會兒,另一個婢女端著點心進來了。
「福晉早上和中午都沒吃什麼,這是貝勒爺特地讓廚房準備的愛窩窩和炸糕,免得福晉餓壞了。」
「真的是貝勒爺交代的嗎?」寶齡轉憂為喜,小臉霎時綻放出笑靨。
「奴婢可不敢亂說。」
她咬了一口內餡滿是芝麻的愛窩窩︰心里也同樣是甜滋滋的。「這兩樣剛好都是我最喜歡吃的。」原來他還記得,那天去白雲觀,在回程的路上肚子餓了,于是就買了幾個愛窩窩和炸糕,那時她跟他說過最愛吃這兩種點心。
「福晉總算笑了。」婢女松了口氣,不然自己也要跟著倒楣了。
「我只是……」寶齡明白自己錯怪他了,其實他很關心她的,或許是礙于現在的身分,才不能像在外頭那麼隨興。
「奴婢知道福晉很怕咱們貝勒爺,所以才笑不出來。」婢女誤會了她的表情。「只要福晉听話,別惹貝勒爺生氣,其實貝勒爺也不是那麼壞的,這會兒還會擔心福晉會不會餓著了,可見得心里還是喜歡你。」
寶齡愣了愣,吶吶地說︰「可是我不怕的……」
一旁的婢女用力點頭。「奴婢保證不會跟貝勒爺說的,何況貝勒爺也不常待在府里,所以只要忍耐個幾天,很快就沒事了。」
「我……」真的不怕呀!
寶齡這才發現原來大家都這麼害怕貝勒爺,那他一定很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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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哈勒瑪獨自用過膳,找了府里的總管,還有幾個地位較高的包衣奴才來,至于婢女丫頭就不必了。
「福晉怕生,往後只要遠遠地見著她走來,就趕緊躲開,還有……非得跟她稟報事情,得距離個十步,不準靠太近了,誰敢嚇著福晉,我就要了他的腦袋。」這回不用裝,那表情和語氣就夠嚇人了。
他光是想到府里這麼多奴僕,走到哪兒都會踫上,一天不知道要嚇她個幾回,就心疼得要命,于是下了這個命令。
「把剛剛說的這番話傳下去,誰敢犯了這個忌諱,就自個兒提著腦袋來見,听到沒有?」哈勒瑪表情嚴峻,足以殺人的眼神掃過眾人,彷佛誰敢在這時候說個不字,馬上人頭落地。
「了。」所有的人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蟬。
交代完,哈勒瑪屏退了眾人,只留下總管,不太放心地又叮嚀了些事才放人,至少要讓寶齡在這兒住得安心,不會有任何人或事嚇著她。
他捏了捏眉心,緊閉著眼,心里多想時時刻刻都看到她,可是又不想見到寶齡怕他,那會讓他大感挫折,只要想到她那雙似怨似怒的眼,噙著淚水的模樣,哈勒瑪就覺得心上被砍了好幾刀。
像頭困獸般,他在客房里踱來踱去,直到夜深了,見婢女退出新房外,哈勒瑪把她們叫過來問,知道寶齡已經睡了,他這才偷偷地進去瞧她。
明明是自己的房間,他卻得躡手躡腳,像作賊似的。
來到炕床前,哈勒瑪就著幽微的燭光看著她,天知道他得費多大的力氣才能阻止自己伸出手去擁抱她、親吻她,那覆在錦被下的嬌小人兒睡得正熟,像是累壞了。
這是他的女人,可是他卻不能踫。
炳勒瑪嘆了口氣,以往總是認為天底下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得倒他,就算是死,眼皮也不會眨一下,可是這會兒卻栽在這小丫頭身上,為了她茶不思、飯不想,好不容易娶來了,卻又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她真是他的克星。
在炕床前站了許久,直到告訴自己不能再待下去,否則真的會把持不住,才輕悄地退出房外。
看來今晚又得失眠了。
他在廊下走來走去,消耗掉所有的精力,試圖讓自己疲憊不堪,才不至于沖動地做出無法挽回的事來。
直到過了半個時辰,哈勒瑪才回到昨晚睡的房間,躺在炕上,輾轉難眠熬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