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要死在這里嗎?
孟盈盈心里有多麼不甘心,也愧對死去的爹,無法替他報仇,現在連自己都要死在殺父仇人的手中了。
「小姐……咳咳……」婢女哭著抱緊主子。
「不要怕……我會陪著你……咳咳……」孟盈盈也緊緊地抱著婢女,兩個人瑟縮在牆角,眼看黑煙和熱氣不斷地襲來,讓她只能用袖子捂住口鼻,卻也只能坐以待斃。
「……孟盈盈!孟盈盈!」
誰在叫她?
就在孟盈盈的意識漸漸模糊之際,耳畔突然听到有人在喚她,不過那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夢似真,讓人分不清楚。
「孟盈盈,快點回答我!」
呼喚她的男性嗓音又響起了,也讓孟盈盈在這一瞬間認出是誰在叫著自己,是她听錯了嗎?他……不可能會來這兒的。
人在外頭的關軒臣只能將著火的木柴都踢到一邊,可是眼看整扇門和窗子以及牆面都燃燒了起來,想要接近,又被火燙的熱氣給逼退,只能心急如焚地朝屋里頭大喊,希望得到孟盈盈的回應。
「孟盈盈!」
這回孟盈盈听得很清楚,確實是有人在叫她,而那個人真的是關軒臣,絕對不會錯的。「我……在這兒……咳咳……」才開口說話,就被煙嗆到直咳,聲音也太小了,無法讓外頭的人听到。
是他來救她了!
孟盈盈想到從八歲到現在,凡事習慣靠自己,不願去依賴別人,可是在生死交關的這一刻,知道關軒臣來救她,卻讓她高興得想哭,原來有人可以依賴的感覺是那麼的溫暖。
「可惡!」關軒臣想要用腳將門扉踹開,不過力道不夠,小廝和那兩個孟家的奴才都去提水,眼看遠水救不了近火,他索性用撞的。
待關軒臣深吸了口氣,然後不顧火焰,用右肩猛力地撞上門扉,連撞了兩次之後,只覺得右臉和肩頭一陣劇烈灼燙,不過卻也沒時間停下來查看傷勢如何,因為他已經破門而入了。
「孟盈盈……咳……」他先用手拍掉袍子上的火苗,接著用袖口捂住唇鼻,悶聲吼道。
婢女也在一片黑暗當中听到聲音了。「關四少爺……我家小姐……在這兒……小姐……咳咳……咱們得救了……」
循著婢女的求救聲,關軒臣跌跌撞撞地找到躲在牆角的她們,就在將孟盈盈摟進懷中的那一瞬間,才將內心的恐懼釋放出來。
必軒臣不由得想起九歲那一年,听到爹娘在意外中喪生,當時的自己或許年紀尚小,也或許是天生的冷性子,在感情方面不像大哥他們會表達,甚至可以說不願去面對現實,不想要長大,直到這一剎那,那份遲來的悲慟揉碎了他的心,這才明白心可以這樣痛,情感從敞開的胸懷內像海浪般的翻涌而出。
原來他已經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賜予他生命和骨血的爹娘,更差點在今晚失去自己喜歡的女人。
必軒臣本能地收緊雙臂,在驚懼之後罵道︰「你這瘋女人!為什麼不听我的話?不是叫你不要沖動,不要跟孟文義硬踫硬嗎?」
「我……」孟盈盈被他這麼吼,居然開心得想哭。
必軒臣將掛在手肘上的斗篷裹在孟盈盈身上,然後將她打橫抱起,因為連屋頂都開始著火了。「等出去之後,我再好好地罵罵你……」
「嗯……」將面頰伏在關軒臣的胸膛上,孟盈盈淚流滿面地頷首道。
火勢真的愈來愈大了,關軒臣先回頭吩咐婢女要跟緊,然後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懷中的女人,一鼓作氣地往外沖。
「……四少爺!」小廝見主子從屋里沖出來,簡直快嚇破了膽,要是主子有什麼三長兩短,回去怎麼跟大少爺交代,蘭姨一定會把他宰了。
就在身後的婢女也逃出來,大火燒得更旺,幾乎將整個樓閣給吞噬了,讓眾人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咳咳……」關軒臣用力咳了幾聲,然後睇著懷中的女人,確定她安然無恙才深吸了口新鮮的冷空氣。
孟盈盈受到極大的驚嚇,只能無力地偎在他的胸前,聲若蚊蚋地說。「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
「我不是說過一切都在掌握中,還交代你不要莽撞行事……」他氣惱地斥責。「你偏偏就是這麼不听話,這會兒差點連命都沒有了……」
「謝、謝謝……」她又哭又笑。
「本少爺才不稀罕你的道謝!」關軒臣佯裝傲慢地嗤哼。「現在明白我這個男人也是可以依賴了吧?就算多依賴我一點,也不會讓你丟了面子,不會讓你覺得自己變得沒用……」
聞言,孟盈盈淚水淌得更多了。
真的可以就這樣依賴他嗎?
她一個人好累,好想有雙肩膀讓自己倚靠,遇到大事也有人可以商量,真的好想要依賴這個男人……
就在這時,大火讓屋頂開始垮了下來,大家紛紛退到遠處,幸好今晚氣溫低,又下著雪,風也不算太大,不至于波及到別莊里其他地方。
孟家的兩個奴才不禁面面相覷。
「現在該怎麼辦?」
「要怎麼跟老爺說?」
必軒臣早就想好接下來的計劃,原本是打算取回趙家的東西,辦好大哥交代的事就好了,可是孟盈盈差點就被燒死了,他絕不會就這樣放過孟文義,看來也不得不借重官府的力量。
「回去之後,你們家老爺若是問起,就說按照他的吩咐辦好了,其他的事當作不知道。」關軒臣不想打草驚蛇,于是這麼交代他們。
「是。」兩個奴才拿不出主意,只好听他的。
直到火勢漸漸小了,關軒臣一行人才離開別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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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當孟盈盈猛地驚醒過來,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似曾相識的客房內,怔愕了下,才想到這是在關軒臣所住的宅邸內,記得那時她真的累壞了,什麼都來不及問,就在馬車上昏睡過去。
她有些虛弱地坐起身,瞥見窗外的天色早已大亮,而且雪下得很大,才要下榻,婢女正好端著飯菜進來。
「小姐醒了,真是太好了。」婢女如釋重負地說。
孟盈盈見她也同樣毫發無傷,便上前握住她的手,淚漣漣地笑說︰「鵑兒,咱們真的還活著……一定嚇壞你了吧?」
「當時奴婢真的怕死了,幸虧關四少爺及時趕來救了咱們,否則……」說著,主僕倆便相擁而泣,也互相安慰。
好不容易止住淚水,孟盈盈才開口問︰「我睡多久了?」
婢女取來一套全新的衣裙,這是關四少爺讓人準備的,于是先幫主子穿上。「這會兒都已經申時了,小姐也該餓了,快吃點東西吧。」
「對了!必四少爺呢?」她想見他。「我有好多話想要跟他說。」
「呃……他……」婢女說得有些吞吞吐吐。
孟盈盈有些疑惑地問︰「他不在府里嗎?」
「他在,不過我听石頭說……石頭就是伺候關四少爺的奴才,他說他家主子受了一點傷,正在房里休養。」婢女期期艾艾地說道。
她嬌顏一變,擔心地問︰「他受傷了?傷得嚴不嚴重?」
「他說……除了肩膀有被火燒傷,另外……臉上也有……」婢女才說到這兒,就見主子臉色倏地白了。
「你說……他的臉被燒傷了?」孟盈盈不禁屏住氣息,想到昨晚可能天色太暗,自己又剛經歷過死亡威脅,所以才會沒有察覺。
婢女用力頷首,證明她沒有听錯。
「我現在就要去看他……」說著,孟盈盈便腳步不穩地往外走,想到關軒臣那麼高傲的男人,如果真的破了相,一定難以忍受那樣的事。
只要想到關軒臣那麼好看俊美的一張臉,卻為了救自己而毀了,孟盈盈又內疚又難受,她寧可破相的是自己,也不要傷在他的臉上。
孟盈盈連頭發都還來不及梳,就搖搖晃晃地往關軒臣的寢房走去,想著要是傷得很嚴重,該怎麼補救才好,得要趕緊找個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材,只求能盡力幫他恢復到原來的樣貌。
「小姐……」婢女已經追了出來,先把披風圍在主子肩上,然後打開油紙傘擋雪。「關四少爺說他不見任何人,尤其是小姐。」
她鼻頭發酸。「我非見到他不可。」
待孟盈盈走到不住地喘氣,總算來到關軒臣居住的院落,當她站在他的寢房外頭,才敲了兩下門,小廝就來應門了。
「我要見你家四少爺!」孟盈盈堅決地說。
小廝往後瞥了一眼。「可是我家四少爺說不見任何人……」
「我要進去!」她不為所動。
房里的關軒臣自然已經听到了,先嘆了口氣,這才語氣沉重地開口道︰「石頭,讓她進來吧。」
孟盈盈見小廝讓到一旁,馬上跨進門檻,當她見到半臥在床榻上的男人,仿佛不想讓她看到受傷的右臉,只用完好的那一面對著自己,心也跟著揪疼了。
「听說你受傷了?」她試圖要走近他。
「不要過來!」關軒臣低喝。「站在那兒說話就好了。」
她眼眶一紅。「讓我看看你的臉……」
必軒臣表情有些痛苦,像是在承受著劇痛,不過口氣听起來毫不在意。「這麼點小傷還難不倒本少爺,何況大夫已經來看過,也上了藥,不會有事的。」
「那為什麼不讓我看?」孟盈盈相當堅持非看一眼。
他猶豫了一下,才說︰「你看了可別嚇到。」
「我不會那麼容易受到驚嚇的……」才這麼說,她就走近幾步,關軒臣便將朝內側的右臉轉過來,只見面頰一片紅腫,上頭還有許多大小不一的水泡,看起來相當駭人,淚水瞬間盈滿眼眶。「大夫怎麼說?」
孟盈盈伸出小手,想要觸踫它,但又怕把那些水泡弄破,只好縮了回去,一顆豆大的淚珠便無聲地滾了下來。
「他說……會留下難看的瘢痕疙瘩,幸好我不是女人,就算破相了,也不怕嫁不出去,所以沒關系。」他口氣帶了幾分自嘲,不過從那落寞的表情看來,並不是完全不在意。
「怎麼會沒關系?」她喉頭不禁哽住了。
「你不是討厭我這張比女人還好看的臉嗎?破了相也好,這樣你就不會再討厭看到我了。」關軒臣已經看得很開,可是听在孟盈盈耳中,卻是異常難受。
「我是故意氣你才那麼說的,不是真的討厭看到你的臉……」她掩唇啜泣,嗚嗚咽咽地說︰「要是早知道會這樣,我根本不會那麼說的……」
「好了,別哭了。」關軒臣將她拉到身邊坐下。
「我從來沒想過會害得你的臉毀了……」孟盈盈情不自禁地偎進他懷中,後悔自己說過那些無心的話。
小廝朝婢女輕咳一聲,暗示她一塊出去。
見自己的主子難得這般柔順地倚在關四少爺身上,可見得對他也是有情的,再繼續待下去,未免也太礙眼了,于是婢女悄悄地跟著小廝退出房外。
當門扉輕輕關上,房里就只剩下他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那麼說的……」關軒臣很溫柔地用袖口為她拭淚。「不過這樣也好,我寧可傷在自己臉上,也好過讓你破相。」
孟盈盈听他這麼說,心里更難過了。
「只可惜我的臉這個樣子,大概沒有一個姑娘願意嫁給我了……」
「我嫁!我願意嫁!」不待他說完,孟盈盈就急切地接下去。「不管你的臉變成什麼樣子,我都願意嫁給你。」
「我不需要同情。」他撇開臉龐。
「這不是同情,而是真心的,只是我一直在抗拒,就是擔心自己要是真的喜歡上你,就會變得太軟弱,會想要一直依賴你,我更害怕……自己會成為跟娘一樣的女人,只想著依賴男人過活。」孟盈盈道出心中的懼怕。
必軒臣把臉又轉回來,伸手輕撫著她垂落在肩上的青絲。「我想依你這麼高傲的個性,只怕也很難變成那樣的女人。」
「高傲不過是我的偽裝,只是為了保護自己,一旦卸下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她根本不敢去想像。「到時你若是討厭我了,然後開始冷落我,那該怎麼辦?你听……我居然說出這麼沒用的話,你會不會不想娶我了?」
「說得也是,那我要考慮一下……」他故作沉吟狀。
「還要考慮?」孟盈盈嬌瞪地問。
「我也擔心你會後悔嫁給我,畢竟我是個幼稚任性、不夠成熟穩重的男人,從小到大只會依賴別人,到時你若是嫌我孩子氣,要把我休了,那多沒面子。」關軒臣長吁短嘆地說。
孟盈盈听了好氣又好笑。「真難得你還會自我反省,知道自己有這麼多缺點,值得嘉獎。」
「謝謝。」他虛心地接受贊美。「我以後會努力地扛起為人丈夫的責任,咱們就彼此互相依賴吧,不過……說不定我會依賴你比較多。」
「這種話你還敢說。」孟盈盈不禁嗔罵,可是心中的種種疑慮也在無形中漸漸褪去了。
必軒臣笑哼一聲。「要是咱們互相依賴還不夠,上頭還有大哥他們在,沒什麼好怕的。」
「這麼丟臉的話你也說得出口。」她嬌笑著橫他。「不過別擔心,我會好好地鞭策你,讓你成為有擔當有肩膀的男人。」
他干笑了兩聲。「可是那樣太辛苦了……」
「你說什麼?」孟盈盈嗔眸地問。
必軒臣馬上改變態度。「那就麻煩你了。」
「這樣……你真的要娶我?」孟盈盈有些不確定地問。
聞言,關軒臣咧嘴一笑。「娶!你都不嫌我的臉了,我當然娶!」
她一臉嗔惱。「我怎麼會嫌你的臉。」
「既然說定了,我這個人也不喜歡拖拖拉拉,因為我大哥在明年春天就要娶妻了,不如跟他同一天成親,該準備的東西也可以一塊準備,好好地熱鬧熱鬧。」說到這兒,關軒臣卻見她面露憂色。「這個主意不好嗎?」
孟盈盈搖了搖螓首。「當然不是,只不過成親的事得要跟我娘說一聲,還有孟文義……他要是知道我沒有死,一定會擔心自己做的壞事曝光,說不定會使出更狠毒的手段。」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我一早就讓方管事上揚州知府衙門那兒控告孟文義意圖殺人,原本不打算和官府扯上關系,雖然這是最快的捷徑,但是又不能完全相信官府的話,萬一弄個不好,也會讓關家受到波及,但是孟文義竟然想殺你滅口,我也絕不會放過他,只好這麼做了。」他冷冷地笑說。「這次就算你為了你娘,願意不去追究,我也不會听你的,敢傷我的人,我非要他付出代價不可。」
她听了不禁動容,因為知道關軒臣有多在乎自己,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是如此甜蜜。「可是就算上揚州知府衙門告他也沒用,孟文義早就收買江南一帶的大小闢員,沒有人會幫咱們的。」
必軒臣好整以暇地笑了笑。「難怪孟文義侵佔趙家的事,敢這麼膽大妄為,不過就算都被收買了也沒用,只要報上我三哥的名諱,就憑那揚州知府也不敢得罪,要知道我三哥不僅高中過探花,如今還是都察院的監察御史,更是當今皇帝身邊寵信的臣子之一,沖著我三哥的面子,必定片刻也不敢停歇的去緝拿孟文義到案,這會兒應該在前往孟府的路上才對。」
「原來是這樣。」聞言,孟盈盈總算安心了。「難怪你會這麼有恃無恐,原來是有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