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難為 第2章(2)

「冬姑娘,別來無恙。」

溫和男嗓順著春風,輕輕拂過冬安雪白耳廓。

晶亮水眸先是用力眨了一下,接著她才像是憶起什麼似的,迅速抬頭朝著那好听的男嗓望去。

春光下,就見尉遲觀徐步朝她走來。

他氣質閑雅,卻靜若深海,目光溫和,卻深斂沈穩,唯一不變的是他那噙在嘴角的笑,還是那樣的溫煦迷人。

「尉遲觀?!」她驚喜低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噢!莫非老天爺是心憐她一路尋人太辛苦,才進了羅佳鎮,又被那個「死不仁」相中,命人將她綁到了府邸,所以特地好心將尉遲觀送到她面前嗎?

老天實在待她不薄啊!

她發誓,待她搞定這些走狗和那個「死不仁」後,她就馬上執行爹爹交代的任務!這一次,她絕對,絕對不會再把人給弄丟了。

念頭一定,冬安當下便決定,要將剩下的三個人一並解決掉。

兩個大男人才扛得動的桌子握在她手中,輕巧得就像是把掃帚,紅菱小嘴不過嘿咻一聲,木桌便像爆竹似的飛了出去,不料尉遲觀卻猝不及防的撈過桌腳,巧妙化去木桌的勁勢。

他只手舉著木桌,竟是臉不紅氣不喘。

「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些人罪還不足以致死,還是手下留情吧。」他溫聲勸道,同時還將木桌擱回原地,過程中不發出丁點聲響。

「這木桌頂多砸得他們頭破血流,不會弄死他們的。」她幾乎是目不轉楮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她從沒見過哪個男人同他這般優雅,一舉手一投足都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即便如此,國有國法,這些人若當真有罪,也該由當地官員問案懲處。」

唔,就連他的聲音也好迷人啊。

在尉遲觀的勸說之下,冬安還真的乖乖的點了點頭,溫馴得就像是只無害的兔子,完全讓人想象不到,她適才還打算拿桌子砸人。

「好,都听你的,這些人就交給官員處理。」反正她也玩膩了。

「哼!我家老爺就是國法,想辦咱們,等下輩子吧!」僥幸逃過一劫,三人非但不知感恩,反倒掄起刀劍,囂張對著尉遲觀揮舞。

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說出更多無禮的話,便讓鐵碩給點住了穴道,登時成了三座石雕像。

「干得好!」冬安忍不住哀掌喝采,贊嘆鐵碩的快狠準。「喏,這里還有尊石雕。」她好心獻上順手模來的暗器,可惜鐵碩卻沒領情,他甚至沒有多瞧她一眼,便迅速退至尉遲觀的身側。

「快!就是那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快替我拿下她,當心別弄傷她!」氣急敗壞的咒罵聲,忽然自石板路的另一端飆了過來。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四名壯漢扛著一頂黑木涼轎,火速朝冬安奔來。

涼轎門面大開,一身珠光寶氣,卻生得腦滿腸肥的史簿仁就坐在里頭,正以又愛又恨的目光遙瞪著冬安,轎子四周還跟了群彪形大漢,瞧那些人的穿著,全是官府派來的人。

得到命令,所有官差立即沖向前,將冬安團團圍住,手中的兵器在春陽底下,折射出駭人的光芒。

石板路上,尖銳的抽氣聲此起彼落,所有人都為冬安的安危感到憂慮。

「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他胖到沒人扛得動了呢。」身為目標,冬安倒是一點也不害怕,反倒嘀嘀咕咕的抱怨著,只是下一瞬間,她卻忽然鑽到尉遲觀的身後,可憐兮兮的哭嚷起來。「尉遲觀救我,這些人想捉我。」

「放肆!快離開爺。」鐵碩板著臉叱喝。

「不要。」冬安搖頭拒絕,非但沒離開,反倒靠得尉遲觀更近了。「那些人想捉我,我好害怕,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幫我狠狠的教訓這些人嘛。」她指著立在石板路中央的三尊雕像,嚷得更大聲了。「就像他們一樣呀。」

「什麼!」十幾名官差才听見冬安的話,果然全變了臉色。

瞧那三人僵硬的站姿,顯然是被人點了穴道,莫非這蒼衣男子是武功高手,而且是來和史大人搶人的?

所有人連忙握緊手中兵器,充滿殺氣的緊盯著鐵碩,而後者,這才驚覺冬安的陰謀。

她一路竄逃胡鬧,鬧得整條大街雞飛狗跳,卻在這緊要關頭躲到爺的身後,擺明就是想拖爺下水!她甚至還故意在官差面前將他拱出,將他當作擋箭牌──

可怕的青筋,瞬間浮現在鐵碩的額角。

「兄弟們,上!」伴隨著凶猛的呼喝聲,所有官差立即蜂擁而上,急著將鐵碩拿下。他們不曉得事情的前因後果,只曉得想立大功,就要心狠手辣,就要置人于死!

鋒銳的兵器自四面八方襲來,鐵碩壓根兒沒有逃月兌的空間,只能被迫抽出長劍,正面迎戰。

刀劍相擊,鏗鏘尖鳴頓時不絕于耳。

「耶!好棒好棒,就是那樣,對對對!再補他一拳、再賞他一腳。」冬安簡直樂壞了,只見她高舉雙手,拼命的搖旗吶喊,就算綢袖滑到臂膀,露出大片粉女敕的肌膚也絲毫不在意。

「冬姑娘,當心著涼了。」不料尉遲觀卻忽然握住她的小手,輕輕將她的手臂拉下。

小手垂下,大紅綢袖也一路下滑,迅速遮覆住所有誘人肌膚,不讓任何男人佔去絲毫便宜。

冬安卻不以為意,她只注意到,尉遲觀就在她的身邊呢!

確定春光不再外泄,大掌便打算有禮抽回,她卻更快的捉住他,她仰高小臉,一雙無邪水眸就像仲夏星空,燦爛得難以言喻,那彎彎微笑的紅唇,甚至比月牙還要美麗。

她是如此的嬌小,即便踮起腳尖也不及他的肩高,莫怪總讓人誤會她只是個娃兒,但她卻又太過美麗,無論到哪兒,似乎總有麻煩追著她──

又或者該說,她帶著麻煩到處跑?

「尉遲觀,沒想到我們這麼有緣,才分離半個多月,又見面了呢。」她雀躍說道,一雙小手親昵地拉著他的大掌,彷佛他們之間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溫煦黑眸幾乎沒有任何波動,只是淡淡掃過那熱情的小手,再淡淡回到她美麗的小臉上。

「先前沒能和冬姑娘當面道別,還望冬姑娘別見怪。」他有禮賠罪,閑適得像是沒瞧見,有好幾名官差正從眼前飛過。

「怪什麼,反正我們又見面啦。」她格格輕笑。「對了,你可不可以別老喚我冬姑娘?相逢自是有緣,你就喚我冬兒嘛,我爹都是這樣喚我的。」她笑得好甜好甜,整顆心都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中。

「冬兒。」他從善如流,試著將手抽回。

「嗯,果然順耳多了。」她加深笑意,又拉住他的大掌,像是不允許他離開身邊半步。

說時遲那時快,一名官差就這麼驚險的自他身後掠過,整個人撞上一株柳樹,樹倒了,人也暈了。

鐵碩不愧是大內第一高手,十招之內便解決了所有人。十八名官差暈的暈、倒的倒,沒暈沒倒的,也全被拋到十幾丈遠的渡河里,忙著泅水上岸。

眼見底下的人全被打得落花流水,史簿仁終于肯移駕他那肥敦敦的身子,自涼轎上走了下來。

「廢物,全是一群廢物!」他火冒三丈的叫罵著,同時還舉起肥滋滋的短腿,踹了下趴在轎邊的官差。「還不快給我爬起來。」

「史……史員外」那人申吟得更大聲了。「不、不行啊,那人實在太強了,咱們壓根兒不是他的對手……」申吟聲和抽氣聲不斷自那人口中逸出,任誰都看得出那人傷得多重。

可惜史簿仁天生就沒良心,他听不下解釋,反倒多補了那人兩腳,震得身上一層又一層的肥肉,晃蕩出令人眼花撩亂的波濤。

也許是太過氣憤,也或許是平時太過疏于活動,這兩腳竟也踹得他重心不穩,眼看就要跌跤,四名轎夫立即撲了過去。

「老爺,當心啊!」四人雙臂大展,八手相接,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合力將史簿仁扶正。

「全都給我滾開!」史簿仁用力推開四人,氣急敗壞的來到鐵碩面前。「你是哪里來的家伙,竟敢到我的地盤上撒野?!你曉不曉得我是誰?」他大聲質問,那高高在上的模樣,彷佛是這世界的帝王。

鐵碩懶得回答,只是冷冷的瞪著他。

「混賬,你是沒听到我的話嗎?」史簿仁學他眯眼,仰高的鼻恐一漲一縮的噴著氣。「嘖!懊不會是個啞巴吧。」他甩著寬袖,徑自下出結論。

冷銳黑眸微眯,鐵碩開始考慮,該不該將眼前的神豬直接塞在土里。

「鐵大俠才不是啞巴,他只是懶得理你。」銀鈴笑聲忽然插入兩者之間。冬安拉著尉遲觀,蹦蹦跳跳的來到史簿仁的身前。

瞧見冬安,鐵碩臉色更沈,就連額角也再次浮出青筋。

扁天化日之下,她一個姑娘家竟然公然對爺手來腳去,簡直是不成體統、不知羞恥!爺是什麼身分,怎容許她冒犯?

大掌猝不及防向前一探,就想拉開冬安──

「你這個臭丫頭,還不快跟我回去!」見到冬安,史簿仁也伸長了手,迫不及待的想捉住她。

「不要。」在兩人踫到自己之前,她一溜煙的又躲到了尉遲觀的身後。

「出來!」兩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等等、等等,我找個東西。」她一手揪著那潔淨素袍,一手探到嫁裳里模索著。「啊,找到了!死不仁,你瞧這是什麼?」小手終于掏出一個小木匣,她將木匣伸到大餅臉前晃啊晃的,臉上的笑容既天真又燦爛。

「大爺我管它是什麼東西。」史簿仁氣壞了,只想找她算賬。「能讓大爺我相中可是你的福氣,你卻私自逃跑,甚至勾結外人鬧事,待官府再派人來,信不信我全讓你們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我當然信,畢竟,官府里養的全是你的走狗嘛。」她好天真的說道︰「所以為了以防萬一,逃走之前,我順道進你的書房‘借’了兩本賬冊,沒想到賬冊里全是你勾結賄賂官員的證據,你說屆時官員來了,會是跪下來求我呢?還是幫著你捉我呢?」小手繼續揮著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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