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王征月 第5章(1)

「王,巴丹族已經開始行動了。」

風中,傳來塔克干族長肅穆的宣言。

「確定真是巴丹族所為?」拓跋勃烈低聲問。

「跨過此沙地一路往北便是巴丹一族的領地,唯有巴丹族能夠趁夜偷偷潛入沙地,在沙地里埋下羊血。」塔克干族長嚴肅點頭,並用木杖指向營地方向。「況且事後我讓人縝密的四處搜查,發現整片沙地底下被埋出好幾條血溝,每條血溝全筆直對準我族營地,若不是發現得早,恐怕早已釀成大禍,如此陰謀,除了巴丹族,不做他人想。」

拓跋勃烈點頭,執著韁繩繼續策馬向前。

他離開塔克干將近兩旬的時間,半個時辰前策馬歸來就听見這個消息,于是在塔克干族長和兩名戰士的帶領下,正朝事發的沙地前進。

此刻晚霞染天,將遼闊無際的沙地映上一層迷人的緹紅,不再如白日那樣刺目炙熱,可惜晚風強勁寒冽,挾著大量風沙自遠方撲刮而來,打得人全身發疼,渾身寒透,拓跋勃烈依舊直挺挺的坐在馬背上,馭馬奔馳。

沒多久,一行人便抵達一處插著長矛的沙地上,日沉西方,余暉將四人四馬的身影長長拖映在荒蕪的沙地上,四道身影偉岸巨大,宛若四座高大岩縫。

「稟王,就是這兒。」

馬兒才停,戰士們便迅速躍下馬,徒手挖開腳下黃沙,數尾被火焚干的蛇蠍尸身立刻曝露在夕陽底下。

掃開蛇蠍尸身,戰士們繼續往下深挖,很快便找著那殘存干涸的黑色沙土。

一見黑色沙土,拓跋勃烈和塔克干族長也躍下馬背,前者拉下臉上的布巾,蹲身捏起沙土湊到鼻前細聞,果然嗅到極淡的血腥味。

松開沙土,拓跋勃烈迅速起身。「你說這事是孩子們發現的?」

「沒錯,孩子們本是偷溜出來探險,誰知卻意外發現蛇蠍全跑了出來,孩子們見狀況不對,想回頭報告,一名男孩卻被毒蛇咬傷。」塔克干族長如實稟報。

濃眉微蹙。

「可有大礙?」

「沒事,幸虧搶救得宜,二日之前已恢復意識。」塔克干族長搖頭,報告這個好消息,接著面色一整,又將話題拉回正事上。「王,巴丹族此舉顯然已暴露出古特和拉瑪的野心,此三族必定是打算分工合作,一對一對付我方三族,我方是否該借此進一步擬定策略?」

「不,這事還說不準。」

「但是依舊目前地理情勢,還有彼此戰力,如此戰略對他們最為有利。」塔克干族長面色凝重。「如今證據確鑿,我方若是能夠及早想出因應之道,對我方必定是百利而無一害。」

「單憑這點小動作,還不能斷定巴丹族就會直接攻進塔克干,三族何時出兵、如何派兵、以何計攻打,都還需要詳細琢磨。」

「但——」

「事發已過三日,巴丹族卻始終沒有動作,恐怕另有圖謀。」拓跋勃烈若有所思的掃過滿地沙土,接著抬頭望向北方。

此事若說是陰謀,手法未免拙劣。

巴丹族若真有心引毒蛇毒蠍闖入塔克干營地,大可算準時機風向,讓毒蛇毒蠍在深夜竄入營地,深夜視線昏暗,營地人人熟睡,傷亡必定慘重,然而巴丹族勞心勞力籌謀這次行動,風向到了白晝才改變方向,讓人輕易發現毒蛇,反倒啟人疑竇。

就他看來,此計目的不像是要殺人,反倒像是想撩撥軍心,混淆視听,或者更像是為了聲東擊西。

一對一攻打——

不,或許巴丹、古特和拉瑪三族壓根兒不打算兵分三路,而是打算兵分二路,先將古爾斑通和騰格里拿下。

千萬個心思掠過心頭,深邃俊挺的臉龐上始終鎮定如常,沒透出半點心緒。

塔克干族長忍不住問︰「王的意思是?」

「天色不早,此事回去再議。」話還沒說完,拓跋勃烈已率先跨上馬背。「我不在的這幾天,除了這件事,族里可還有其他大事?」他低頭問。

「托王的福,族里上下皆好,並無其他大事。」塔克干族長立刻恭敬回報。

「那月魄呢?」

沒料到拓跋勃烈會忽然問到月魄,塔克干族長和身邊兩名戰士皆是一愣,眼神有些許的不對勁。

「安分守己,沒鬧事。」塔克干族長鎮定回答。

「喔?」拓跋勃烈盯著三人眼底那一閃而逝的心虛。「她人呢?」

「稟王,那南朝女人不愛待在營地,這十幾天來都在外頭游蕩,我派人跟了她幾日,發現她沒逃跑的意圖,便讓她自由行動,此刻應該也在外頭待著。」

「族里都在用飯了,她待在外頭做什麼?」拓跋勃烈雲淡風輕的又問。

塔克干族長避重就輕的回答︰「臣也不曉得,不過也許時候到了,人就會主動回來了。」

「是嗎?」拓跋勃烈勾起嘴角,卻是已經心里有數。

趁著天邊落日還沒完全沉下,他舉目朝四周眺望,果然就在約莫十里外的地方發現一道炊煙,炊煙不過升起,就被強風吹散,卻還是逃不過他的眼楮。

「你們全都回去,晚膳別留我的分。」說完,他立刻策馬掉頭。

「王,你要去哪兒?」塔克干族長急問。

拓跋勃烈再次揚高嘴角,深邃俊挺的臉龐在夕陽下浮現迷人的笑容,完全不似平時那樣皮笑肉不笑。

「找吃的。」

話語才落,剛悍威猛的身影已策馬急沖,直朝炊煙而去。

「好香的味道。」

低沉的嗓音伴隨著馬蹄聲在岩穴內響起,月魄依舊專注的烤著野兔,似乎沒打算搭理外頭的不速之客,誰知高大身影卻主動彎腰身入岩洞,不請自來的坐在她身邊,甚至伸出手,打算搶過她手中的樹枝,以及樹枝上那半熟的野兔。

「放手。」冷眸深處掠過一抹波光,小臉上依舊波瀾不興。

「我來幫忙烤。」他好心微笑。

「放手。」她一字不改,重復相同的話,始終沒讓他奪走樹枝和野兔。

他聳肩,這才慢慢收回手,灰眸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她腳邊的羊皮水囊。

「你這幾天都吃這東西?」他閑聊似地問,同時松開纏在頭上的布巾。

月魄沒有回答,甚至懶得側頭看他,看著她冷若冰霜的容顏,接著沒有任何預警的忽然探出大掌襲向她的手腕。

地光石火間,月魄高舉樹枝從容閃過,同時發動右腳攻向他的下盤,依舊四平八穩的坐在大石頭上。

唇邊笑意瞬間加深,他同樣不起身,只是弓起長腿擋下她凌厲的腳尖,在眨眼之間連接她好幾踢,彼此打斗的身影被火光映在後方的岩壁上,竟是快得讓人目不暇給、眼花繚亂,讓人壓根兒數不出兩人究竟是過了幾招。

眼看幾次疾踢都讓他給擋下,月魄索性加上左掌劈向他的心口,誰知他倏地旋身躲過,剛悍身軀宛如雷電旋掃到她的身後,大掌似爪鎖向她的頸後。

掌風凌厲襲來,她敏捷側身左傾,纏在長發上的布條意外被大掌勾起,發絲瞬間飛揚甩蕩,在火光中閃耀出一弧似水如瀑的美麗黑流,自大掌指縫間流瀉,不料大掌驟然一個急轉,緊緊鎖上她的肩頭,壓著她的身子往地上更加傾去。

柔韌身軀因為這措手不及的攻勢,竟被迫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跌下石頭,拓跋勃烈忽然猿臂一伸,在她倒地之前將她撈回懷里,右手掌心則是順著她柔薄的胳臂,自肩頭一路竄向她的小手。

五指收攏,瞬間將小手連同小手中的樹枝,一塊兒牢牢包裹進大掌。

很好,晚餐有著落了。

「看來你的傷勢恢復得不錯。」他低低輕笑,握著她小手使力往下按壓,將串在樹枝上的野兔重新湊到炊火上烤,整個人也理所當然的坐到她身後的位置上,結實修長的雙腿就這麼跨國她身體兩側,貼困在她的雙腿,完全將她當作是布女圭女圭似的抱放在胸前。

她全身緊繃,感受到彼此之間幾乎不留任何空隙,于是奮力掙扎,卻發現身體左邊全被他的左手臂緊緊圈困住,右手也被他執握在掌心里,完全使不上力氣,唯一剩下的雙腳也踢不著身後的他。

懊死!他從騰格里長途跋涉回來,不待在營地里歇息,為何偏要來煩她,甚至故意找她麻煩?

早知道適才她就別耍拳腳功夫,干脆拿刀對付他!

「放開我!」她冷颼颼的低咆,雙手始終掙扎著想要擺月兌他的鉗制,卻氣惱的發現自己竟無法掀動他分毫。

「往後你若是肯乖乖回答我每一個問題,我就放開你。」一頓,忍不住加注。

「你的話實在太少了。」說話的同時,他也握緊她的小手,操控她將野兔微微翻身,低沉嗓音就落在她的耳邊,屬于他的體溫和氣息,遠比前方的炊火還要炙熱燙人。

冷眸波動,月魄不禁反抗得更厲害了。

「回不回答是我的自由。」她抬腳狠狠踩向他的厚靴,可惜卻被他躲過。

「那麼放不放開你也是我的自由。」他又笑,渾厚有力的笑聲透過彼此貼合的胸與背,一聲又一聲的震進她的體內。

明明炊火還在燃燒,明明野兔就在火上烤著,她的體內體外卻全是他的笑聲和體溫,身前身後全是他的氣息和他強悍的包圍,這樣的局勢實在令人火大。

不過最讓人火大的還是這男人!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再次低咆,語氣比先更加冰冷。

「不想做什麼,只想有力出力,有兔出兔,這野兔我幫你烤,烤好後我們一人一半。」他老實回答,完全將「無端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兩句話實踐得徹底。

「田地里多的是食物。」她咬牙切齒的說道,雙手因為過度使力而開始泄露出疲態,微微顫抖起來。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回去?」他打了記回馬槍,依舊不動如山的將她牢牢圈困在懷里。

「我回不回去都不關你的事。」

「看來你並沒有听懂我的意思。」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危險的笑,接著低下頭在她耳邊提醒。「我是要你回答我的問題,而不是頂撞我,自我救你的那天起,我便是你的王,你似乎忘了這件事。」

「都過了幾天,你還在做夢。」她立刻嘲諷。

他忍不住又笑。「同樣的,都過了幾天,你怎麼還是這麼的桀驁難馴?不過就是半只兔子,值得你這樣拼死拼活?」

「因為你要的,從來就不只是半只兔子。」她一針見血,直指他城府深沉,凡事全藏著算計,對她更是得寸進尺。

「那倒也是。」他加深笑意,竟然大方承認。

「放開我。」她再次低咆,語氣卻隱隱透出喘息聲。

懊死,這男人究竟哪來那麼大的蠻力?她都使出全身氣力。他竟然還能不動如山,甚至隨心所欲的控制她的小手烤野兔,實在是——實在是——

實在是太可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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