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為太子妃 第4章(1)

如果有人問,朝廷里除了皇上以外,最有權勢的人是誰,十個有九個都會說是洪貴妃,而沒說的那一個,大概早就被砍了頭。

當年的李皇後在生下太子後便逝世,皇帝駱山讓洪貴妃代管後宮,卻因為難以忘懷李皇後,遲遲不將洪貴妃扶正。所以駱山對洪貴妃有愧,對她所做所為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連一些國家大事也會參考她的意見,洪貴妃因此權勢滔天,恣意妄為。

在這種情況下,處境最不妙的肯定是太子駱澤,因為洪貴妃也有一子駱璇,她自然會替自家兒子打算。只不過路牆天資平平,文不成武不就,即使洪貴妃嚴加督促,也少有進步。太子駱澤至少還有個武藝天下第一的名頭,因此洪貴妃暫時還拿不下他。

不過,洪貴妃二十幾年的經營,加上皇帝日漸老去,也到了她該出手的時候。為了這件事,宗穆虞曾與諶若青深談,告訴她現在朝廷的情況,希望她在他離京辦事、不克為駱澤籌劃時,照佛一二。

而今日的朝會,很顯然地,洪貴妃終于出手了。

「……如今東南海盜頻仍,溫州府、台州府及寧波府都有零散海盜攻擊的情況,其中又以台州府最盛。去年一整年來,光是台州府沿海的海門衛、松門衛兩地駐軍,就被海盜暗襲不下數十次,死傷軍員三千余名,大小船艦毀壞二十三艘。平民部分,三府共計被擄去人口一萬五千余名,死亡千余人,財帛損失更高達一萬八千兩黃金……」

听到大殿下東南巡撫柳恩亭的報告,駱山的臉已經黑了一半。

「……因此東南海事告急,不僅軍員不足,需盡快補齊,重建水軍武力更是刻不容緩。此外,上月鎮守海門衛的容衡之大將軍更是戰死,水軍目前氣氛低迷,士氣不振。」

東南巡撫一臉憂心忡忡地長揖報告完後,若有所思地看了洪貴妃一眼,直到她微微地點了個頭,他才恭敬地站直了身。

「海盜竟是如此猖獗,以為我朝中無人了?!」駱山震怒地一掌擊在龍椅上,幸虧椅子夠堅固,否則缺了一角也真是頗難看的。

「皇上,臣妾有一建議。」洪貴妃淡淡笑著,卻是讓人覺得威儀十足。「橫豎容大將軍的位置都是要派人補上的,這回不如派遣一名具恫嚇力的武將,先安了軍心,再重新組織水軍反攻吧。」

不管她的用心為何,至少提出來的建議都是頗有見地,駱山也是頗為重視。

「喔?對于這人選,愛妃有何建議?」他撫著下巴的長須問。

洪貴妃的目光直射向卓然立于殿旁的駱澤。「當今太子殿下號稱武功第一,不如由太子領兵親征海盜,一方面顯出朝廷對此事之重視,既安軍心亦安民心,另一方面太子若建功,也有利于未來登基之時立下天威。」

太子?駱山看了看臉上微微現出喜色的駱澤,猶豫道︰「但海盜已清剿了十幾年,卻是殺之不盡,大將軍都陣亡了三個。此事凶險無比,若是讓太子親去,萬一……」

若不是凶險無比,她何必設這個局讓太子離京呢?畢竟在戰場上,不管是暗殺或是戰死,可都和她沒關系。洪貴妃淡淡一笑,目光不著痕跡地掃向大殿下的百官。「但依太子目前的經歷,顯然缺乏磨練,這武藝天下第一,可不是自己在朝中喊喊就好,皇上您之前身為太子,可也是被太上皇派到民間歷練過的。」

「太子武功蓋世,請皇上允準親征!」百官里有好幾名此時皆掀袍下跪附和。她會提出這個建議,可是布置了很久,又考量到駱澤的心性及駱山的反應才動手的,再加上她安排了幾名重臣在旁加油添醋,此計可說是萬無一失。

「太子,親征剿滅海盜茲事體大,危險重重,你可願意?」駱山躊蹐不下,干脆直接問兒子的意見。

練了這麼多年功,能夠有機會大展身手,駱澤哪里有不願意的?于是他欣喜地回道︰「啟稟父皇,能為國出力,孩兒自然願意。」

駱山定定地望著他,突然長嘆了口氣,「當初會選你當太子,除了你是皇後嫡子,也因朕的皇子之中就數你最為聰穎,最有天分。雖然你棄文從武,卻是天性敦厚,未來成為天子必不會薄待于民。不過你與其他眾皇子相同,都是缺乏磨鏈,說不定真該讓你去一次,這一點卻是朕忽略了……其他的皇子,也該多多歷練才是。」

他的話說到這里,洪貴妃的表情微沉,畢竟這暗示了駱璇資質平凡的事實。然而駱澤卻是想到了一件事,月兌口說道︰「既然如此,父皇不如派其他皇弟和孩兒一起去?孩兒以為,三弟不錯,這幾年他勤力練武,很有進步。」

這話是諶若青在他上朝前,千叮嚀萬囑咐交代他一定要說的,不管洪貴妃要設計他去哪里,他都一定要帶上駱瓔。

雖然駱澤不知道諶若青的用意是什麼,不過他相信諶若青不會害他,因此老老實實地照做了。

丙然,此話一出,洪貴妃的臉全黑了,駱山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也好,你們兩個一起去,也有個照應……」

「不行!」洪貴妃突然道。駱澤自己去死就好了,還想拖著她兒子一起去?但轉頭見駱山及駱澤皆是表情古怪地望著她,她硬是轉了口風,僵硬地道︰「臣妾方才想了又想,其實皇上的顧慮很有道理,萬一兩個皇子一起去,都發生意外怎麼辦?本朝可受不起這麼大的損失。」

「嗯,你說的有道理。」駱山又思量起來,比起來,太子的重要性還是遠大于駱璇的,「既然如此,這次派璇兒去好了,畢竟他也是皇子。」

「當然更不行!」洪貴妃差點沒尖叫起來,只是硬生生忍住,轉了個彎道︰「皇子都是很重要的,不如這樣,朝中還有幾個不錯的年輕武將,比如幾位大臣的兒子,有的甚至已有戰功,現在還留在京里听用,不如皇上回頭斟酌一下,另日再決定吧?」

想不到駱澤居然拖著自己兒子不放,這背後肯定有高人指點,洪貴妃心中暗恨,只能先將此事拖延下來。

所有家中兒子是武將,又還留在京中听用的大臣們全流了一身冷汗,心忖等會兒下朝得趕快替兒子去兵部隨便求個差事,趕緊外派出去,就算是叫大將軍去掃街也比殺海盜好啊!

駱山習慣了以洪貴妃的意見為重,考慮一會兒便應允此事,之後幾個大臣上奏其他國家大事,朝議便宣告結束。

每日練功不輟數十載,如今終于有機會落實在戰場上了,駱澤沒有一絲膽怯,反而練武練得更勤快,期待迎接接下來的苦戰。

而每當他練得筋疲力盡,能讓他復原最快的良藥,就是諶若青的甜點了。收功後想到不知道又有什麼好吃的甜品等著他,駱澤一顆心都忍不住飛到了紫霞宮里。

通常駱澤抵達的時間,都是駱媛午憩的時候,諶若青也才有機會與他單獨話家常,談些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最重要的,她還得不著痕跡地點他一些手段,讓他能在洪貴妃越來越囂張的陰謀下,全身而退。

當駱澤來到紫霞宮時,諶若青恰好將一個瓷盤從膳房里端出來,他一見到她,明亮如星辰的眸子馬上爆發出一抹光采,俊臉上頓時充盈著爽朗的笑容。

即使鎮靜如諶若青,心也不由跳了一下。這男人竟然一見到她就沖著她放電,真是太犯規了,太犯規了!

「趙奉儀……」駱澤低低的喚她,聲音微啞又帶了些渴望。

諶若青暗自吸了口氣,無法克制的被他吸引,他這麼性感的叫喚,是對她有什麼男女之間的企圖嗎?最近他常召她侍寢,雖然都只是抱著她睡,但那男性的反應可是越來越明顯,而她是個身心成熟的女性,如此具大的誘惑力,她似乎也越來越無法抵抗……

「趙奉儀……」他上前一大步,握住她的柔荑,正當諶若青一顆心快要跳出胸口之前,他突然接過她手上的盤子說道︰「本宮餓了!」

仿佛一盆水由頭頂淋了下來,諶若青當下心都涼了,美顏上有種不自然的抽搐……敢情這家伙眼中只有吃的,她剛才卻差點花痴一犯就想撲倒他?

無奈地偷看他一眼,平息心中的沖擊,諶若青搖了搖頭,逼自己把心思轉到正事上,否則這男人三不五時背後開幾朵花,送幾波電流過來,她不被玩死才怪。

「殿下,洪貴妃是否在朝會上開口讓你領兵出征了?」諶若青瞪著他的背影幾眼,才吸了口氣,隨著他進入了紫霞宮正廳。

「是啊。我也照你所說,要求帶三弟一起去,皇上果然大為贊賞呢!」駱澤直瞧著盤子上名叫「銅鑼燒」的甜品,盤子都還沒在桌上放好,已經忍不住捏起一個偷吃。

「好吃……好燙……」一入口那軟綿綿卻又扎實的口感,搭上糖粉的香甜,讓駱澤吃得不亦樂乎。

諶若青啞然地看著他幾乎是一口氣就掃掉五個銅鑼燒,幸好她這回事先留了些給駱媛與招喜等人,否則這貪吃的太子不知道要被暗中妒恨到哪里去。

不過這人明明大難臨頭,卻仍不驚不懼,一副船到橋頭自然直的灑月兌樣,也令她有些迷茫。她想把他從死胡同里拉出來,他卻喜孜孜地只想出兵打仗,自己拚命往里鑽,神經簡直比大殿上的龍柱還粗,但這卻更凸顯了他的直率可愛,讓她不由得更為他滿足的笑容心神一恍。

想不到莫名來到古代,花痴倒開始發個不停了,諶若青在心中苦笑不已。

太子在朝中羽翼未豐,不懂得培植自己的勢力,也不懂得把持軍權,才會讓洪貴妃的權勢膨脹至此。她必須利用這個形勢,讓太子有所憑恃才行。

「既然不日殿下就要出兵去東南打海盜了,臣妾倒是有一個想法。」諶若青定了定心神,慢慢地倒了杯綜合果汁給他。

駱澤正渴,淅瀝嘩啦地灌下果汁,大為贊嘆果然要在趙奉儀這里,才有道些滋味奇特的東西可以吃啊!

「什麼想法?」不過一方面吃得滿足,他可沒有忽略她說的話。畢竟這陣子以來,她隨便一句話,對他的幫助都是很大的。

「太子何不自組一軍?」諶若青淡淡一笑,「到京軍或禁軍里挑一些好手,組成一支太子親衛,在出兵之前嚴加操練,可以增加你這主將與軍隊間的默契,練習一下行軍布陣的技巧,如此一來你更能掌握軍隊的狀況,免得一接管東南水軍便模不著頭腦。」

「說得很有道理!本宮明天就去挑人!」駱澤一手一個銅鑼燒,一邊吃一邊自信滿滿道︰「這挑的人武功可不能太弱,否則跟不上本宮怎麼辦……」

諶若青頓時有種看到哆啦六夢的錯覺,不過哆啦八夢通常信心十足的使用完道具後,下場都滿悲摧的,她不由忍笑詢問道︰「听聞太子武功當朝第一,不知這第一是高強到什麼程度?」

提到武功,駱澤的精神就來了,朝著她燦爛地一笑,然後大手伸出一指輕輕往吃完的瓷盤一劃。

砰啷一聲,也不見他有多用力,那瓷盤竟從中分為兩半,比用刀子切的還精見表情一向淡然的她看得目瞪口呆,駱澤很是得意,又是一記手刀憑空一揮,那放在牆邊的雕花鎏金大花瓶,竟像從中被切了一刀,下半部的切面平直,上半部花瓶卻沿著斜面滑下,摔破在地上。

「你……」敗家子啊!敗家子啊!那花瓶要是拿到現代去拍賣,搞不好可以弄個幾百萬,就被這家伙一記手刀給切了?諶若青心疼不已,不過確實也是開了眼界,對古代的武藝更好奇了起來。

「你會凌波微步嗎?就是踏著水面前進,卻不掉進河里;還是會降龍十八掌,

一掌可以轟掉一座山?你有沒有听過葵花寶典,就是那門‘欲練神功,引刀自宮’的武功?」以前當過記者的她,忍不住啊出了好幾個有報導價值的問題,現代听到的一些神奇功法,說不定還真的是古時候流傳的呢,要是做成專訪不知該有多轟。

听完她的問題,駱澤沒吃完的銅鑼燒差點落在桌子上,他越來越狐疑地望著她,「依我的輕功,踏著水面前進,跑快一點或許可以踏過二、三丈,不過之後肯定落在水里;降龍十八掌是什麼?取這種名字的功法,傳到父皇耳中肯定要被砍頭的!還有葵花寶典又是怎麼回事?有什麼神功竟要自宮才能練?你應該不會希望我練這個吧?」

「呃……」諶若青不由大窘,原來古代人與現代人一樣,練武功也是有極限的,她只能在心中暗自哀嘆,金庸大師把她害慘了!「只是由一些……呃……傳奇野史里看的,想來是夸大了,我當然不希望你去練葵花寶典……嗯,我的意思是說……」

越說越尷尬,諶若青不受控制地紅了臉,這輩子最糗大概就是這時候。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她隨手拿起絲巾,走上前去替他擦了擦沾了些豆餡的俊臉。

「那個……殿下你臉上沾到了,臣妾替你擦擦……」

看著總是恬靜自持的她難為情起來竟也有如此嬌態,還自己湊過來,駱澤忍不住心中一陣情動,霍然大笑,接著將她一摟入懷。

「趙奉儀,你真是太可愛,太可愛了,本宮真喜歡你。」說完,他竟毫無預警地低頭吻住了她。

諶若青只覺一眨眼便被他溫暖的氣息圍繞,接下來的那一吻,更是震撼了她的心神,讓她完全無法反應,只能被動地被吻著。

他……他竟然如此大膽……不,她是他的妾,他這也不算大膽,雖然她不是真正的趙奉儀,卻承受著趙奉儀該受的寵愛……可是她不討厭這種感覺,甚至有些沉迷,本能的渴望他別停下來。

懷抱著些罪惡感,又有著期待感,腦子里一片混亂的諶若青不可自拔地沉溺在他的吻中。這麼纏綿,這麼溫暖,這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她與他,似乎都在前所未有的震撼中,隱隱明白了自己情之所鐘的心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駱澤終于放開諶若青了。

「趙奉儀……」

這時候听到這個稱呼,諶若青沒來由的心里一痛,忍不住打斷他道︰「殿下,你……私底下可以叫我若青嗎?這是我的……小名,親人都是這麼叫我的,我比較喜歡這個名字。」

「好,那我就叫你若青,反正我討厭奉儀奉儀的叫你,這宮里奉儀可多了去。」他深深地望著她,「你,是不一樣的。」

這話令諶若青又喜又悲,百味雜陳。這宮里奉儀確實多了去,她這才開始正視太子也是後宮三千這件事,既然她似乎對他動了感情,是否該認真考慮,自己可以接受這個情況嗎?

可是他說她是不一樣的,這又讓諶若青喜不自禁。至少,她在他心里,佔有的是獨特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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