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野玫瑰 第8章(2)

「他們傷了你嗎?」他在黑暗中撫模著她的臉,仔細嗅聞,並沒有帶血的氣味。還好!他松了口氣。

「他們比一般人更難纏,我猜他們是受過精銳訓練的佣兵,我打退了兩隊人馬,第三隊再出來的時候,我就沒有辦法抵抗了。」

他為什麼要淨問這些小細節?她已經承認自己在換裝了,難道是他太遲鈍,所以才听不出來?不可能,奧洛夫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小細節。

「能打退兩隊人馬已經很厲害了。」他扶她坐下,旋開帶來的手電筒。「我早知道,能利用將毛線帽甩到對手臉上的空檔,撿眼鏡又旋身給人一腿的妮可,絕不是省油的燈。」

「……妮可?」她訥訥重復一遍。「你……知道?」

他點了點頭。「夏綠蒂.妮可.安德遜,是你對嗎?」

「你怎麼可能會知道?」干媽已經將一切過去都為她抹煞了啊!

「我就是知道了。」

「那你也早就知道我是野玫瑰,同時也是妮琪?」她震驚又不信地瞪著他看。「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正想回答,但她不給他回話的機會。

「這就是你昨天一直對我說話古里古怪的原因,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她的擔憂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爆烈的怒氣。

「你害我在這里忐忑不安,你害我擔心你感覺被騙而生氣,結果原來你才是最大的贏家,你把我要得團團轉!」她用力捶他。「你還故意挑起野玫瑰跟妮琪之間的心結,想讓野玫瑰吃醋,我看你玩得很樂嘛!」

奧洛夫捉住她的雙手。她使的勁兒大,池不怕被打痛,但她打久了,自己也會痛啊!

「小姐,你是真的騙了我。」他噙著笑意,緩緩說道。

「你說,你到底是怎麼發現的?」想到自己精心的安排在他看來就像大戲一場,她就惱火。

「其實,我本來不會發現,只能怪你經驗太少。」他吻了吻她打紅、打熱了的掌心。

「經驗少?我的經驗還算少?」她偷遍了歐洲、美洲,接過的任務不下數百件耶!

「你只有和我的經驗。」

來不及上象牙白底妝的她,自然蜜色的臉頰變得紅通通。

「這關什麼事?」她低聲咆哮,掩飾內心的窘迫。

他盤著腿,輕輕把她的臉扳過來,面向著他,握住她的雙手。

「那天你溜走,我叫妮琪去追你,等我找到妮琪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

「你在那一天,同時吻了我跟妮琪。」語氣很怨懟。

「那是因為我要確認。」他順了順她來不及整理好的卷發。

「確認什麼?」

「我說過,我在妮琪身上,聞到了野玫瑰的味道。」

「我跟你說過,那是我們打過架的關系,你為什麼不信?」這套說詞已經綽綽有余。

「但我同時也在你身上聞到另一種香氣,這是我為什麼要吻妮琪的緣故。」

「什麼香氣?」

「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在床上吃了什麼嗎?」

她下意識地回答︰「草莓、蜂蜜、粉紅香檳……」可惡,居然是這些東西出賣了她!

「對,我在妮琪嘴里嘗到了這些味道。」

「不要臉!萬一妮琪不是野玫瑰,看你要怎麼辦?」她氣得捶他一拳。「隨便亂吻人就是不對!」

「我不隨便,我握有決定性證據。」他神秘微笑。「那是你壓根兒沒想到的證據,所以忽略了。」

「我對自己的易容術是很有信心的。」

「但你卻是國度的雛兒,你不知道我在你頸後留下了吻痕。」

野玫瑰眨了眨眼楮,又眨了眨。「吻痕?」

她居然敗在吻痕上,當初她真的沒想到!

「所以,你是從那個時候知道我們是同一個人。」是她漏了餡,這實在不能怪他,可是……呃啊,氣死她了,一代英名全毀!

「那妮可呢?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時你喝得醉醺醺,不可能記住太多妮可的事。」

「妮可是我察覺到你對惡魔之心充滿了恨意與憤怒之後,翻查當年的資料,請人調查,才一一連接起來的。」

「唔。」她稱贊得很不情不願。「這點不能算你太聰明,畢竟妮琪是妮可的小名,我留下的線索太多了。但你能從當年的新聞報導看出端倪,算你厲害。」

「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非要得到惡魔之心不可?」

她娓娓道來︰「簡單來說,我的父母是被陷害的。當時豪帝已經在破產邊緣,便想利用他的心月復,也就是我的父親,策動一個計畫。他老實告訴我父親,他就要宣告破產了,但他不甘願就此沉寂,所以要求我父親帶著我母親,我和惡魔之心,先到豪帝的別墅去等他。」

說起往事,她像是在說一個無關自己的故事。畢竟當年的平凡小女孩與如今的艷賊野玫瑰,已經不再是同一個世界里的人了。

「然後,他派了殺手在路中伏擊我們。或許是我母親早有預感,因此在車子被撞的第一刻就告訴我,萬一車子停了,我必須跑到沒有人看到的地方躲起來——也因為這樣,我目睹了父母的死亡。」

奧洛夫忍不住將她抱進懷里,為她冷漠的陳述感到心疼。

「注意到你的惡魔之心上有道缺痕嗎?那是車子被撞擊第一次,惡魔之心從我手中滑落而撞掉的缺痕。我只來得及撿走那個小小的缺角,來不及撿走整個惡魔之心。如果我當時撿走了它,你也不至于被瑪德琳夫人套上這恐怖的項圈。」

然後,她簡短說明了之後被丟到英國,因緣際會被羅蘭夫人收養的經過。

「你呢?你又為什麼跟瑪德琳夫人結下深仇大恨?」

「很簡單,我的父親是她的丈夫,因為外遇而有了我。她恨我,我是她畢生的恥辱,我的存在將提醒她及所有的人,她是個被丈夫拒絕的女人——即使她有權又有勢,但她仍然被拒絕了。」

提及往事,他的口氣也淡然。

「所以,她讓我活在孤立無援又充滿敵意的環境,想辦法把我整得慘兮兮是她的生活重心。在她毒殺父親前,承諾會給我一筆遺產,惡魔之心和隨時可能爆炸的高科技項圈,就是她特地為我挑的‘遺產’。」

「這個過分的女人,」野玫瑰激動地罵,氣得渾身發抖。「我們快想辦法出去,我幫你去偷她的命!」

奧洛夫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他拉她起身,走到倒數計時的炸彈旁,指給她看。

野玫瑰倒抽一口氣,撲到炸彈旁,用手電筒照了又照。

炸彈被固定在地上,根本搬動不得,倒數讀秒跳個不停。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至少她可以用手表通訊器對外求救。

「今天,她是鐵了心要殺我,所以設置了兩個爆炸裝置,一個在我身上,一個在地上,她還叮囑了我把車加滿油才來。」他的神情很平靜,平靜得讓野玫瑰害怕。「你也檢查過這座工廠,知道沒有任何通道可以出去,出口也已被堵住了。」

「一定有辦法的。」她固執地說道。

「對,有辦法。」出乎她意料的,他點了點頭。「只要在離固定炸彈遠一點的地方炸開另一個出口,就可以開車沖出去了。」他早已想得周全。

「但我們沒有另一份炸藥。」野玫瑰提醒他,說完隨即醒悟過來。「不,你別想做傻事!我不準你稱遂了那個壞女人的心。」

奧洛夫低下頭來,吻著她發顫的唇,野玫瑰緊緊扣住他的雙手,不讓他采取行動。

「听著,我要你走到最遠的那一端去,那邊有個掩蔽物,我要你躲在里面,把自己蜷起來,護住頭部。」

「不要!」

他不理會她的拒絕,繼續說︰「等另一個開口炸開之後,你就可以開車沖出去了。」

「我說了不要!」她拽著他的手尖叫。

「我答應瑪德琳,到加油站加油,但其實我只加了半滿的油,已經夠你離開這里。這輛車是改裝過的,鋼板與玻璃都強化過了,就算炸出的開口不大,你也可以沖撞出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她緊緊抱住奧洛夫。

只要她不離開他,只要她不松手,奧洛夫就不會解開項圈。

「我跟你一起被困住,就要跟你一起逃出去。如果逃不出去,我就跟你死在一起,你不能丟下我不管。」

「我愛你,野玫瑰。」他擁抱著她,感受到她嬌軀的抖顫。

「我也愛你,所以你不能叫我走。」

「你對我的意義,遠大過于在巴黎這段時間。」他吻著她的指尖,帶著虔誠的態度。「你不會知道,你對我有多大多深遠的影響力。」

「那就讓我運用那些影響力,說服你讓我留下來吧!」說完,野玫瑰不認輸的個性又抬頭了。「不然,我們一起逃出去。」

「我不會跟你一起逃的。如果瑪德琳發現我伺機逃了,一定會馬上按下遙控器,你跟我在一起,只有死。」

她抬起下巴,固執得讓他不知如何是好。「死就死,只要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我都要你跟我拚搏。」

「听我的話,快走——」

野玫瑰抬起臉,眼中有著倔強的光芒。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好吧,隨便你想炸死自己也無所謂,反正我就坐在定時炸彈旁,時間到了我一樣會粉身碎骨。」

說著,她就松開對他的鉗制,一步步走向定時炸彈,席地而坐。

老天,他該拿這個女人怎麼辦?難道她不能順從一些、听話一些嗎?

兩人默默對峙了約有一世紀那麼長的時間,奧洛夫終于認輸了。

讓她坐在定時炸彈旁,時間一到,她必死無疑,而野玫瑰一旦下定決心就會貫徹到底。如果他要她活下去,逃是唯一的辦法,而且是要快快地逃。

他走向她,伸出手。「上車記得系安全帶。」

她抬起小臉,露出他所見過最美最美的笑容。

「出去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拉起她。「去哪里都成,寶貝。」

******

「準備好了嗎?」奧洛夫問。

野玫瑰神情凝肅地點點頭。

他們已經找到一堵最薄的牆壁,車頭對準了牆壁,奧洛夫一手撈過野玫瑰,深深吻她,就像要吻進她的靈魂深處,烙下永恆的印記,之後隨即催動油門。

「祝我們好運。」他放掉煞車,整部車像箭一樣沖了出去。

一瞬間,兩人都屏息以待,第一關是生是死,就在眼前!

直到奧洛夫順從直覺地轉了下方向盤,切進車流,才發現他們已經沖出廢棄工廠外。

奧洛夫平穩又快速地駕駛著,幸好強化鋼板與玻璃都發揮了作用,雖然車身凹陷損毀,但車體運轉如常。

野玫瑰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快快快!我們要到史東的實驗室。」她報出地址。

「史東?」

「他負責研究如何解開你的項圈。」

她的心跳得奇快無比,手指與奧洛夫未握住方向盤的手緊捫著。車上明明配備的是電子鐘,但她卻神經質得仿彿听到了秒針滴答聲。

項圈隨時會爆炸、項圈隨時會爆炸……

「這種日子我連一分鐘都過不了,你怎麼可以忍受這麼多年?」盡避時速驚人,但她仍覺得車子仿佛在牛步。「你怎能忍受下一秒隨時都會變成碎片的生活?」

「我曾因此頹廢過很長一段時間。」奧洛夫握著方向盤,也許是死到臨頭,反而更能鎮定。

「你怎麼能做到如此泰然自若?」她望著他的側臉,簡直不敢相信。

「記得我剛剛說過你對我的意義,遠大過于在巴黎這段時間嗎?」他微微一笑。「那是因為我在五年前,認識了妮可。」

「妮可又沒有為你做過什麼?除了潑了你半杯啤酒。」

「不,她是第一個關心我的人。她怕我感冒,她的眼神很真誠,讓我感覺到她真的在為我著想。」

野玫瑰偷吐了下舌頭。她是真的為他著想啊!因為那時迫切想取下他的圍巾,看看項圈……不過,還是別告訴他,繼續讓他誤認好了。

「後來你離開以後,我又痛痛快快地干了場架,幾乎三天起不了床,不過也把所有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那一定很痛。」她縮了縮。要是早知道兩人日後會有親密交集,她一定不會不顧義氣地跑了。

「很痛,卻很有啟發性。我突然發現,一直以來,我都處在挨打的局面,我讓瑪德琳支配我的生活。那次打架讓我意識到,該是我揮拳的時候了。」

一場架就能讓他得到這麼大的啟發?「但你消失了好一陣子耶!」

「那是段不輕松的過程,我必須瞞著瑪德琳,存錢、投資。如果讓她知道我在累積身家,就是會重演歷史,我又會被不明歹徒襲擊,所有值錢的財物——除了這個奪命項圈以外,全部被搶走,然後又回到一無所有的地步。」

「你熬過來了。」她既心疼也驕傲。

「卻依然受制于人。」

「很快就不再是了。」她捏了捏他的掌心。「我們會有辦法的。」

他微微一笑。

「我們會有辦法的。」她重復一遍又重復一遍。「因為現在不再是你一個人孤軍奮戰,你有我。」她說著說著︰心頭的激濤也逐漸穩定下來。

「不怕了?」他早把她的焦慮看在眼底,設法開釋。

她想了想,搖搖頭。「就算這一刻項圈爆炸,地球毀滅,我都不怕。」

「為什麼?」他溫存地笑。

「因為我們在一起。」她輕聲說,愈來愈堅定。「我們在一起。」

「對。」

奧洛夫緊扣她的手,用力踩下油門,疾駛而去。

在這分秒必爭的一刻,他們的心是結合在一起的,分拆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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