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庭與夜楚袖只是以君臣方式互相問候,並無越距。
就在眾人吃吃喝喝、說說笑笑間,歐陽庭突然起身上前,躬身施禮。
「皇上,臣此次前來,本欲尋訪一位救命恩人,她的名字叫白幽然,是一位神醫,這本醫術是她一直想得到的,但臣歸期在即,怕是不能直接送給她。」
他從懷中拿出一本藍色封皮的書本,雙手呈上。「若有朝一日見到那位白神醫,煩請皇上親手交贈這本《絕世醫經》。」
一雙眼有意無意的飄向夜楚袖,她則眼帶感激回視。
雖然歐陽庭玩世不恭,但他自十五歲那年遇見夜楚袖,他是真心喜歡上這個比自己稍長幾歲的女子。
無奈如今的她貴為瀛國皇後,君臣有別,為了夜楚袖的名聲,他不得不裝出兩人不相識的樣子,免得朝中有人說閑話,影響了她的地位。
德喜急忙上前,接下那本醫術,小心翼翼的呈上。
「九王爺真是有心了。」皇甫靳有禮道謝。
他知道袖兒想得到這本醫術已經很久了,這段日子他仍命人努力尋找這冊醫書,沒想到竟是被歐陽庭尋到。
夜楚袖如何能不感動?上次兩人在揚州一別,記得當時的小吉問自己,「和那人在一起,真的會幸福嗎?」
她當時笑得坦然,只回道︰「幸福不幸福,要親自經歷才會知道。」
「幽幽,若那人對你不好,記得還有個小吉會在你身邊陪你。」
當下,她是感動的。一位年僅十八歲的公子,只因為自己曾有恩于他,竟想要用這種方式保護她。
兩人再見面,一個成為瀛國皇後,一個卻是炎國王爺,世事真是難以預料。
歐陽庭沒有在這種場合執意與自己相認,她明白他是體貼她,為了避免引起閑言閑語,心下更加感激他。
晚宴結束,沐浴包衣後的夜楚袖就見皇甫靳的臉色冷冷的。
她披散著秀發,含笑著從他背後輕輕摟著他。「靳哥哥怎麼了?莫非是被大臣灌醉了?」
皇甫靳心里頗不是滋味,不說自己是當朝天子,是不可忤逆的帝王,就算是普通男人,也不能容忍自己心愛的女人與其他男子眉目傳情!
好吧!他承認用眉目傳情來形容袖兒與那歐陽庭之間有些過分,但,只要一想到那日離開揚州時,那兩人依依不舍的離別畫面,再想到今日在晚宴上歐陽庭獻上醫書時所說的那番話,他怎能不嫉妒?
「那本醫書,本該由朕為你親自去尋來的。」許久後,他有些賭氣似的道出這句話。
夜楚袖噗嗤一笑。「皇上該不會又在吃醋吧?」
被說中心事,皇甫靳沉下臉,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讓他有些懊惱又有些不快,分別的那七年,袖兒有機會認識別的男人,甚至……
不要再想了!但懷疑的情緒就像魔鬼一樣摧殘著他的心,讓他不安,也讓他煩躁。
就在這時,只听身後的夜楚袖傳來一陣干嘔聲,他嚇了一跳,擔憂的急忙回身,就見她半趴在床邊,難過的手掌撫著胸口。
「袖、袖兒,你怎麼了?」見她臉色瞬間蒼白,嚇得他手足無措。
夜楚袖又干嘔了好一會兒。「可能是今晚吃錯了東西……」
皇甫靳聞言,急忙傳令喚太醫。
「皇上……」夜楚袖一把扯住他的手腕,臉色由白漸漸轉紅。「袖兒沒事,這只是正常狀況。」
「什麼正常狀況?該死!御膳房的那群奴才到底是怎麼做事的?竟然讓你吃壞了肚子。」
「不關御膳房的事,是我……」
就在此時太醫們匆匆趕來,夜楚袖沒想到內侍的動作居然這麼快。也好,雖然她心中已經有底,但讓太醫確定更為妥當。
皇甫靳一顆心本來因為歐陽庭的出現而不快,如今見夜楚袖身子不適,心情更加煩悶。
不知折騰了多久,幾個太醫終于面帶喜色的從室內走出來,並紛紛跪倒于地。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後已有兩個月的身孕另外!」
「什麼?」皇甫靳一把揪起其中一個太醫。「你說皇後有喜了?這可是真的?」
太醫見皇上在听到皇後有喜時,不但沒表現出驚喜萬分的神色,反而鐵青著一張臉,心下不禁有些畏怯。
「回……回皇上,老臣在宮里伺候整整三十載,這……這喜脈,斷然是不會把錯。」
皇甫靳臉色一黯。兩個月?那豈不是從揚州離開的時候?
他記得自己在揚州時從未與她有親昵接觸,後來為了能勸她回宮,他還服用了斷情丸,可袖兒竟被診出懷有兩個月的身孕,難道……
離開揚州的前一天,袖兒遲遲未歸,她與歐陽庭……
想到這里,他繃著俊容斥退所有的內侍僕從,以及那些跪倒在地的太醫。
當夜楚袖見他從外面撩簾進來時,臉色不由得一紅。「皇上,你都知道了?」
皇甫靳冷著臉走到床前,陰沉的俯視她。
「你是指你懷有身孕一事?」聲音冰冷,幾乎沒有半絲感情。
原本還喜滋滋得夜楚袖,頓時露出不解神情。「皇上,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莫非……你不希望袖兒有喜?」
這句話引爆了皇甫靳的怒火。「夜楚袖,事實上朕現在最想問的是,你肚子里的那孩子究竟是誰的?」
夜楚袖呼吸一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何回答。
「朕記得帶你離開揚州前,曾親眼看到你私會歐陽庭。而且當日朕當著你的面服下了斷情丸……」
「你居然……懷疑我?」見他一臉無情的說出這些話,冷得讓她心驚;皇甫靳絕望的痛苦質問︰「袖兒,七年前的確是朕有負于你,歷經這些年,我們彼此折磨、彼此傷害,但為了你,朕費盡心機爭取,結果你這樣做……難道只因為朕當日與虞小蝶……所以你就用這種方法來報復朕當日的糊涂嗎?」
他並不想說出這樣的話,但嫉妒吞噬了他的理智,讓他口不擇言。
夜楚袖狠狠一怔,不敢相信這話竟然會出自皇甫靳之口。
七年前她懷孕,因身子難受,不想和他多做糾纏,卻換來他的背叛,雖然虞小蝶和虞太後從中作梗,但皇甫靳的行為,確實害得她痛不欲生。
七年後她再次懷孕,本以為會為他帶來驚喜,卻不料他在知道她有喜之後,不但沒有喜悅之情,反而冷言冷語,還猜測她對他不貞!
他口口聲聲說什麼今生今世再不分離,互相扶持,如今只因她懷孕了,而他自稱吃下斷情丸,就認定她背叛他?
為什麼他不問她為什麼會懷孕?
為什麼他不問那斷情丸是不是真是斷情丸?
也不知是賭氣還是懊惱,她突然冷冷一笑,「皇上的推斷力還真是令臣妾佩服,居然還想到虞小蝶那件事。」
她眼神空洞的輕撫自己平坦的小骯。「沒錯,這孩子……的確不是皇上的,那又能如何?」她突然抬眼,絕望的看著他。「現在皇上現在終于明白我當年的感受了?」
「你……你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你這樣做朕會治你的罪?」
「難道皇上又想像七年前那樣,將我打入冷宮?」
七年前的那一幕,同時閃進兩人的腦海。
夜楚袖紅了眼眶,但仍咬牙維持自己高傲的形象。
皇甫靳心底猛然一痛,生怕再與她僵持下去,會做出失去理智的事,他不想再失去她,不想再承受一次身心的煎熬,更不想讓自己好容易找回來的幸福,就這樣自他手中溜走!
可是,一想到她月復中的小生命,遭背叛的感覺,撕扯了他內心的所有憐惜之情。
恨?不恨?他不知道,他很亂,即使身為一國之君,但在面對感情問題,仍舊手足無措。
剪不斷,理還亂……
最後,他甩袖逃避似的離開寢宮。
而身後的夜楚袖卻在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的無聲流下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