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恩商賈妻 第十一章 將計就計(1)

七天過去,賈善德上回說好要帶特別的東西給大家看,但至今仍毫無動靜,了無聲息,他那邊雖無消息,可自從水玉蘭在聚會上露了幾手後,雷青堂倒成了搶手貨,各家的玉石商爭著要邀請他們一行人過去,既有意與這位有實力的年輕人結交,也對水玉蘭這位小廝充滿興趣,想藉機挖角的人多得是。

雷青堂明知如此,卻不拒絕這些人,因為他曉得賈善德雖未作聲,但仍派人觀察著他們幾個,自己刻意與眾商家打成一片,讓人瞧出他很積極的要加入這個圈子,好好經營玉石的事業,以此降低賈善德對他的疑心。

而今日,他們一行人受邀,再度登上花船,只是這回雇船作東的不是他們而是別人。

邀請他們的是昌化鎮的大地主,財力十分雄厚,仗著是當地一霸,听說這全昌化最美的船娘都讓他給請來了,要好好的招待雷青堂這位俊秀。

只是,當簡鈺容跟著雷青堂一出現,那些號稱昌化最美的船娘,個個遜色不少,所有賓客的目光全教簡鈺容吸引了去,尤其她今日為見客又特別裝扮過,一頭青絲梳成華髻,鬢邊插著一支玉簪,水墨色的衣裳襯得她素腰不盈一握,所有人為之驚艷,一干船娘被比下去後,立刻遭到冷落,只能咬牙妒忌的站到一旁去,見她一個人被大家眾星拱月著。

而這盛況就連主客雷青堂都被冷待了,因為主人也都圍著簡鈺容了,哪有空來招呼他。

與他一道來的嚴文羽本就善交際,上船後就與人交流去了,此刻他身邊就剩水玉蘭而已。

兩人這幾日氣氛並不好,起因還是那日見到簡鈺容在他房里的事,事後他未置一詞,她原也不再計較什麼的,可之後幾日,發現簡鈺容經常出現在他身邊,而他也未見拒絕,就像今日,其實根本無須帶簡鈺容同行的,可簡鈺容表達想上花船見見世面,他便二話不說攜她同來,小喬為此還氣得留在客棧,不一道過來了。

而這也教她有些氣悶,可若因此多言什麼,又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且簡鈺容是她帶來的人,還堅持求他收容,如今哪還有臉說什麼。

「二少爺要過去與大家一塊聊天嗎?」她發現他的視線正在前方甲板被眾人包圍的簡鈺容身上,遂故意悶聲問,心想,他最討厭與人交際,哪可能過去。

可她想不到,他竟然就點頭說好的過去了。

她臉色一青,見他走向簡鈺容的背影,心揪了起來,一股心痛竄出。

半晌後,她忍著氣,移步慢慢也往他們走去,見他就站在簡鈺容身側,那姿態像是簡鈺容的保護者或擁有者,而簡鈺容檀唇含笑,風姿楚楚,每次回眸望他時,皆含著濃情密意。

水玉蘭越接近他們,胸口的起伏越大,想起小喬昨日對她說的四個字——引狼入室!

她原是不想承認,也不願這麼想的,但眼前的簡鈺容千嬌百媚地正公然在引誘自己的男人,這教她還怎能自欺欺人下去。

「蘭弟,奴家才想請你過來的,這幾位爺正贊美咱們的象牙印有品味,掛在身上好看極了,回頭也想做幾個來配戴。」簡鈺容見她過來,馬上笑著說。

簡鈺容還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分,只知化名的雷青堂姓田,嚴文羽姓練,水玉蘭與方小喬兩人都女扮男裝,明顯地這群人給的都不是真實身分,可她並未多問,只遵照水玉蘭交代的,在外不要拆穿她女人的身分,因此稱呼她為「蘭弟」。

「咱們的象牙印?」水玉蘭听不懂她的意思。

「是啊,你不曉得嗎?奴家瞧你與公子的象牙印別致,便讓公子也給奴家一個。」簡鈺容拿出雷青堂送她的印,展不給水玉蘭看。

「瞧,奴家這枚雕的是‘不滅’,公子的是‘天長’,你是‘地久’,公子搭你,就是‘天長地久’,若搭奴家的,就是‘天長不滅’,若三個一起,合起來就是‘天長地久不滅’這寓意對咱們三人來說都是極好的——

啊?蘭弟,你這是怎麼了?為何臉色突然變得這麼難看?」話說到一半,發現不對,她驚訝的問。

水玉蘭瞧著簡鈺容那枚印身雕著「不滅」兩字的象牙印,驀然有種被萬箭穿心的感覺。

「這寓意對咱們三人好?你說……哪里好?」她繃緊著聲音問。

簡鈺容見她神情奇差,不敢說下去,回身去望雷青堂,眼底滿是埋怨與不安。「您送奴家象牙印這事,是不是忘了跟蘭弟講,她好像生氣了……」她委屈的問。

雷青堂這才朝水玉蘭道︰「不過是枚印子罷了,你何必當眾生這個氣?」這話反而在責備她了。

她心一緊。「您說這只是個印子而已,難道這不具意義嗎?」她愕然問。

這時他竟抿嘴不語了。

她盯著他,面容越來越蒼白。

其他人並不解這對主僕在鬧什麼,一個象牙印子,卻扯出什麼「天長地久不滅」,這什麼跟什麼?!

尤其是這小廝,怎敢對著自己主子怒目瞪視?雖說是個頗得力且有才干的下人,但下人就是下人,若恃寵而驕敢對主子無禮,這在場的可都是為人主子的,任誰都不能容忍跟接受。

眾人紛紛對水玉蘭大搖其頭,原先有意挖角的,也不禁遲疑了起來,萬一來個不敬主的,那可是自找麻煩。

「若蘭弟不高興,奴家扔了這東西好了。」簡鈺容含淚說。

「不,你的不用扔,扔我的就好了!」水玉蘭取出自己的印,毫不猶豫的丟進湖里。既然是不具意義的東西,她何必視作珍寶的保留,不要也罷!

雷青堂見了她的動作,臉色瞬間鐵青,似也動怒了。

簡鈺容見她真丟了印,吃驚不已。「蘭弟,你怎能這麼沖動,你……你這是故意要折煞奴家嗎?」她急哭了。

「我沒折煞任何人,折煞的是我自己!」她轉頭就走,只是,才走沒幾步路就听見「撲通」落水聲,她倏然回頭,看見簡鈺容跳進湖中,所有人正發出驚呼,她一驚立刻跑回去,往船下望去,見簡鈺容根本不諳水性,在湖中沉浮了幾下後就直直往湖底沉下了。

船上的人均教這意外給嚇傻了,竟沒人想到要下水救人。

水玉蘭見事態緊急,打算要自己跳水救人,正要跳時,一陣風從她身側掠過,雷青堂先她一步跳入水中了。

這跳水的動靜太大,連在花船下層的人也全上來看熱鬧了,本來與人在船內交際的嚴文羽聞訊趕來,見雷青堂潛入湖底救人,好一會才將人撈起游上岸,雇船的東主立即盟船駛去岸邊,急著去瞧兩人的狀況。

船一靠岸,水玉蘭第一個沖下船,直奔雷青堂與簡鈺容的所在,然而當她靠近時,原本急切的腳步卻逐漸慢了下來,她瞧見雷青堂全身濕透,正在急救像是昏迷的簡鈺容,他不斷低身給她渡氣……

明知他這是在救人,可自己這心頭就是忍不住不斷的泛酸,她腳步越走越慢,可還是來到了他們身邊,她到時剛好簡鈺容轉醒過來了,睜開眼的第一刻便是抱住雷青堂哭泣,驚嚇得十分嚴重。

她靠過去,張口問了簡鈺容一句,「你干麼跳湖?」

下一刻,她臉頰一陣刺痛,雷青堂竟掮了她一耳光,她瞬間愣住,這時船上的人全趕過來了,正好看見她挨打,嚴文羽不禁大吃一驚的問雷青堂,「怎麼回事,你打她做什麼?」

「哼,鈺容因為她的任性,跳水為她撿東西,她竟冷血的問鈺容為何要跳湖?我打她是告訴她,我對她實在太失望了!」雷青堂道。

嚴文羽听了錯愕不已,不知他與水玉蘭竟鬧得這麼厲害,只得當和事佬的說︰「那……那也不好打人,更何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無所謂的,我本是奴才,敢頂撞主子本來就不對,不守本分更是該死,主子打的好,打的真好,可將奴才打醒了,知錯了,主子說的沒錯,是奴才過于任性了,相反的,簡姑娘為了奴才不惜跳水,奴才卻無血無淚的只想著,奴才又沒要她這麼做,她為何要跳?奴才讓主子失望了,奴才很抱歉……這就先回去閉門思過。」水玉蘭沉著臉,逕自說完這些話後,轉身就走。

轉身後,在眾人沒瞧見她的面容時,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子順著她被打紅的臉頰滾落下來,她沒空去抹淚珠,沒空去感覺疼,只想趕快離開這里,離開所有同情的目光,尤其離開雷主台與簡鈺容兩人,她根本不想再見到他們。

「你說我的兩個小廝走了?」回到客棧的雷青堂發現水玉蘭與方小喬離開了,他神色陰沉的找上客棧伙計問話。

「嗯,其中一個走的時候兩眼通紅,像是大哭過,臉頰好似也有點腫,這不會是挨打了吧?」客棧伙計好奇的問。

雷青堂陰著臉不說話了,但那嚴文羽可是為水玉蘭緊張了。

「那請問這兩個小廝有交代去處嗎?」嚴文羽急問。蘭兒由岸邊回來後,馬上帶著小喬走了,這兩個女人能上哪去?

再說,昌化的客棧全客滿了,她們離開這,又哪里有地方落腳?!且這會整個小鎮都擠滿了人,想找她們豈是這麼容易的事?

他不住為兩人的安危擔憂。

「這個……那眼楮哭紅的小廝收了東西就走,另一個是追上去的,不過在追出去前,有先緊急地跟我說一聲,說他們去什麼……何姨的客棧,讓我轉告你們一聲,這樣你們就知道了。」客棧伙計說。

「何姨,她去何姨的客棧了。」雷青堂一听,臉色沒那麼難看了。

何姨今日回去杭州,之前就說好那客棧房間空下就是要留給他們的,水玉蘭去了那是有地方睡的。

嚴文羽雖不知何姨是誰,但听雷青堂的口氣曉得水玉蘭在那是安全的,便也放下心來,掏了些碎銀給那客棧的伙計,他收下錢後高興的走了。

嚴文羽忍不住的了向雷青堂。「我說青堂,再怎麼說,你為了一個旁人這麼對待蘭兒,這也說不過去,現在人給你氣跑了,你可得再去將人勸回來才成。」嚴文羽以大哥的身分說了句公道話。

可雷青堂卻拉下臉來道︰「想之前我就是太寵她,太順她,才養成她這般目中無人、專橫跋扈的態度,這次正好挫挫她的嬌氣,讓她不要再恃寵而驕!」

「話是沒錯,但她畢竟跟了你,而你對簡姑娘又確實袒護了些,這對蘭兒不公平,且我認為你打人就是不對,你該向她道歉的。」

「道歉?讓我向一個女人道歉?」

「怎麼?有錯就該道歉,這才是真男人!」

雷青堂面色一整。「嚴大哥還是管好自己的事,至于我與蘭兒的事,你莫要費心,否則恐會傷及你我之間的交情。」他冷聲的說。

「你!」嚴文羽變臉。

雷青堂仍是同樣態度,沒放軟的意思。

「好,那我就不多管了,你好自為之!」嚴文羽氣得拂袖而去了。

深夜,客棧外的街道仍是人聲鼎沸,這整個月的昌化宛若不夜城,外頭熱鬧滾滾,可客棧內的雷青堂卻獨自一人冷清飲酒。

忽地,房門被敲響,他不耐煩的蹙眉。「何人?!」他並不想有人打擾,口氣自然差。

「奴家鈺容。」房外站的人是簡鈺容。

听見這嬌軟的聲音,他眉心微松。「進來吧。」他沒拒絕她。

「是。」簡鈺容這才自己開門進來,之前她曾被他責備過擅自進房之事,之後她可都是規矩的敲過門了。

雷青堂見她裊裊婷婷的走向自己,表情竟是柔和了許多。

簡鈺容瞧見他桌上空酒瓶不少,知道他喝多了。

「公子何苦借酒澆然,若真思念妹妹,便去找她回來,要不讓奴家求她也行,奴家願意向妹妹認錯,是我不該央求您送我那枚印,還讓您雕下‘不滅’二字,您與妹妹有‘天長地久’就夠了,再多一個‘不滅’,是多此一舉,是我讓妹妹打翻醋壇子了。」她難過懊悔的垂下首來,烏黑的長發只松松挽著一髻,幾絲的烏絲垂落,如此更顯姿形嬌弱。

「這不是你的錯,東西是我願意給你的,你收得心安理得,倒是她,不知輕重,在外頭就讓我難看,你說這女人識大體嗎?!這回她要出走,誰也不必去求她回來!」他心火大熾的說。

「這……妹妹是受刺激了,才會不顧您的顏面鬧起來,可您也不該對她動手,瞧,連練爺都為此與您翻臉了……唉,說到底,這整件事都是因奴家而起,才會讓妹妹出走的,練爺生氣,您應該要怪奴家的。」她一副惶恐愧疚的模樣。

雷青堂瞧她一眼。「不干你的事,蘭兒出走,是她不知錯,且心胸狹隘,至于練大哥,我與他有生意往來,商人重利,他不會與我真正翻臉的。」他對她沒有絲毫的埋怨。

她這才破涕為笑。「奴家感激您的不怪罪,您真是奴家見過最明理之人了。」她伸出細白的手,悄悄覆上他握酒杯的手。

這一觸,令他怔了怔,不過並沒有如上回一般冷眼讓她退縮。

簡鈺容見狀,笑容漸媚。「公子再喝些,常言道一醉解千然,奴家願意陪您解然。」

他听了這話,手輕輕一抖,震落掉她的手,自己仰首喝下杯里的酒。

她美目輕眯,心想,這仍是拒絕她的意思嗎?

這幾日他雖看似和自己親近,可從不曾讓自己真正踫他,這男人到底是從骨子里就是個冷角色,還是真對自己沒興趣?抑或是,他心里真只有水玉蘭一個?

她瞧不清、識不明這男人的心思,這人是自己遇過最難上手的男人了。

可她不信邪,再冷的男人她都有本事溶化的!

至少,她就成功的將他身邊的女人趕走了,接下來,這男人落入她織的情網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見他獨自喝著悶酒,她不怕再次被拒絕,展著媚顏親自為他以及自己斟酒。「來,奴家也喝幾杯。」她欲與他共飲。

這次他沒拒絕,與她喝了幾杯,他本就己喝多了,這會酒氣更濃,眼神越見迷蒙。

她心里不懷好意,臉上卻越發笑得溫柔了。「公子是怎麼識得妹妹的,妹妹這份好福氣,讓奴家好生羨慕。J他因酒而松懈,心思不再清明。「她是我的家奴,可我對她一見鐘情,從此便寵著她一個人了。」此刻想起水玉蘭,他眼底的深情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

這讓簡鈺容起了些醋意,這幾日相處,她深受雷青堂的魅力所惑,已經傾心,再見那水玉蘭並非與自己一樣的絕色,便覺得水玉蘭根本配不上他。

「您對妹妹的這份心,她可明白?但若是明白就不會舍得離開您了。」她故作惋惜道。

「哼,她是不懂珍惜,我對她好,她都當成理所當然,也不想想我都為她花錢又資命,她還對我不滿意!」

他忽而暴怒起來。

這話教簡鈺容暗懟。「花錢又賣命?這怎麼說?」趁他眼色朦朧、醉意濃郁的時候,她追問著,這些話若在他清醒時,決計一個字也不會透露的。

他氣憤的又飲下一杯酒才道︰「我告訴你吧,我根本不是什麼玉石商,我是開錢莊的,家中是有幾個錢,一輩子不愁吃穿,唯一愁的是喜歡上蘭兒,這女人是個愛玉石成痴之人,我搜盡鎊地美玉,只為討她歡心。

「甚至她听聞昌化有玉石集會,立刻興致勃勃央我帶她來,我放下錢莊生意帶她來此,到此後才發現真正的好貨只在少數幾個人手中,而這得透過賈善德才能窺見,蘭兒當然不甘心,非要打入賈善德的圈子不可,我只得花錢讓人由南洋運來一批玉石,再討好的半買半相送的賣給賈善德,這才能順利參與他主持的玉石集會。

「可賈善德為人多疑,行事又邪氣,萬一知曉咱們騙他,不知會怎麼對付咱們,我都為她花錢又冒險了,她卻為了你這樣與我鬧,我萬萬沒想到她是個善妒的女人,對她,我這回是惱上心頭了!」他越說越憤然。

簡鈺容將他所說的一字不漏的听進耳里。雖知道了實情,可她心情並不暢快,他為水玉蘭這般掏心掏肺、悔不當初的模樣,只證明他對水玉蘭當真用情極深,這次氣走水玉蘭,他口里雖說不用去將人找回來,可分明是口是心非,否則又何必喝酒解悶?!

她向來傲氣,見他對水玉蘭情有獨鐘,哪里願意服輸,水玉蘭又是哪一點及得上她?她眉眼含情朝他望去,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紅唇微張,輕輕的靠近他。

「公子……」見她骨節酥軟的貼向自己,全身散發著妖媚的氣息,雷青堂輕蹙了眉心。

「你?」她朝他緩緩吹了一口馨氣。「您不能暫時忘了妹妹嗎?今晚……就今晚……讓奴家代替妹妹伺候您……」

他眼底一陣混沌,腦袋極重。「你想代替蘭兒伺候我?」

「嗯,您要了奴家吧,要了奴家吧……」她緊貼著他的身子,欲引人一親芳澤。

他醉眼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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