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里?
鴛純水由晦暗冷肅的空氣中醒來。
怎麼她一覺醒來人不是在繁榮的長安,而是在一處混雜著血腥臭味的地方驚醒?
爺呢?一直睡在她身旁的人呢?他去哪兒了?
在惡臭的空氣中,她茫然坐起,望著四周陌生的環境,發現有幾道帶著警戒威脅的眼神向她投來,這些人衣衫襤褸,模樣狼狽,一瞧既像乞子也像陰鬼,心驚的再放眼望去,四周竟是滿滿的骯髒鬼乞子,而前方就有兩個鬼乞子正在為一只死了的野狗打架,接著兩人各拿著巨石將對方打死,見到這一幕她已夠心驚膽跳了,沒想到眾鬼乞子在見到兩人頭破血流的死去後,竟爭相啃起他們的肉來,她驚愕得倒抽一口氣,久久無法呼吸。
這……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長安嗎?這兒不是很繁榮富裕嗎?怎麼像是人間煉獄,殺戮戰場?!
鴛純水驚恐不已,臉色慘白的急急想離開,她要去找爺,他人呢?
才慌亂起身就教一只木盒絆倒。
她倒趴在地上驚愕的看見木盒的蓋子已被她踢開,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咚咚落地,她愀然變色。
「啊——」鴛純水忍不住捂住雙眼驚聲尖叫起來,連眼淚都驚嚇得一起飆出,好半晌才敢再抬起首來,但一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布滿恨意的瞠目大眼,這雙恨眼像是在瞪視她,她認出這是伊居政的腦袋,驚得急忙撥開人頭,急喘一聲的將視線迅速轉離,又是另一顆頭顱!
是那轎夫!數顆血肉模糊腐爛的頭攤在眼前,是那些轎夫的頭顱,個個血淋恐怖,她作惡的當場就嘔吐了起來。
她怎麼會在這里?這些頭顱又是怎麼一回事?她不敢想,也不知如何去想,按住自己的額頭,深深地勻息,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全身卻抖縮得不像話。
忽然幾個乞子似乎對她產生了興趣,紛紛一臉貪婪的朝她走來,全都伸出只剩骨架的烏黑細爪……
「你們想做什麼?!」她驚懼的連連退步,但下一刻她已教一群吃人的鬼乞子給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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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里的幽靜巷內。
「我家主人交代的事情辦妥了?」蒙面女人問。
「都依照吩咐辦妥了。」另一女人答。
「很好,主子說了,這是對你的賞賜。」蒙面女人丟了一只包袱出來。
女人接過包袱,面色扭曲難看。「我不要賞,我只要一個男人。」
蒙面女人大笑。「哼,少了那丫頭,你要的男人還能不回到你身邊嗎?除非你真的一點吸引力也沒有。」她的眼神多了絲睥睨。
「胡說,我的美色也曾令那男人贊賞過的。」女人驕傲的說。
「那就得了,不是嗎?」蒙面女人雙眼透著冷嘲,轉身要走。蠢貨!
「等等。」女人心急的將人喚住。
「又怎麼了?」蒙面女人不耐的轉回身來。
「你主子……有沒有交代……倘若事跡敗露該如何救我月兌險?」
「救你月兌險?」蒙面女人揚高音調,仿佛她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你這什麼意思?你們當然要幫我才是啊!」
蒙面女人搖著首。「嘖嘖,你真是蠢得可以,你家男人是誰?誰能從他的手中保下任何人,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好個沒腦袋的女人!
「你!你們想撒手不管?」
「主子說了,這事辦成了將給你金銀珠寶,至于事後若出了什麼風險,她可沒義務也沒能力再幫你什麼了。」
「什麼?!當初你們要我幫忙時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們說會保我安全的。」
「嘿嘿……你說錯了,你這是在幫自己除掉情敵,又怎能說是幫我們的忙,說穿了咱們是一起合作,事成了風險也將各自承擔才是。」
「你們!」
「好啦,做都做了,你好自為之吧。記住,這將是咱們最後一次見面,今後你不會再有機會見到我了。」蒙面女人不屑的要走人。
「不許走,除非告訴我你家主子究竟是誰?」
「你想拖我家主子下水?」
「我若出事她也別想月兌身。」
「哼,主子早防著這一點,你不可能知道她的真實身分,因為她的身分是你這種低下的賤人不配知道的!」蒙面女人不可一世的甩下她,狂笑囂張的離去。
知道被利用了,女人驚慌的跌坐地上,只能祈禱著不要有東窗事發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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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屬于雍州治所,以中央的朱雀大街為界,東半部為萬年縣,西半部為長安縣,所以長安人習慣將東市稱為萬年,西市稱為長安。
而兩縣的交錯點,位于朱雀大街上的首戶就是公孫府邸的所在了。
這座坐落于長安最精華的地段上,佔地百畝的豪邸里,此刻氣氛卻陰駭嚇人。
鮑孫謀一張俊美到已接近邪肆的臉龐上,狠戾的氣息不斷散發而出,大廳里正跪了一地驚恐萬分的人。
就見他掌心僵直的握著一只環佩鈴鐺,已過了半炷香的時辰卻仍未吭一聲氣,一地的皇城侍衛個個互顱發顫。
「尚涌,你說這信上是怎麼說的?」他終于開了金口。
尚涌屏著息,連覷一眼主子的眼光都沒有勇氣。「回大人,信上說……這、這是……遺物。」說完他幾乎已軟,整個人乏力得就像自己即將喪命一般。
環佩鈴鐺是大人的傳家信物,早就送給了姑娘隨身佩掛著,如今東西被當成遺物送回,而人卻……
這回主子恐怕……
尚涌簡直不敢想象這後果!
餅了好半晌,一聲巨響傳來,公孫謀竟然空手擊碎了一張上等檀木桌。
「大人,沒有保護好姑娘,屬下們該死!」眾人驚得將頭伏得更低,不禁齊聲說。
听說主子是一介書生,眾人第一次瞧見號稱「文人」的大人,居然在狂怒之余顯露隱藏多年的上乘內功,眾人噤若寒蟬,冷汗一滴接過一滴的即將汗流成河。
「說!這事是怎麼發生的?」他暴怒,緊繃的氣息彌漫壓迫。
侍衛們被他的吼聲嚇得倒抽一口氣。昨夜初抵長安尚未抵達府邸之際,長安督統攜來皇旨,說有要事相商,務必請大人移駕,大人等安頓好轎里仍在休憩的姑娘後,才出轎至督統府邸虛應皇旨,可大人才離開不到一刻,轎子卻突然起了莫名大火。
「回……回大人,屬下們一發現轎子起火,就立即滅火,因此轎身並未嚴重毀損,可是應該還睡臥在轎里的姑娘居然失蹤了,屬下們已經遍尋四周數遍了,還是該死的沒有發現姑娘蹤跡,今早竟發現在大廳上出現了這封信以及姑娘的環佩鈴鐺,屬下奉命保護姑娘安危,卻沒有盡到保護之責,有負大人所托,請大人……賜罪。」尚涌啞著嗓子請罪。
「你是該死!」他狠狠的刮下一掌,尚涌跟在他身邊多年,他從未對尚涌動過手,這回狠刮下這耳光子,顯然已是怒火中燒,氣急敗壞。
尚涌受了這一掌,半邊臉頰立即腫青,嘴角甚至滲出血來,可見這力道有多大,但他連氣也不敢吭啊!
畢竟犯下如此大的失誤,莫說挨這一耳光子,恐怕自己小命就要不保了!
「哼,不過能在你眼皮底下縱火劫人,此事必有密謀,本官要你查清楚後再來請罪!」公孫謀怒濤洶涌雖難以平息,但是清晰的頭腦依然快速的轉動著。
「大人……」竟能暫時保下命來,尚涌幾近剝了一層皮。
「還有,查清楚,這封信以及環佩鈴鐺是誰送來的!」
「是,大人。」他趕緊應聲。
「去,翻遍整個長安也要把人給本官找出來,本官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緊握手中的環佩鈴鐺,雙手微微發顫,她不會死的,他的小蟲子曾幾次在他手里逃生,如此命大,又怎可能死在他人手里,不會的,他也不容許!
懾人的黑瞳寒氣在瞬間凝聚,他凌厲的仰頭縱笑出聲,這狂笑的模樣,駭得眾人驚悚膽寒、魂飛魄散!
小水兒你若拋下本官,縱使追到阿鼻地獄本官也要將你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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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颼颼,烏煙瘴氣,遠處的哀嚎聲,忽遠忽近,不斷傳進鴛純水的耳里,她不想听卻無處可躲,只能任由那恐怖淒厲的聲音不斷刺激著她的耳膜。
「這是長安城外的鬼窟。」當她全身值錢的東西全被剝光,只留下一件無法祛寒的單衣後,終于有人願意對她說話了。
只可惜說話的人盡對她涎著口水,不知是看上她的美色還是垂涎她可以果月復的血肉軀殼?
「你想離開嗎?」說話人的污嘴上缺了兩顆門牙。
「想……」她極小聲的應聲,表情驚恐。
「凡是進到這里來的人是出不去的。」他猥瑣的瞄著她,神情越來越詭異。
「為……什麼出不去?」她心驚的咽著唾沫。
「因為這里住著的都是被朝廷趕出,不要的人渣,到了這里形同坐牢,讓人自生自滅,好早死早超生!」他終于在缺門牙的地方滴下一滴褐色惡心的口水。
她忍著作嘔,畏縮的閃躲至一旁,連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就怕他不知何時會撲向自己。
幸虧那人只是不斷的窺視她,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氣。
低著首胡亂的猜想,但她怎麼也想不通,前一刻她還暖暖的睡在爺的懷里,為何下一刻她卻處在這人間地獄?
怎麼也想不通、說不通……
轉過身瞪著伴隨她多日的人頭,她已不再這麼樣的害怕了,但忽然想起——
「本官答應了你的事並沒有食言。」
他食言了!他欺騙了她,還不只如此,他不僅殺了伊居政,連其他八個轎夫也一概死于非命,他竟殘佞到這個地步……
鴛純水十分氣憤。
也疑惑起這些人頭為何會和她一起「葬」在此處。
是誰所為?
是……他嗎?
難道他又想玩殘她?!
不,他不會再這麼對她的?他是愛她的不是嗎?
「本官從不讓人有機會成為本官的弱點。」
「你旱已成了本官致命的弱點!」
腦海里不由得想起他的話,天啊!他終于不習慣有弱點了嗎?
「這些人根本不足以成為本官的弱點,只是本官不喜歡讓人誤以為本官有弱點,所以在旁人有機會動手前就先了結這一切。」
他要殺了她嗎?他要她消失嗎?
她驚慌起來。
「所謂寵愛不過是于床第間多些歡愛接觸,其余不值一提!」
「不!我不信,大人不會對我如此絕情的!」
她不由得哭喊,泛濫的淚水滾滾流下,這家伙是變態了些,但這些日子對她的眷愛,決計不會是假,因為他從不費心對女人虛情的,若不愛,他半點恩寵也不會給,所以這是個誤會,她不相信公孫謀說變就變,轉身就將她推進這地獄里讓她自生自滅。
不會的,她不自覺的伸手模向腰間——
沒有?怎麼會沒有,他給她的環佩鈴鐺怎麼不見了?!
她慌張的在身上四處模索,莫非被那群乞子搶走了?不行,這是他送她的定情之物,她得找回來,不然將來這任性的家伙知道弄丟了此物,必然勃然大怒,他容不得她拿下此物的。
才慌忙起身搜尋,匆地她愕然的僵住了。
不對,她想起自己醒來總會習慣的翻身,然後听見腰際傳來扯動的鈴響聲,但當她乍醒時並沒有听見此物的叮當聲。
所以這東西一開始就已經不在她身上了!
她陡然發怔。那麼……是他取走了嗎?
這表示什麼?
表示……他……決心……除去她這個……弱點了嗎?
雙腿一軟,當下跪地,心猶如被撕裂一般的劇痛起來,連象征愛情的環佩鈴鐺都不在了,她還能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誤會嗎?
哽咽著用力捂住嘴,卻忍不住她想痛哭嘶吼的沖動,她被拋棄了,被她以為疼愛自己的男人狠絕的拋棄了,她的心肺被千刀萬剮成千萬片,揪著心,泣不成聲啊!
她終于、終于得到這下場了!
仰起頭,望著滿天陰霾,什麼天長地久,她怎能有這麼可笑的企盼,多麼可恨啊!
「公孫謀,我恨你!」
一聲雷下,瞬間傾盆大雨,雨聲之大,似乎再也听不見她的嘶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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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案前,公孫謀滿眼血絲,頭發凌亂,似乎已多日未眠,數日來他環佩鈴鐺不離手,盯著此物面色陰沉,驀地,一陣心悸,他皺著眉,扶著桌案低,黑暗的鷹眸猝然發炯,屏息的等待這陣莫名的心痛逸去,心下起了晦澀的預感,莫非小水兒出事了?!
心悸得更盛了,這沒由來的心悸讓他愀然再變色。
還是她真的死了,瞪著手中的環佩鈴鐺,它真的如信上所寫,成了遺物?!
「尚涌!」他拍桌轉身疾呼。
「大人!」尚涌聞訊急入。
「九日了,如何?」他煞白了臉,劈頭就問。
尚涌咬著牙。「回大人,整個長安城都翻遍了,仍不見姑娘蹤跡。」大人已多日未曾沾到床緣了,日日夜夜只逼問著一件事,那陰殘的眼神因為鴛純水的失蹤已抹上了恐怖的驚狂。
尚涌驚覺,那向來八方不動的大人,已然變得焦躁入魔,若再找不到人,他怕他家大人會因而發狂的遷怒眾人,掀起血腥大屠殺。
「你確定無一處遺漏?」他犀瞳透凜,瞬間捏碎一只茶杯。
「……只除了一個地方,號稱長安死瘤的鬼窟。」
「那還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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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稱長安死瘤的鬼窟,今天來了一位衣著貴重之人,他不僅讓整個鬼窟起了重大騷動,也驚嚇得圍在鴛純水身邊等著她斷氣好食肉的眾鬼乞子們,開始四處竄逃,這些鬼乞子們逃得遠遠的,就算余光也無人敢瞟向這尊貴的人身上,就怕犯了大不敬,讓他們這群鬼乞子連作鬼也不成。
但這連鬼乞子也驚怕之人,此刻卻全身隱隱發顫,冷汗直流,生平第一次他也有膽戰心驚的時刻。
這丫頭……
鮑孫謀雙手發抖簡直不敢置信!
找到他的小蟲子他該是歡喜的,可是他卻笑不出來,因為她雖沒死,可竟然是衣衫襤褸,氣息微弱的躺在一堆死人骨堆里,等著被人分食。
他臉色發青的緩緩低來,瞧見她緊閉雙眼,原本圓潤的雙頰凹陷了,臉上盡是泛著驚恐與不安,這落魄的模樣讓他的心絞痛難忍。
心中的怒意逐漸攀升,再攀升,終于到了即將爆發的邊緣,但見她蠕動了一下,「水兒。」他立即忍住盛怒低喚。
她似乎未聞,雙眼依舊緊閉,他忍著激動將她扶起。
被人移動,她以為又是那群鬼乞子來探她的死活,「我……我還沒死……再等一下下……明天,不……今晚我也許就斷氣了……到時你們再來食我的肉充饑……」她搖搖手,下意識的說著令人心酸的話。
他臉色緊繃,異常駭人。「水兒,是我,本官來救你了,你死不了的。」他靠向她耳際輕柔的說。
「不……我想死……好想死哪……」她囈語著。
「不允,若本官不允,你決計死不了!」
這聲音好熟悉,尤其這霸道蠻橫的語調好像某人……
勉強睜開眼,模糊的視線對上了一雙鷹眼。「你是?」她意識不清,不知是幻是夢。
「小水兒……」他全身發寒的將她緊緊扣入懷中,這失而復得的情緒難以平復。
努力意識到抱著她的人是誰後,莫名的兩行淚潸然而下,鴛純水雙拳緊握。「滾,我不要見到你!」她幽憤淒怒的推開他。
他一怔。「你怪本官來得太晚嗎?」他顫巍巍的問。
「你不需再對我虛情假意了,我不過是你的斗蟲,有幸成為你的弱點,已經該滿足了,就讓我克死此地,我不會再受你欺騙了!」她忿恨的說。
「騙?你在說什麼?」他聲音干枯。好不容易找到她,她竟推拒他于千里之外,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恨你,你這可惡的惡魔……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她兩眼渙散,多日饑寒交迫令她的意識越來越不清,只知道她恨他,他如此對她,她將恨他至天荒地老。
「水兒?」公孫謙心驚,這丫頭不想見他,不要跟他走,竟不要他!
他愕然的冷冽了俊顏。
「瞧見我身邊綁著的人頭沒有……」
他這才訝然的發現她腰間綁了幾顆駭人的頭顱,斂下眉目,一旁的尚涌也見到了身旁那原本裝著死人頭的木盒。
「大人!」
這木盒裝的是誰的人頭他自然知道,于是他冷下臉來。「這些人頭怎麼會在這里?」幽深的瞳眸閃著火光。
「你問我嗎……這些人頭從我來這的第一天就一直跟著我了,我將他們綁在腰上,好讓自己記住去恨一個人,到死都要恨一個人,一個絕情陰狠的人!」
他目光清寒懾人。「你因為本官殺了這些人而生氣,所以不肯跟本官走?」
見她不穩的要倒下,他想伸手扶她,卻被她厲色的拍掉手。
「不,我不過是想明白了,你公孫謀寵我不過當我是你另一個樂子,無趣了、乏味了,丟棄也是應該的……我不再有資格成為你的弱點……」她越說越無力,最後不支的垂下首來,人一晃,直直倒進他已張開的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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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有一個女人擲著杯子,摔著碗筷。
「這該死的丫頭,竟被找回來了!」她怒不可遏,也驚懼得不敢相信。這丫頭竟如此命大,就連在鬼窟這種鬼地方待上十天,都沒能要了她的命,早知道當初就一刀殺了她,也別用心的要她吃完苦頭再死,這下悔恨都來不及了。
如今她寒毛直豎,心下惴惴不安,這提心吊膽的日子就要來了,倘若這事一路被追究下來,思及大人冷絕的模樣……
她打了個哆嗦,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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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垠深夜,公孫謀微顫地摩挲著鴛純水發著不自然紅光、形銷骨立的臉頰。
這丫頭終于回到他的身邊了,他緊握的雙拳頭一次因為激動而無法放下松開。
幸虧她回來了,否則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危險,他的心智即將失控,再差一天,也許半天,他就會下令屠殺長安,以告慰水兒的「在天之靈」了!
經歷這次的失去,他終于知道小水兒是他遺失不起的,一向冷情只想玩殘天下的他,因為這瓢並州來的純純之水把他給困住了,他再也不能在純水之外遨游,因為少了這瓢水他連呼吸都不成,他心下駭然,卻無計可施啊!
他對她的心境如此,可她……
思索著她在鬼窟時說的話,他胸臆中忽地怏怏不快,這丫頭為何會說出那些話?
她恨他,她竟恨他呢!
他可是無法容忍她會恨他這事。
「大人,大夫來了。」尚涌上前小聲稟報。瞧見坐于床邊的主子,臉色千變萬化,陰晴不定,伺侯大人多年,他不曾在大人臉上看見如此多變的表情,姑娘都平安回來了,大人在煩惱什麼?
「讓他進來。」他收神吩咐。
尚涌立即去將人領進來。
這位是姑娘的專屬大夫,這回由洛陽來長安,大人就囑咐他一路跟來,防的就是怕路上姑娘身子有所不適,只是沒想到,這回何只不適,還險些喪命。
大夫小心繞過床前的公孫謀,仔細的為床上的人听脈看診。
半晌後。
「兩天過去了,她為何還不清醒?」公孫謀沉著臉問。
大夫十足小心,躬身回答,「回人人,鴛姑娘這回是受了極度驚嚇,又因饑寒交迫多日而引起高燒,所以這才會遲遲未能清醒。」
他親眼見過公孫謀因找不到鴛純水而神情狂逆,深知如今人找回來了,如果醫治不當讓人死在他手上,自己絕對會陪葬,而且死無全尸,因此答起話來特別謹慎,但再謹慎姑娘她……
唉!
「那高燒會一直持續下去嗎?」公孫謀再問。
「小人……」
「為何說話吞吞吐吐?」俊顏略顯不耐的質問。
「因為……姑娘似乎沒有求生意志。」大夫終于說出口了。
「什麼?!」他倏然起身,劍眉怒揚。
「大人……」大夫立即驚得跪地。
「你給本官說清楚,這丫頭為何沒有求生意志?」
「稟……大人,一般來講,依姑娘的病情早該退燒了,但是她似乎處在惡夢當中,意識里並不想醒來,甚至……」
「甚至什麼?」他疾問。
「甚至……對湯藥產生排斥,不願飲藥除熱,就算勉強灌入,身子也不願意吸收……」
「混帳,你治不好她竟對本官說些渾話搪塞!」公孫謀勃然大怒。
「大人息怒,小人句句實話啊!」大夫忙叩首道。
「實話?」他倏地眯起眼,人也冷靜了下來。「你是說這丫頭想死?」
「小的……不敢直言……只是、只是猜測。」大夫低首拭汗,就怕再多言觸怒他提早引來殺身之禍。
「……」犀利的眼眸改盯向床上的人兒。
她想死?她居然想死!
只因為他殺了伊居政?
還是責怪他救她救遲了?
瞧見她睡夢中仍緊擰著眉心,她還處在惡夢中,忽地一句囈語,「恨你……」
他的臉色不由得凜冽起來。
什麼事會讓女人生恨?
聰敏如他,露出冷酷笑痕,這丫頭真不聰明!
她竟懷疑他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