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皇妃(上) 第8章(1)

東宮里,胡善祥和孫仲慧來向朱高熾和張氏請安,太子妃便要兩人留下,命人在花園里備茶點和香茗,打算與兩名未來兒媳談心。

「你們入宮也有一段時間了,別整日悶在自己的房里,多和太孫四處走走好培養感情,將來皇室還得仰賴你們開枝散葉呢。」太子妃輕啜了口香茗後說。

「是,娘娘。」胡善祥柔順的應了聲。

「從我入宮以來,至今見著殿下還不超過五次呢,每次去找殿下,他都不在皇太孫宮。」孫仲慧嬌聲道,語氣里不無埋怨。

「怎麼會?」太子妃皺眉,然後看向胡善祥問︰「你的情形也如此嗎?」

胡善祥支吾著,最後才點頭,「是。殿下事務繁忙,本就不該將心思放在兒女情長上。」

「胡姐姐,你嘴上說得這麼無所謂,其實心里也悶得緊吧?」她就不信她真如她自己說的那樣淡定。

「為夫君分憂解勞本就是妻子的責任,如今殿下政事和課業繁忙,善祥以為未能盡心伺候已是不對,怎能再讓殿下更煩憂?」胡善祥善解人意的說。

這番話听得太子妃眉開眼笑的頻頻點頭,而孫仲慧則是氣悶在心。胡善祥言下之意是指她不懂事,增加殿下的困擾嗎?

深知孫仲慧的心思,太子妃打著圓場,「你們被選入宮中,將來就是瞻基的妃子,夫妻敦倫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兩人一听全都紅了臉,潮紅還爬上耳朵,她們都沒想到身為太子妃的張氏會說出這麼私密的事,也才明白她是真心的將兩人當成兒媳婦看待。

「這樣吧,今日天氣晴朗,本宮就要瞻基教你們射箭,也好放松一下心情。」

太子妃決定後,立即命人去通知兒子。

射箭場內,朱瞻基正在教導胡善祥以及孫仲慧射箭,而被喚來伺候的吳瑾和郭愛則靜候在一旁。

經過酒醉和糕點事件之後,這幾日郭愛一見朱瞻基就很不自在,甚至下意識避免和他接觸,只是沒看到人又會忍不住想,她都快被自己搞瘋了,而今天一到射箭場,發現王振竟在太子身旁伺候著,她才知道朱瞻基真的把王振調到東宮,所以剛剛她才跟王振說了下太子的病情,並要他幫她「督促」太子的健康和飲食,若有緊急狀況,必須立即回報她,而王振也應允,並感謝她的幫忙。

胡善祥和孫仲慧的箭術不佳,但朱瞻基還是很有耐心的一一指導,並不時的逗郭愛,讓她又是跳腳又是臉紅。

「听說你今天又晚起了是嗎?」趁著胡善祥兩女努力的在練習射箭,他對著郭愛打趣道。

她立刻反駁,「哪是我晚起,明明就是你又像上回那樣太早起床了。」還听說咧,都親自來捉她起床了,害她一睜眼看到他時差點沒跌下床。

想起她受驚嚇時的反應,朱瞻基忍不住笑出聲。沒道理他睡不好,伺候他的太監還能呼呼大睡吧,當然也要挖起來伴著。

冰愛雙手權月復鼓起腮幫子,沒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多麼大膽和不適宜。

太子妃就坐在後方的錦棚里觀看,她的目光沒放在射箭的兩女身上,而是落在兒子和郭愛身上,見到兒子的笑臉,她不禁驚奇。她已有多久沒見到瞻基的笑容了,對于他們的談話,她感到好奇,但他們暖昧的互動,則讓她沉下臉。

在朱高熾身邊伺候著的王振,目光痴迷的看著心上崇拜的人,朱瞻基笑容滿溢,他也跟著開心起來,但一看到讓他笑聲不斷的人是初日,他眼中的痴迷被嫉妒遮蓋,手也悄悄的握成拳。

其實王振對郭愛的心情很矛盾,一邊謝謝她幫他,一邊又嫉妒她能得到朱瞻基的注意,一樣都是宦宮,為何際遇差這麼多,好處都是初日得到。

「殿下,你覺不覺得瞻基跟初日的相處已失了分寸?」

「嗯——」朱高熾沉吟,半晌後一笑,「雖然于禮不合,但初日的確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瞻基從小被父皇寄予重望,沒什麼玩伴,許是覺得那孩子的的反應新鮮、好玩。」

朱高熾的話雖然有道理,但看著眼前兩人那異常的互動,太子妃的臉色並未緩和下來,王振見狀,趁機上前說話。

「請娘娘息怒,其實就奴才的觀察,殿下是個非常體恤下人的主子,幾日前奴才到皇太孫宮找初日,就親眼看到殿下抱著初日回宮,所以奴才斗膽猜測,是因為殿下的體貼,初日才會……」

「你說什麼?!瞻基抱初日回宮?」太子妃震驚。

朱高熾聞言也愕然,這確實過分了。

王振見自己的話造成效果,再續道︰「初日嘴甜,本來就受大家歡迎,近來他受到殿下寵信,大伙都替他高興。」

不管他說了什麼,接下來的時間里,太子妃未再展露笑容,王振見目的已達到,聰明的閉上嘴巴,讓他的那些話在太子妃心里發酵。

太子妃冷眼看著,兒子和那小太監的親密互動變成一根刺扎進心里,靜了一會的她張口正想再問王振些什麼,就見兒子走回錦棚內。

「怎麼自己進來了,她們呢?」她冷問撇下兩女獨自回來的兒子。

「我讓她們繼續練射。」沒發現母妃口氣冷淡,朱瞻基無趣的說。

事實上,孫仲慧見他回錦棚也要丟下弓粘上來,但他堅持讓她留下與胡善祥練習競射,誰贏了他就有賞,那女人才沒繼續纏著。

太子妃見他的樣子也知道他是刻意擺月兌兩女的。跟個小太監就那麼有興致,對自己將來的妃子卻這麼不耐煩,她有必要提點他。主意一定,她先要人端上涼飲給他消暑,接著開口,「瞻基,本宮辦這場射箭是要你多陪陪善祥她們,將來皇嗣還得靠你們,別冷落了人家姑娘,該把心思放在你未來的妃子們身上。」

太子妃話說得合蓄,但朱瞻基是個聰明人,立即明白母妃的意思。定是剛剛逗初日時被母妃看到,產生什麼警訊,皇宮是個表面光鮮,實則藏污納垢的地方,母妃有此聯想他不意外,能夠在這宮里生存下來,他們都不是單純的人,但對初日,他只是喜愛他、喜歡他的陪伴,沒有任何出格的想法。

太子妃也知道他的脾性,只是提點一下,話題不再在這上頭打轉。

朱瞻基回錦棚休息,郭愛自然也跟看進到錦棚里,八月天艷陽炎烈,不用在外頭曬太陽,讓她彎唇笑了。

瞥了她的表情,朱瞻基笑了一聲,不顧母妃還在看著,丟去自己喝了一半的涼飲給她。「賞你的,滾一旁喝吧!」

她的貪嘴是有名的,馬上歡喜的捧著那半碗珍貴的涼飲閃到角落去,見她喝得痛快,朱瞻基又笑一聲才到太子妃身邊坐下。

「擦擦汗吧。」太子妃不動聲色的遞了絹子給他,眼角余光也狀似不經意的掃過郭愛,幾分深思閃過。

「謝謝母妃。」他接過胡亂的在臉上抹了幾把後,將絹子丟給母妃身邊的宮女。

「母妃,你要我有空多陪陪那兩人,今天也耗了我半天,該夠了吧,皇爺爺安排給孩兒的課業還有許多未完成,是不是讓我先回去忙?」他實在不想在這干耗時間,無聊死了。

她月兌了他一眼,表情變得嚴肅。「你是真不知道本宮讓你教導兩人射箭的意思,還是假裝不知?」

他听了不禁嘆口氣,「兒臣明白,再過不久就要大婚,你讓我多和她們培養感情,以期為皇室開枝散葉。」

「既然明白,那就多留些時間陪陪她們,你說說,你心里較屬意誰?」

「我屬意重要嗎?誰正誰偏都是皇爺爺決定的,我哪能自主。」他無奈的說。

「話是沒錯,但母妃總想知道你心里喜歡誰,我再試著去向王貴妃打听皇上的意思,瞧瞧能否如你的意。」她一心為兒子著想希望兒子只是一時迷惑,等大婚後,有了家室,心思就能穩重些,不會再和內侍做出有失分寸的事來。

皇後過世後,王貴妃便是父皇身邊最得寵的妃子,若去請托她,說不定有用。

「如我什麼意,我才不在乎這些。」他不耐煩的道。

「那立胡善祥為正妃好了。」

「何必是她?」他瞪眼馬上又說。

太子妃掩嘴笑了。「還說不在意,這不就在意了?你別有偏見,雖然善祥是你二王叔舉薦的人,但她為人處世得體,我倒是挺中意的。」

「你中意我卻不,二王叔野心大,他的人我防都來不及了,不可能會接受的,就算將來她被皇爺爺欽點為我的正妃,也休想我會寵她!」只要想起二王叔幾番陷害父王的事就讓他怒火中燒,甚至一見到胡善祥就反感。

太子妃喟嘆,縱然自己對胡善祥的印象不錯,但這背景……唉。「罷了,那孫仲慧呢?她的容貌艷麗、身段曼妙,你該是喜歡吧?」她問這話時郭愛正好喝完涼飲走過來要隨侍在旁,也听見了。

朱瞻基的神情忽然不太自然起來。「我哪喜歡了,我是故意氣胡善祥,才與她親近的。」他撇嘴道。

「是嗎?我瞧你與她說話時有耐性許多,我想她應該是你屬意的正妃人還吧?」太子妃也發覺了他因那小太監在側而起的異樣,不由得心一沉。「你這麼聰明,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你應當明白的。」她故意說道。

「母妃,兒臣若做錯,你大可直接點明,另外,我沒有屬意誰。」他矢口否認,害怕落實母妃的懷疑會給初日惹來殺意。

太子妃被兒子回堵,面子稍稍掛不住,但為了不讓旁人知道太孫和內侍的異常互動,她話點到為止。

她另外提道︰「我听宮人說,仲慧初進宮時,你曾拉著她躲到假山後,你吻了她?」

太子妃話一說完,朱瞻基快速的看向身後的郭愛,見她表情震驚,他微微握拳,馬上再將臉轉回來,暗暗吸口氣,平復心緒。

但太子妃見到他的動作就已了然,心下更是一沉。

「瞻基,你還沒回答本宮的問題,你真不喜歡仲慧嗎?」她馬上穩住內心的惴惴不安,這會非要個答案了。

「不喜歡、不喜歡!」他霍地站起身。

這時孫仲慧與胡善祥恰好進來,沒瞧清他的臉色,孫仲慧馬上撞上他道︰「殿下,你說能射到箭靶上的有獎賞,我十支中三支,而胡姐姐連一支也沒踫到箭靶邊,我贏了,你說的獎賞呢?」她急看撒嬌討賞。

朱瞻基臉一沉,見剛才抹過汗的絹子還在宮女身上,他拿過來就往她手里塞。

「要獎賞,這給你!初日,再待下去太陽都下山了,走了!」他甩袖,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冰愛急忙,向太子和太子妃行過禮,這才跑步追上去,獨留一臉錯愕的孫仲慧楞楞看著手上的絹子,而太子妃則沉下臉來。

冰愛小跑步才勉強跟上大步流星的朱瞻基。腿短就是這點輸人,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走了一大段路後,他驀地停下腳步轉頭看她。「你听好,我會親她是因為好奇,兩年前我剛懂男女情事,她是我的試驗品,如此而己,沒別的意思。」他解釋著。

「試……試驗?」

「對,就只是試驗,而且試驗過後,失敗。」

「失敗?」

「我看她長得美,以為吻起來滋味會不錯,可事實證明,不怎麼樣。」他嫌棄撇嘴。

「不怎麼樣?」

「你是鸚鵡嗎?不要一直重復我的話。」他惱怒著。

「我……我……」

「閉嘴,你什麼話都不用說了,總之,這事,你別誤會。」

「您為什麼要對我解釋?」她兩眼閃亮的看著他。原本听到太子妃說這事時,她心里很難過,但現在見他緊張的向她解釋,她不禁感到開心,雖然明白他們兩人不會有未來,但喜歡的心情已經釋出,無法說收回就能馬上收回。

這會換他傻住了,臉部表情變得極為僵硬,他目光盯住她,半晌後,忽然惱羞成怒。「誰對你解釋了?我是要讓你長腦袋,在這宮里別以為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是你主子,主子的事听了之後別亂傳,傳得不象樣,小心我割你舌頭,今晚我不想看到你,不用跟前伺候了,有多遠就滾多遠去!」他大聲咆哮完後,轉身就走。

她錯愕得張大嘴巴,他那模樣分明就是惱羞成怒,但為什麼?她可以奢想成是她以為的那樣嗎?

想著,她心里感到陣陣的甜蜜。

朱瞻基只要待在書房里看書,郭愛就會候在一旁,而因前一陣子的插曲,兩人之間現在籠罩著一股暖昧的低氣壓,他們都感覺得到彼此之間好似有什麼東西正在發酵、產生變化,但又不敢去捅破那層窗紙。

這天,連下了好幾日雨的天空好不容易放晴,快被悶壞的郭愛很想改善彼此的關系。

「難得今天放晴,殿下想不想出去走走散心?」她漾著笑臉討好的間,「殿下」兩個字也開始看情況的掛在嘴邊,這也是在提醒自己兩人的距離。

聞言,他眉一挑的放下書冊。這幾日也夠他憋的,他還真不習慣兩人之間這種悶葫蘆的相處模式,既然初日建議外出散心,他就順勢的允了。「也好,但我不想走走,我想捶丸。」

「捶丸?」郭愛不解。那是什麼?

見她疑惑,朱瞻基也不解釋,領著她來到宮殿後方的私人丸場,他是個既會讀書也會玩樂的人,這個私人丸場是他專門要人闢建的。

但什麼是捶丸呢?郭愛沒見識過不知。

來到捶丸場後,她趁朱瞻基在盼咐其他太監準備捶丸的用具時稍微觀察了下,只見場上草皮平整,鑿有十個球洞,插有不同頗色的彩旗看了一圈,她馬上知道大概。

丸,球也,捶丸不就是擊球嘛,說穿了,就是古代版的高爾夫球運動。

她在學校也參加過高爾夫球社,球打得不錯,社團顧問還曾開玩笑說,要她別念醫學院了,改去當高爾夫球國手好了。

呵呵,想不到明朝也流行這種運動,真有趣!

「初日。」忽然有道興奮的聲音在喚她。

冰愛回頭見是自己認識的幾個宮女,立刻笑吟吟的上前去。「幾位姐姐怎麼有空過來,今日不當差嗎?」

「不當差,听說殿下要來捶丸,想說你一定跟著,所以就專程過來瞧瞧你了。」

「謝謝姐姐們的關心。」她還是笑呵呵。

「好久不見了,可有想姐姐們?」另一個宮女眨眨眼問。

「想,怎麼不想,我日日都想著各位姐姐的好處呢!」那賊笑分明是討食。

「呿,你這小子,果然想的是咱們身上的零食,被調到皇太孫宮當差,可是個熱差,還擔心沒好吃的嗎?咱們姐妹可是專程抽空來看你一眼,你倒好,只記得吃!」

她還是笑得露出白牙,沒一絲愧疚的樣子,幾個宮女見了也沒轍。「得了,這是你愛吃的蜜錢,姐妹們才新醋的,還有這包酥餅是其他沒法來的姐妹們托交的,全都給你,你吃的時候可別忘了咱們。」

冰愛喜孜孜的接過,開心得很。「不忘、不忘,姐姐妹妹們的關愛初日不敢忘。」她笑得沒心沒肺。

爆女們又紛紛拉著她你一言我一語的。這小子實在生得太討喜,模樣可愛又俊俏,讓人打心里疼愛。

遠遠地,朱瞻基走了過來,見到這情景,他眼一眯,玉面微沉,宮女們發現他到來,立刻退開,跪地向他請安。

「奴才們見過太孫殿下。」

他沒立即叫起,而是瞧住冰愛,面色不善。郭愛沒察覺他的目光,徑自開心的解釋,「她們都是各宮的好姐姐,專程給我送零食來的。」她獻寶似的將塞得滿懷的零嘴獻給他看。

「這些東西皇太孫宮沒有嗎?」他面無表情的問。

「沒,這些都是姐姐們的手藝,御廚們還做不出來呢。」郭愛得意的說。

原來是專門做給他吃的!他望向還跪地等他叫起的宮女們。哼,還真有心思啊!一個個都忘了宮規不成。

「都起來吧。」他終于道,可口氣卻不怎麼親切。

爆女們听出他的語氣不佳,起身後便低頭安靜得不敢多說話。她們敢這麼大膽跑來找初日敘舊,便是因為向來听說皇太孫是個明理主子,然而看這樣子,她們果然還是不該來的。

見這情景,他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不過是幾包零嘴,有什麼好不悅的,也不能因此就認定他們有私情啊!想想遂又說︰「既然你們是專程來探他的,那就留下來看丸賽吧,不過……」他還有但書,「你們也不是第一天進宮,做事還是得有分寸,別落人話柄。」他點到為止,並忍不住在心里唾棄自己,朱瞻基你話說得如此冠星堂皇,其實你所在意的何嘗是她們有沒有違反宮規。

不但沒有責罰,還能見到皇太孫捶丸,一群宮女听了立即一掃方才的惶然,連忙稱是,他點點頭,腳步往前移去。

冰愛趕緊跑到他跟前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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