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皇妃(上) 第8章(2)

來到目的地,朱瞻基站在一排丸杖前,丸杖與高爾夫球桿一樣,一套有好幾支,眼前看見的就有構棒、撲棒、單手、鷹嘴等等,只不過這些丸杖十分講究,邊緣全是以純金打造,把手處還綴以玉飾,貴氣逼人。

「會捶丸嗎?」他看向她隨口間。

「沒正式捶過,但應該會。」捶丸與高爾夫球相似,應該不難。

他詫異的看她一眼,不相信一個奴才會捶丸,這可不是什麼民間游戲。「這里有兩套球杖,你挑一套用。」他道,存心想戳破她的牛皮,看她笑話。

「你想與我來一場?」她十分意外。這可是貴族活動,以她的身分只夠當「桿弟」,沒資格上場。

「我讓你捶你就捶,廢話什麼?」

「喔!」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她還客氣什麼。于是她隨便挑了一套,反正朱瞻基這個皇太孫用的,不用挑也都是上品。

在上場前,郭愛簡單的問了下吳瑾游戲規則,畢竟捶丸與打高爾夫還是有相異之處。

吳瑾和一干宮女太監都很訝異殿下要和初日比賽捶丸,這下他們全都深信不疑初日現在是皇太孫眼前的大紅人。

問清楚規則之後,郭愛回到場上時,朱瞻基已就定位在等她。

開打前,朱瞻基由懷里拿出一顆紫東珠。「瞧見沒有?」

她馬上盯住那顆晶瑩透紫的珠子,心癢難耐。「瞧見了,這是今兒個我的戰利品?」

「沒錯,贏過我,這顆紫東珠就歸你。」

「好!」她燃起空前的斗志。打球是她的強項,為了紫東珠,她拚了。

朱瞻基率先發球,一丸捶出去落得老遠,馬上听到一大群人的歡呼聲,她回頭一看,不知何時,場邊居然來了一大群宮人,听到皇太孫要與初日比賽捶丸,皇太孫宮里幾乎沒當差的人都趕來看熱鬧了。

冰愛握住丸杖,第一丸捶出去,還沒抓到球感,丸飛歪了方向。朱瞻基見了一笑,他早料到如此,換他繼續,他身邊站著好幾個內侍幫他捧著各式丸杖,他看了下地勢,換了支丸杖,再擊出一丸,果然是高手,丸已接近第一個洞口。

冰愛不氣餒,重新再上,這回打得漂亮多了,丸雖然離洞口還有點遠,但不是沒機會,還有得補救。

原本等看看她出丑的朱瞻基詫異極了。

而站在外圍看熱鬧的宮人們,盡避不敢當著他的面明目張膽的替郭愛加油,可他們的眼神充滿對她的鼓勵,讓他訝異她的好人緣。

朱瞻基再度上場,漂亮的讓丸滾進第一洞,立刻得到如雷掌聲,但想不到,之後某人越捶越順手,竟只差三杖就快追上他。

原來他沒說謊,真的會捶,只是不熟悉,等上手後居然能夠捶得與他旗鼓相當。

他不再敢輕敵,打得益發認真。

等到中場休息時,他只小贏一杖,朱瞻基臉色有點僵,吳瑾忙遞上絹子讓主子擦汗,還伺候他喝涼飲,而郭愛當然沒這等待遇,只能閃到一旁自己擦汗,幸虧宮女們偷偷倒了杯水給她,小聲的替她打氣。

朱瞻基眼角余光瞥見,心下一沉。這會又攪和在一起了!

丟下喝了一半的涼飲,他不快的喊,「開始了。」

「殿下,您才休息不到片刻,連汗都未干……」吳瑾馬上說。

「又不是還在喝女乃的娃兒,流點汗有什麼闢系?」他掃視著還在受一票宮女殷殷叮嚀的人。

靶覺身後有股壓力,郭愛轉身一看,果然看見某人的刀眼。怎麼,她又哪里得罪他了?她只是跟宮女姐姐們講話,沒違背他說的宮規吧。

「主子說開始了。」吳瑾過來道。

「不是才休息嗎?」郭愛訝異。

「還嗦,還不快去?」

「喔!」她連忙又要跑回場中。

「等等。」吳瑾突然又將她叫住。

「怎麼了?」

「你是奴才,鋒頭別過了。」他低聲的提醒她。

冰愛一楞,當下明白對方的意思,他是要自己不能真的贏皇太孫,她听了不置可否的跑回場上。

在她上場後,朱瞻基的臉色已沒剛才那麼鐵青。

揮杖前,她遲疑了下後走近朱瞻墓。「你要我打假球嗎?」她驀然問道。

「你說什麼?」

「沒什麼。」

他立刻攏起濃眉。

她馬上又搖手。這小子雖然心高氣傲,但絕不會希望她因為奉承他而打假球,這只會更惹怒他,她是這麼認為的。

再說,這不也是變相的「陽奉陰違」嗎?說好,她不對他干這事的!

她走回捶球位置,在手上吹吹氣。就試試這一捶的手氣吧。

她高舉丸杖用力一捶。嘿,飛得遠哩,不錯不錯!

但場邊的吳瑾臉色可就很難看了,郭愛嘻嘻哈哈地當沒看見。

不過朱瞻基也厲害,雖然贏得不多,但始終保持領先,她要很拚命的捶才有這成績。

時間慢慢的流逝,比塞也進入尾聲,最後郭愛還是以兩杖之差落敗了,她飲恨不已,與那顆紫東珠失之交臂。

朱瞻基贏得不漂亮,小勝而己,心情不怎麼舒爽,他下到場邊,吳瑾立刻送上涼茶和絹子,他的一雙眼緊盯著某人瞧,就見自己一走,馬上有一群人圍上那家伙。

能與主子捶丸,還只輸了兩杖,簡直是宮人之光,大伙都把郭愛當英雄了,宮女們端著笑臉贊揚,就連一些內侍也拍著她背,一副交好的樣子。

這讓朱瞻基怒火中燒起來,來不及壓抑下自己來勢洶洶的不悅,他己經上前,火大的吼道︰「這是在做什麼?誰準你們對他動手動腳的?成何禮統?!」

眾人大驚,忙不迭地跪在地上,身子簌簌發抖,惶恐至極。

冰愛也一臉的莫名其妙,不知何事開罪他,讓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你們給我听好,宮中紀律要謹守,從今以後不許再這麼動手動腳的,連者論罪,听見了沒有?!」他發了一頓脾氣後即嚴正聲明,這才怒氣沖沖的離去,留下一群被嚇傻的宮人。

吳瑾心驚,不住望向傻站在一旁的郭愛,心頭的計較越來越深,有說不出的隱憂。

「吳公公,他不是贏了嗎?這回又是哪出錯了?」郭愛錯愕的問。拚了半天卻落空,該惱的人是她才對吧?

吳瑾走向她,將一顆紫東珠放到她手中。「在打捶丸之前,主子就要我在賽後將這顆紫東珠賞給你,他道你雖然輸了比賽,但念在你幾番挽救太子有功,這算是他的心意。」

冰愛呆呆的接過紫東珠,心里五味雜陳。原來他在比賽之前,就已打算將紫東珠送她,不管輸贏,她都能得到獎賞,比賽,也許只是他想散心的一種方式,然而經過剛剛的事,他的心情相信是無法舒坦了,可能還更煩悶……

自從捶丸比賽之後,兩人的關系又回到之前的低氣壓,郭愛幾次想示好,但卻不知該如何啟口,這麼的香吐實在不像她的個性,于是她決定順其自然,暫時將這事拋到腦後,專注在太子的身子調養上。

經過這陣子的努力,朱高熾的病情已算控制住,不再時有狀況,但為了讓他的病情更加穩定,這日,郭愛來到太醫院,纏著某位與王祿頗有交情的太醫,問了些有關高血壓、糖尿病和痛風相關病癥的用藥。

那太醫盡心盡力的幫忙,而得到藥單,再加上她自己近日研究的發現以及西醫的知識,得出能降血糖的中藥材就有四十多味,其中效果最顯著的旋覆花、十大功勞、自術、山茱英、香附子、淮山藥等。

至于痛風,文獻記載,土獲等、拿蔽可降低血中尿酸濃度,蓄故仁、澤瀉、車前子、大月復皮、獲等皮等中藥也有助于尿酸的排泄……

在回皇太孫宮的路上,郭愛思索著該如何調配這些藥材適量的讓太子服下,想著,忽然就撞上一道人牆,她嚇得趕緊抬頭望去。她是撞到誰了?

這一瞧,她嚇得心髒快停止。是他,朱瞻沂!

「麗兒,你是麗兒對不對?」那人激動的圈住她問。他不會再讓她跑走了。

「你……你……」郭愛嚇傻了,半晌後,她回過神來的環顧四周。這條小徑前後都沒宮人經過,她得趕快擺月兌他,不然身分一旦曝光,可是會惹來殺身之禍!

「麗兒,那日在孝陵見到你之後,這段時間我轉輾難眠,現在再見你,真是太好了!」朱瞻沂將她緊緊的抱在懷里,幾乎要將她的骨頭勒斷了。

「你請先放開我……」她呼吸困難的掙扎著。

她話語里的痛苦令他一驚,這才松手放開她。

束縛一不見,她立刻大口大口的喘氣,「你……你……認錯了,我不是什麼麗兒!」就算他和蘇麗是情人的關系,為了安全起見,她都決定否認到底。

「你不記得我了?!我是瞻沂啊!」他一臉的不敢置信,甚至大受打擊的模樣。

自從在孝陵發生膽顫心驚的事件,在不確定兩位藩王是否打道回府前,她都很安分的沒到處亂跑,就怕遇上不該遇上的人,沒想到千避萬避,還是讓她給踫到了,這……這該如何處理啊?郭愛暗自心急,忍不住手心冒汗。

「那日在皇上面前你假裝不認識我,我能理解,可父王回樂安去了,我特意請旨多留京幾日,就是想見你一面,好不容易得了機會進宮再見你,這里沒別人了,你為何還是不肯認我?」他痛心的問。

冰愛急得團團轉,想說服他認錯人,怕是不可能了,只好一咬牙道︰「我失憶了,對過去的事,全都不記得了。」

「失憶?」

「沒錯,我誰也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現在是宮里的太監,其他的事一概不知道。」

「你連與我的白首之約都不記得了?」他震驚不已。

「白……白首之約?」這四個字讓郭愛驚嚇指數破表。蘇麗竟和這位世子私定終身?!

「當年我在趙王府與你相識,進而相戀,可你私生女的身分讓我無法向父王提起你,咱們說好等你認祖歸宗,我立即讓父王去向蘇大人提親,只是,我尚未向父王提起這事,蘇家就慘遭不幸,我以為你也命喪黃泉,傷心悲憤許久,想不到你還活著,可卻已將我忘得一干二淨,你怎能忘記我?怎能就此將我忘記?」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激憤的再度抱緊她。

冰愛被抱得一口氣上不來,臉都發白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忽然一聲大喝傳來。

接著鉗制在她腰間的手被扯開了,朱瞻基扣著朱瞻沂的手腕,一臉的鐵青。

朱瞻沂乍見到他,同樣臉色一變,「皇太孫殿下?!」

「你抱著我的內侍做什麼?」朱瞻基神色醞釀著風暴。

他還在為自己和初日之間最近怪異的氣氛感到煩躁不己,才步出書房到外頭透氣,卻看到朱瞻沂不請自來,還糾纏上初日!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我……我……」朱瞻沂一時傻住,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絕不能說出麗兒的身分,否則必定害她陷入危險。

「還有你,你居然讓他抱你?!」朱瞻基轉向郭愛,那臉色可說是空前的暴怒。

她沒見過他這麼憤怒,嚇得趕緊跪地道︰「我只是跌倒,世子好心扶我一把罷了。」有理說不清,也不能多說什麼,她干脆扯謊。

朱瞻沂看她一眼,也馬上接口,「是啊,這奴才走路不小心,撞上了我,我為了扶她,自己也差點跌倒,這才抱成一團,請你別誤會。」

朱瞻基臉色並未因此而舒緩。「哼,瞻沂,二王叔對你期望可是很高的,你別做出糊涂事,讓他失望了。」

朱瞻沂紅了臉,明白他是誤會自己與太監有染了,但他憑什麼教訓他?!「請放心,我不會做出讓父王蒙羞的事來的。」他穩住情緒的回答,剛才是因為朱瞻基突然出現撞見自己與麗兒的事,他一時緊張才會怔住,否則兩人歲數相當,他的能力也不遜于他,又哪會怕他,朱瞻基能夠坐上皇太孫的位置,全因皇爺爺只疼愛他,倘若將來父王奪權成功,這人哪還能在自己面前如此張狂。

「那就走吧。」朱瞻基冷聲趕人,也不管他是來皇太孫宮做什麼的,反正他現在就是不想看到他。

「是,我這就出宮。」朱瞻基的身分畢竟在他之上,朱瞻沂忍氣轉身要走,只是離去前仍依依不舍的再朝郭愛望去,他本想向朱瞻基要人的,但心知此刻並不是好時機。

冰愛跪在地上,見朱瞻沂離去後,朱瞻基始終沒出聲,遂不安的抬首望去,卻見他竟用審視的眼光在打量她。「殿下?」她緊張的喚道。

「你怎麼認識瞻沂的?」他忽然蹲下,與她平視,語氣不溫不火,听不出情緒如何。

「我不認識他,僅在孝陵與他見過一次面,再來就是剛剛不巧撞到他,若非如此,我與他根本說不上話。」雖然他沒有發火,但她隱約看見有火光在他眼底跳躍,她趕緊將話說清楚。朱棣生性多疑,這小子八成也有遺傳到,可別讓他誤會她與漢王有勾結。

事實上,她也沒有說謊,蘇麗雖然與朱瞻沂是舊情人,可她郭愛並不認識他,與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朱瞻基俊眸細微眯,「才見過兩次面而已呀?那你喜歡瞻沂嗎?」他候地問出這話。朱瞻沂離去時看初日的眼神,分明是眷戀不舍,而這讓他異常憤怒。

冰愛張大嘴。這是什麼問題?他懷疑的不是她與漢王有勾結,而是誤會她與朱瞻沂有暖昧?!

「你老實說沒關系,太監也是人,有七情六欲不奇怪的。」他循循善誘著,但心里頭的怒火就快隱忍不住,嫉妒佔據他的腦海,他一向引以為傲的理智兵敗如山倒。

冰愛慌張的搖頭,「我沒那方面的嗜好。」

「沒有嗎?」他神色復雜了些許。沒有那方面的嗜好……

「當、當然沒有,而且我與世子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連忙表明,心里忍不住泛起一抹苦澀。就算她和他之間不可能,她也不想被他想得那麼難堪。

「不是最好,漢王世子不是你這個奴才可以踫的,要是你敢有非分之想,我第一個宰了你。」他面色一改,扣住她的手,態度變得極其嚴厲。

她定在當場,苦澀和心酸同時在心里翻攬,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滾!賓回你的屋里去,今天不許再出來給我拈花惹草、招蜂引蝶!」他甩開她的手,大吼道。

冰愛難過的離開,陷在自己情緒里的她,沒仔細深思他說了些什麼怪異的話,而朱瞻基在她離開之後,卻立于原地久久未動。

只因他清楚的意識到一件事,原來他對初日的佔有欲竟如此強烈,他剛剛甚至有股沖動想一劍砍斷朱瞻沂的手,他一直知道自己對初日是特別的,也知道自己的情緒不時會跟著他走,而每當感情要越過界線時,他就會立即打住,不許自己深陷下去,但現在撞見他與朱瞻沂抱在一起,要他再如何自欺欺人?!

而且得知他沒有找情人的意思時,他內心瞬間涌上的情緒竟不知是高興還是失望,五味雜陳的,情感問的沖突越來越強烈,逼得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心——他恐怕是真的喜歡上一個太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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