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別鬧 第2章(2)

嗚,好冷。

禹綾蜷在硬邦邦的炕上,和被褥卷成了一團,仍冷得直發抖。

雖說當婢女的命沒好到哪去,她也不覺得自己很難養,但這北方人的炕和這冷颼颼的氣候,經過這麼多天她還是沒辦法習慣。

這一次,老爺是真的吃了秤砣鐵了心,七日一到,就派出一隊人馬,將小姐和嫁妝送出了家門——當然,也包括她這個唯一被選中的貼身婢女。

隊伍中還安插了一個老爺特地聘來的保鏢,表面上說是護送嫁妝,但實際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路上,雖然小姐無時無刻都在發脾氣,越近北方,越是挑剔得難以伺候,卻都沒有出現逃跑的跡象,害那名保鏢有些英雄無用武之地。

呃,有有些用啦,到了路程的後半段,那個保鏢成了小姐的入幕之賓,他一進房,她就得到門外把風,等他離開,她才能回去睡。

這也難怪,小姐一嫁過去就不能再這麼放肆,怎能不好好把握這最後的機會?加上那保鏢長得又斯斯文文的,剛好是小姐鐘意的類型,稍微眼一挑、手指一勾,只要是意志不堅的男人很容易就一拍即合。

幸好這隊伍簡單,也沒用隨行的媒人,所以還挺好隱瞞的,不用怕人多嘴雜傳到姑爺那里去,反正她也習慣了,就睜只眼閉只眼,幫著主子享有這所剩無幾的快樂時光。

路途雖遠,但日復一日地車馬顛簸,他們也已抵達了目的地,如今他們就住在城關附近的客棧里,明日一早就會從馬車換成花轎,前往關門讓姑爺迎娶會塞外。

說害怕倒不至于,只是一旦越過了長城,好像就有種再也回不去的感覺,讓向來隨遇而安的她也難免有些惆悵。

起了哆嗦,禹綾蜷縮得更緊。

可惡,明明是夏天,怎麼入了夜就這麼冷啊?

發現自己好像躺了很久都沒睡著,她抬起眼皮一角,看到窗外的天色已微微泛灰,趕緊再把眼楮閉上。不成不成,小姐這一路上沒有反抗,不代表事到臨頭時也會乖乖接受,她還是能睡就盡量睡,養足精神以備不時之需。

禹綾努力沉入夢鄉,好不容易睡得迷迷糊糊時,卻被人搖醒,一張眼,看到原應躺在內側的杜紅纓站在炕前,彎子,臉離她好近。

她睡過頭了?!禹綾驚慌跳起。「我馬上……」

話還沒說完,口鼻就被捂住,力道之大,連帶將她整個人壓回炕上。

「小聲點。」杜紅纓聲雖悄,語里的冷狠勁可沒少。

被那雙仿佛要吃人的厲眼瞪著,禹綾不禁乖乖點頭。

這詭異的時間點和舉止已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待杜紅纓松手起身,看到她的模樣,禹綾的心更是涼了半截——

向來要人服侍的小姐竟然自己穿戴整齊,這這這……這根本就是擺明了要逃婚嘛!

「穿上。」杜紅纓不由分說塞了東西到她懷里。

被那一團東西刺得發痛,禹綾不用低頭也知道被塞了什麼——出了鳳冠、嫁衣還會有別的嗎?

「小姐,您千萬別做傻事啊。」禹綾艱澀地咽了口口水,明知忠言逆耳,還是得死命上諫。「要我頂替您,最多只能拖延半日的時間,只要蓋頭一揭姑爺就會知道了,你一個弱女子怎麼比得過他們騎馬的速度?沒有用的……」

要逃不會早點逃啊?這樣至少她也不用直接面對那頭大熊,結果小姐卻是笨到進了人家的地盤才打算逃跑,有袁家的人、還有那個保鏢在,連馬都不會騎的小姐逃得掉才有鬼啦!

「那你就一直瞞著別讓他發現呀。」杜紅纓非但沒生氣,還揚起了笑,拿起鳳冠幫她戴上。「不然你以為我只帶你一個婢女是為了什麼?又為什麼要等到這時候?只要你下了花轎,送親的隊伍一走,杜紅纓長得什麼模樣,又有誰知道?」

誰叫那姓袁的家伙說要一切從簡?正好被她想到了這個好辦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要這丫頭代她嫁過去,再完美也不過了!

沉重的鳳冠壓在頭上,壓得禹綾背脊發僵,竄過一陣寒意。她剛剛還說小姐笨,結果……小姐卻是從一開始就計劃好要讓她當替死鬼?

「可是……姑爺見過我啊,這辦法行不通啦……」她是已做好準備要和那頭大熊為伍沒錯,但服侍他和嫁給他是兩碼子事呀!

「我問過其他婢女了,那一天他根本就沒細看過你。」杜紅纓笑得更開心了,事關自己的一生,她當然已做了周全的考量。「而且隔了這麼久,要是他真覺得面熟,就說咱倆長得像不就好了嗎?有誰會知道?」

望進那雙奸詭得意的眼,禹綾覺得自己像被逼進陷阱的小兔子,而惡毒的大蟒蛇就在前方昂首吐信,等著將她一口吞入月復。

「不像,我們一點也不像……」她想反駁,但杜紅纓的陰狠自私讓她太震驚,腦海一片空白的她只吐得出這種無用的低喃。

「我這是為你好,不然你要一直當婢女到什麼時候?」知道禹綾家里窮,杜紅纓開始誘之以利。「雖然他是北方人,可好歹也擁有一座馬場,你嫁過去立刻變成主母,要什麼有什麼,以後再也不用服侍人了,多好?」

主母?禹綾一怔,這個詞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當然不相信什麼為她好的鬼話,但如果她代替小姐嫁給了那頭大熊,她將搖身一變成為袁家主母是再確定不過的事實。

可是,他真的長得很嚇人耶……想到那天被他拎在手上的情景,禹綾不禁打了個冷顫,但再想到她日後可以利用的權勢那些恐懼好像又沒那麼重要了。

禹綾陷入天人交戰,粉女敕女敕的小嘴緊咬著,都咬出了一排印子。

她好氣自己這麼貪財,但……主母這個詞真的很誘人吶!不只是當個小妾,而是由名有份的正宮夫人,她不用再小里小氣地攢著賞銀,只要瞞得住那頭大熊,等于是有座金山銀山任她挖呢!

看出她的意志已開始動搖,杜紅纓乘勝追擊。

「幫了我這個忙,我不會虧待你的。」她拉過禹綾的手,塞進一包事物。「我把嫁妝里最值錢的都挑出來給你了。」

禹綾低頭,看到攤在掌中的手巾里有著一對金鐲、翠綠的玉墜子、還有金項鏈和耳飾,在灰蒙蒙的天色中仍閃閃發亮,閃得她眼楮也跟著發亮。

有了這些,再加上她以後所恩那個攢的私房錢,家里的人生活就都不用愁了,更何況,跟到這兒的她還會有什麼好結果嗎?就算日後能許婚配,對象也一定是這里的人,既然都是熊,又有什麼差別?

一思及此,禹綾的心撲通撲通直跳,恐懼已完全拋到九霄雲外,腦海全被她坐擁金銀財寶的畫面填滿,而那頭大熊在旁邊幫她捧著寶箱,感覺起來一點也不可怕了。

「沒時間了。」不讓她有反悔的機會,杜紅纓拉起禹綾,手忙腳亂地將嫁衣往她身上套。「要是其他人問,就說我……說你跟著那個保鏢跑掉了,知道嗎?」

禹綾驚訝地瞪大了眼。原來小姐勾搭上那個保鏢還隱著這層心思?

這樣她不就罪加一等了嗎?又冒名、又勾引男人逃跑,不對,逃跑的人不是她,但他們會以為跑掉的是她……

啊~~反正不管怎樣,只要事跡一敗露她都會死得很難看啦!

「你假裝成我,等我嫁過門再走好不好?」這樣她至少還能推說是她不要這個奴婢,將她趕走,而不是落了個棄主逃離的惡名。

「我爹派出的人跟了我一路,他們認得我,我哪能出現?」杜紅纓怒道,總算是顧念到目前有求于她,才忍住沒動手。「放心啦,只要你踏出這個房門到進洞房之前,蓋頭都一直蓋著,沒人會發現的。」

怎麼辦?真要代替小姐出嫁嗎?

禹綾腦子里亂成一團,緊握在手的首飾刺著她的掌心,像是殘存的良心在提醒著她——這一踏錯,她就不能回頭了……

「不然東西還我呀!」杜紅纓沒了耐心,逼近她咬牙切齒道。「我受苦你也別想好過,我發誓我會讓你接下來一毛錢都拿不到,還做牛做馬做到死為止!」

望著那張猙獰凶狠的臉,禹綾很清楚杜紅纓絕對說到做到。

反正不管怎麼做,她都討不了好,倒不如看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就算一揭蓋頭就立刻被發現,她也還有這些首飾……

禹綾眼一閉、心一橫,整個豁出去了——

「我答應就是了……」

嗚,人為財死,笨禹綾,你活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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