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品悠游 第十二章 看花阮郎歸(2)

「你娶了妻,便不會再花心嗎?」

他不答,只注視著她。那眼中,沒了初見的陌生淡然,比愉悅還要多一東西,甚至,有一種孩子氣的霸道和任性……她一定是說什麼或做過什麼,讓這只蝴蝶……

沒由地,她想笑。

清脆地笑溢出唇,繞在他指間,他一時怔忡。拉開他捧在臉上的手,她取餅樓太沖的畫,畫上,被他不知添了些什麼。

頭上畫九個點,表示和尚。頭上畫滿小圓圈,表示菩薩肉髻。頭上長兩片葉芽……是什麼?

她指指頭頂上方有兩片豆瓣的人像——他畫的。

他看一眼,清脆道︰「飛天。」

「……」壁畫飛天頭上有豆瓣嗎?

「淹兒,不是豆瓣,你不覺那些畫上的飛天頭頂長著兩片葉芽嗎?」他伸出兩指在頭上比了比。

她立即將畫卷起來,並決定將這畫壓在箱子最下方,絕不能讓爹看到。突想到什麼,她道︰「嫣,大哥說,這些日子有位閔姓商人想與長孫家做生意。」

他眯起兩泓杏花春水似的眸,等她下文。

「三位公子兄弟相稱,大哥說他們叫……」

「閔賢,閔信,閔期。」他淡淡接下她的話,繞起她肩頭的一縷垂發把玩,「淹兒希望我做什麼?」

她拉起他的腰帶,繡線蝴蝶仍在。嘟嘴無言,指月復沿著這只繡線蝴蝶的輪廓緩緩移動。

她是不介意看看那三個玉筍似的閔家公子在家中晃晃悠悠,只是,他們的目的太明顯,名為談生意,與哥哥們聊的卻是家中瑣事,旁敲側擊地慫恿哥哥們退了樓太沖的親事。

「你希望我做什麼?」她黠笑反問。

他含笑搖頭,眸中有一絲期待,「我不知道淹兒你會讓我做什麼,如果淹兒希望我去做……我會。」

睫羽輕輕顫動,她悠悠笑問︰「為什麼我希望你做,你就……會做?」

「因為是淹兒讓我做。」眼中依然杏花萬千,胭脂點點,而語中的肯定,卻在那胭脂萬點中透了出來。

她抬眸,「為什麼?」

「因為淹兒說過,蝴蝶哪有不戀花之理。」窗邊,瞧她一身紅袍,酒香醇口,他就已走火入魔了。

「……你,什麼時候听見我說這句?」

「你猜。」

「……我不懂生意,你是七破窟的夜多窟主,你喜歡怎樣,便怎樣了。」他愛認兄弟便認,不愛認兄弟便不認,沒必要因她而改變。

所以,原本應該有一段淒婉的勸親故事,原本可能會出現的語重心長,全部被她這一句話給輕輕推掉。

瞧她寶貝似的收起被他畫得面目全非的畫,他輕聲咕噥︰「我哪點比不上他。」

她托腮,眸光輕輕轉動,最後定在他臉上,「嫣……人活一世,一定要有件事讓自己專心、快樂,才不會遺憾。繡花,抄書,可以令我專心。」她享受安逸,但不怕麻煩,若有麻煩,她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我的專心就是花心——閔嫣在心中暗答。

「為什麼要比……呢?」想了想,她取筆,展開他的掌心,輕輕寫下一個字。

比……

他瞪著掌心,不知她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喜歡比。」她淡淡一笑,彎眉似新月炫華,眼中潤澤含光,「比字,兩個匕……」

比,匕匕。

雙匕,傷人,傷己。

轉眼,六月了,細細數來,五六兩月間發生的事,竟能撲滿一張紙。

夜多部眾只鬧到五月末,一夜之間突然從尖鋒城消失,她猜是回熊耳山了。閔友意也消失了一段日子,消失的前一夜,他在她窗邊待到三更,大抵也就是說夏季賽事快要開始了,他得回去準備。

不知玄十三將這夏季賽事指給哪位窟主比,她有些好奇。人人相傳的神秘七破窟,她若想知道某些事的真相,直接問他,他都不會隱瞞。

他不在的日子,爹備了厚禮,謝過鏢局,送還了護衛。家中惡犬沒了咆哮的對象,安靜許多。大廚貴伯在她面前揮舞大菜刀的次數越來越少,掃地的家僕也不再將長長的竹掃當少林武棍用。

閔家三位公子,大公子回去了,將生意交給三公子閔信打點。大哥雖看不出他們與染坊做生意的誠意,卻也用不著得罪。

什麼事都不用她操心,多好。她又恢復成無聊的日子,有人訂制長孫家的嫁袍,她便繡繡龍鳳花綾,不然,讀讀書,將書中形俊之人單獨抄出來,以供他時翻閱。再無聊時,拈根樹枝,回憶他教過的分花拂柳劍,偶爾被經過廊道的爹娘哥哥們看到,會驚訝跑來,興致不減地讓她教。

學武,養生。

樓太沖的親事,爹仍然沒松口,而當他在某次瞧到她在比劃分花拂柳劍,並且在書房里看到她明明壓在箱子下面卻不知為何跑到桌面上的畫時,怔了。

那畫,被那只蝴蝶涂得一團亂,一個大圓里九個小黑點,頭頂長著兩片葉芽的飛天……樓太沖愣愣瞧了那畫半天,笑意不明,只是,來她家的次數少了。

樓太沖離開時,轉身對她說︰「淹兒,你相信他嗎?」

「相信……呀!」她自幼便听話,他說什麼便是什麼,何來不相信。而且,他由始至終,展現在她面前的便是最真實的一面——花心。

樓太沖又怔了半晌,再笑時,已是釋然。

樓太沖對她或許有情,她的情,卻不知何時網在了那只蝴蝶身上。

「那麼,淹兒,如果哪天長孫伯父向我退親,我也不會驚訝了。」

謝謝,是她當時僅能說的兩個字。

再見閔友意時,已是六月之末。

她照舊無聊了一天,入夜,正剝著大哥新買的獼猴桃,他就像突然飛入花院的蝴蝶,翩翩停在她面前。

「淹兒,送你。」一只精致的搖擺僧出現在她手邊。

輕功就是方便……坦白說,她真的很羨慕。

「吃水果。」一盤洗淨的獼猴桃,色澤鮮綠,果香撲鼻,是她的回禮。

他接過果盤,拿著竹筷戳戳戳,突道︰「我想到一個讓你爹答應我提親的辦法了。」是那幫家伙幫他出的。

「哦?」她很想听听。

「嘿……」他悶悶笑了笑,「如果一個大戶,一夜之間家財全失,而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另一個財大氣粗的俊鮑子,願意出資助這位大戶,但要求大戶將女兒嫁給自己。大戶正值家中慘況,又見該公子俊逸風流,當下一口答應下來。淹兒,你覺得這個方法怎麼樣?」

「……」她拍了拍搖擺僧的圓腦袋。

「再不然,設計一個驚天大陰謀,生意死對頭想要霸佔一家大戶的產業,而且,大戶一個不察,落入了死對頭的圈套里。在淒苦哀婉、受命懸衣之際,一位武功高強的公子如天神降臨,解救這家大戶于危難間,大戶心生感激,自願將家中小女兒許給這位公子。」

「……」她用力,非常用力地彈彈搖擺僧的圓腦袋。

窗外浠浠瀝瀝,雨絲如絮,不知何時灑落人間。她有些無奈地看著他在獼猴桃上戳出九個小洞洞。這只蝴蝶,畫畫呢,一個大圓套九個小黑點,再不,就是在東西上戳九個小洞洞,說是香戒。

「淹兒你說這主意好不好?」

瞥他一眼,她伸出食指,將搖擺僧的圓腦袋往桌上一壓。

他涂亂的畫,是她故意攤在桌上讓樓太沖看見的……閔家的陳年舊事,她的確是不想理……

他的頭發柔軟清香,像上等的黑蠶絲……微微閃神,她勾一縷墨絲在指尖跳躍,輕輕將鼻尖湊過去,他突然回頭,柔軟的唇擦過臉頰,平染一波紅雲。

「淹兒?」正努力將獼猴桃戳出九個小洞的俊鮑子微微一僵。

「你的頭發總是這麼短?」視線盯著指尖黑滑的發絲,她問得有些漫無邊際。初見時,他的頭發便不似尋常男子那般披腰或束冠,碎碎散散的,只過肩頭。

他點頭,「頭發太長,打斗時會成為弱點。」

「誰為你剪發?」

「阿閃。」

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咬咬下唇,試問︰「在寶馬鎮時,為何沒見到阿閃?」

「送你回家後,她就回夜多窟了。」他不怎麼用心地答著這個問題,也直接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我原本就沒讓阿閃去長白山,讓她一路相隨,只是不想讓你在路上沒趣。」

雙眸輕眯,一泓清亮慢慢滌蕩開去,五指微探,完全插入他的發絲。

原來,他帶上阿閃,只是為了讓她在路上有個相伴的人啊……

體貼的蝴蝶……

他……曾在多少女子的香帳里留宿?

銅金獸爐里的燃香不知何時息了,一縷淡淡的煙,彌散在紗帳的蹁躚里。輕觸他的唇,甜中蘸一絲微酸,是獼猴桃的味道。

膽大的念頭掠入腦海,今夜,她想留下他。

簾外,細雨潺潺,夏意闌珊,紗內,銀屏錦字,菡萏薄香,眼色暗相鉤,秋波橫欲流。

看著他迷惑,茫然,氤氳,那雙花色無邊的眸星深處突然躥起一團火焰,看他情不自禁,看他彈熄燭火,看他黑發凌亂,看他目醉神迷……

淹兒……

淹兒……

淹兒……

雨絲般的呢喃在耳畔回蕩,旖旎,嫵媚,如燕燕低語,馥若蘭芳,清光媚淪。在痴夢般的呢喃里褪去世人的枷鎖,肌膚溫暖,呼吸交錯,不分彼此。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不過一夢浮生,今夜香印成灰,情懷可奈,欲睡朦朧。

魂迷魄醉之際,他的眼中有她,他的心中是她。她喜歡的,她愛上的,是一只花心的蝴蝶,若蝴蝶不愛花,那就不能稱之為蝴蝶了……

她從不曾想過束縛這只蝴蝶,只是、想在這微雨若絮的夜里留下他……也許五年後,也許十年後,也許二十年三十年後,當她想起今夜的孟浪,是垂眸一笑,還是顧惘一嘆?

無論怎樣都好,至少,她不會後悔。

今夜,予心于你。

嫣……

春宵一夜,魂魄縈縈,本是一件風流雅致的事,只不過——

睡到日上三竿就過分了些。

在一片吵鬧聲中睜開眼,烏絲,香肩,朦朧星眸半合半開,是一幅絕色傾城的美卷。

凝視著懷中女子,淺黑色的眸子里是一圈圈漣漪,眸心深處仿若佔枝待春的杏花,風卷葉飛時,重重疊瓣一層層綻放,淺紅醉粉,萬點胭脂。

「淹兒……」耳中听不到嘈雜,只有她。

看她慢慢清醒,先呆呆瞪著他,待明白兩人的親密後,臉上飛上兩片令天下所有朱丹為之失色的紅。帶著寵笑的眸看這羞紅臉的女子將頭埋進頸間,不知咕噥了一句什麼。

啪啪啪——

閔嫣展臂掀開紗帳,只見日光透窗,梨木門拍得咯吱作響。

「淹兒,怎麼了,生病了嗎?」

「小姐,別嚇奴婢啊。」

什麼狀況?

兩人面面相覷……

「淹兒,門外是……」

她向他懷里縮了縮,在他耳邊輕聲道︰「我爹,我娘,大哥,二哥。」

「他們很焦急……你確定不要告訴他們你沒事?」

粉臉半掩,水眸嗔瞪,「你覺得……我們這種模樣……能讓他們看見……嗎?」見他神色乍愣,似全沒想過兩人春色無邊的模樣在父母看來有多糟,她無力一笑,玲瓏心思旋旋一轉,欲言又止。他似知她想問什麼,不開口,靜靜等著。終于,她低低問了句,「你……曾在多少女子的閨房中醒來?」

杏花眼定定鎖著她,拍門聲越來越響,叫喊聲越來越大,直到一縷清直的嗓音焦急地說「把門撞開」時,他吻吻她的鼻尖,起身著衣,唇中的回答令她的眸染上一抹淺淺的驚喜。

只有……

卷被而起,素手撥開婆娑紗帳,門卻在此時被長孫肥撞開。眾人的驚叫在看清了室內之後變成無聲。

捉、奸、在、床!

長孫淹做賊心虛地盯著自己的手指,就算做賊不心虛,在爹娘面前也要裝一裝心虛的模樣,畢竟,一夜風流,是她膽大了。

「淹兒,你不想……哭一哭?」長孫二哥拉拉小妹的衣袖。

自家小妹被爹娘捉……那個……在床,花蝴蝶卻一下子飛得沒影,小妹不哭不鬧,怎麼也……不好交代啊。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長孫幢相氣得在廳中繞圈圈。

一圈二圈……五圈十圈……十五圈……再加上九個點,就是和尚的香戒……腦中乍地跳出這個念頭,長孫淹捂嘴,本想掩飾唇邊的一朵笑,卻讓兩彎新月似的烏眸泄露出情緒。

「小妹,爹在瞪眼。」長孫大哥不露痕跡地擋在自家小妹面前。他現在很為難,該如何向樓家交代呢,「那位閔公子……」

深夜入閨房,天明既消失,不是婬賊是什麼。

長孫淹的表情可是一點擔心也沒有,她比較好奇的是,七破窟又發生了什麼趣事。否則,那只在院子里繞圈逗家僕的人,不會在凝神听到什麼之後,沖她搖搖手便走了。

待他下次出現,想必又會帶來趣事。至于提親,至于爹願不願意松口,不是她關心的問題,她是一個很無聊的長孫小姐,除了繡花,她什麼也不會。

「去報官!」長孫幢相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甌丁當響。

「爹想讓女兒再也無顏面見人……嗎?」一句話,堵回長孫幢相。

「請劉總鏢頭教訓他。」長孫幢相想起與自己交情不錯的鏢局總把子。

「爹——」長孫肥打斷他,「據孩兒所知,除了輕功獨絕之外,閔友意的武功在江湖上還未有敗聞。」

「……那怎麼辦,淹兒啊淹兒,我可憐的女兒,爹怎麼忍心看著你生生被那婬賊……」長孫幢相雙目泛淚。

「那是爹擔心的問題……吧!」團扇掩面,垂頭一笑的溫柔中,誰說沒有狡猾在里面。

距一夜荒唐後,又過了五日——

實在不忍再听父親大人故意在自己面前的唉聲嘆氣,長孫淹找了個去城外寺廟上香的借口,與木奴、侍女一同前往。回家時,見城外綠柳依依,不由駐足。

「小姐?」侍女見她停步,不禁奇怪。

回眸淺笑,她轉向城牆外的青石小道走去。

猶記得,在夜多窟的短短幾天,與她相伴的只有阿閃,他的風流韻事被阿閃當成故事來說,而且,說了很多很多……

身後有人驚呼,她听見木奴低叫了一聲,轉眼,蝴蝶似的人兒出現在她面前。

其實,蝴蝶未必花心啊……色彩斑斕的蝶翅本就天成,流連花叢也是因為花香襲人,難免沉醉,正如他……

不自知的燦爛笑意懸在嘴角,她盯他半晌,突繞過他,繼續自己悠然的步子。

「淹兒!」閔友意看也不看,抬臂一拳,擋下意欲阻攔的木奴,叫著她的名字跟上。那日清晨走得急,不知她有沒有生氣。

「這次,是誰比賽……呢?」她甩著腕間的香囊,全不提那夜之事。

「這次輪到虛語……」他小心謹慎地瞧她一眼,忐忑問道,「淹兒你不怪我?」

「怪你什麼?」她好驚訝。

敝他那天走得太急啊……閔友意盯著她緩緩邁出的步子,不自覺地收輕自己的腳步,讓起伏的衣袍隨著她的裙波蕩漾。

淹兒其實是深藏不露的狠角色……淹兒這名字,他喜歡……淹兒,他更喜歡……閔蝴蝶正想開口說什麼,突听她道——

「相逢城南道,多媚嬌聲笑,琵琶箏箏起,都入了、相思調。」

閔蝴蝶的額角浮現可疑的青菜色,「雪詩早嫁給簡文啟了,淹兒,我與她再無瓜葛。」

她負手緩行,不回頭,仍然輕輕吟道︰「佳人應怪我,別後寡信輕諾。記得當初,翦香雲為約。」

「……」這是他抄別人的啦,不是他寫的,似乎……給了水如羅?

「枝上花,花下人,可憐顏色俱青春。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不如盡此花下歡,莫待春風總吹卻。」她瞥來一記。

惜花吟,這也是他抄別人的啦,似乎……給了那沃丁的妹妹那喜燕。

「望月心見意,月移人不移。」

這是他約梅非遙的詩……想到她親眼目睹,親耳所聞,他的眉毛立即皺成八字形。

「蘭麝細香聞喘息,綺羅縴縷見肌膚,此時還恨薄情無。」

是浣溪沙……等等,這些事究竟是誰告訴淹兒的?

閔蝴蝶開始怨恨地在她身後繞圈圈。是誰,如果讓他知道誰在淹兒耳邊嚼他的舌根……等等,再等等……知道他的事,還知道得如此詳細,除了他那群夜多部眾,不可能有其他人……

好,很好,是他對那幫家伙疏于管教。

哼,哼,澀古堂里武經無數……壁觀樓的牆上他也刻了不少劍法刀法……坡上六根銅柱也夠他們練的……

閔蝴蝶只想著回去怎麼加重練功強度,卻完全沒想過,夜多部眾之所以對他的風流韻事了如指掌,還不是因為他每次惹了麻煩後,不是讓部眾去助陣撐場面,就是直接丟給部眾收拾,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四五五,部眾們能不了如指掌嗎?

「嫣,還有一事忘了提,我只為他人做嫁衣。」她歪頭一哂,提裙遠去,留個難題給他。

閔友意搔頭捏耳,半晌加半晌後,開始跳腳,「淹兒,什麼意思?」

只為他人做嫁衣,意思很簡單——她絕不會為自己繡嫁衣。但是,長孫家以染朱為傲,怎會去買其他染坊的紅布,因此,她也絕對不會穿其他繡坊制作的嫁衣。

沒有嫁衣,便不會嫁人。

心平氣和地笑著,慢步悠悠走著,只在回頭時,見他跳腳不已。

他很體貼,走在她身後,不前一步,不後一步,在她微微側首的角度便能看見。

她的私心吧,看他逗得其他女子笑逐顏開,看他為其他女子憂愁傷神,這端端種種的畫面,在她眼中卻像一出戲,他樂于演,她樂意看。

你不可能讓一只蝴蝶一生只棲息在一朵花上,不是嗎!

蝶起蝶飛,夢盡物華,在凡塵泯沒之時,她唯願︰他繞在她的身側。

看花回,阮郎歸。

步子緩下來,她綰了綰腕間的香囊,突然將手伸向他。他初時不解,見她眉眼含笑,滿肚子花花腸子一下子明白過來,飛快伸出手,與那柔白小手相握。

執君之手,與君白首。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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