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一笑傾城 第二章 賊精丫頭賣藥方(2)

餅了一會兒,兩位北齊人走出仁和堂,狀似隨意的四下看了一眼,方才舉步離開。

簫河起身離開茶館,過了約一盞茶回來道︰「他們要買仁和堂很有名的萬應丸,听說這種丹藥以姜湯服下,可治寒癥、時疫;以白湯加生姜自然汁服下,可治瘧疾寒熱……還有好多效用,總之挺神的。」

「有這種藥丸?」

「也不知道是不是唬人的。」每家醫館都會有獨門藥方,若說一點效用也沒有倒不至于,但夸大是免不了的。

「仁和堂在盛安可是數一數二的好醫館。」秦豫白沉吟。

「公子懷疑難民有異的就是他們?」簫河馬上意會。

「若是只有他們倒也還好,就怕真正的難民連一半都不到。」

略微一頓,簫河忍不住猜道︰「寧王有沒有可能……」

秦豫白搖了搖頭,若是寧王跟北齊勾結,燕州的錦衣衛不可能毫無所覺,寧王遭人利用的可能性比較大。

「他們混進盛安難道是為了萬應丸?」

「若單單只是為了萬應丸,透過商人就買得到,何必大費周章混進來?」

「這倒也是,不過他們為何要買萬應丸?」

假若萬應丸真有那樣的效果,他們應該是為了戰爭做準備。秦豫白擱下心里的猜疑,轉而交代,「若他們對萬應丸有興趣,必然還會再來仁和堂,你讓陳掌櫃派人盯著仁和堂,看看他們在玩什麼把戲,還有,藉著他們找出北齊在這兒的暗樁。」

手工制作餛飩皮很困難,尤其要做得薄又不輕易破需要功夫,不過這種基本工對于嚴妹窗——上一世跟著母親這個面點師傅學了好多年的小學徒,倒也不難。做好餛飩皮,後面就是調餡料。嚴妹窗選中的是江南特產的三鮮餛飩,餡料由豬肉、青魚肉、蝦仁所制成,前兩者切碎,後者切半,再與雞蛋、黃酒、鹽、清湯,攪拌均勻成團。至于餛飩湯要用老母雞炖,再放些豬肉、青蒜末,然後把煮熟的餛飩倒進去。

「師傅覺得味道如何?」嚴妹窗陪著笑臉看著董致遠,心里卻罵翻天了,吃個餛飩有必要搞得好像上戰場嗎?他老人家肯定是故意的,制造緊張氣氛,害她一顆心吊在半空中搖搖晃晃。

董致遠白了她一眼,重申道︰「你不是我的徒弟。」

怎麼年過半百了還如此愛計較?嚴妹窗強忍著翻白眼,很柔順的道︰「知道了,請問舅公,味道如何?」

半晌,董致遠勉為其難的點點頭,「還不錯啦。」

嚴妹窗唇角往上飛揚,「棚子那塊空地可以租給我了嗎?」

「若是那兒租給你,以後遇到救災施藥,如何是好?」他特地在醫館旁邊空出地方搭棚子,原是為了救災施藥之用。

「遇到救災施藥,大雜院的孩子不做生意不就成了嗎?」

董致遠不再刁難的點點頭,轉而道︰「還記得昨日那兩個北齊人嗎?」

「不是只有一個嗎?」其中一個肯定是北齊人,至于另外一個更貴氣的男子,她倒覺得更像大梁人。

「北齊人不會為大梁人效命。」

「舅公如何知道他們是北齊人?」

董致遠又忍不住傍她一個白眼,「我行醫三、四十年了,還會分不出大梁或是北齊的百姓嗎?不過,你又是如何看出來?」

「北齊人的眼窩比較深,膚色更白皙,再搭配體型,一看就知道是北齊人。」

「不錯,可是,你知道他們的目的嗎?」

「我又不是神仙,哪知道他們為何而來。」

「萬應丸。」

嚴妹窗眼神一沉,雖然萬應丸的效用很廣,但其源頭在于戰爭。兩、三年前她見北齊不時擾邊,覺得北方戰事太過頻繁了,而戰場上最容易發生瘟疫、瘧疾等,于是便根據她記憶中的方子做出萬應丸,換言之,北齊若不是為了戰爭,應該不會看上萬應丸。

「他們要的只怕不是萬應丸,而是方子吧。」若人家只是想買萬應丸,無論多少數量,賣給他們就是了,舅公何必一副愁雲慘霧的樣子?

董致遠忍不住嘆了聲氣,這丫頭的反應總是令他驚奇,可惜她的心思不在醫術上頭,要不,他也不用擔心後繼無人。

「我早說過了,這可能是個麻煩。」

「不麻煩,難道舅公忘了嗎?這方子是舅公從江南一位落難大夫那兒買來的,當初有約定,仁和堂只能在江北販售,可惜仁和堂本事不大,能夠販售的範圍只有幽州、燕州和蘭州,所以舅公可以將方子賣給他們,只要不在我們的地盤上,而方子就賣他們五百兩好了。」

怔愣了下,董致遠想起來了。雖然早在四年前嵐丫頭就投入各種藥丸制作,可是萬應丸的效用驚人,嵐丫頭年幼實在不宜太出風頭,而他認為這不是自個兒的方子,無論如何不願擔當此名,于是嵐丫頭編出這一套說詞。不過,仁和堂販售的藥丸廣受歡迎,倒也沒有人在意萬應丸是誰的方子,久而久之他也忘了曾經有過這麼一個故事。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會有今日?」

「我哪有這麼神?不過人怕出名豬怕肥。」她只是很清楚自個兒並非方子的原主,還是給方子另外找個主人比較安心。

「不過,你確定要五百兩?」

「方子不能賣得太價宜了,但也不能貴得讓人覺得太珍貴了,五百兩差不多。」

董致遠細細琢磨一番,看著她半晌,搖了搖頭道︰「你這丫頭賊精得很!」

「我們的方子算不得多珍貴,但也是我花了心血從前人留下來的智慧琢磨出來的,所以啊,不能賣得太貴,也不能賣得太價宜了。」

確實是這個道理,可是……董致遠苦惱的皺著眉,「奇怪,為何我琢磨不出來?」

嚴妹窗嘿嘿一笑,「我在醫術上就琢磨不出來,各有所長嘛。」

董致遠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你哪是琢磨不出來?你是不肯用心!」

「師傅,不感興趣的事如何用心?」

「你就是個貪財的,不能掙銀子的事你就不來勁。」

「我是凡夫俗子,沒本事像師傅一樣不食人間煙火。」

「你這丫頭淨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董致遠舉起手狠狠敲她的額頭,她忍不住哎呀一聲,「還有,我沒你這樣的徒弟。」

雙手吃痛的抱著額頭,嚴妹窗撇嘴道︰「舅公真是愛計較。」

董致遠氣得吹胡子瞪眼楮,「我費心將醫術傳給你,你不用來行醫救人,成日只想著做藥丸掙銀子,還好意思說我愛計較?」每次想到她這根好苗子竟然長歪了,他就想捶胸頓足,心痛啊。

「好好好,舅公不愛計較,是我愛計較。」嚴妹窗從來不在小事上頭糾纏不清,還是趕緊將今日最重要的事定下來,「還有,我們何時將契約簽了?」

「你們的鋪子何時開張?」

「我想至少要半個月左右。」置辦鍋碗瓢盤、桌椅用不了幾日,這事交給清哥兒就可以了,可是職業訓練不能馬虎,若非擔心幾個孩子等不及又跑去山上采藥,沒有磨上一個月,她還真不放心他們上工。

「這之間你挑個日子來醫館將此事辦了。」

嚴妹窗開心的行了一個大禮,「是,謝謝舅公。」

秦豫白看起來明明是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可是面對他時,總會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力,尤其他刻意看你一眼,你就會想縮得不見蹤影。

「我不是公子的對手,公子跟我對弈沒意思,還是等簫河回來陪公子下棋吧。」常安已經汗流浹背了。主子喜歡下棋,還喜歡殺得對手片甲不留,可是又討厭太笨的人,害他們陪他下棋壓力很大。

「腦子不好使,就應該專心下棋。」

常安真是委屈,平日他也是有點小聰明,不過是跟公子沒得比。

這時簫河大步走進來,常安立即像是獲救似的跳起來,退到門外守衛。

房門一關,簫河便歡喜的道來,「陳掌櫃那兒來了消息了,找到北齊人在這兒的暗樁,是間專賣江南綢緞的鋪子。這間鋪子生意很好,不僅北齊商人都在這兒采買綢緞,盛安的百姓也喜歡在這兒買綢緞,因此沒有人留意到這間鋪子與北齊有任何關連。」

「陳掌櫃可有查清楚這間鋪子的東家是誰?」

「查了,據說是寧王的鋪子。」

秦豫白微微挑起眉,「寧王的鋪子?」

「這應該是人家孝敬寧王的鋪子。」

沒有聖旨,寧王不可以離開燕州,寧王不會有興趣在其他地方置辦鋪子,因此這間鋪子絕對是某人為了某種目的孝敬寧王,而寧王當然不會笨得不知道這份孝敬帶有目的,不過是衡量過後認為利益更大,雙方自然而然達成某種合作關系。

「無論如何,能夠將寧王當成棋子使,這人很有本事。」

秦豫白目光一沉,「這人不是有本事,而是身分不簡單,要不,寧王如何願意配合?」此人只怕與宮里有關,否則寧王豈會在對方有所圖謀的情況下還願意上勾?不過,他實在不相信宮里的人會跟北齊勾搭上,皇子最年長的不過十七,不僅還未出宮建府,也未上朝堂參與政事,應該還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勾結外人。

「不過,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可以說動寧王?」

秦豫白搖了搖頭,「幾個皇子至今未有一人冒出頭,這事很難說。」

「我們是不是應該立即將此事上報皇上?」

「這只是我們的猜測,不過倒是記得提醒陳掌櫃,發現北齊勇士一事務必要上報皇上,皇上自然會讓燕州錦衣衛盯著寧王,畢竟安置難民是寧王的主意。」

「我想不明白,難道一個鋪子就可以教寧王靠上去?」

「這鋪子很可能只是甜頭,後面一定還有更大的利益。」

「寧王不是性喜安逸,為何願意冒險將自個兒陷入困境?」

「那間鋪子明面上絕對讓人挑不出錯處,寧王不至于就此陷入困境。說白了,寧王有把握將自個兒撇得一干二淨。」

「可是,皇上只怕從此惦記著寧王。」

「寧王安分守己,難道皇上就不會惦記著他?寧王世子可是在京城待到十八歲,還不能不娶皇上屬意的悍婦為妻,方能返回燕州。寧王是個聰明的,很清楚自個兒能踩到的底線。」

簫河忍不住皺眉,這些個姓梁的一個比一個還狡猾。

「陳掌櫃還查到什麼?」

「仁和堂以五百兩將萬應丸的方子賣給那兩位北齊勇士。」

秦豫白為之一怔,「五百兩?」

「據說萬應丸的方子是董老大夫從江南一位落難大夫那兒買來的,當初雙方約定仁和堂只能在江北販售。仁和堂並非商賈,能力有限,過去販售的範圍只在幽州、燕州和蘭州,所以董老大夫同意以五百兩將方子賣給那兩位北齊勇士,條件是不能在仁和堂的地盤上用。」

秦豫白若有所思的唇角一勾,「這可有意思了,一張方子賣了五百兩,說起來不貴,但是有所限制,說起來也不便宜,不得不說這個算盤打得剛剛好,賣方子的人很聰明,如今這張方子在外人看來並非仁和堂獨有,但卻很有價值。」

「陳掌櫃還說,董老大夫確實提過萬應丸非他的方子,但也不樂意提起取得方子的經過,因此醫館的伙計甚至以為這方子是董老大夫所有。」

聞言一笑,秦豫白確定道︰「萬應丸當然是董老大夫的方子,不過是擔心自個兒太過惹眼了,便謊稱方子是從其他大夫手上買來的,這方子當然也只能賣五百兩。這位董老大夫倒是個機警的,若是他索要千金,說不定過些時候他就遭人擄到北齊。」

「不過,陳掌櫃認為萬應丸應該不是董老大夫的方子。」

「哦?」

「董老大夫行醫三、四十年不曾制作藥丸,直到四年前仁和堂才陸陸續續推出各式各樣的藥丸——消暑丸、醒腦再造丸、避子丸……後來北齊開始蠢蠢欲動,不時小辨模擾邊,仁和堂才推出萬應丸。」

沒錯,若這些藥丸是出自董老大夫之手,早該問世了,也就是說,董老大夫後面有另外一個大夫,此人因為某種原因不方便站在人前。不過這不是他關心的事,北齊勇士混進盛安的目的更為重要。

「你傳話給陳掌櫃,盯緊那間江南綢緞的鋪子。」

「是。」

「還有,陳掌櫃可有郡主的消息了?」

「他們查過幽州所有的醫館,並未有人見過郡主,倒是仁和堂的董老大夫見到畫像時神色有些不對勁,不過他直言此人像極一位遠在京城的友人。後來陳掌櫃暗中打探得知他三十幾年前四處游歷路過京城,他是婦科聖手,有可能給清寧長公主治過病。」

細細琢磨,秦豫白搖了搖頭,「相隔三十幾年未見,董老大夫竟然一眼就認定畫像上的人是清寧長公主,這不合常理。我更相信董老大夫認識郡主,而且相熟,還知道郡主貌似其母。」

「陳掌櫃認為,即便董老大夫錯認畫像上的人為清寧長公主,董老大夫應該也見過郡主,至于何時見過這就難說了,可是醫館其他人確實沒見過郡主。」「郡主也許從來沒去過醫館,或者去過,只是未曾以真面目見人。」

「若是如此,想要找到郡主還是得從董老大夫身上下手了。」

「即使董老大夫與郡主相熟,他也不見得清楚郡主的下落。」

「要不要秦烈暗中盯著董老大夫?」

略一思忖,秦豫白搖頭道︰「如今已經驚動他了,他出入勢必更為謹慎小心,盯著他只怕也是白費力氣,不如我先試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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