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微微顫抖的問道︰「這是為何?」
「因為你很用心為我做糕點啊。」
「無論是誰,我都會用心做糕點。」換言之,這是她的工作態度,不是因為對象。
「無論如何,對我而言,你用心了,這就夠了。」一直以來,他總是感覺不到別人的用心對待,也許認為他蠻橫無知,打從心底看輕他,可是她不同,即使她視他為不學無術的小惡霸,在糕點上仍不馬虎。
這是她第一次認真打量眼前這個男人——高壯威猛,在這個時代完全與美男子背道而馳,可是落在現代,他是天生的模特兒,充滿了性感的男子氣概,不過此時讓她感到意外的是,他的眼神竟讓她有如見到清澈的高山湖水,仿佛一眼就可以看穿,卻又覺得深不可測。
「好啦,趕緊將借據交給你干娘,她的病就會不藥而愈。」伍丹陽再次轉身,這一次,他的腳步再也沒有遲疑。
蘇以薇目送他離開,許久無法回過神。
滿兒回到院子,看見她一個人傻傻的站著不動,輕輕推了她一下。「小姐,伍公子呢?」
「走了。」一頓,蘇以薇沒頭沒腦的接著又道︰「我覺得很對不起他。」
滿兒顯然明白她的意思。「伍公子對小姐真的很好。」
蹙著眉,蘇以薇覺得很困惑。「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明知道我不喜歡他,為何還全心全意待我?
他是個傻子嗎?」她很討厭「欠」這個字,欠,是因為沒有,誰會喜歡沒有呢?所以,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都不容許自己欠某個人,如今她覺得欠了他好多好多,欠得她心都痛了。
「我也全心全意待小姐,難道我是傻子嗎?」
蘇以薇沒好氣的斜睨了她一眼。「你們不能相提並論,我可是很喜歡你。」
「小姐總是教導我,凡事盡心盡力、全心全意,人啊,絕對不可以違背自個兒的本心,否則會一直耿耿于懷,這豈不是得不償失?小姐確實不喜歡伍公子,也從不在意伍公子是否看得出來,可是,小姐並沒有違背本心在該做的事上。」
是啊,無論伍丹陽在她心目中的評價如何,她全心全意做糕點,這是她的本心。
「過去如何都過去了,小姐以後對伍公子好一點不就好了嗎?」
蘇以薇伸手刮了刮滿兒的鼻子。「你越來越像個智者哦!」
「真的嗎?我跟小姐一樣了嗎?」滿兒兩眼一亮,她總是羨慕小姐像個智者,說出來的話比她娘還有道理、還教人佩服。
怔愣了下,蘇以薇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哪算得上智者?不過是比別人多經歷了一世。
「就像你說的,以後對他好一點,我會這麼做。」
沒錯,蘇以薇不只要對伍丹陽好一點,還要將他視為朋友,為此,她甚至特地為他制作了一份禮物,當做對他的答謝,可是,他仿佛消失似的,不曾再來十面香。
難道因為她當著他的面,明明白白的表示不曾視他為朋友,很不給他面子,所以他決定不理她了嗎?
不可能,若他如此愛斤斤計較,一開始就不會幫她,即使他是知府的兒子,惹上城西地頭蛇,只怕也是麻煩事,可是,他從來沒有這麼多日不見人影,難道他出了什麼事?惡人最喜歡玩陰的,不能明著對你出手,就在背地捅你一刀。
蘇以薇模著手上的木匣子,越想越覺得不安,他會不會受了很嚴重的傷正在生死之間徘徊?
「小姐,伍公子一定是病了,要不,為何好幾日沒來?」滿兒見到她手上把玩的木匣子,便知道她惦記著伍丹陽。
蘇以薇終于意識到自個兒不自覺的動作,趕緊將木匣子放至一旁,故作不在意的擺擺手。「你看他生得孔武有力,怎可能生病?」
「小姐不是說每個人都會生病嗎?」
「這世上總有例外,有人身子骨非尋常人,就是不會生病。」
「小姐又如何知道伍公子的身子骨非尋常人?」
「我、我看他就是不會生病的那種人。」說不通,蘇以薇索性耍賴。
滿兒用力瞪了她一眼,撇了撇嘴道︰「小姐明明說要對伍公子好一點,伍公子生病了,小姐卻不聞不問,太說不過去了。」
「你怎麼確定他生病了,也許他只是吃膩了十面香的糕點,不想吃了。」這個丫頭何時變得如此伶牙俐齒?
「伍公子每次來這兒也不見得都會買糕點,有時只是來走走看看。」滿兒嚴重懷疑伍丹陽來十面香真正的動機,根本不是為了糕點,而是為了小姐。
蘇以薇仔細回想,就如滿兒所說,他來這兒不是每一次都會買糕點,但那是因為糕點都賣完了,而他當天又剛好沒閑功夫耗在這兒等她做新的。
滿兒俯,刻意壓著嗓門問︰「小姐真的都不擔心伍公子生病了嗎?」
蘇以薇懊惱的推開她,這個丫頭干麼非要擾亂她的心?她不擔心他生病,他有父有母,生病有人照顧,何必掛念?她只怕熊霸暗中對他痛下殺手,如今身受重傷躺在床上……不能再想了,她擔心又有什麼用,總不能跑去敲知府家的門,問伍丹陽是病了,還是受傷了。
「小姐,要不我去打听看看。」
略一頓,蘇以薇心兒癢癢的問︰「你去哪兒打听?」
「我去問知府的門房就知道了啊。」
蘇以薇送上一個白眼。「人家會告訴你嗎?」
「只是問一下伍公子這幾日何以沒出門,為何不告訴我?」
「大戶人家的門房嘴巴最緊了,怎可能隨隨便便透露主子的事給外人知道?再說嘛……」蘇以薇歪著頭打量滿兒一眼,「人家看你一個黃毛丫頭,也不知道從哪兒跑來的,有何企圖,他們豈能將主子的事告訴你?」
滿兒苦惱的皺著眉,不過很快又有了好主意。「若我不問伍公子,改問岑叔,他們會告訴我嗎?」
對哦,她怎麼沒想到呢?見主子不容易,但是見底下伺候的人應該不難吧。
「我親自去一趟好了。」
「嘎?」滿兒真是傻了,前一刻還在反對的小姐,怎麼一轉眼就親自跳出來?
「走吧,你也跟著一起去,兩個人聲勢比較大。」蘇以薇看著桌上的謝禮,決定帶上,命滿兒取來糕點放進去,再找來一塊布巾包起來。
半個時辰後,兩人來到知府府邸門前,滿兒自動自發的上前詢問門房大叔,她們想見岑叔,能否請門房大叔代為通報。
「你們打哪兒來的?」門房的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來轉去,不記得岑叔的親人中有這麼兩位嬌滴滴的小泵娘。
「我們是十面香的伙計。」蘇以薇搶先回道。
「十面香……你們在這兒等著,我讓人去問岑叔要不要見你們。」門房轉身喚人進去通報。
「沒想到這麼容易。」滿兒歡喜的道。
岑叔會出來見她們嗎?蘇以薇緊抿著下唇不發一語,雖然岑叔跟在伍丹陽身邊總是不發一語,但是她感覺得出來岑叔不喜歡她,這是當然,那雙精明的眼楮只怕早就看出來她敲詐伍丹陽,心里一定很不爽她。
「小姐,岑叔出來了。」滿兒興奮的扯著蘇以薇的衣袖。
蘇以薇怔愣的回過神,沒想到岑叔真的出來見她們。
「蘇姑娘、滿兒姑娘。」岑叔恭敬的行禮。
「為了答謝伍公子相助,我特地準備了一份謝禮,原是想等伍公子來十面香再當面致謝,可是數日不見伍公子,索性親自來一趟,還請岑叔將我的心意轉達給伍公子。」蘇以薇將手中的布包遞過去。
岑叔顯然很意外。「蘇姑娘太客氣了。」
「這是一點小心意,不值多少錢。」蘇以薇很想問伍丹陽是否安好,可是又擔心太過唐突。
就在她猶豫不決之際,向來心直口快的滿兒便月兌口問了,「伍公子是不是病了?」
略一遲疑,岑叔坦白道來。「因為蘇姑娘的事,少爺被老爺、夫人誤會了,用家法狠狠抽了一頓,如今在床上養傷。」
「誤會了?」
「熊霸讓人傳話給老爺,只道少爺上他府上搶東西,還動手打人,卻沒說少爺何來此舉,少爺又不願意解釋清楚,夫人只好動家法。」
蘇以薇不禁皺起眉頭,惡人果然很喜歡先告狀。「為何不解釋?」
岑叔無奈的一嘆。「少爺就是這個脾氣,他認為對的事,絕不會浪費口舌解釋。」
蘇以薇明白他的心情,他不是不願意浪費口舌解釋,而是希望別人一開始就選擇相信他,說白了,他就是一個想得到別人認可的孩子,可惜他忘了他平日種種的行為已經烙下污點,遇到事情,人家自然先入為主認為錯在于他。
「岑叔為何不幫他解釋?」
「我若是違背少爺的心意幫忙解釋,以後就別想在少爺身邊伺候。」在別人看來,伺候粗魯蠻橫的少爺一定很辛苦,唯有真正跟過少爺的人才知道,少爺是一個有擔當的主子,遇事絕對是自個兒站在前頭,盡全力護住下面的人。對少爺來說,身邊伺候的人並非奴才,而是家人。
這一刻,蘇以薇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震撼,在別人眼中專門制造麻煩的主子,岑叔卻是真心想跟在身邊伺候,伍丹陽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我一定會將蘇姑娘的謝禮交到少爺手上,不知道蘇姑娘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有勞岑叔,我們告辭了。」蘇以薇恭敬的行禮,帶著滿兒轉身離開。
岑叔若有所思的目送她們離去,蘇姑娘听明白了嗎?她很聰明,應該知道平日沉默的他不會無端說得如此之多。
少爺為她做了那麼多事,如今理當由她為少爺盡一份心意,按理,他不該為難一個姑娘,男女有別,她與少爺牽扯在一起難免容易招來閑話,可是見她置身事外,他就是覺得憋屈,她既知道向少爺表達謝意,何不好人做到底,親自向夫人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