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韓夜守在正房外面,柳氏的懷疑終于消失了,可是這會兒有一個更大的問題。「有韓夜守在外面,我想進去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若是可以引開韓夜,主子就可以進去了。」
「如何引開?」
「這個……我們不如假借世子妃的名義引開他。」
「他怎麼可能相信?」
「總要試試看,除了世子妃,恐怕沒有人可以叫他離開世子爺身邊一步。」
「萬一他發現受騙了,怎麼辦?」
「主子不用擔心,奴婢會找個理由蒙混過關,最重要的是讓主子順利進入房內。」
柳氏同意的點點頭,再也找不到比這個更好的主意了。「我們一起過去,他恐怕會起疑心,還是由你來引開他。」
「是,主子在這兒等著。」玉萱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大步走過去。
「是誰……玉萱姑娘?」韓夜一看到來者何人,不由得怔了一下。
「韓夜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兒?世子妃不是在找你嗎?」
「世子妃在找我?」
「是啊,我剛剛去看花燈,瞧見舞兒姑娘到處在找韓夜大哥,逢人就問,有沒有人見到你?我就問她有什麼事,她說世子妃在找你。」
韓夜很困擾的搔了搔頭。「可是,世子爺叫我守在這兒不能離開。」
「我可以幫韓夜大哥守在這兒,直到韓夜大哥回來。」
韓夜顯然不放心將這差事交給玉萱,故猶豫不決。
「我看舞兒姑娘很著急的樣子,想必世子妃有急事,韓夜大哥還是趕緊過去一趟,放心,我絕對不會離開這兒一步。」
韓夜終于點頭了。「這兒就麻煩你了,記住,一步都不能離開,我快去快回。」
玉萱送走了韓夜,立刻向躲在暗處的柳氏揮揮手,柳氏快步的走過來,身子因為緊張而顫抖。
「玉萱,我……」柳氏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感覺很不安。
「主子,韓夜身手俐落,一會兒就會回來,你別再遲疑了,趕緊進去吧。」
機會已經擺在眼前了,錯過了她一定會後悔。柳氏點了點頭,豁出去的走過去推開門,進入屋內。
玉萱松了一口氣,默默祈求上蒼,若主子今晚順利懷上世子爺的子嗣,主子就會被提為世子側妃,將來還可以再爭世子妃之位。
喻詠歆坐在軟榻上,專心繡荷包,想讓心情平靜下來,可是竟然將針刺進了指月復,血珠子瞬間冒出來,她慌張的將手指放在嘴里吸吮。
「小姐被針刺到了嗎?」平兒連忙拿走她手上的荷包和針線,放進笸籮。
「心神不寧就是這個樣子。」
「小姐很擔心嗎?」
「不是,是覺得很悶。」她的心情真的很矛盾,盼著柳氏掉入陷阱,一勞永逸的滾出和親王府,可是,又不希望柳氏掉入陷阱,讓她從此貼上了小人的標簽,雖然她是出于正當防衛。
「很悶?」
「我的心情你不會明白。」
平兒撇了撇嘴。「小姐的想法總是稀奇古怪,若是奴婢可以想得明白,奴婢就變成小姐了。小姐不用想太多了,小姐可沒有拿著刀子架在她的脖子,逼她做出選擇。」
是啊,她沒有拿刀子架在柳氏的脖子上,不過,刻意制造各種情況引誘柳氏做出選擇,這也不見得多光明磊落。
這時,樂兒快步的走進來,歡喜的道︰「小姐,舞兒來回報消息,進去了。」
略微一頓,喻詠歆不是松了一口氣,而是嘆了一口氣。其實,她對柳氏還是懷抱期待,畢竟她飽讀詩書,驕傲的自尊怎容許她自己寬衣解帶爬上一個男子的床?
可是柳氏最終證明,人真的很難抵擋誘惑。
咦?小姐怎麼在嘆氣?「目的達到了,小姐不開心嗎?」
「有點兒難過。」
樂兒不懂。「為何難過?」
「我討厭當壞人。」
「是她先欺負到小姐頭上,今日若不想個法子讓她離開王府,誰知道改明兒個她又會使出什麼手段來傷害小姐。」樂兒越說越忿忿不平。
「我知道,可是無論出于何種理由,小人就是小人,小人不會是君子。」哪個作惡之人沒有理由?只因為有理由,就將惡行合理化,這個世界還會太平嗎?
「小姐就是太善良了。」
喻詠歆懶得解釋,成長背景不同、想法不同,這無關心地善良與否。
「小姐就別難過了,又不是小姐叫她走進去。」平兒安慰道。
「就是啊,今日她若遇上別的主子,下場一定會更慘。」樂兒點頭附和。
「沒錯,她可以選擇,不能怪我設局。」可是她依舊懶洋洋的提不起勁。
「怎麼無精打采?」韓文仲走了進來,平兒和樂兒立刻悄悄的退出去。
抬頭看著韓文仲,喻詠歆顯得很無助。「我是不是變得面目可憎?」
「傻瓜,你對她已經夠仁慈了,還為她安排一個這麼好的對象,換成是我,隨便塞一個人給她,還會殺她個措手不及,當場教眾人人贓俱獲。」韓文仲終究是皇室子孫,深知你不斗垮人,就等著被人家斗垮,想要敵人投降,絕不能手軟。
「真要教所有的人親眼見到,世子爺的臉就丟大了。」
「這麼說,我應該感謝嬌妻顧及我的臉面。」
「你知道就好。」
右手撫著下巴,韓文仲搖頭晃腦的想了一會兒,想到一個好主意。「為了答謝嬌妻,我們出城賽馬。」
說到賽馬,喻詠歆兩眼就閃閃發亮。她喜歡賽馬,喜歡在風中奔馳的感覺,這應該就像現代的賽車,雖然兩種交通工具不能相提並論,但是意境相同。而她喜歡賽馬也是因韓文仲,是他帶她出城賽馬,不過一直沒有體會過夜間賽馬的滋味,想必別有一番樂趣。
「我就知道你想賽馬。」
京城平日一更三點至五更三點宵禁,唯有十四、十五、十六這三日因為放燈解除宵禁,所以想要夜間出城賽馬,再也找不到比這時更好的機會了……慢著,她突然想到一事。「今日元宵,全城張燈結彩,家家戶戶都會掛上彩燈,想要騎馬出城沒那麼容易。」
「除了燈市胡同萬頭攢動,其他的街道胡同就算見得到特殊樣式的彩燈,也不會擠滿了人潮,騎馬出城不難。」
聞言,喻詠歆興奮的跳下軟榻,想趕緊跑去換她的騎馬裝。
「慢著,我們要先說游戲規則。」他將她抱回軟榻上坐下。
她最愛搞游戲規則這一套了,他怎麼可以學她呢?「什麼游戲規則?」
「我五圈,你也五圈。」看她是女子,他總是讓她兩圈,結果他都當輸家。
「你從小騎馬,我十歲之後才騎馬,我們都是五圈,我怎麼會是你的對手?」
「可是你不是常常與我爭論女子與男子應該平等嗎?」
「我是指其他事,不是這種先天體力不公平的事。」她就是管不住自個兒的嘴巴,明明知道這個時代沒有平等這回事,偶爾還是會嘴賤的大說特說,還好他沒有因此當她是異類。
「我怎麼覺得你藉機欺負我?」
「我……」她的舌頭打結了,按這種情況來看,是她欺負他。
半晌,他一副很大方的雙手一攤。「好吧,我讓你一圈,這樣我們就稱得上旗鼓相當,誰果誰輸,都無話可說了,怎麼樣?」
她同意的點點頭,佔人家的便宜不能太過分,若是贏了,也光彩多了。
「既然是比賽,當然要有賞罰,你同意嗎?」
「沒錯,有賞有罰,比賽就會更來勁,不過,如何賞?如何罰?」
「賞罰當然要由贏家來決定。」
乍听之下很有道理,可是她怎麼覺得怪怪的?她歪著腦袋瓜瞅著他。「你是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他挑釁的揚起眉。「你已經認定自個兒會輸了?」
她沒好氣的冷哼一聲,「哪有人比賽還沒開始,就自認會輸?」
「這麼說,我們的游戲規則就這麼定了。」他趕緊伸出手。「我們打勾約定。」
翻白眼,她是這麼沒有信用的人嗎?算了,不與他計較,打勾就打勾。她驕傲的揚起下巴,宣告道︰「你等著好了,今日我一定會贏。」
「我已經在想要什麼獎賞了呢。」
她對他吐舌頭,再一次跳下軟榻,趕緊去找她的騎馬裝換上。
韓文仲心情實在太好了,吹著口哨出去外面等候嬌妻。今日的贏家一定是他,因為只有利用這樣的機會才可以做他一直想做的事……
一想到那種滋味必定銷魂,他就嘿嘿笑得很開心,一旁的近衛和丫鬟們見了都毛骨悚然,世子爺怎麼看起來好像要做壞事的樣子?
一夜的賽馬銷魂,喻詠歆累得在床上無法動彈之時,柳氏的事瞬間落幕。
雖然外人看來,柳氏是拿到解除侍妾身分的契約,嫁了早就仰慕她的窮秀才,可是和親王府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丑事。
喻詠歆真的很想淡化此事,將傷害降到最低,可是元宵的隔天一早,柳氏見到纏綿一夜的人不是心心念念的世子爺,失控的尖聲大叫,這一叫,當然將崇思居的丫鬟婆子們都吸引過來。
隨後得知消息趕至崇思居的韓文仲見此情景,不但封鎖崇思居,還馬上下了封口令,若是此事傳出去,必會嚴懲,可是,這事在王府內部還是悄悄的流傳開來。
明面上,這事完全沒有世子妃出手的痕跡,那日,世子妃還軟趴趴的在床上不肯起來,可是細細一想,人人都會有相同的看法——除了世子妃,還有誰容不下柳氏呢?況且,當初世子爺要娶世子妃的時候,就言明以後再也不納妾,這不是擺明了世子妃是個心胸狹隘之人?所以此事必定是出自世子妃之手。
流言很可怕,大家都說看起來和善親切的世子妃竟是心狠手辣之人,最好別得罪她。世子爺的幾個沒有身分的通房人人自危,紛紛主動求去,誰也不想讓世子妃用這麼難堪的方式配人打發出去。如今,世子爺的後院就只剩下三個侍妾了。
「世子爺會不會心疼?」喻詠歆故意問韓文仲。
「為何心疼?」
「美人兒從世子爺的手上飛走了,怎麼會不心疼呢?」
韓文仲將她攬進懷里。「我只有心疼你,若非你不想將事情鬧大,今日你就不用擔此惡名了。」
為何她自始至終都不願意讓人知道柳氏的惡行呢?也許,她覺得這種事遮掩過去比較好,有人起了頭,後面就會有人跟著效法,這就是有樣學樣。
「無所謂,王爺王妃和世子爺知道真相就好了。」對她來說,這些才是她的家人,她不希望家人誤解她是個心胸狹隘之人。
「你原本還不想讓父王和母妃知道此事。」
「我……擔心打草驚蛇。」自從她用柳氏生病一事測試過他之後,她對他就產生了從來沒有的信任、依賴,他們彼此的心意是相通的,可是王爺和王妃不同,她忍不住會胡思亂想,他們會不會認為番瀉葉是她故意栽贓,藉此鏟除柳氏……不知不覺當中,她已經漸漸用這個時代的思考模式看待人事物。
「父王和母妃比你更清楚後院有多麼可怕,一旦人生出了骯髒的心思,不鏟除不行。」在他眼中,她絕對是那個腦子最單純的人。
「他們不會誤解我是心胸狹溢之人就好了。」
他雙手捧著她的臉,深深落下一吻。「我倒是希望你對我再心胸狹隘一點,這就表示你在乎我。」
「你是我夫君,我怎麼會不在乎你?」
「不只是夫君,我想當你最愛的人。」
「不要,你怎麼可以排在我之前呢?」雖然是玩笑般的口氣,卻是她的心聲,她想保有自己的心……不過,從她出手弄走柳氏,就意謂她無法保有最初的堅持,她的心遺落在他身上了,因此她想幫他生孩子,柳氏這樣的威脅就不能留在身邊。
瞪大眼楮,他不悅的噘嘴。「我可是將你排在第一位。」
「夫君用不著將我排在第一位,排在你後面就好了。」她這個人很講公平,不會要求別人愛她更勝于自己,這種事她也做不到。
他不高興了、鬧別扭了,一把推開她,跳下軟榻,怒氣騰騰的往外走。「我出去吹風。」
喻詠歆傻眼了,這是唱哪一出戲?
好吧,她不是那麼笨,知道他在生氣,而且很生氣,可是為何生氣?她好心教他多愛自己一點,這有何不對?難道強迫他愛她多于愛他自己,他就開心嗎?還是說,這個時代的人就是喜歡被人家強迫?
莫名其妙,不要理他了……可是看到他的鞋子還擺在腳踏上,他只著襪子的腳踩在地上,萬一著了涼,怎麼辦?無奈的嘆息一聲,她穿上鞋子下了軟榻,同時帶上他的鞋子。
出了屋子,喻詠歆用目光指示一旁的近衛和丫鬟們退到十來步之外,還有轉身背對著他們,接著她走到韓文仲面前,蹲子為他穿上鞋子。「春寒料峭,世子爺不穿鞋就跑出來,著了涼怎麼辦?」
「你會在意嗎?」他顯然還在鬧別扭,掙扎了一會兒,才由著她將鞋子穿上。
她站起身,仰頭看他。「你生病了,最心疼的人一定是我。」
「口是心非。」
「世子爺是我最重要的人,別說是生病,就是磕著踫著,我也會心疼。」她怎麼覺得好像在對小孩子說話?小心翼翼,生怕傷到他幼小的心靈……她還不曾這麼討好過一個人,不管是現代的葉薇姍,還是如今的喻詠歆,都一直是別人視她為小孩子似的討好,今日,她竟然反過來討好這個大男人。
「真的嗎?」
喻詠歆撒嬌的整個人貼上去,踮起腳尖,雙手勾著他的脖子。「你是我放在心口上的人,你難過,我也會難過;你受傷,我也會受傷;你疼,我也會疼。」
韓文仲雙手一抱,往上一托,讓她兩腳勾住他的腰,這個姿勢在大庭廣眾之下實在「難看」極了,可是,他的怒火好不容易消退了,這個時候她可不敢出言抗議。
「你真的將我放在心口上嗎?」
她連忙舉起手,「我可以發誓。」
「不用發誓,可是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不要跟著別人喊我世子爺,喊我仲兒。」
「仲兒……這不妥吧。」
「你不喊仲兒,就喊我夫君,其他的我一概不能接受。」
這個男人根本就是趁機敲詐嘛,不過她還能如何?她嬌滴滴的靠在他耳邊喊了一聲,「夫君。」
唇角終于滿意的上揚,他很開心。「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明明是很普通的四個字,怎麼听起來很曖昧?罷了,今日她就認了,不只再來一次,很多次好了。「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他突然捧著她的臉,熱情又猛烈的吻下去。她的聲音太甜太嬌了,叫得他骨頭都酥了,身子好像有火在燒似的,無法忍耐到回房里再對她下手。
喻詠歆羞得想推拒。不行,丫鬟和侍衛們都在旁邊……不不不,最可怕的是喜歡加油添醋的婆子們……可是他好不容易氣消了,她最好別在這個時候不順他的意——
她是不是太寵他了?她從來不會這麼遷就一個人。他難過,她也會難過;他受傷,她也會受傷;他疼,她也會疼,這不只是為了安慰他,而是她的真心話。愛他有多深?她不知道,只知道他已是她無法割舍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