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喻詠歆心花怒放,夫君的後院清靜不少,種植藥草成果豐碩,接下來她就等著數銀子了。
心情大好,她難得像個有才情的大家閨秀,在水夢閣里,坐在書案後面作畫。
這時,樂兒氣呼呼的走進來。
「怎麼了?」平兒開口問。
「那些丫鬟婆子真的太過分了!」樂兒恨恨的咬牙切齒,還用力跺一下腳。
聞言,平兒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自從柳氏鬧出那樣的丑事,離開和親王府,各種流言就纏上小姐。因為小姐有令,不準她們出言反駁或解釋,她們只能听,不能言語,心情就更悶了。
「又說我是蛇蠍美人了嗎?」喻詠歆放下手上的筆,滿意的看著她畫出來的春游圖……不過,這幅春游圓會不會過于現代化?大秦的姑娘有可能坐在草地上品茗吃點心嗎?
「她們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以胡說八道?小姐難道要繼續放著不管嗎?」樂兒氣得想拿東西砸人,若不是擔心給小姐添亂,她肯定豁出去的先揍一頓再說。
「她們充其量只是人家利用的工具,我們反擊,正順了她們的意,將事情鬧得大了,臉上無光的人還不是我。遇到這種事,還不如視而不見,過些日子就會風平浪靜了。」她可以接受每一個人都有私心,只要這份私心不會危害到她。
樂兒終于冷靜下來,「人家利用的工具?這是什麼意思?」
「這里沒有為非作歹的惡人,並不代表這里的人都沒有私心。」她一眼就看出這些蜚短流長出自何處了,相信旁人看得也很清楚,那又何必多言?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這是她深信的真理。人的眼楮並非看不明白,只是事不關己,就跟著湊熱鬧。
「小姐是說……」
「知道就好。」喻詠歆打斷樂兒,用眼神提醒她注意口舌,雖然崇文居的丫鬟婆子們已經整頓得差不多了,但難保沒有一兩個是牆頭草。「看到人家有麻煩,忍不住踩上一腳,這是人之常情。」
「小姐就不會做這種事。」
「因為我很忙,沒時間盯著旁人。」她可是很保護眼楮,成天盯著別人看,不怕眼楮月兌窗嗎?
平兒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小姐是說別人都很閑嗎?」
「天地良心,我絕無此意,只是我呢,要當個善書畫的世子妃,要當個善于理財的世子妃,還要當個懂得討世子爺歡心的世子妃……不覺得真的很忙嗎?當然沒有多余的心思關注旁人。」單是要伺候好那個愛計較的夫君,她就夠忙了。
「小姐不可以什麼事都不關心。」樂兒總覺得小姐應該再積極一點,小姐早晚要掌管整個和親王府,怎能過著好像與王府一點關系也沒有的生活?
「有你們這幾個耳聰目明的丫鬟,一點小事都會跑來告訴我,我還需要費心思關心嗎?」柳氏離開之後,王妃就向她表示了,希望過些日子她可以學著管家,也許因為如此,兩位妯娌緊張了,才會藉著柳氏一事到處放話破壞她的形象。
樂兒撇了撇嘴。「小姐不是老嫌奴婢們大驚小敝,怎麼會變成耳聰目明?」
平兒點頭附和,「是啊,小姐總是告訴奴婢們,不要因為一點風吹草動,就搞得好像天要塌了,這種日子太辛苦了。」
「呃……過去是我太目光短淺了,以後你們听見什麼事情都可以告訴我。」她不喜歡草木皆兵,但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危機意識絕對要有。
「真的可以嗎?」樂兒狐疑的挑起眉。
「當然可以,無論听見什麼,你們盡避說,是真是假我都會想方設法求證。」
有個舞兒,她很容易查探到事實真相。
咬了咬下唇,樂兒終于放膽的說了,「小姐,這幾天奴婢听到一個很荒謬的傳聞,說世子爺因為無法忍受世子妃的蛇蠍心腸,天天出去買醉。」
「天天買醉?」
「就是啊,真的很荒謬吧,世子爺分明天天都會回來陪小姐啊。」小姐不喜歡她們值夜,可夜里她們幾個陪嫁的丫鬟還是會輪流起來巡視,都會見到世子爺的近衛守在房門外,由此可知,世子爺當然是枕在小姐身邊。
韓文仲確實天天回來陪她,但他總是沐浴餅後才上床,不見他身上有酒味。不過,無風不起浪,即使他沒有醉到不省人事,回府時身上也必然酒氣沖天,要不,怎麼會鬧出這樣的傳聞?若他喝酒是為了應酬,沒理由怕她知道,刻意洗澡隱藏喝酒一事……不對,沐浴餅後再上床睡覺實屬正常,不能因此斷定他刻意掩飾喝酒一事。
「小姐,這些人真的太過分了,凡事總要適可而止嘛。」
若是看韓文仲對她的態度,甜蜜度、依戀度都是婚前數十倍,完全聞不到搞外遇的味道,而且一個人真的醉醺醺的,單靠洗澡就能夠除去酒味嗎?不,每晚上床,他還會纏著她玩鬧一陣,他身上一絲酒味都沒有。雖然如此,可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此事必有文章,不能不查個究竟。
「小姐真的不想個法子堵住她們的嘴巴嗎?」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難道堵住她們的嘴巴就可以改變什麼嗎?」
「耳根子可以清靜,至少不會覺得很悶。」
「我有同感,崇文居的人如今在和親王府像是毒蛇蠍子,有人甚至遠遠見了就急急忙忙閃人,真的教人生氣又郁悶。」
喻詠歆沉思的皺著眉,平兒個性沉穩,又不愛與人計較,如今火氣都上來了,可見得此事已經鬧得太過頭了,若她這個當主子的再沒有行動,真會教人寒心。
「好吧,若是真的受不了,非要出口氣,你們就小小惡作劇一下,像是突然有一只蟲子掉到頭上,或者踩到鳥屎貓屎,既不傷人又可以嚇人,明白了嗎?」她調皮的眨了眨眼楮。
平兒和樂兒同時兩眼發亮,用力點頭,這種事舞兒最擅長了,保證那些三姑六婆會懂得管好自個兒的嘴巴。
女人不可以一遇到事就大吵大鬧,而是要有智慧的尋求真相,所以她三更半夜不睡覺,充當看守崇文居院落大門的婆子,親自來確認夫君是否喝得爛醉如泥。
喻詠歆打了一個哈欠,輕輕拍了拍臉頰,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春天是一個讓人很想睡覺的季節,這幾日亥時一到就想窩進被子,而早上醒來總是不願意立刻起床,中午還要小睡一個時辰……她真的是成天睡睡睡,都要睡成一只懶豬了。
「小姐累了先回去休息,奴婢在這兒等就可以了。」舞兒不懂小姐為何堅持自個兒來這兒等世子爺。
「別人怎麼說都不如親眼所見。」
「奴婢相信這之中一定有誤解。」舞兒當然知道過去世子爺名聲不佳,可是幾年的旁觀,再加上與韓夜、韓泉熟識,從他們那兒听到不少關于世子爺的事,她覺得世子爺不似傳言中那般放蕩不羈。
「是不是誤解,我自會查清楚,不會輕易斷言。」
叩叩叩。
敲門的聲音突然響起,韓夜的聲音傳進來,「杜婆子,快開門。」
舞兒看了主子一眼,見主子點點頭,便上前開門。
「爺小心……舞兒,怎麼會是你?」韓夜原本的苦惱因為見到舞兒轉為歡喜。
舞兒擠眉弄眼暗示他大難臨頭了,然後往旁邊移動腳步,側著身子。
一看到喻詠歆,韓夜怔住了,原本抓住韓文仲的手不禁一松,腳步搖搖晃晃的韓文仲因為失去支撐而往前一撲,還好喻詠歆及時上前接住他。
「咦……這是歆兒的味道,好香哦……」韓文仲像只狗兒似的在喻詠歆胸前聞了一會兒,然後撒嬌的磨蹭。「賢妻,對不起……」
對不起?喻詠歆對著韓夜挑了挑眉,韓夜驚嚇的搖搖頭。
「夫君做了什麼對不起賢妻的事?」
「沒有……對不起……」韓文仲雙手緊緊圈住喻詠歆的柳腰,唇角輕輕上揚,有她在,就覺得好幸福。
「沒有」和「對不起」兩者應該是冤家,不是嗎?怎麼會扯在一起呢?這個問題只能暫時按下,她必須先將人弄回房間。「舞兒,過來幫忙。」
「世子妃,還是由我來吧。」韓夜趕緊上前。
「你先去幫世子爺準備熱水沐浴。」
「是,世子妃。」韓夜同情的看了韓文仲一眼,趕緊去準備熱水。
喻詠歆和舞兒同心協力將韓文仲弄回房間,進入淨房,月兌去他的外衣,扔進浴桶里。
「韓夜,叫韓泉過來伺候你們主子,我有話問你。」喻詠歆轉身離開淨房,伺候在旁的舞兒默默對著韓夜說了一句「你死定了」,趕緊跟著主子來到主廳。
韓夜差一點淚奔,主子為何老是帶他出門?韓泉腦子比他靈活,為何不帶韓泉?韓夜認命的請暗處的影子侍衛傳遞訊息給韓泉,他自己則老牛拖車般地慢慢走出去見喻詠歆。
喻詠歆拿起幾上的茶盞,優雅的掀開蓋子,拂去飄浮在上的茶渣,輕啜一口,不疾不徐的問︰「世子爺近日忙些什麼?」
「……應酬。」韓夜被喻詠歆的氣勢震得差點兒說不出話。
放下茶盞,喻詠歆輕柔的一笑。「世子爺忙著應酬?」
「……最近朝廷為官大臣有大變動,天天有人請喝酒,不去不給面子。」他平日看世子妃和善可親,怎麼今日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世子爺在吏部只是領個不重要的閑差,不是嗎?」
「可是世子爺的身分尊貴,將來要承襲爵位。」
「承襲爵位又如何?空有爵位,對那些為官大臣一點助力也沒有。」
「將來的事沒人說得準。」
喻詠歆一副很認同的點點頭。「這倒是,可是朝廷人士經常在變動,誰會想到以後的事?」這個小子以為她沒出過社會很好騙嗎?
「呃……世子爺背後的勢力、夠硬,若有意幫一些小闢安插更好的差事,不難。」
「世子爺會做這種事嗎?」
「世子爺常說,喜歡搞關系的小闢不見得不堪大任,人啊,要擺對地方。」
沉吟片刻,喻詠歆突然說出教人模不著頭緒的話。「韓夜,你喜歡舞兒嗎?」
舞兒倒抽了一口氣,小姐怎麼可以當著她的面問人家這種問題?
韓夜羞紅了臉,結結巴巴吐不出話來。「我……我……」
「舞兒嫁誰由我決定,你可知道?」
韓夜開始冒冷汗了,世子妃果然是狡猾的狐狸,過去他太小看她了。
喻詠歆很無害的輕柔一笑。「今晚你不願意向我坦白,沒關系,可是我相信你是聰明人,凡事知道分寸,如何拿捏,應該不用我教你。」
前面說沒關系,後面說他是聰明人,這是什麼用意?韓夜全身起雞皮疙瘩,感覺很不妙,很想說——他很遲鈍,世子妃別嚇唬他。
「你去幫韓泉,將世子爺安置好了,就回房歇下。」
「是。」韓夜幾乎是落荒而逃的沖向淨房。
「小姐真愛嚇人。」舞兒難得像個小泵娘的嬌嗔道。
「我藉機讓你知道韓夜的心意,不好嗎?」喻詠歆戲謔的斜睨她一眼。
「奴婢看小姐根本不懷好意。」舞兒專門跟著喻詠歆四處亂跑,偶爾會遇到一些突發或棘手的狀況,難免比別人更有機會見識到小姐狡猾的一面。
「我不會教你撲倒韓夜,只是要你纏著他。」
「小姐……」一個姑娘家纏著一個男子,像話嗎?
「難道你比較喜歡撲倒他嗎?」
「小姐……」舞兒終于臉紅了。
「好好好,你不用明目張膽纏著他,而是暗中纏著他,這總可以了吧。」
舞兒苦惱的皺著眉。「小姐直說好了,小姐究竟要奴婢做什麼?」
「我要你纏著他,是要你掌握世子爺的行蹤。」
舞兒明白過來了。「小姐是說,只要跟著韓夜就可以知道世子爺在做什麼,可是奴婢的身手遠遠不及韓夜,想要跟蹤韓夜沒那麼容易。」
「你可知道世子爺為何出門喜歡帶上韓夜,而不是韓泉?」
「為何?」
「韓夜耿直,眼中只有世子爺,對周遭的人事物不會太過好奇或起疑心。」她想韓文仲是為了保護下面的人,只要不清楚細節,遇到像今日這樣的逼供,就能守住嘴巴。不過,她不認為韓夜真的不知道韓文仲在做什麼,他和韓泉可是從小苞著韓文仲。
舞兒不太明白,可是捕捉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這麼說,我跟蹤韓夜,韓夜很可能不會察覺。」
「正是,不過就算發現了,韓夜因為我剛剛那席話,他也不敢向世子爺告密。可是記住,你的目標是韓夜,並非世子爺。世子爺身邊還有影子近衛,若你是沖著世子爺而去,他們就會出手攔阻你。」
「我明白了。」
「不急,仔細觀察三天再向我回報。」一天發生的事可以解釋為踫巧,兩天當然也可以,但是連著三天,就很難自圓其說了。
三天時間不長,對喻詠歆來說卻是煎熬,她表面上一如往常,心思意念卻分分秒秒都是舞兒跟蹤三天後的結果。
問她害怕結果嗎?當然,如今她對他不再是初嫁之時的感覺,若他敢做出對不起她的事,她無法原諒他!是不是很可笑?可以舍棄的人,可以輕易原諒,但是無法舍棄的人,反而不能原諒。這就是人,因為有情有愛,心境就會不一樣。
漫長如三年的三日終于過了,今日是舞兒來回覆消息的日子。
舞兒站在喻詠歆前面,像個犯錯的小孩子低著頭,雙手不安的一會兒握拳,一會兒拉著衣服。
這種感覺真糟糕,可是喻詠歆強迫自個兒冷靜下來。「今日怎麼變成啞巴?」
舞兒抬起頭看了喻詠歆一眼,又垂下螓首,真的很難啟齒。
「再不說話,我就將你嫁給韓泉。」
「世子爺去青樓。」舞兒不喜歡韓泉,覺得他像一只陰險狠毒的狼,隨時都要防備遭到他算計,站在他面前,就覺得很有壓迫感。
「青樓?」
舞兒不自覺的縮著睦子,語氣變得小心翼翼,「世子爺確實去青樓,可是世子爺在青樓做什麼,奴婢就不知道了。」
「這會不會是誤會?」
「是啊,你是不是看錯了?」
平兒和樂兒都不相信,可是她們也知道舞兒沒什麼心眼,看見什麼就說什麼,擔憂的同時轉頭看著喻詠歆,而喻詠歆顯然情緒很激動,緊閉雙眸不發一語。
「奴婢也不相信,可是親眼所見。」
喻詠歆用力咬著下唇,阻止自己忍住不破口大罵。成親之前,韓文仲是什麼樣的名聲,她太清楚了,可是婚後,連崇思居都沒有踏進去一步,貌美如花的侍妾全被當成擺設晾著,怎麼上青樓的毛病又跑回來了?難道狗改不了吃屎?
「小姐別激動,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是啊,世子爺對小姐有多好,奴婢們都看見了,世子爺怎麼可能去青樓買醉?」
喻詠歆突然睜開眼楮。「難道你們認為他去青樓當觀光客嗎?」
臂光客?平兒和樂兒都怔住了,那是什麼?
她是氣昏了嗎?怎麼會說出「觀光客」這三個字?「我的意思是說,難道你們認為他只是去青樓參觀嗎?」
男人去青樓怎可能只是去參觀?平兒和樂兒可不敢說出真心話。
「你們都不相信他只是上青樓參觀,對嗎?」
「小姐還是找世子爺問清楚。」
「是啊,也許世子爺有不得已的理由。」
喻詠歆冷冷一笑,男人啊,總有千百個借口,不過,有借口還是好事,因為有借口,表示他還在乎你,若是沒有借口,這就表示他準備將小三帶進門了,換言之,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經一文不值。但無論是否有借口,對她來說意義相同。
見她不發一語,平兒忙不迭的又道︰「小姐,你想想看,世子爺平日多疼愛你,世子爺不可能無緣無故去青樓。」
樂兒也趕緊點頭附和,「是啊,世子爺去青樓很可能有不得已的原因,小姐一定要弄清楚,否則豈不是白生氣了?」
「我去問韓夜好了。」舞兒連忙提議。
喻詠歆舉起雙手。「你們都安靜,我要想想。」
你看我、我看你,三個丫鬟默默用眼神詢問︰這事如何收拾?
喻詠歆站起身,走過來又走過去。她的情緒慢慢冷靜下來,這事絕對不能用興師問罪、大吵大鬧來解決,她可是擁有現代人的思想,想要回敬他,也要用勁爆一點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