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得罪太子 第9章(2)

「你……太子為何認為是奴婢?」敖公公沒想到自以為完美的計謀,竟然早就被識破;他一直以為,自己已成功嫁禍給段子訓,所以太子應當毫無防備才是。

「很簡單,我從頭到尾,都不信子訓會背叛我。讓他入獄,只是為了松懈真正的叛徒心防。表面上,我已不再嚴密防備,但事實上,我暗中派人緊鑼密鼓調查。可查來查去,卻覺得你最可疑。」

「你最近經常借故外出,是吧?再仔細想想,對宮中環境熟悉,是我身邊親近的人,又有些權勢,可以輕易安排刺客來刺殺的……似乎只有你了吧?敖公公。」

段子讓冷冷地問。

「僅憑這樣,何以斷定是奴婢?奴婢是被冤枉的!」敖公公微弱地抗辯,企圖作困獸之斗。

段子讓又是冷然一笑。「我的密探在你房里搜出大筆銀票,依我看,我手中這些,金額應該有——」

「還給我!」敖公公見自己辛苦得來的銀票被拿走,當下瘋狂地撲上前想搶,但立刻被護衛壓制住。

段子讓不理會他,繼續說︰「這疊銀票,金額高達數萬兩。敖公公,宮里是不虧待奴僕,但也不可能給這樣高的薪酬。那麼這些銀票,是從哪兒來的呢?」

敖公公見大勢已去,頹然垮下雙肩,頓時蒼老了好幾歲。

「有名中年商人與我接觸,要我暗中引入入宮;每引進一人,他便給我一萬兩銀票。」

段子讓翻看銀票,上頭的商行名稱寫著︰渡遠商行。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間商行,應該根本就不存在;就算你擁有這些銀票,也無法兌現,根本形同廢紙。」銀票在他手中被拍得啪啪作響,他語氣還頗為遺憾。

「不——」敖公公痛苦哀號,他費盡心思,甚至不惜背叛主子,就是為了那些銀票呀。

段子讓神色一變,凜然逼問︰「說!為什麼要背叛我?」

敖公公失去所有,甚至連命都將不保,受到太大刺激,整個人已經呆滯。

他淒然一笑,眼神空洞。「你怎會懂得我的心情?你什麼都有,有權勢、有地位、有錢財、有女人,要什麼有什麼,而我呢?我連最起碼的娶妻生子都做不到!除了錢財,我一無所有,所以我盡能不停地掙!我只有錢了……只有錢了……」

他破碎的低喃,令人聞之鼻酸,凌皖兒忍不住滴下了淚。

敖公公企圖謀害太子,雖罪無可恕,但他多年來服侍太子,也不是全無功勞;再者,他年事已高,也沒剩多少日子了。

「段子讓——」

她正想為敖公公求情,但段子讓已明快地做出處置。

「听著!敖公公背叛之事,大家不許宣揚出去。另外,吩咐下去,以返鄉頤養天年之名,撥一筆款子給敖公公,送他出宮回鄉。」

熱淚在凌皖兒眼眶里滾動,她感動又欽佩地看著段子讓,心里為他感到無比驕傲。

他除了原諒了敖公公的一時糊涂,饒過他一命,還仁慈地保住了他的聲望。

他是個好主子,將來,一定也會是個好皇帝。

她深深相信!

只不過,她仍然……

「謝太子不殺之恩……奴婢對不起太子……對不起太子……」最受感動之人,莫過于敖公公,他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護衛們帶走了敖公公,書房里恢復了寧靜。

段子讓微笑轉向凌皖兒。「皖——噢!」

一記踢蹬,狠狠地往段子讓的小腿上襲來;他慘叫一聲,抱著腳原地跳轉。

「你——你這個瘋婆子!你又踢我做什麼?」他火冒三丈地怒吼。

「做什麼?感謝你將我蒙在鼓里呀。」凌皖兒笑得好甜蜜,好可愛,但也——

好可怕。

「你氣我沒告訴你敖公公的事?」他立刻明白引爆點在哪。「不把這件事告訴你,也是不得已的。」

「喔,是嗎?」

見她一腳又要踢來,段子讓趕緊縱身閃開。

「听我說!」他急忙解釋︰「我知道依你的個性,肯定不會讓我以身涉險,作餌釣出敖公公這條大魚,所以我才不敢讓你知曉呀!」

凌皖兒頓了下。

沒錯!她若知道段子讓竟打算喝下毒茶,以自身為餌誘使敖公公現形,是決計不肯的。

見她態度軟下,段子讓打鐵趁熱,立刻上前抱住她香馥嬌小的身軀,柔聲誘哄道︰「皖兒,對不住,我也不想瞞你的,必須將你蒙在鼓里,我也很痛苦,但實在是情非得已。」

他終于肯對自己投降,承認自己打從心底,深深愛著這個小女人。

他這只自以為是的大貓,將她這只小老鼠玩弄于掌間,耍弄得有趣,但同時,她也在不知不覺間,偷走了他的心。

或許比起大貓,真正厲害的是小老鼠,也說不準呢。段子讓寵溺地一笑。

原來承認自己愛她,竟能帶給他這樣的滿足感……他嘴角揚得更高。

「哼!」凌皖兒氣他,卻又禁不住為了他的溫柔而心蕩神馳,一顆心早化成軟趴趴的年糕,卻還不甘心地鬧著小性子、輕跺小腳,女兒家的嬌態畢現。

「好麻好嘛,你別再氣了。」段子讓瞧得滿心愛憐,不由得放段,輕柔誘哄,逗她開心。

他一再道歉賠不是,凌皖兒終于肯原諒他了,不過想起他與那些美麗嬪妃們調情的情景,一抹心傷,又隨即涌了上來。

「我不氣你了,但我要回中原去。」她神情黯然地道。

「既然不怪我了,為什麼要走?」他以為她會為了他而留下來,陪他度過晨昏四季。

「你有那麼多美麗妃子,這里無我容身之處,我不回去,留在此處做什麼?」

凌皖兒眼底泛起淚霧,討厭自己變成這種動不動就愛哭的軟弱女人。

但凡是與段子讓有關的事,都會讓她變得不像自己。

「我已送走她們了。我發誓,往後我只會寵你、愛你一個人!」段子讓連忙起身。

「你送走她們了?」凌皖兒心里十分同情她們,卻也不由得為了他的舉動而感動。

「你為什麼送走她們?你不是很喜歡她們麼?」她忍住妒意問。

「我曾經喜歡過她們——不,應當說,我曾經以為自己喜歡她們,但認識你之後,我才真正明白,那不是愛,那只是的迷戀。真正的愛,會揪痛人心,但我不曾為她們心痛過。」

「段子讓……」

「皖兒,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你願意為我留下來,留在大理、待在宮中,永遠陪伴在我身旁嗎?」他伸出雙手,將她暖暖的小手包裹在掌中,眼中透出強烈的渴望,像是在哀求她留下。

「我……」凌皖兒又驚又喜,眸中涌出感動的淚,但也感到惶恐不安。

「我當然願意,可是……我沒有自信能成為好的太子妃。」光是想到要面對那些大臣還有宮里的規矩,她就緊張得小臉發白、整個腸胃糾結在一起。

「這件事……」段子讓有些遲疑地看著她。「其實,你可以不必當太子妃,我同樣會寵愛你。」

凌皖兒疑惑地看著他,不太明白他說這句話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要我像你母妃一樣,只為妃,不為後嗎?」

「也不是那樣……」段子讓緩下語調,想著如何才能夠用最恰當的方式,完美地表達出自己想說的話。

「你知道的,我是大理的太子。也就是說,我是大理未來的儲君。」他輕道。

「這我當然曉得。所以呢?」凌皖兒緊張地輕笑一聲,心里敏感地升起不祥的預感——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不會是她想听到的。

「所以,我有我應盡的責任與義務。我的責任就是扛起治理大理的重責大任。而我更有義務,穩定大理的朝政,讓全體國民過得富足安康。」

「這是當然。」她再認同不過了。「不過,這與我們討論的事有什麼關系?」

「你還是不懂。」段子讓凝視她,有點無奈,又有點哀傷地說︰「皖兒,我的太子妃,會是未來的大理國皇後;為了大理,我的妻子,必須是個能對大理有莫大助益的女人——譬如貴冑之女,或是……他國公主。」

大臣們打小就對他不斷洗腦,讓他了解自己肩負的責任有多重大,所以他不認為自己的想法是錯的。

「我雖然愛你,但是與金刀門聯姻,並無法使大理得到任何幫助。」段子讓殘忍地把話說白。

凌皖兒慢慢懂了,臉色蒼白如紙。「你的意思是,你會將我留在身邊,疼我、寵我、愛我,但我不會是你的正妻,將來你還會有其他妻子,與我一起分享你……對嗎?」

「皖兒,對不起!但是為了大理,請原諒我不能立你為正妃……而且我也不認為,成了太子妃或皇後,你就會比較開心。皖兒,你是奔放活潑、不愛拘束的,成了太子妃,被壓迫在皇室的體制之下,你也不會快樂。像我母妃一樣,只作為我父皇的妃子,不當皇後,不也很好嗎?」段子讓試著拿自己母親的例子說服她。

不!那完全不相同。凌皖兒無法接受他的比喻。

他母親,是因為不想被皇室的傳統規範所束縛,所以自願不當皇後;而他父皇除了這名心愛的女子,也無其他後妃,若是如此,她也願意。

但——他們之間並非如此。

段子讓不能讓她做他的正妃,是因為他想另娶有權力地位的公主或貴族;不是因為他想保護她,也不會只有她一個女人。

見她沉默,段子讓以為她懂了,于是放軟語氣,繼續說服她。「皖兒,雖然你不會有太子妃的頭餃,但我絕不會虧待你。我會盡量對你們,和你們的孩子做到公平;除了地位之外,只要是她有的,你和你的孩子一定都會有。你瞧,我已經盡我所能,盡量讓你滿足了。」

凌皖兒覺得好諷刺,荒謬得想笑。

這就是他對她的安排?這就是他所謂的愛?

他的愛︰是要她識大體、學會做一個安分的妃妾,不吵不鬧,那麼他便會給她所有她想要的一切。

他以為她想要的,就是享受富貴榮華,然後和其他女人共享一個丈夫嗎?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他居然以為她是這種女人!

凌皖兒失望透頂地看著他,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那眼神,令段子讓無法逼視,甚至沒來由地感到心虛不安。「你那樣看著我做什麼?皖兒,我對你如此用心,你不高興嗎?」

「高興?你如此慷慨施舍,我高興,高興得恨不能伏地叩首,感謝你的大恩大德。」她諷笑。

段子讓再遲鈍,也听得出凌皖兒的語氣極端諷刺,更何況,他從來就不是個遲鈍的人。

「你——」他惱怒了。「我不是施舍你!這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安排;我不可能為了你,就破壞皇室的體制、犧牲全大理國民的利益!」

「你不需要為了我破壞皇室的體制、犧牲全大理國民的利益,但請恕我無法接受你的安排+我凌皖兒可以終身不嫁,但絕不接受與人共事一夫!」

她毫不留情的拒絕,像是他是個可有可無的破爛東西,讓他宛如被甩了一個大巴掌,窘困至極。

段子讓瞪著她,咬牙切齒;它握緊雙拳,怒火竄上心頭、燒向腦子,蒙蔽了他的理智,使他口不擇言。

「原來,你只想當大理國的太子妃。我不曉得你野心這樣大,竟妄想要成為大理未來的皇後!凌皖兒,人貴自知,我是愛你,但不是非你就活不下去;我待你已夠寬厚,你不要不知足!」

凌皖兒不認為,自己能夠遺忘听見這番話時的心痛。

她從未貪求什麼,她只是愛他,只想擁有他一人的愛而已。

但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的身分地位、他們之間的差距,還有他身旁許許多多的阻力……

她早就猜到,他們之間,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今日一談,更印證了她的預測是對的;但她早已猜到結果,不該這般痛苦……

凌皖兒閉上眼,逼回眼淚,試著擠出笑容。

「你不懂。」她睜開眼,輕聲說;「我想要的,不是成為大理的太子妃,我反而希望,你不是太子。」

說完,凌皖兒就平靜地自他身旁走開。

段子讓大概是愣住了,沒有阻攔她,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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