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端來了,盤子不是什麼精致的好瓷器,幾顆包子也看似平平無奇,只是在每個人都吃了一口之後,包子以顯而易見的速度很快消失了。
在屋外候著的大雁和了空也從阿奴手上得到了一個,瞧見屋里風卷雲殘的速度,連忙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大口,接著均是兩眼放光,只覺滿嘴生香,三口兩嘴就吃光了自己那一份,模模肚子,好像不夠呢。
此時屋里頭的人也跟他們有一樣的想法。
「貧僧吃是是冬菇口味,王爺你呢?」雖然沒有吮指回味,但是那目光卻帶著隱隱的譴責,怪他怎麼這麼快就吃光了。
天十三的臉上也有慍色,愛理不理的回答︰「豆腐。」
「咱家的是冬筍,和咱娘以前包的素餡包子一個樣。」這話里有多少唏噓,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宋女吏吃的是蓮花白。
「如果可以,真想帶回去給皇後娘娘嘗個鮮。」最嚴謹不可侵犯的宋女吏居然說出讓人覺得她腦袋壞掉了的話來。
一群剛剛晉升為吃貨的男人全部露出萬萬不可的神色。
想也知道,皇後雖然比不得皇上千金貴重,可那是一國之母,要吃出什麼好壞,姜娘子的項上人頭還要不要了?
「本王要打包帶回去。」不愧性子里暗藏殺伐果斷的王爺,他可不會說什麼再來一籠這種話,直接打包就是了。
也不知那面粉材料是怎麼調弄的,比他在京城第一酒樓鷓鴣天吃過的都要好吃,甚至慈恩寺名聞遐邇的素齋都沒有這包子鮮香可口。
「改日貧僧請姜娘子到慈恩寺小住幾日,指點一下齋房里的火頭僧你這素包子的作法可好?」潤空大師祭出到此一游,吃住完全免費的好康。「如今寺里的菊花開得正好,尤其白華金蕊最是好看,芳香四溢,高潔優雅,可以一看。」
潤空說的很是謙虛,別的姜凌波可能不知道,但是慈恩寺這皇家寺院的素齋和秋菊是天昊皇朝阮霄城內最負盛名的景點這事她是知道的,一年四季寺廟前車水馬龍不絕,撇開素齋不談,一到秋季可是游客如織,九九重陽這天,就連當今聖上都會擺駕慈恩寺,飲酒賞菊作樂。
「這會兒都要入冬了,你是要她看枯葉殘花嗎?」天十三吐槽,對于潤空的拉攏手段很是不屑。
「白華金蕊是寺中花房栽培出來的新品,少有的白菊。」要是人人都知道就不是秘密了。
姜凌波干笑,用得著這樣嗎?她當然不能說自己前輩子看過的各色菊花不知有多少,對現在的菊花並不是很感興趣。
「不過就幾籠包子,廚房還有的是。」
也多虧她臨時多蒸了幾屜包子,讓阿奴全裝了出來,滿足了這群有吃有喝還要拿的掃貨群眾。
「看得出您愛吃冬筍包,我給您多放了幾個。」
陳昌臉上已笑成一團菊花,帶著一籠的素包子,笑呵呵的回去覆旨了。
姜凌波客氣的送走了皇帝跟前的大太監,回過頭,輪椅差點輾了天十三的腳。
啊,這人不是走了?
「您有什麼忘了帶嗎?王爺?」她的聲音緊了緊。
他瞪了她一眼。
凌波和和氣氣換了稱呼。「天十三郎君。」
他似乎是滿意姜凌波沒有笨得太澈底的反應。「過兩日姜娘子有把握能找到合適的房子嗎?」
姜凌波不置可否,「我盡力。」如果你趕緊走人,讓我可以抓緊時間出門,機率就會多上那麼一些。
「不如這樣,本王在長康坊有一間不用的宅子,你可以拿去用。」
她的性子,若是人家好好跟她說,凡事都可以商量,這位爺的態度沒有不好,甚至稱得上客氣,但她是什麼人,他又是什麼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無緣無故去借了人家的宅子,外人會怎麼說?
她比較希望的結局是在她將小包子帶回來後她和他就兩清了。
也許他堂堂一個親王只是覺得隨手施惠,不需要她報答什麼,可是這樣的人情越欠越多,滾雪球似的,她承擔不起!
「多謝王爺……十三郎君好意,我是想既然要作為授課之用,最好不要存有任何爭議。」如果可以,誰又願意這樣咬著牙用盡力氣披荊斬棘的生活?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種處處承人家情的事,能不要最好就不要!
天十三的臉一下板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瞪著她,呼吸變得灼熱,眼中黑霧深濃如墨。
姜凌波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掌心里全是汗,遠處本來可以听見人與人的說話聲,牛馬騾車壓過夯實黃土的車輪滾動聲,此刻她卻只能听見自己一人的心跳聲。
她強硬的木著臉,等天十三的下一步反應。
兩人安靜了片刻,只見天十三撢了撢袍袖,淡淡說道︰「大雁,你留下來,替姜娘子跑腿,她吩咐下來的事情,不許推諉怠惰。」
大雁怔了怔,旋即垂手稱是。
凌波抿緊了嘴,心里劇烈不滿,他問過她這主人的意思嗎?隨便塞個人給她,他看見她臉上有任何表情叫做樂意嗎?
「別一臉不樂意了,也不想想一屋子的老弱婦孺,屋中一個男人也沒有,大雁雖然是服侍本王的內侍,功夫也俊得很,強過你們這些女人許多,有事盡避吩咐他,不听話告訴本王,回來我扣他俸祿。」
俸祿?姜凌波眼里一片茫然。
天十三哼道,居然看懂了她的眼神。「他可是有八品的官位。」
唉呦喂啊,這誤會大了,之前姜凌波還把他當奴才。
幸好她為人平和,雖然在這尊卑貴賤分明的世道混了一段日子,還是沒學會先敬羅衣後敬人的膚淺,也沒有什麼出格的態度,還好、還好。
「有勞了,公公。」
「姜娘子客氣了。」
天十三慢吞吞的走開,他那全身無一絲雜色的純白大宛馬打了聲響鼻,便自動跟了上來,它踢踢踏踏走個幾步,看見人家圍牆上有株小白花,長舌一卷,瞬間不見,嚼了兩口,呸地吐了出來。
「你就亂吃吧,吃壞肚子不管你。」
大宛馬齜了齜牙,這下倒是不再去招惹那些無辜的花草了,只是因為太過專注的跟著天十三後面走,不料他忽然停下步伐,害得大公馬差點整個馬臉都越過他去。
天十三下意識的模了下它臉頰,「大鵬。」
一個皮膚黝黑,下頷方正有肉,身穿短褐,系粗布腰帶的青年人倏如鬼魅的出現。
「小的給爺請安。」
「去給牙行總商會的易會長遞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