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兩國舅爺 第三章 開鋪子做生意(1)

夫妻倆似是真到了傷心處,不管不顧、痛痛快快的哭了。

因為激動,許多陳年往事浮上伏臨門心頭,他小時候跟二弟、三弟同房,親眼看見母親在兩個弟弟的枕頭下塞錢,他沒有起身質問母親為什麼兩個弟弟都能有他卻沒有,他繼續裝睡,告訴自己他是大哥,讓給弟弟也沒什麼不可以,爹常說家和萬事興,可後來他從少年到青年,娶妻生子,因為他的不爭和忍讓,不只讓妻子吃虧,連帶兩個孩子在母親面前也討不了好。

明明他很听話很認真很孝順母親,娘卻看不見他的好。

他一直以為已經不記得這件小事了,可現在冒了出來,才明白母親的心在那時候就已經偏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回卻是真正的傷心了。

夫妻倆淚眼相對,忽然噗哧笑了出來。

伏臨門給妻子擦眼淚。「你瞧瞧我們成什麼樣子,都讓孩子看笑話了。」

李氏有些臉紅,輕輕「嗯」了聲。

伏幼很貼心的去擰了兩條巾子回來,一條給伏觀,示意他拿去給父親,她則是把巾子給了母親,讓她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

很少在孩子面前這麼失態,夫妻倆都有點不好意思,抹了臉各自把巾子攢在手里沒放下。

「咳咳,都是你,一把年紀了還哭得像個孩子似的,這不是讓孩子們看笑話了。」畢竟是男人,伏臨門平復了情緒,微妙的自尊讓他說道了老妻兩句。

「你還有臉說我!」李氏回嗔了他一句。

看見父母感情好也不是第一回,兄妹倆偷偷笑,伏觀剛才那點著急也不見了。

伏幼軟軟的蹭著伏臨門的胳膊,「爹娘,你們先別亂了手腳,天無絕人之路,祖母不讓爹回當鋪,我們也不稀罕,了不起咱們自己開一家。」

伏臨門差點被女兒氣笑,點著她的額頭,「你這心大的,可知道開鋪子是那麼容易的事嗎?要地方、要鋪面、要銀錢。」這世道離了金錢就玩不轉了。

「哥哥也坐下來听我講的對不對,女兒是覺得,以我們家目前的狀況的確還無法在鎮子中心找到合意的鋪子,那就退而求其次,我方才把這宅子看了一遍,除了我們八口人住的地方,側門還有好幾間空房子,不如就把它們利用起來,然後再開一個大門,那就解決進出的問題,一邊是住家,一邊是鋪子,兩不沖突。

「再說了,爹是開押店的,專精在這一塊,沒道理我們搬出來後就不干了,那些有困難的鄉親要是知道我們繼續開著鋪子,肯定會來捧場,他們能有周轉銀子的地方,我們也圖個溫飽,不是正好?」

「鋪子開在這胡同里,會有人來嗎?」伏臨門考慮得多,馬上就想到最現實的那一面。

「酒香不怕巷子深,就算不臨街也照樣不缺客人。爹,我們只要把風聲放出去,一個傳一個,總能做出個口碑來。」一步一腳印,或許剛開始時不是那麼容易,但不做做看哪知道成不成?

「你這丫頭,我都被你說得意動了,只是開鋪子不是小事,我晚上和你娘再琢磨琢磨是不是真的可行。」

他是一家之主,得撐起這個家,但是他向友人借的銀錢不多,付了宅子的半年租金剩下的也沒多少,如果要請匠人來整修,就算不供一頓吃也是筆開銷,還有下人們的月例、一家人的生活費用,樣樣都要錢。

朋友周轉他金錢也只是暫時的,這些銀子要是用光,將來呢?總不能讓一家子都跟著他挨餓。

開鋪子是大事,不能開玩笑的,一不小心弄不好,有可能得帶著妻女上街乞討去,可若是不開,生計也是個大問題,他這把年紀了不能帶著兒子扛大包去……

「爹,如果擔心的是銀子,女兒那里還夠用。」

「說什麼呢,你那點東西是你花了大力氣才留下來的,哪能用在這里。」他沒忘記女兒為了爭這筆嫁妝和老二家的鬧騰的模樣,為此還把膝蓋都跪腫了。

「爹,銀子放著沒利息又有風險,錢滾錢才是銀子的用處,再說女兒那些銀子還不都是從娘那里拿來的,說到底銀子也是爹賺回來的,如今用到我們一家人身上是再好不過了。」

伏臨門詫異的多看了女兒好幾眼,說得頭頭是道,這麼有主見又果斷的女兒,跟以前懦弱沒主張、遇事只會哭的模樣真的大不相同了。

也許是環境磨人,這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他的囡囡這是從那樁失敗的婚事打擊中挺過來了。

他應該覺得欣喜才是,可心底不免又有些傷感,小泵娘家不都該備受嬌寵,無憂無慮,而她不只婚事受挫,如今跟著他們出來吃苦,還要把自己的體己銀子拿出來,他這身為人家父親的情何以堪?

見丈夫沉思不說話,李氏的心思倒比丈夫活絡一些,勸道︰「孩子爹,囡囡既然有銀子能救急,咱們暫時把她的銀子挪來用,將來再加倍補回去便是了。」眼下看見有條路可走,說什麼也要想辦法走下去。

一直悶不吭聲的伏觀也點頭,露出潔白的牙。「爹,鋪子開了,您繼續當您的朝奉,我就是司理、票台和折貨,打雜有兆方,伙頭有兆方他娘,人手一個都不缺。」

司理負責管理當鋪內財務,監督作帳;票台負責填寫當票及當簿登記;折貨則是負責抵押物的包裹、保管及掛牌做標記等工作,他們一家子也就他在私塾里讀了幾年的書,這幾樣活不識幾個大字的人還真做不來。

這是一家人都贊成了?!

「也罷,既然你們都同意,我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那我就先去知會房東,看他肯不肯讓我改房子再說。」

宅子是租來的,自然不能大手大腳地想改就改,得經過房東那一關。

伏臨門這趟回來得很快,臉上神色卻沒有伏幼想象的松快,他踫了壁,屋主一听到他們想對宅子動工便不高興了,說是讓伏臨門把宅子買下,隨便他愛怎麼改都可以。

「他開多少價?」伏幼問得很直接。

「一百五十兩。」因為女兒問了,當爹的也就直說。

伏幼閉閉眼,再睜眼時道︰「爹,您再跑一趟說我們買了,但是我們只能出一百兩,這是底線,問他愛賣不賣。」

這舄水鎮就是南方的一個小鎮,房價還沒有高到坐地起價的行情,房東不過是不喜他們動他屋子,又以為他們沒錢,隨便喊個價錢嚇唬他們罷了。

聞言,屋子里幾個人都震動了。「囡囡,你哪來那麼多銀子?」

一百多兩她還真的有,她的嫁妝有一百八十兩左右,原先她沒打算要把銀子花在買屋上面的,而是想先慢慢替家人找個營生,或許買一小塊地,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宅子看起來是非買不可的了,不然所有的計劃都會跟著擱淺。

如果父親能說服屋主,剩下的八十兩就要一個錢掰成兩個用了,要支付工匠工錢、一家子開銷、下人月錢……誰知道中間還會有什麼支出,所以她得盡快琢磨出能賺錢的活兒才行。

她回到房里,拿出放體己的匣子,拿出幾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票子,挑出兩張面額各五十兩的銀票,回到堂屋交給父親。

這回伏臨門很干脆,灌下好幾杯水後,抹了臉,帶著兆陌出門去了。

回過頭,伏幼讓胖姑把王嫂子喚來,讓她們把她那些嫁妝什物全部整理出來,家里用得上的都拿去用,不用留,沒有的東西再去添置。

雖說是為了省花費的不得已之舉,但是能物盡其用還是好的,難道要把子孫桶這種東西留著佔地方?她還真沒那想法。

也不知道伏臨門怎麼和屋主談的,直到黃昏他才踩著暮色回來。

他和屋主談成了這筆買賣,這一百兩加上租賃時付的押金和半年租金,房東這才願意賣了,兩人約了明日拿地契到衙門去登記,一手交錢,屋子就是他們的了。

伏臨門還留了個心眼,吩咐屋主暫時不要把他買房的事情泄漏出去,對方也爽快的答應了。

伏幼雖不滿意父親沒有把價錢殺得更低,但也知道她爹是盡力了。

伏臨門跑了一天著實倦了,李氏吩咐備飯,一家人吃了飯,商討出明日的章程,交代兆陌明天去找泥工和木匠,讓他們來改房子,把隔間、存箱樓和櫃台做起來,把牆打掉砌出一道門來,其中的瑣事極多,伏觀也跳出來說他能幫忙。

伏臨門頓感欣慰,看著孩子和妻子面上的笑容,一家和樂融融,在領略了最殘酷的現實冷暖,心灰意冷之際,卻也收獲了不一樣的溫暖親情。

棒天,很快的匠人來了,泥匠工匠木匠小堡,丈量好屋子,談好價錢,第三日就開始動工整飭起鋪子。

說好不供飯,所以在銀錢上面又添了五百錢,匠人頗為滿意,工作起來也就越發賣力了。

伏臨門把監工的活兒交給了兒子。

伏觀也不含糊,跑前跑後,需要搭把手的地方更樂于幫上一幫,匠人看他不擺架子,必沒有看輕他們的意思,對這家人的印象就更好上了幾分。

伏臨門去了素來有交往的票號、錢莊,甚至跟同業打了招呼,這一來伏臨門要自立門戶開當鋪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的很快傳了出去,而晉升為伏家當鋪掌櫃、威風沒幾天的伏家老二伏祿全也從伙計嘴里听到了消息,他臭著一張臉回到家,那盯著伏臨門一家的錢氏消息也不慢,夫妻對坐,互相比臉臭的。

夫妻倆怎麼都想不到那像喪家之犬被攆出的大房會這麼快就立了起來,他們的落魄和窮酸呢?他們還等著看,等著大房一家人回來搖尾乞憐地求援。

服侍的婆子丫鬟也嗅到不尋常的氣氛,放下茶盞,大氣不敢多喘一下的便退了出去。

見丈夫甩臉色給自己看,錢氏心里更是不舒坦得像是吃了屎。

「我說他們哪來的錢?你不是說內院的錢都攢在你手里,嫂子窮得連給娘家的年禮都拿不出手?」伏祿全臉黑得跟鍋底一樣,他向來花天酒地,對府里的事是不管的,妻子對他吹的枕頭風,受用的他就听,也從未細細分辨過真假對錯。

不過他對自己的哥哥倒是再了解不過,就是一個不懂為自己算計的老實頭,既然他從沒替自己想過,身為弟弟的人怎好不替他管著銀錢?

花錢他最能干了!

「一個個窮到響叮當的,要說銀子……肯定是用了伏幼那丫頭的嫁妝!」

說到這個她就氣得渾身直打哆嗦,伏幼畢竟是伏府的大姑娘,掌中饋的也不是她,嫁妝上李氏自是能添多少就添多少,想到這里她的心就像在油火上煎著,當時她要是能把那丫頭的嫁妝奪回來,添給自己的女兒多好,哪里知道被伏幼那奸險的丫頭給算計了,害她面子里子都丟光了不說,還落個覬覦佷女嫁妝的壞名聲。

「哼,傳得有鼻子有眼楮的,我看不是假。不過就算鋪子開了,他們賃的那宅子在胡同里,能有什麼生意?搞不好銀子撒下去也只是白搭!再說你也甭只顧著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顧好自家的生意要緊,我听說那些個窮酸泥腿子一知道大哥不當鋪子掌櫃都跑到別家去當東西,倒是你要檢討檢討,大哥他們才搬出去多久,鋪子里的伙計我看都閑得能打蒼蠅了。」

伏祿全被自己的老婆蹬鼻子上臉的說他不濟事,不高興了。「生意上的事要你一個女人家來說嘴?你不就是想說我做生意比不上大哥。」

所有的男人都一樣,再上不了台面也不會喜歡讓女子對自己指手畫腳,尤其听錢氏這裹腳布般連篇大串的唆嘮叨,只覺得厭煩,想來想去還是百花樓里的姑娘溫柔可人,家里這個母夜叉還真是越看越厭憎!

兩夫妻鬧了個不歡而散。

錢氏又自己生悶氣了半天,如今大房和他們可不是同在一個屋檐下過日子了,想拿捏他們還真的拿捏不了。

別花胡同這里,男人那邊忙得熱烈,修繕房子的事女人幫不上忙,家里又有王嫂子和胖姑,煮飯做菜洗衣買菜和粗活一應事務也用不上李氏和伏幼,母女倆便閑了下來。

「娘,女兒記得你做的包子餡料好吃得很,不如咱們來做點小生意如何?」民以食為天,想賺錢不如從吃著手。

家里這點家當早晚會坐吃山空,趕緊設法賺錢才是正經。

「囡囡,你是想賣包子?我看不成的,這舄水鎮雖不大,賣吃的人還會少嗎?包子翻來覆去就那些包法和佐料,還能變出什麼別出心裁的東西?」滿街都是賣饅頭和包子豆漿的人家,她們若也想靠這東西賺錢,想來生意難做。

不是她這當娘的潑女兒冷水,只要想讓家中多點進帳的人都知道賣吃食是最好賺的,但是吃食說來容易,可是想賣得久、賣得好,真正能掙到銀子的人就那少數幾個。

她不看好。

「咱們賣的是拳頭大的包子,只要支個鍋,我就能賣。」伏幼可沒有被母親打消這念頭。

她知道有樣東西肯定能投顧客所好,這里不是京城,錦衣玉食的有錢人不多,多數的人雖然沒有窮到吃不上飯的分上,但也只能說溫飽有余,不過鎮邊許多村子的人就不同了,農忙時也許能囫圇混到兩頓飯吃,不是農忙季節,許多人就會省下糧食給家中老人和小孩,漢子則設法到鎮上來找短工做,省了一份口糧也替家里多添些進項。

她想做一樣能讓人吃飽自己又能賺錢的吃食。

「拳頭大的包子?」李氏模不清楚女兒心里打的是什麼主意,只是想著,這麼大個包子會不會虧錢?

不容李氏多想,伏幼挽著母親的胳膊一陣亂晃。「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娘帶女兒去集市上買材料吧。」

「欸欸,你這孩子怎麼說風就是雨,別急啊!」要把錢往外掏,不是得要全家人好好商量過再作決定?

「我哪能不急,我恨不得趕緊能賺錢!」

李氏不由得有些心酸,模了模女兒的小手,自己這當娘的要是能干些,何至于讓孩子為了銀錢煩惱?

可如今再想這些也無濟于事,囡囡不是胡鬧的人,女兒家能拿主意也沒什麼不好,比她能干就行,既然孩子想幫忙,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于是母女倆帶上胖姑就去了集市。

伏幼想做的包子不是傳統的包子,她的包子里除了佐料和別人不一樣,皮要 得薄,也不用蒸的。

她調的內餡不復雜,包心菜、韭菜、豬絞肉、粉絲、香菇、胡椒粉,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但是豬絞肉她下鍋拌炒過,多了一道手續,這樣的大包子吃起來能增加層次,風味會更好。

而李氏終于知道女兒為什麼說是拳頭大的包子了,包子的內餡料多到不象話,像不要錢似的,里頭還放了一顆生蛋。她捂著胸口,這哪是賺錢的活計,是敗家!

她揉著面團,看著心都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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