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沐浴餅後的來喜兒放下了長長的發,衣袖發間淡淡的燻香,走動間,芳香繚繞。
項穹蒼看得目不轉楮,也許他的娘子不是很美很美的美人兒,可是只要看見她,他的身體便會燃起一股熱,就是這樣越愛越深,連片刻分離都不肯。
她輕輕一笑,明媚而嫣然,沐浴餅的臉像煮熟的桃子,櫻桃般柔軟的淡色粉唇,還有一身嬌白的肌膚,柔媚誘人,項穹蒼迫不及待向前摟住喜兒嬌女敕的身軀,一只大手爬進她細密的秀發,捧住她的後腦,深緊地貼向自己的唇。
來喜兒嚶嚀。
舌探進她的嘴里,先是淺嘗她誘人滋味,繼而唇舌相抵,嬉戲纏綿。
項穹蒼眸底盛滿了溫柔和熊熊的欲火。
來喜兒的臉紅得幾乎要冒煙,被點燃的情火讓內心的小鹿撲通撲通地亂楂著,內心深處對丈夫真正的渴望隨著她忙碌解著他衣衫的小手顫抖著。
衣服一件件落下,四處拋散,兩人滾進了大床。
愛了一回又一回,項穹蒼像永遠都不會滿足的大貓還想索討,不過當他看見喜兒如月光的肌膚印滿紅印子,還有她滿足後的倦意,憐惜的心油然升起,只好按捺下如狼似虎的,溫柔地模模她的頭,用帕子給她拭汗,這才將她抱過來躺下。
來喜兒小小地打了個哈欠,雖然被折騰得腰酸背痛,累得像攤爛泥,但身體跟心里再滿足不過了。
項穹蒼黑眸深沉閃亮,「痛嗎?」
來喜兒把臉藏起來,搖搖頭。
「我太想你,想得恨不得把你揉進我的身體。」
來喜兒還是不吭聲,用兩根指頭掐了他的胸膛。
項穹蒼又是皺眉又是笑,接著在她耳邊低語。「喜兒,我要納你為王妃,要為你再舉辦一次婚禮,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三媒六聘娶來的正房。」
「不要大費周折,是不是王妃一點都不重要,我本來就是你的娘子了。」在她面前,項穹蒼從來不會自稱本王,他跟她是平起平坐的,她不需要那些裝飾性的東西,只要她的夫君真心愛她那就夠了。
「不一樣,喜兒。」
「咦?」她慢慢要沉睡的眼皮又打了開來。
「貴族結婚需要得到認可,不過是形式上的……你不要緊張,瞧你眼楮都變圓了,我雖然還沒有真正地賜地跟封敕,還是要往上通報一下的。」
「好復雜。」
「為了能夠正式擁有你,這比什麼都重要。」
「可是……」
「可別說你不願意──」項穹蒼的心提吊起來。
「我還在守喪。」她低低地說,垂下頭去。
成婚三年她還沒去過家祠,是該借這機會見見婆婆的。
項穹蒼親了親她的額頭。
「這不要緊,婚事可以往後延,但我還是要讓府邸的人都知道你是我正靖王府的王妃,我要他們尊敬你,當你是主兒。」
「你听到什麼風言風語了?」想來應該是如此,可想而知,她這麼個村姑卻入住東大院,而且還跟王爺做了三年的真正夫妻,酸溜溜的話只會多不會少,她都能裝作沒听到了,本來就是事實,有什麼好生氣的。
「我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那些愛嘴碎的人,誰敢看輕你我絕對不饒他們!」
「要折服人心有別的法子,府邸的人都是跟隨著你許久的老人,如果為了我把人都攆了,誰願意真正服氣地跟著你?」
這樣明事理、懂進退的老婆誰能不更愛她?喜兒的話攻陷了項穹蒼的心。他用力親親喜兒。「有你真好,我的好喜兒。」
寒夜寂寂,一窗之隔的大屋里卻是春意融融。
這事……好像就這麼拍板定案了。
正靖王府有了個土得掉渣的王妃。
娶身份低微的村姑當王妃,各院的姑女乃女乃們有人默不作聲,有人大力反對,來喜兒本人卻是榮寵不驚,平淡喜樂地過她的日子。
她不坐閨房,不刺繡、描花,也不撲蝴蝶采花,一門心思都在他處,哪里需要幫忙她往哪去。
她知道自己有幾斤重,不想端著王妃重死人的帽子壓扁自己也去壓垮別人,她不端架子,看到雜草蹲來動手就拔,看見無用的空地自己以身作則拿起鋤頭開墾成菜圃,她的行為的確嚇壞很多僕役們,人人走避之余干脆把王爺找來,他匆匆趕來看見滿身泥濘的喜兒。
「怎麼玩起泥來了?」擦掉她鼻尖的泥灰,項穹蒼一點都不介意弄髒自己。
「年快到了,我想種你愛吃的長年菜,這時候不種會來不及。」
「不要勞累了就好。」他說著,給一旁的僕役遞了眼色,有人馬上意會接過了鋤頭。
「王妃,鋤地奴才行,我老家就是賣青菜蔬果的。」
她黑眼發亮。「真的?」
「奴才的爹是種菜好手,我們家的青菜只要吃過的人人豎起拇指說好。」黝黑的青年提起老家,眼中有著淡談的黯然。
想也知道若是家中營生能夠糊口,又何必賣身為奴。
「那好,我還想把這附近的地都今來種菜,以後不只整個王府青菜不虞匱乏,要有剩余還可以拿出去賣,所得的銀子都給你如何?」
她自己也經歷過賣身的辛酸,能體諒缺錢的痛苦。
家丁可沒想到能得到這麼天大的好處,連忙點頭道謝。
喜兒本來就是農家出身的閨女,一只小手眼看著就要往人家的手握去,項穹蒼目中妒火乍現,半空攔截將喜兒整個拉了過去,手一圈摟住她的腰,兩人便往他處去了。
她的開源節流效果很快就看到成績,原來跟她保持著距離的僕人們也發現這個王妃就像鄰家的姐姐妹妹,不會頤指氣使也不會把他們當奴才看,人心逐漸地向她靠攏了。
穿過月洞門,沿著青石扳小路,後面尾隨著平安跟寧馨,一個提竹籃,一個帶掃帚、抹布,轉來轉去地往大宅的僻靜處去。
素果清酒是辛青青一早替她準備的。
來喜兒成為了王爺的專寵,但是辛青青對她依舊還是那態度。
至于王麻子則是模了模鼻子,話沒好話,其實充滿關心。「你這王妃的位置可得坐牢點,王府里吃人的老虎可不少。」
兩人的坦蕩給了來喜兒不少勇氣,如果失去青青這樣的朋友,她會心碎。
跨入小的門樓,迎面的梅園花苞隱隱,暗香疏影,來喜兒每次經過這里,聞著鼻尖沁人的清香,總是再三徘徊。
默林是項穹蒼為母親種植的,經過細心清掃,祠堂恢復了清明簡雅的模樣,這都要歸功三天兩頭就來一趟的來喜兒。
清茶鮮果擺放妥當,低頭斂裙深深行禮,來喜兒點香向婆婆訴說府中發生的大小事情,接著她又接過寧馨遞過來的三炷香,朝著另一旁的爹娘牌位深深鞠躬。
「爹,娘,早啊,鵬哥要我問你們住在這可舒坦?跟婆婆當鄰居習慣嗎?他本來是要給你們另外蓋一個祠堂供奉你們的,但是女兒想婆婆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這,早晚沒個說話的人,也許需要伴也說不定,所以自作主張讓你們住在一塊,娘,您見到了爹……應該沒有遺憾了吧?」
怕淚涌出來,她趕緊把香遞給寧馨,然後挽起袖子開始準備打掃祠堂。
她總親自動手,不假他人。
「王妃,這我跟寧馨來就成了,天氣變冷了,水我來提就好。」王爺最重視王妃那雙手了,每次打掃這里回去都要檢查,要是裂了條小口子,她跟平安的耳朵又要不得閑了,真要說起來,王爺那眼可比王妃可怕太多,她跟妹妹寧可違逆王妃的意思也不敢違背王爺任何吩咐。
當然,王爺的吩咐樣樣是為王妃著想,說來說去都不算違逆啦。
于是一個搶了她的水桶,一個拿了她的抹布,看著空空的手心,來喜兒會心一笑,接著信步走到外頭,席地坐下。
風很涼,雲很白,沒有滾滾的黃沙,沒有貧瘠的土地,這里的一切都好美好美。
餅去,是回不去了,現在呢?
她無疑是幸福的,項穹蒼的寵,他的疼,總是包圍著她。荊州的珍珠,吳郡的綾羅,蜀江的織錦,交趾的漆器,七珍萬寶,總往她的房里塞,應有盡有,就怕她不夠用。
這才怪,只是平凡的人,滿倉滿庫的寶貝就算幾輩子也用不完。他的溫柔,總是令她淚眼朦朧。
「明年的六七月,應該有梅子可以摘來做蜜餞吧?」她嘀喃自語。日子過得像流水般可伯,都入冬了,過些天,今年的第一場雪就要降臨了。去年的今日她在哪?不去想了,那些都過去了。
「王妃,風涼,還是披上衣服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拾掇完畢的兩個雙生子出來了。
才要說她沒那麼嬌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也許不管她願不願意,享不享受,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
她坦然地讓她們披上大氅。
不過才踏出家祠沒多久,迎面來了烏壓壓的人頭,中間簇擁著幾位麗人。
她身邊最多就兩個小丫頭打轉,要出門能不帶就不帶,像這麼浩浩蕩蕩的派頭,是有點駭人。
彷佛從火里走出來,燦爛奪目,如同一朵盛開到極致的花,差點要刺瞎旁人的眼。而她呢,就一身素衣風尾裙,簡直就像花朵旁邊的小草。
還沒開口,雙生子一個箭步就攔到來喜兒前面,別看她們年紀小,在這府邸里她們待的時間可比王妃要長上很多,所以,府邸里面誰惡名昭彰,誰待人刻薄,她們如數家珍。
護主,是她們腦袋里唯一的念頭。
她們帶來的侍女見狀,直接把兩個小不點拂到一邊去,還讓僕役看住,一點都沒把來喜兒放在眼里。
「幾位姑娘這是做什麼呢?」
來喜兒沒架子,也不知道要擺譜,但見對方一打照面就把她兩個小丫頭扣住不放,心里有把火慢慢悶燒了起來。
「不敢勞駕王妃動問,妹妹冷霜帶著一幫姐妹是來給姐姐問安的。」說不敢,明明就是吃定來喜兒。
她盈盈地彎著腰,雪白的胸脯,窈窕妙曼的曲線,皓臂女敕頸,皮膚滑膩如白雪,加上一身艷火,格外醒目。
她是合該有本錢驕蠻的,她出身貴族,只可惜家族因為人才凋零沒落,她只得進了青樓,在青樓又被高官看上,替她贖身,只可惜,一轉手卻將她送給了項穹蒼。
她是心高氣傲的,也是怨的,項穹蒼的出身卑微,是個沒有任何前途的庶子,跟著這樣的男人,她的下半輩子等于絕望,可是身為人家的棋子,她又有什麼權利說不。
原本她以為自己的美貌必定能把項穹蒼迷得神魂顛倒,偏偏,在正靖王府兩年,項穹蒼別說多看過她一眼,西跨院根本連門坎都沒跨進去過。
世事難預料,在她指天恨地的時間里,這沒把她放在眼里的男人不再龍困淺灘,他不一樣了,他一飛沖天,虛懸的王妃位置也有了人。
「請安就不必了,我兩個小丫環不懂事,要是哪里得罪了諸位姑娘,還請你們大人大量不要計較。」
下馬威嗎?
這她懂的。
她對那些層出不窮的爭風吃醋,互相算計了無興趣,唯一的底線是別鬧到她頭上來。
這些人看起來沒模清楚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