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婢 第9章(1)

春日好,春日爛漫,花絮隨著毛尖上那碎碎點點的綠意,釀成整座城池看了叫人清新舒爽的初春。

馬車在地面延伸出兩條長長的痕跡。

殘雪將融未融,天初淨,也冷。

「夫人,您有事交代管事去辦,要不我大慶也行,這天氣不定,說不定半個時辰後就下起鵝毛雪來了,新宅子那邊今天就別去了唄。」

大年初一宮里頭來了道旨意,正式給了項穹蒼分封城池的賞賜,他正式封為一方侯王,也成為絲墨城的管理者。

可是來不及沉浸在加官晉爵的喜悅里,元宵才過,項穹蒼又領軍打韃子去了,家中大小事來喜兒又得一肩扛起來。

從屋里頭勸到了屋外,大慶苦口婆心,想要阻止來喜兒出門。

「我只是去看看那邊的人有沒有按時發放施粥,我不會走遠,晌午前就回來了。」她踩腳踏,回頭對大慶說。

「夫人每次都這麼說,每次不到掌燈,大慶要是沒派人去催,夫人根本不記得要轉回來。」

來喜兒看他一臉哀怨,只好敷衍著說︰「大慶,下回王爺出門我會記得讓他帶你出去,你在家里憋壞了對吧?還是你要跟我一起去搬米熬粥?」

「哪有,我現在可是王爺府的大大大管家,每天忙得一塌糊涂,哪有空想王爺,當然,夫人如果要我過去只要一句話,我馬上去準備。」他漲紅了臉。

「大慶。」

「是。」

「大大大管家,我出門去了。」她笑,如沐春風。

從貼身小廝變成王爺府的大大大管家,這一年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了輕微的改變,在不知不覺間。

有人揭了簾子讓她進車內。

「平安、寧馨,你們可得把夫人顧好,要有什麼差池,小心腦袋,知道嗎?」拗不過主子的堅持,大慶只能轉而吩咐雙生子。

來喜兒听到雙生子乖巧地異口同聲承應,接著兩個丫頭也相繼上車,寧馨進了車內,平安去跟馬車夫坐一塊負責指路。

說是指路,來喜兒哪會不知道少女情懷總是詩,趕不久,王府里也許有喜事要辦了呢。

「夫人,用手爐暖暖手吧。」

「都春天了,這東西可以收起來吧?」

「還是帶著的好,有備無患。」女大十八變,小女孩的眼神開始堅定執著,不大有得商量了呢。

來喜兒乖乖地接過來捂著。

車聲轆轆,絲墨城到底是座縣城,雖然比不上京畿川流不息的人潮店鋪,可是飯館、商號、戲樓、青樓、糧行、繡莊、醬萊樓、打油行一樣沒少。

礙于以前不好的名聲,絲墨城里總好像罩著一層談不上愉悅的氣氛,可如今向來無主的城都有了名正言順的城主,氣氛就如同春天的來到,人們的臉上也看得見笑容和精神。

她有什麼不知足的?皇上的恩寵給得不手軟,他什麼都給,也把她的丈夫越推越遠。

絕口不提的。是她正靖王妃的加冕儀式。不承認她,因為對她的出身有微詞。她在意嗎?

項穹蒼常常滿懷歉疚地抱著她,總說要竭盡所有給她最好的。

她很滿足,她過得很好。

「寧馨,讓車夫在這里停一下。」她看見胡人市集。

「王妃,這里很危險,很多不是本國人,一個不小心……」寧馨憂心忡忡。

「小丫頭,你哪來那麼多煩惱,下車後你跟車夫說我今天不去新宅子了,車子也不用等我,我想自己散散心到處逛逛,逛完就回去。」

寧馨翻翻白眼,就知道會變成這樣,這王妃什麼都好,就是隨性,也不在乎外頭是不是有壞人,常常一個人只身就到處跑來跑去,看得她們這些侍女一頭汗。

遣走車夫,來喜兒只留下寧馨。

胡風東漸,由來已久,這胡市來喜兒不是頭一遭來,對那些金發碧眼輪廓很深,眉目也深、擁有各種發色的胡人很能接受。

胡市販賣的東西跟中原人很不同,香料、金屬、瓷器、胡酒、葡萄酒還有許多不知所謂的東西,最讓寧馨心驚膽跳的,是這胡市到處可以看見穿著低胸的女子以及身著胡服的漢人在街上行走。

她看得眼珠幾乎要凸出來,連小嘴都忘了要合起來。

很多商人地上放了一塊布就這樣干起營生。

「老扳,你好,我來拿貨。」來喜兒熟門熟路地來到一個前頭是店鋪後面是住家格局的矮房子前,店面前的擺設大多是航海用具。

笑嘻嘻的老板行了個不是很地道的禮,然後用帶著腔調的京話說了,「夫人,你還真是準時,來,這就是你要的東西。」

雖然前後跟來喜兒做了幾回生意,他還是不很清楚這位夫人的身份,有時一個人前來,這次又帶了侍女。

老實說,寧馨實在看不出來那是什麼東西,只見來喜兒歡天喜地地接過來模了模,然後很爽快地讓她給了一錠銀子。

一錠銀子,好貴啊。

「夫人,你買這東西到底做什麼用啊,我看它就一根針跑來跑去的,好像沒什麼用呀。」她翻來覆去地看,外表是亮晶晶的沒錯,重量也蠻沉的,可能做什麼用啊?

「它是恆指北的磁石針,如果出遠門或是搭船,它會永遠指著北方,這樣人跟船就不會迷路了。」在蒼海中,在星空下,這奇妙的指針能讓旅人安心。

「听起來很有趣,可是夫人又不出遠門,就出門也有人帶路,根本不用擔心會迷路啊。」她只听過買古董、首飾、黃金之類的收藏癖好,夫人的喜好果然跟別人很不一樣。

「誰知道呢,世事無常。」來喜兒低語。

買它,只是基于一份向往,這說出來大概不會有人要信吧。

陽光很軟,軟得像匹絲綢,主僕兩人悠閑地在街頭漫步著,看見賣豆腐腦的也不管什麼風沙,就著小攤子咕嚕咕嚕吞下肚,瞧見胭脂水粉一買就是三份,寧馨一听說她也有份,樂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變累了,捶捶酸軟的腿,想找個地方歇息,對街慌慌張張卻跑來了去而復返的馬夫。

「喂──喂──寧馨……」

他一路喊著過來,還猛揮手,好不容易來到來喜兒跟前,一口氣上不來,臉都漲紫了。

「真不知道在緊張個什麼勁,後面有鬼追啊?」寧馨替他拍背順氣,又忍不住消遣他一下。」

「夫人……不好了……」

「哪里不好,夫人在我的看護下平安無事,哪里不好了?」小丫頭叉起腰來,知道這是將來的姐夫,可以盡情欺負,口頭上便不饒人了起來。

老實人左支右絀,只差沒抹脖子了事。

「春德,喘口氣,有事慢慢說。」

「從宮里來了太監公公,說是要宣夫人進宮,人現正在府里,大慶總管招呼著。」好不容易喘過氣來,王春德又著急起來。

進宮是大事,家里可有拿著聖旨的公公在等著呢。

「召我進宮啊?」會有什麼事呢?從過年前進過那麼一次宮至今,也都好幾個月過去,這回挑她相公不在家的時候,會有什麼好事?

但是,管他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著辦吧!「馬車呢?」

「小的停在西街外,夫人稍待,我去把馬車趕過來。」

「嗯,知道了,快去快回。」王春德腳不點地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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