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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杜曉算還是在大屋里住下了。
失傳食譜很迷人,可是自由更吸引人,她可不知道東方孫朗的話里有多少可信度。
行動不被限制,她試探性的去外面逛了一圈,直到傍晚才認命的回來。
以曼哈頓的中央公園當圓心,東方的宅子位在公園東側的上東區。
在曼哈頓有種說法,住在東區的人都是曼哈頓的遺老遺少,雖然跟上西區同是名人富豪住宅區,但是西區是白領階級的生活中心,上東區實實在在是握有權力和影響力的人,所以說差距還是有的。
不論她往哪個方向走,幾乎所有店家都掛著東方家龍形的家徽,請問了路人,才知道她站的地方前後左右縱橫有十幾條街都是東方家的產業。
一條街一條街的買,財力著實令人嘖舌,這里可是紐約區啊。
難怪東方孫朗沒把她放在眼里,老神在在不怕她跑。
她需要發泄寸步難行的怒火,第二天一早也不管天空還下著細鵝毛的雪花,她開始泡在東方家比棒球場還要大的後院。
既然走不掉,逃不了,老實說這里也算是個堅固的屏障,只能安慰自己先走一步是一步。
沒錯,多年歷練下來,她是很能隨遇而安,她的流浪也不是今天才開始,至于耳朵眼那邊,她想回也回不去,只能說抱歉了。
要從無到有,要花上很多時間跟功夫。
廚師的癖性不同,有人喜歡用現有的食材醬料,這年頭只要有錢想要什麼頂級的東西沒有?
而她老派,喜歡自己來。
東方孫朗那位大人物不只大器還很放心,除了交代下去說她需要什麼就給什麼,要多少有多少,什麼都供應之外,還隨便她出入自家宅第。
人家的氣度都表現出來了,她自然不能太小家子氣,食材單子長長一落,腦袋里能想到的,一樣不能少,這樣才能不辜負人家的……好意。
是嘍。
她摩拳擦掌,要釀醋調醬。
把買來的麥麩子平均蒸熟,等它發酵長綠霉,再攔上熟高梁米,然後一起放進壇子里,每天不斷攪拌。
好的高醋最低限度要經過三冬三夏的曝曬冰凍,讓醋里的水分蒸發掉,放在陶瓷里再往窖里藏。
她的怪異行為讓後院變成了佣人們茶余飯後參觀的熱門地點,現代人別說釀醋造醬都工廠里機械一貫作業,平常人也分不出好醋跟工研醋的差別在哪。
大家猜了半天,只有一個結論,那就是這里的每一位老板都特立獨行,那麼多個叫人搞不懂的廚子也沒什麼。
只要她造的不是火箭彈頭還是軍火,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不是?
敖帶一說的壞處是,清淨的大屋子現在不管走到哪都彌漫著濃濃的發酵味道,聞久了還會微醺。
「什麼私人廚師,哪個黑心貨居然趁我不在的時候偷渡過來,看不起我的專業,我的執照,我的招牌?這口氣我吞不下!」義憤填膺的大嗓門以沒有節制的音量咆哮著。
完成手邊工作的男人陸續回籠,卻有人像頭暴龍亂跳亂叫。
「是啊、是啊,不過是個跟廚房油煙月兌離不了關系的廚子,到底有什麼好看的?」附和的亞瑟不是很起勁,濃濃的哈欠不絕于口,剛開完刀踏進家門的他頂著兩個熊貓眼,只想好好泡個舒服的澡,然後埋頭大睡。
蹚這種渾水做什麼,太無聊了。
家里多個員工又不是什麼新鮮事,特別的地方在于人是東方孫朗欽點的。
同住一起的人都知道,東方孫朗從來不花心思在飲食上,現在整個宅子沸沸騰騰的,對方竟然是個小小東方女人,他沒興趣,神廚不能接受的應該是這個。
「我也吃人間煙火,你對廚師有什麼了不起的意見?」一張大臉堵住失言的俊男,一把薄利的片魚刀就這麼橫在亞瑟眼前。
相對的,雷克斯也感覺到某種尖銳的東西抵著他的小骯。
那是亞瑟的手術刀。
好吧,是他先動手,他先撒回。
「老子我心里就不是滋味。」
亞瑟可以理解,身為名氣響亮的世界級大廚,蓋文對雷克斯的廚藝既不捧場也沒有夸獎,這會兒居然垂涎另外一個廚師的食物,這讓同樣身為廚師的當紅美食連鎖企業的男人自尊大大受損。
兩人踏進後院,情況完全不是他們想像的那樣——
杜曉算在發怔,一邊搓著手哈氣,人站在院子中央。
醬油的發酵過程需要的陽光,可是老天爺一點也不肯作美,除了白茫茫的冷還是冷。
「原來跟我一樣,兩個眼楮一張嘴,沒有四只手,也沒有八只腳嘛。」雷克斯叉起腰,很是滿意。
她看起來既不盛氣凌人也稱不上美女,小小的個子就跟鄰家妹妹沒兩樣。
「是你想太多了。」亞瑟啐他。
「哼,好不好她連廚師證照都沒有,來騙吃騙喝的。」一只發育不良的鵪鶉。
「你就這麼看不起蓋文的眼光?」
英文談話一字不漏的傳進杜曉算耳里,他們當她听不懂英文,她就繼續裝聾作啞,每個人有自己的好惡,她不能轉移別人對她的看法,也沒必要。
「喂,你就是蓋文請來的私人專屬廚師?」雷克斯用他先天的優勢居高臨下的看著杜曉算。
「有什麼指教?」她回應得很輕巧。
這幾天她或多或少跟住在屋里的成員都打了照面,老天爺心歪的厲害,一群上帝的寵兒,每個都是天子驕子,又俊又帥,風格迥異,讓人移不開眼光。
物以類聚,今天加上這兩個,應該全員到齊了。
可惜的是每個見了她都表示了他們的鄙視,每個人對她都有意見。
一個矛盾的大家庭,在這各自為政的年代,談不上血緣的師兄弟卻老舊的住在一起。
「把蓋文給你的失傳食譜還來!」
「我還沒拿到手。」
說要給她家傳食譜,自從確定她會住下來之後就忙得不見人影,想想已有好幾天不見了。
想起他在台灣時也都忙到半夜才來找吃食,究竟是什麼樣的龐大事業體系,會讓人沒日沒夜的消耗精神體力?
如果賺到錢卻沒命花有什麼用?
「那種東西我跟他要都不給了怎麼可能給你?我說你的廚師證照呢?」
「我沒有。」
她只是個沒有任何頭餃,熱愛料理的人。
「你這豬頭三!」
唉,她寧可天天泡在醬缸里也好過這種社交。
她承認,她還算清秀的容貌來到這里簡直是不起眼的芝麻粒。
「雷克斯,太超過了!」亞瑟出聲制止,準備要腳底抹油。
這個直腸子的雷克斯才是那個豬頭三,他沒看到蓋文在他背後站了很久了嗎?
「也許吧,」杜曉算臉上沒有絲毫受傷的表情,她身上那種飄忽的氣質混合著非常耐人尋味的堅韌。「這個家每個人都是優等生,可能連你們家的拖把都比我聰明,珍珠堆里來了顆石塊,你看我不順眼是正當的,也許你不苟同,我也不會指望來了這里就能變成珍珠,最後我要說的是,我相信只要用心去烹調就是好廚子,跟證照是沒有關系的。」
她不想說動誰,只是澄清她也不是自願要來的。
再說了她要服侍的人也不是這些惡魔,恭敬那一套就全免了。
她的個性向來清平靜和,人不惹她她也不想跟誰有糾葛。
苞豬頭客氣只是讓自己氣悶受罪。
「你跟一個小女生吵架太丟臉了!」亞瑟把雷克斯從另外一邊架走,只要想到東方孫朗如芒在背的眼如附骨之蛆的盯著他看,他不由得一身冷汗。
他不想讓東方孫朗問候。
一直回到花廳,他才放開雷克斯。
「你這叛徒!」
亞瑟嘆氣。「東方孫朗常揶揄說不要靠近你這家伙,會變笨,我看的確是真的。」
「什麼?」暴龍又氣得哇啦哇啦叫。
「你到底有沒有注意,剛剛那個矮冬瓜一直是用字正腔圓的英文跟你對答。」還如流呢。
她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只會閉門造車的廚娘。亞瑟有這直覺。
而他的直覺向來都很靈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