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從小他就被人說「可愛」,說到二十八歲,喂,他是男人耶!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哪里可愛了?
他恨死那兩個字了,好不容易讓他踫上一個沒說他「可愛」的,他簡直要將她視為今生唯一的知己良伴了。
「我……」不行啦!她說不出口。
「妳又不是沒說過,再說一回就好。快點,就一回,來嘛,再說一次……」他幾乎是又求又哄又騙,只想透過她的口,再度滿足一下自己那打小就被打擊得千瘡百孔的心。
這家伙根本一點也不懂少女芳心嘛!她咬著唇,既羞且惱。
倒是龍天荒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又不是沒說過,干麼現在才來尷尬?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喂,妳到底說不說?」哄騙不成,改威脅了。
「你──」她恨恨白他一眼。「好帥啦!」撇開頭,再也不想看他了。
「呼……」他滿足地吁口氣,半瞇著眼,陶醉得整個人彷佛都要飛上天了。
房寶兒翻了個白眼,都不知道他在感動些什麼?真是瘋了。
她不想再理他,走到石碗旁,準備去吃那已經冷掉的早膳。
她剛拿石杓準備舀湯,他又慢慢蹭過來,拍了拍她的肩。「喂,再說一遍好不好?」
她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你……你到底哪里不對勁?干麼同樣的話要人家不停地說?」不知道她已經羞得想去鑽地洞了嗎?
「那……從來沒有人夸過我帥,妳是第一個,所以……再一遍就好。」他一個大男人,還是一個非常漂亮俊秀的男人近乎撒嬌似地拜托她。「來嘛,再說一次,就一遍……」
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個人怎麼……她懷疑初見他時,自己的眼楮是不是放在口袋里,忘記帶上了,不然怎會將個性或外表都如此有趣的人當成土匪惡霸?
「呼。」她深深喘了一口氣。「最後一遍嘍。」
他拼命點頭,就差後少了毛茸茸的大尾巴,否則完全是她以前養的小白狗了。
「你……好帥……」該死,她現在的臉龐一定燙得嚇人了。
他笑了起來,那種得意跟小人得志差不多。
她不懂,難道他從不照鏡子,不曉得自己長了一副招蜂引蝶的好相貌,所以才拼命把自己弄丑,而且一听到別人贊美他,他就開心得忘我?
突然,他又伸手踫了踫她的肩。
她趕緊回道︰「我不想再說第四遍了。」
「我知道啦,只是……」他模模鼻子,也有點不好意思,一個大男人如此在意外貌,似乎有點缺少男子氣概,但也不能怪他,誰讓他被「可愛」兩字整整欺負了二十八年,好難得才找到她,為他英俊瀟灑的容貌正了名,他當然希望多听幾回,權充他對「可愛」這一詞的復仇。「打個商量如何?」
「什麼?」
「今天就不再說了,不過……以後妳每天都說一遍給我听好不好?」
她整個人呆了。
「也不是啦……」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將他誤會為怪人了,但他可以對天發誓,他只是想讓家里那群有眼楮、卻沒有眼珠子的家伙「听」清楚,他龍天荒是個帥氣的男人,跟「可愛」沾不上半點邊。「因為……從小我大哥、二哥、三姊,就連長大後的平安都愛捏著我的臉說……好可愛啊……」說到最後,他真是咬牙切齒了。
他比平安年長了十幾歲,居然還被說「可愛」,那些人簡直把他的自尊扔在地上踩著玩,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才會動起蓄胡的念頭。
結果家里沒一個人認為他的胡子性格,反而人人想盡辦法,拐騙、下毒、哭求……反正他們就是要他剃掉胡子就對了。
其中,龍天洪最狡猾了,每次都唆使平安對他下手,偏偏平安每次都會上當,害他的胡子總是不保。
可他又不能生平安的氣,也舍不得對她生氣,平安可是家里所有人的心肝寶貝,他恨不能把她供起來了,哪里敢對她大小聲?
至于始作俑者龍天洪,那個渾身是毒的女人,她……算了,好男不跟毒女斗。
其實真正原因是──很難斗得過。
龍天洪從不與人正面搏斗,總是使陰招,而且鬼主意層出不窮,最是難纏和討厭。
所以說,房寶兒是他活了二十八年,遇見最有眼光、最懂得欣賞他、而不是硬把「可愛」兩字掛在他身上的女人。
他無論如何一定要將她帶回龍家莊,讓他那些手足听听,什麼樣才是真正的識貨?他要扳回二十八年來所受的種種屈辱!
房寶兒完全沒想到,他寧可每天花大把心思整理他那把難看得要死的胡子,還有纏著她,非得要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夸贊「好帥」,原由居然是這樣。
可是……夸贊男人帥氣、瀟灑,那是爹娘教她的,說這是一種禮貌,而且姑娘家嘴甜一點,才惹人疼愛。
但事實上,在她心里……她看著他明亮有神的眼、兩排長得令人發指的睫毛、鼻梁高挺,雙唇紅潤,膚色白皙的臉頰還透著健康的粉潤……這樣的容貌,活生生是傳說中的金童下凡。
不說可愛,要說什麼?
他不曉得,自從看到他干淨的面容後,她的手就一直癢著,好想在他頰上掐兩把。
但看情形,這種事絕對不能做,否則他非跟她翻臉不可。
可要她昧著良心跟他家人說他究竟是「可愛」還是「帥氣」……她不知道,只覺撒謊會被雷劈。
「其實……你何必在意別人呢?你覺得自己帥就好啦!」饒了她吧!她真不想說謊。
「我當然對自己的相很有信心,可我雙唇難敵八手,一張嘴也說不過他們四張,所以才需要妳幫忙。怎麼樣?我們好歹相識一場,妳不至于見危不救吧?」
「這種事……哪里稱得上見危不救?」
「反正我是一定要扳回一城的,而妳……我們算不算朋友?」
她臉紅了下,比起朋友,她更喜歡當他的情人,不過……要和他攜手相伴,好像更應該與他站在同一邊喔?
「那……」她在良心和感情間掙扎了好久,最終,良心還是輸了。「好吧,我幫你。」
他愣了一下,然後瞪大眼,大喊︰「寶兒──」他大笑著,抱住她的腰,將她抱起來打轉。「謝謝妳,謝謝妳──」她終于答應跟他下山了,還不值得高興嗎?
「等一下、等一下……」她拍著他的手,讓他放她下來,再轉下去,她要吐了。
「對不起,我太興奮了……」
「看得出來。」她撫著奔如飛馬的胸口,一顆心差點嚇得從喉口跳出來了。「你……我……我想說的是……你家人看見我的樣子,他們……我不想嚇到人,我……」
「慢著,妳的意思是妳怕臉上的疤痕嚇到我家人?」
她自卑地低下頭。
「可我記得之前妳說要幫我檢查的時候,妳跟我保證過,不論我留胡子是為了遮掩什麼,妳都有九成的把握治好它。難道妳能治別人,卻治不了自己?」
「我……」她遲疑了一下,才結結巴巴地開口。「我一直不想面對臉上的傷……所以從沒給自己檢查過。」
「我明白了。」他說著,走過去,拉住她的手。「也許妳之前獨自面對了很多事,讓妳過得辛苦,但從現在起,我會陪在妳身邊,不論好事、壞事,我與妳一起承擔。這樣妳能鼓起勇氣面對那些傷,檢查它們,並且醫治它們嗎?」
她先是看了兩人交纏的手一眼,然後目光上移,與他清澈如水的雙眸對個正著,她在他眼里看見滿溢的體貼、溫柔和信賴。
這一瞬間,她的胸口熱得好像要燒起來一樣……她想,哪怕天突然塌下來,她現在也不會感到絲毫畏懼了。
她很激動,口一開,聲已哽,最後全化為深深的一個頭點。
就算不是為自己,只因為龍天荒,她也會想辦法克服過去,面對真實,治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