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無比困惑,還有擔憂,嬌嬌在門院間穿梭,循著聲音來到大堂外。她腳勾屋檐,潛靜倒懸,沒驚動任何人,就將大堂內的景況盡收眼里。這不看還好,才剛看清楚,她就驚得險些要摔下來。
只見滿室奢華,庸俗無雅,而堂內坐得滿滿的,約莫是五、六十人,全都是被官府通緝的萬惡不赦之徒,要是讓賞金獵人們瞧見,肯定樂不可支,以為是入了寶山。
焦慮的嬌嬌,視線匆忙掃過,一張又一張臉龐,腦海里閃過一條條罪狀,當視線落在大堂中的主位時,才看見心心念念的杜峰,坐在他身旁的,赫然竟是曾用「春蝕散」,害她身中春毒的紫妍。
那一瞬間,寒意襲身,嬌嬌一動也不動,腦中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為什麼杜峰會跟紫妍同坐主位,每一個罪犯看著他的神色,不是羨慕,就是欽佩,個個臉上堆滿笑意。
她更不明白,為什麼連他也在笑,輕挑浪蕩的神色重回俊容,先前的認真與溫柔,這會兒半點都瞧不見,仿佛是未曾存在過。
心里有個聲音,急急催促著,要她快點離開,她卻執意停留不走。
杜峰沒有被為難,相反的,他被奉為嘉賓,有個人率先起身敬酒,大聲叫嚷著︰「恭喜杜爺,不愧是天下第一婬賊。」
另一個人也起身,怪笑連連。
「是啊,杜爺的『戰績』輝煌,可沒有人比得上。」
「可不是嗎?就連那個多年以來,誓言要捉捕他的軒轅嬌嬌,都反而被他吃干抹淨,江湖上還有誰有此等能耐?」
她陡然一凜,寒意透骨。
什麼?!
是她听錯了嗎?他們在說什麼?!
倉皇迷惑的大眼,急急望向坐在主位的杜峰,亟欲听他的回話,卻看見他笑得開懷,一副志得意滿,悠然舉起酒杯,聲音傳遍大堂。
「好說好說,小試身手,不過是為了證明,天下沒有我弄不到手的女人。」他豪邁的一飲而盡,引來更熱烈的掌聲與笑聲。
她是在作夢嗎?
如果是,那這一定是最可怕的惡夢!
嬌嬌動彈不得,心疼如絞,只能听著一句句話語,飄進耳里。
「是了,軒轅嬌嬌那等尤物,雖比不上羅夢絕色,但心高氣傲,比貞潔烈女還麻煩,能收服到手,滋味肯定不同凡響。」
「當然!」
「杜爺真是艷福不淺。」
「就勝在手段非凡,才能吃得到那口美肉。」
「哈哈哈哈,先是苦肉計,然後是臥冰求鯉,連肥魚都不用花費銀兩,就能把軒轅嬌嬌收拾得服服貼貼,此等妙招絕對可以傳誦江湖。」
「話說,杜爺不是說過,非讓她開口求你,這點到底是做到了沒有?」有人婬笑著問。
杜峰又喝了一杯,濃眉半挑。
「當然。」
簡單兩個字,又引來無數敬佩之言,大堂里就像炸蝦蟆似的,熱鬧哄笑,愈是下流的言語,愈是惹出巨大笑聲。
每一聲笑,都像一個巴掌,甩在她臉上,都似一把利刀,深深戳著嬌嬌的心。
她的雙眼干涸,連淚水都流不出來,為了自保而將情緒鎖上,像是在听著別人的事,看見杜峰再度舉杯。
「不過,我也該謝謝紫妍姑娘,送我絕妙良機。」他笑的,自滿之余還不忘道謝。
「謝什麼呢?我不過是借花獻佛。」紫妍握著一朵花,眉目含春,輕輕拔下一片花辦擱在桌上,鮮妍的花辦轉眼枯稿成灰。「要傷一個女人,不僅要得到她的人,更要得到她的心。這一點,杜爺手段不俗啊!」
原來,這才是真相。
那些溫柔、那些情話、那些體貼,所有的所有,不過是他欺騙她的手段。
原來如此,是她誤信匪類,將謊話當成情話,衷心的愛戀,換來的不是他的真心誠意,而是身敗名裂。
嬌嬌的心不再痛了,而是覺得空蕩蕩的,像是被刀刃戳穿後,留下一個大洞,連心頭的血都己流干,只剩無盡的麻木。
假的。
她甚至笑了。
什麼都是假的。
「那麼,拜托杜爺可要仔細說說,軒轅嬌嬌在床上的浪態,有多麼令人銷魂,讓我們一飽耳福。」
「是啊是啊!」
「務必說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大風堂向來跟我們作對,這下子臉面可丟光了。!」
「大伙兒別偷懶,務必把消息都放出去。」
「先是羅夢,後是軒轅嬌嬌,大風堂兩次『丟人』,往後不用開鏢局,干脆改開妓院算了。」
「實在是太快人心!」
「別吵,都听杜爺說。」
「婬情要有好酒相伴,快點再倒酒。」
再逗留下去,只是自取其辱,何況杜峰要宣告的事,她全都知道一那是她被他步步欺哄,愚蠢錯愛的種種……她不在乎,他會不會加油添醋,把她說得有多麼不堪。
再不堪,也是事實。
她已經搜集到了,想要的情報,沒有理由再留下。
嬌小的身影一翻,竄出屋檐,腳步出奇的穩定,輕點在屋檐殘雪上,很快的消失不見,化入蒼茫雪原,單薄的背影格外寂寥。嬌嬌沒有察覺,杜峰的眼角,瞄見她離去時的身影,更沒有看到他黑眸深處,閃過的濃烈不舍與無奈。
但是,蝗螂捕蟬,黃雀在後。
杜峰也沒有發現,一旁的紫妍,將他最細微的神情,都看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