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火梵冥一整天全都關在書樓里,于是冷情端著親手烹調的宵夜,敲了敲書樓的門。
「滾開!別來煩我!」火梵冥惡聲惡氣的吼。
呼!脾氣還真大,難道他還在為今早的事不高興?
望了望手上的宵夜,她又敲了敲門。
「混帳!你是聾子嗎?我叫你滾開……」門唰的一聲猛地開啟,大聲咒罵的火梵冥一看見來者何人,所有罵人的話全都吞了進去,張著口,卻突然吐不出任何字眼,只能瞪大眼愣愣的望著她。
「要我‘滾’,也得把東西拿走。」冷情將手上的宵夜交到他手上,「好了,我要‘滾’了,你是要我左滾?還是右滾?或者是向前滾?還是向後滾?」
她作勢要彎,火梵冥立即空出一只手拉住她。
「我不知道是你。」他急道。
「是不是我又有什麼差別呢?反正我們做人奴才的,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哪有置喙的余地?」冷情故意說。
「你不是什麼奴才,你是山莊的女主人。」火梵冥蹙眉。
「還不是。」冷情有點赧然。
「再過七天就是了。」火梵冥的眼神染上了些許的熱切,拉著她走進書樓,反身將門踢上。讓她坐在長榻上後,他用下巴點了點手上的宵夜。
「你做的?」
「嗯。回報你這幾日的照顧啊!也謝謝你沒把廚房給燒了。」冷情微微一笑。
「該死,我警告他們不準說的!」火梵冥的臉倏地漲紅,他懊惱的低咒。
「呵呵……」冷情忍不住的笑了。
「不準笑!」火梵冥惱怒的喊,放下手中的宵夜,威脅的瞪著她。
「可是我很快樂啊!知道你對我這麼好,我怎能不笑?我是那麼高興啊!」冷情望著他,眼底有著些許情意,綿綿的纏上了他的心。
「你真的很快樂嗎?」他握住她的手,低著頭無意識的搓揉著她的柔荑,他不敢看她,不知怎麼,他第一次擔心她之所以會留在這里,是因為身不由己,逼不得已。
「在這里的這段日子,是我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時光。」
「真的?」他猛地抬起頭來,鎖住了她的視線。
「真的。主子,冷情真的可以永遠留在這里嗎?」
「叫我的名字。」火梵冥突然低語。
「梵冥。」冷情微微紅了臉。
「情兒,你當然能留在這里,因為你是我的妻子,這里就是你的家。」抬手輕撫她白女敕的臉頰,這一刻,他有吻她的沖動,可是情兒,我……可以吻你嗎?」在他眼中,她是這麼高貴,讓他不敢隨意的冒犯她。
冷情紅了臉,緩緩的閉上眼楮,這是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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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終于擺月兌皇上的糾纏,火梵冥火速的回到火焰山莊,直接來到書樓,因為他知道自己迫切想見的人一定在里頭。
丙不其然,門一開,就見冷情半臥在長榻上,正聚精會神的看著一本書,連他進門了都不知道。
「好看嗎?」他坐到她身邊,在她頰邊印下一個吻之後,才問。
「你回來啦!皇上找你有什麼事?」冷情放下書,擔憂的問。
「沒事,只不過天下太平,國泰民安,讓他太無聊了。」他只是履行當初借御醫時的承諾,進宮陪皇上罷了,真是無聊的要命,他真懷疑皇上是不是故意找他進宮斗嘴的,只要他忍不住發了脾氣,皇上就似乎樂得很,虧他進宮前冷情還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可以對皇上不敬。在他看來,璿厲那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真的沒事嗎?皇上沒有再提賜婚的事嗎?」
「真的沒事,你不要瞎操心了。你剛剛在看什麼書?看你看得挺認真的。」他拿起她放在膝上的書。
「這本書滿有趣的,里頭寫著一對情侶,他們家是世仇,兩人的交往雙方父母當然不可能同意,兩人要見上一面都很困難,所以平時他們只能通信,可是這信又得通過他們父母的檢查,于是他們就想了一個辦法,在信里寫上暗語。」
「暗語?」
「對啊!有時候是只看每行的首字,有時候是隔行讀,有時是擷取每一行某個特定的字,那些才是他們信里真正的意思,可是不知道的人如果看了信,一定會以為他們兩個非常討厭,甚至是恨對方,所以他們的父母就放下心來。」
「後來呢?」
「我不知道,我還沒看完呢。」她繼續低頭看書。
「情兒……」
「嗯?」冷情疑惑的抬起頭來,「怎麼?你有話要告訴我?」
「是薛總管說的,成親的時候,你……想請你家人來嗎?」雖然不知道她的過去,但是卻知道她是被她的爹娘給賣了的,那天夜里她又說過,這段日子是她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時光,可見她過去的日子一定過得不好,如此一想,當薛總管要他問的時候,他才會猶豫不決。
冷情偏著頭想了一會兒,「我想,他們大概不會想要來吧!」
「為什麼?」
微微一笑,冷情將事情說給他听。現在鄉試應該已經舉行過了,弟弟肯定是一敗涂地,爹娘絕對不會怪罪他,反而會認為一定是她的「臨別贈言」害的,所以恨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來參加婚禮?
「他們全瞎了眼嗎?」火梵冥忍不住又皺緊眉頭,為他們錯待了她而不悅。
冷情笑著撫平他的眉頭。
「你不用為我抱不平,其實我挺感謝他們的。」
「別跟我說那一套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或者說什麼生養之恩大于天的話,虧待了就是虧待了。」火梵冥不豫的說。
「我不是要說那些,我只是認為,如果不是他們的虧待,不是他們把我賣了。那我終其一生也不會遇見你。」
罷硬的臉線條緩了,銳利的眼神柔了,「不會的,我一定會找到你的,因為你注定是屬于我的。」
兩人的眼神交纏,不自覺的臉愈靠愈近,愈靠愈近……
「咳咳!」突然,一道不識相的假咳響起,驚破了旖旎的空氣,冷情紅著臉垂下頭來,羞得不敢抬起頭來看向來者何人。
火梵冥就沒那麼多的顧忌,他火大的瞪向那個不識相的家伙,除了那個西門靖雲之外,還會有誰?就說嘛!山莊里有誰敢來打擾他的好事?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真是抱歉,老大,打擾了你的好事。」西門靖雲笑著道,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見冷情羞得匆匆告退,火梵冥沒好氣的瞪著他。
「如果你嫌舌頭太長,我可以幫你修一修。」
「呵!呵!不必了。」西門靖雲連忙搖手。「我知道我不該打擾你的好事,可是我又不是故意的,誰叫你們連門都沒關,我只是好心的提醒你,想做什麼最好是把門關起來之後再做。」
「你說夠了沒有?!」火梵冥惱怒的大吼。真是愈說愈不像話,他哪有想做什麼?
「夠了。」
西門靖雲識相的閉上嘴。
瞪著他好一會兒,火梵冥終于再次開口。「你來做什麼?」
「我來拜見一下嫂夫人哪!誰叫你都把人給藏起來不讓人看。」他的等待是值得的,不僅見到了準新娘,還看到了難得的畫面。
「好了,現在你看到了,可以滾了吧!成親那天你也不用來觀禮了,備好禮金差人送來就成了。」
「啊!怎麼可以,我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在那天要替皇上送來大禮的。」喔喔!幸好方才皇上宣他進宮吩咐,否則那天他真的會被掃地出門。
「哼!還不快滾!要我轟你出去嗎?」火梵冥折著手指,配合著噠噠的聲響,一臉凶狠的走向他。
「我這就滾,不敢勞您大駕。」西門靖雲立刻沖出書房的門,臨去前拋下今日上門的主要目的。「皇上說他要親自主婚,所以成親那天,皇上會來參加。」
「該死!」火梵冥對著西門靖雲瞬間消失的背影詛咒,「我成親關皇帝什麼事?他跟人家湊什麼熱鬧啊?全都該死!混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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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馬上成親!」火梵冥立即沖回懷仁樓,二話不說的拉著冷情就走。
「馬上成親?為什麼?」冷情訝異的問,一時之間只能任由他拖著走。
「別管,我們馬上成親就對了,反正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不差這幾天吧!」火梵冥拉著冷情走回書樓。「你,去叫老薛馬上到書樓來!」他隨手抓了一個下人交代。
「梵冥,你不說清楚,我不會跟你拜堂的!」冷情扯住他,堅持他看著自己。「你告訴我,是不是皇上又有什麼事了?是不是要你把我遣走,然後娶妍湞公主?所以你才急著要馬上成親?」
火梵冥愣了一下,看著她明顯的擔憂,才知道她一直在為自己擔心,心里升起一股愧疚。
「對不起,情兒。」
他突來的歉語反而讓冷情更加的不安。
「我說中了嗎?」
「不,不,不是的,你不要擔心,我之所以會想馬上成親,其實是皇上害的,可是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而是皇上竟然要在我們成親的那天親自主婚。」
「哦?」她不懂,皇上親自主婚?這應該是很光榮的事吧!
「我討厭婚禮上多出那些無關緊要的閑雜人。」火梵冥不屑的撇嘴。
喔!她懂了,一听聞皇上會親自主婚,那朝廷上下的大小闢員一定也會上門觀禮,而他,討厭這樣。
「好,如果你確定皇上主不到婚不會怪罪下來,我們就馬上成親。」冷情一口答應。
像是不敢相信她會答應的那麼干脆,他瞪著她好一會兒,才突然轉頭揚聲大喊,「該死!老薛,你還不趕快給我滾進來,死到哪里去了?」
「噗!」冷清噗哧一笑。
「別笑!」火梵冥紅著臉,硬聲的命令。
「梵冥……」冷情突然軟軟的喊,一雙眼纏著綿綿情意望著他。
「什……麼事?」火梵冥心緒瞬間失速。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很喜歡你。」噙著微笑帶點微羞,冷情老實的訴說自己的心意,她原本就打定主意要在拜堂前告訴他。
像是瞬間被雷電劈中,火梵冥一時之間竟無法動彈,清了無數次喉嚨之後,他才抖著聲音道︰「你說……說……」說了老半天,卻依然不見下文。
冷情耐心的笑望著他,等著他恢復正常。
「你是真的……喜歡我?!」是嗎?他能這麼幸運嗎?
「嗯,是真的,我喜歡你。」
「老天!」火梵冥突然閉緊眼低呼,緊接著狂笑著抱起冷情,瘋狂的旋轉。「啊——」冷情驚叫,卻緊緊的摟住他的頸項。他的反應,她可以解釋為狂喜吧?也可以解釋成他也喜歡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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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觀樸素,里頭寬敞舒適的馬車疾馳在官道上,趕馬車的人是薛總管,而在他旁邊的是鈴鐺姐妹。
而在馬車里頭的是——
「梵冥,這樣真的可以嗎?」冷情不放心的問。
「管他的,反正沒人開門他們就會自己翻牆進去。」火梵冥才不在意呢!舒適的半躺在馬車上,懷里是妻子的軟玉溫香,他哪還有心思去想那些無干緊要的事?
「那沒人拜堂成親呢?」拍掉他不安分的大掌,冷情睨了他一眼,提醒他馬車外頭還有別人的存在。
「他們自己拜堂就成了。」懊惱的低吟一聲,他將臉埋進她馨香的發中,不悅的咕噥著。
「你在說什麼渾話啊?!」冷情斥道。
火梵冥驚愕的抬起頭瞪著她,像是她頭上突然長了角似的。
「你什麼時候說話這麼粗魯了?」
「啊!抱歉,耳濡目染下,難免嘛!」冷情調侃著。
火梵冥蹙眉瞪著她。
「你的意思是我很粗魯嘍?」
「我從頭到尾可沒說‘粗魯’兩個字喔,全都是你自己說的。」
「你明明就是那個意思!」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和她爭這種無意義的事,可是看她一臉笑意,他就是忍不住要計較。
「我什麼意思都沒有,我只是說我有些你嫌粗魯的言語,是被你給感染的,不能怪我。」
「看來我以後說話可要當心了,行了,我知道娘子的意思了。」他怎會不知道她的用意呢!好吧!他改就是了,這有什麼難的?
「知道就好。現在言歸正傳,三天後皇上如果上門要主婚,卻發現整個火焰山莊里沒半個人,會怎樣?」他們是成親了,而且一拜完堂,火梵冥立即放所有下人大假,只有薛總管和鈴鐺姐妹留了下來,隨同他們出門。
「我管他會怎樣。」火梵冥才不想花腦筋管這檔子事。「誰規定我不能提前成親?誰規定我不能放下人大假?又是誰規定我不能帶著新婚妻子出門游玩?而且,又沒人請他們上門,他們怪得了誰?你別忘了,咱們的紅帖根本還來不及發放出去。」
「說的也是。」冷情點頭。
「既然娘子也贊同,那就別再提那些惹人厭的話題了,你想,咱們先上哪兒去比較好?」將她攬在胸前,頭靠在她的肩上,臉頰貼著她的臉頰,順道偷了一個香。
「隨你安排了,反正我從來沒出過門,也不知道哪兒好玩。」
「這樣好了,咱們也不用特地到哪兒去,就沿路走到哪玩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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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了個空的眾高官重臣全都大力韃伐火梵冥的不是。
「皇上,護國侯如此作為,根本是不將皇上放在眼里,請皇上處置。」
「皇上,護國侯此次的行為,已經構成了欺君大罪,請皇上立即下旨,捉拿歸案。」
這個皇上,那個皇上,全都是想置火梵冥于死罪的人。
璿厲冷漠的瞪著眾臣,沒人看得出他心里有何想法,連靜默的站在一旁的西門靖雲也看不出這次火梵冥到底是不是真的惹怒龍顏。
「你們要朕安什麼罪名給護國侯呢?」良久之後,璿厲終于開口,聲調平平淡淡听不出情緒。
「回皇上,護國侯所犯的,很明顯的是藐視皇上,外加欺君大罪,按罪當斬。」
「是嗎?朕倒想知道,護國侯什麼地方藐視朕?又什麼地方欺君了?」
「皇上,臣等深知皇上愛護護國侯,但是護國侯此次罪不可恕……」
「閉嘴!」璿厲不耐煩的喊,嚇得眾臣撲通一聲全跪倒在地。
「我是要你們說護國侯哪里欺君?哪里藐視朕?其他廢話不用多說!」
「皇上親自主婚,是護國侯天大的榮幸,護國侯竟然讓皇上白跑一趟,還放個空城,這不是藐視皇上嗎?明明今日成親,可是卻早在三日前便已拜堂,這根本就是欺君!」
「朕曾下旨說要親自為護國侯主婚嗎?」璿厲反問。
「哦……不曾。」但是大家都知道啊!
「護國侯曾經告知大家今日成親,或者送喜帖給各位嗎?」璿厲又問。
「這……沒有。」可是……大家還是都知道啊!
「朕也沒有接到通知,所以,你們要我治他什麼罪?」璿厲厲眼一掃,所有的人全都低下頭去。
「全都退下。」璿厲擺手,斥退了眾人。「西門靖雲,你留下。」
「是,皇上。」西門靖雲暗地里苦了臉,皇上雖然對那些人那麼說,但是他自己可心知肚明得很,這梵冥的欺君之罪是成立的。
「靖雲,你知道梵冥玩的把戲嗎?」
「稟皇上,臣不知。」西門靖雲立即道。他當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他就不會站在這里,早就跟著他們跑了。
「可惡!氣死朕了!」璿厲拍桌怒喝。
「皇上……生氣了?」西門靖雲戰戰兢兢的問。
「生氣,朕當然生氣,氣死了!」
「皇上……」
「可惡!好不容易朕終于能鬧個洞房,結果火梵冥竟然提前成親,還給朕跑了個不見蹤影,害得朕想鬧個洞房都鬧不到,一個逍遙王如此,現下一個護國侯又如法炮制,朕要到何時才能鬧到洞房啊?」
「嗄?」西門靖雲傻眼了,這皇上氣的是鬧不到洞房?!」皇上是為了鬧洞房的事?」
「要不你認為朕氣什麼?」璿厲瞪他一眼。
「皇上要鬧洞房機會多得很,何以會沒機會呢?」
「你認為那些人的洞房朕鬧得起來嗎?」璿厲沒好氣的瞪著他。
「啊,這倒是。」西門靖雲了解了,每個人看見皇上全都戰戰兢兢必恭必敬的,這洞房鬧起來的確一點意思也沒有,但是火梵冥肯定不一樣,所以皇上才……
「真是可惜,看不到護國侯發怒的樣子。」璿厲嘆息,實在很想念當初差點被轟出火焰山莊的事,如果這次的洞房有鬧成,肯定不是差點被轟出莊,而是肯定會被轟出去。
唉!真是太可惜了!
「皇上,若皇上只是想看護國侯發怒的樣子,臣倒是有一計。」西門靖雲突然道。
璿厲深思的望著他。「听說你和護國侯的關系,不只是同儕,還是好友?」
「是的。」
「那為什麼你要獻計?」
「因為護國侯此次的行為,臣也很生氣。」氣他要跑也不會通知一聲。
「那你說來听听吧!」